79.2001年9月（六）
此時此刻，出現在白雨菲房間，讓白雨菲驚呆的，是遠道而來風塵仆仆的小馬哥。
小馬哥疲憊的臉上揚起熟悉的燦爛笑臉：“你的蓋世英雄，駕著七彩祥雲來了。”說著，朝白雨菲攤開雙臂。
也不知是因為一天沒吃飯的低血糖，還是因為小馬哥就像那隧道盡頭的一縷陽光，白雨菲眼前一黑，癱軟在他的懷裏。
這一晚，白雨菲聽馬嘉豪說著這些年的情況。
馬嘉豪媽媽來加拿大之後，便帶著馬嘉豪搬出他爸爸家。在媽媽的悉心照顧和定期康複下，馬嘉豪的斷指續接術後堅持康複訓練，並在媽媽支持下入讀當地大學。在媽媽的體貼照顧和堅定支持下，去年畢業後的馬嘉豪找到了在多倫多一家銀行IT的工作。
馬嘉豪和媽媽於是搬到了多倫多。等到他今年拿到加拿大公民身份，工作順利通過考核probation，房子買好後，馬媽媽才於今年九月初安心回國。
在馬嘉豪的央求下，回國後的馬媽媽向嫂子媽媽打聽白雨菲的情況。得知白雨菲單身在紐約後，馬嘉豪準備趁感恩節假期來紐約，找白雨菲請求複合。
沒想到九一一突然發生，馬嘉豪趕緊打電話去白雨菲哥哥家。當時哥哥家也沒有白雨菲的消息，大家都很焦急。直到13號才從方萱那裏得知白雨菲不僅親曆現場，還失去了趙麗麗，正孤身一人在紐約。馬嘉豪當即向銀行請了兩周的年假，第二天一早便驅車南下，終於在當天傍晚來到白雨菲的住處。
“你的手指怎麽樣？讓我看看。”白雨菲拉起他的手。
“你看，沒問題。”馬嘉豪舉起左手。
他左手無名指和中指第二骨節有不太明顯的縫合疤痕，但彎曲自如。
“BB對不起～”馬嘉豪順勢攬過白雨菲，“我當時確實不知道我的手能不能恢複如初，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殘疾，還能不能工作養活你，所以不想耽誤你的未來。你能原諒我嗎？”
看著馬嘉豪討好的眼神，白雨菲點點頭。
原來他一直不曾走遠，又總在自己人生至暗時候及時趕到，出手相助。這樣的小馬哥不就是自己的蓋世英雄嗎？白雨菲怎麽可能還會生氣呢？
而反觀太子，卻總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杳無音信。竟然，他連一句回國報平安的電話都沒有，更沒有任何慰問的留言…
隨後的幾天，在馬嘉豪的照顧和陪伴下，白雨菲逐漸從應激綜合症中恢複過來。
這天，兩人一起吃飯聊天時，白雨菲說起對未來的擔憂。這次恐怖襲擊之後，美國經濟是不是會從此衰退？她已經失去工作，原定的雇主移民肯定黃了。還能不能在受到重創的經濟形勢下找到工作？白雨菲根本不敢想。
趙麗麗不在了，方萱因所在的安達信事務所因卷入安然事件，四分五裂，她也根本不敢回美國。沒有工作收入、沒有室友分擔房租，白雨菲如何在寸土寸金的紐約生活，想到這，白雨菲覺得前途一片悲哀。
馬嘉豪聽了，拉起白雨菲的手，溫情地說：“跟我去加拿大吧。”
小馬哥的愛，總是熱烈、直接、毫不掩飾。
而此刻的白雨菲已別無選擇，緊緊抱住馬嘉豪。
不經曆生死，不足以談人生。
什麽事業夢想、什麽闖蕩江湖，都統統見鬼去吧。人生不過是一房、兩人、三餐、四季，和愛人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馬嘉豪幫著白雨菲馬不停蹄，一邊辦加拿大簽證，一邊整理物品。大件家具都處理掉了，電腦拆了隻留了個硬盤。還有一些趙麗麗和方萱的東西，白雨菲隻好聯係方皓來拿。
九月底的這天，方皓來了。
他的身形整個瘦了一圈，臉上如當時的天氣一樣陰鬱迷蒙。他一言不發地收拾起趙麗麗和方萱的東西。
看到方皓，白雨菲自然想起了永遠失去的趙麗麗。不敢直視方皓的眼睛，白雨菲低頭說道：“對不起。”
方皓聽了，停下手裏的活，歎了口氣說：“最近有個基督教的朋友一直在開導我。現在我也入教了。我相信，麗麗和孩子在天堂一定很幸福。白雨菲，你也別難過。既然上帝讓你活著，一定有他的道理。”說著，他又看了一眼馬嘉豪，“也祝你們幸福。”
送走方皓，白雨菲也和馬嘉豪開始裝車。
這時，天空開始下起雨來。
所有東西裝好，與小馬哥對視確認了眼神，白雨菲鑽進副駕駛。她最後看一眼住處的門口。房東家正在布置萬聖節的鬼怪裝飾。
願天堂裏沒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魎。
迷蒙的秋雨敲打著車窗，白雨菲看著車窗外，這城市的熟悉街景，不斷折疊，緩緩後退。遠處模糊的，是消失了世貿大廈雙子樓的曼哈頓天際線。
這座城市曾帶給她夢想，也曾一夜崩塌，傷痕累累。紐約，注定是讓白雨菲又愛又恨的城市。
這時，雨點越來越大，模糊了視線。白雨菲想起《北京人在紐約》的那句：
如果你愛一個人，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裏是天堂。
如果你恨一個人，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裏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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