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雍正爺這樣的漢子》第51章 誰人情癡

來源: 2022-03-08 17:20:08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雖然,我是那麽地不希望白天會降臨,但它還是不緊不慢地來了。

 

  我坐了起來,頭重腳輕。一層虛熱,浮在我的臉上。喉嚨幹痛,略帶鼻音。我知道我是感冒了。

 

  想了一夜,我還是自私地決定,我要去向千語問個究竟。是否是因為她對郎侍衛徹底絕望了,為了能夠在後宮裏留下去,她選擇了侍奉雍正爺?雖然我難過,我還是可以理解她的動機。

 

  我還是希望,能夠借由她的口讓我得知,雍正爺是否真的對她說過他喜歡她?我相信千語一定不會騙我,她一定會告訴我實情。

 

  無論實情如何,我都應該接受。

 

  可是,我暗暗問自己,雍正爺會不喜歡千語嗎?緣木求魚,莫過如是。

 

  如果他不喜歡她,為什麽要怕我生氣,讓蘇公公提前等在那裏,給我打招呼?

 

  如果他不喜歡千語,怎麽可能會勉強自己去寵幸她?他那樣的人,何曾需要在這方麵強迫他自己?從來都是女人求著他,從來沒有女人敢辜負他,不是嗎。

 

  對千語,他用不上所謂的為了工作的借口。千語的家裏,沒權沒勢。千語也隻是宮女,並沒有位列妃嬪,不是這位爺口中,他不得不去應付的工作夥伴

 

  是的,不需要去問任何人,我就已經明白了。

 

  我覺得自己,象是鑽進了風箱胡同的那隻老鼠,它沒有任何出逃的希望。

 

  我去箱子裏,找到一隻棉口罩來戴上。我打開房門,招來院中的一名小宮人,詢問她能否幫我去找許姑姑來。

 

  我沒有去前殿的勇氣,我怕真看到了那位爺,我可能會當場崩潰。

 

  許姑姑很快來了。我站了離她有點距離的樣子,對她說,今天我還是覺得不太舒服,想要請假。她點了點頭。

 

  她對我說,阿諾,姑姑就不幫你叫太醫了。你知道,雖然你身份特殊,但是如今你還是領著宮人的差。如果有病,按照宮規,需要被移出去。

 

  我點了點頭。

 

  她又補充說,萬歲爺肯定不會讓人這麽做。但是,太後如果知道了問起來,蘇公公可能會有點難做。

 

  我又點點頭。

 

  她想來拉我的手,我後退了一步。

 

  她溫柔地看著我。

 

  阿諾,姑姑知道,你心裏難受。

 

  眼淚湧上來。我朝她努力笑笑,搖了搖頭。

 

  我帶著麵罩,她也看不見我的表情。淚,沁在口罩上,也免得我太尷尬。

 

  阿諾,去好好睡一覺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了。

 

  於是我回屋去睡覺。過了一會兒,許姑姑敲門進來,給我端來了早餐。

 

  我謝了謝她。請她走的時候,幫我把門關上。

 

  那一天,我睡了很久很久,睡了醒,醒了睡。我在夢河裏,久久地徜徉。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是啊,我也似乎,不願再醒。

 

  下午的時候,許姑姑過來陪著我坐了一會兒。我不想說話。

 

  她看到桌上我沒動過的早餐,歎了口氣對我說,阿諾,你又何苦作踐自己的身子!都千語,她值得你這樣做嗎!

 

  我不知道怎麽去回答她這樣的感歎。

 

  我慢慢地說,不是因為千語。

 

  那,你這是在責怪萬歲爺了?許姑姑又接著問。

 

  阿諾怎麽敢?阿諾誰都不會責怪。一切順其自然。隨緣逝去,沒一分可強留。

 

  突然我意識到,此刻這些話語,許姑姑會一字不漏地告訴那位爺。

 

  我心中鈍痛,一時之間,簡直難以忍受。

 

  我對許姑姑說到,你出去。

 

  許姑姑有些驚訝地看著我。

 

  我閉了閉眼睛,重新換了一副口吻說,

 

  姑姑,請您,出去。我想自己再躺一會兒。

 

  她站了起來,似乎想說什麽,終於什麽都沒說。她走了。

 

  有人推門進來。

 

  我木木地說,許姑姑,我說了,我想獨自呆著。

 

  雍正爺的聲音響了起來。阿諾,他喚道。

 

  我猛然坐了起來,轉身去看他。

 

  他看著我,目光裏,好像有很多話。但是他沒有開口。

 

  眼淚從我的眼中堅持不住,自發地流了下來。

 

  等他終於開口的時候,他對我說,朕將她移到別的地方去了,以後你不會再見到她。

 

  是嗎?眼不見為淨,幹得真漂亮。

 

  就好像每天黃昏以後,不許我再出現在他的麵前,隨便我會怎麽樣,碧海青天。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寵幸千語?

 

  我多麽希望,我能夠開口問他這一句。可是我除了哭泣,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他歎道,阿諾,是朕不好。

 

  一陣難言的痛苦襲來。我全身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你好好歇息,朕讓太醫來給你瞧瞧。

 

  說完,他走出門去。

 

  阿諾,是朕不好。

 

  這句話,象一顆釘子,釘入了我的心髒。

 

  從前我總覺得,這句話很溫柔。每次聽這位爺說到,我都想把他摟入懷裏。原來,這句話也可以是這樣地,讓我銘心刻骨,痛入心扉。

 

  太醫來的時候,我已經走出了我在的小院。我想去禦花園裏走走。才走到乾清宮門口,有內官擋住了我的去路。他說,萬歲爺下了口諭,不許我離開乾清宮半步。

 

  看來,他是真的不許我去詢問千語,他當時對千語說過怎樣的情話。

 

  我不想回自己的屋子,不想去麵對太醫。

 

  於是,我慢慢地晃到了玉流滌蕩園中,看那個靜立在荒蕪庭院中的古井。

 

  請別誤解。在我還不能確定,放棄這種行為本身就能讓我回到二十一世紀,我不會輕易地放棄。我來這裏,隻是因為這裏很安靜。我可以獨自坐著,沒人打擾我。

 

  我坐了很久很久。

 

  天邊,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我終於承認我不如古人。寥寥數語,道盡心懷。

 

  一整天滴水未進,竟然也不覺得饑餓或者焦渴。不過才是剛剛半月之前,我曾經感歎,交感神經的興奮,可以讓我不知何為饑腸轆轆。如今它不那麽興奮,我也不覺得餓。是不是讓人覺得好笑?

 

  那悠揚的笛聲又在空中飄蕩了起來。

 

  它好像是在模仿,前人在夢中哭泣的憂傷。

 

  我的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我應該跟隨笛聲,去一探究竟。隻是我分辨不出它是從哪個方向傳來。或許,它是從四麵八方來。它來自我的心底。

 

  我站起來,慢慢走回我的小屋所在的院子裏去。

 

  一院寂寥。我又是在奢望著,誰來樹下等我?

 

  天邊紅日,籠罩於樹頂。有一隻鳥兒被風驚起,扇動著它的雙翅,飛往霞光之中。我抬頭去追尋它的身影。

 

  有一人,從門前廊柱閃出,讓我受驚。他黑發濃眉,望著我說,

 

  在毫無希望的情況下,原本已經打算放棄。但是,如果因為了自己,讓心儀之人傷心難過,我又該怎麽辦?

 

  我怔怔地看著那人,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階。

 

  姑娘,是不是除了萬歲爺,在你的眼裏,就真的看不見其他任何人的影子?

 

  無論郎旭是如何表現,是對著你笑,還是對你冷漠。是對著你的朋友笑,還是對你的朋友冷漠。是不是全都是一樣,石沉大海,毫無音信?

 

  宛如一場4D電影,猛然在我眼前上映。我作為觀眾,被攝影機召喚,走到了舞台之上,聚光燈下。我站在旁邊一丈之地,驚慌地看著郎旭,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阿諾。他質問她,為什麽從來沒有給過他,一絲一毫的反應?

 

  我終於找回了失去的聲音。

 

  你,你是什麽意思?你在演戲?演給誰看?

 

  我四顧,去找那個明黃色的身影。

 

  郎侍衛的聲音響起,郎旭對不起姑娘,特來致歉。如果不是因為我,都貴人不會心中生恨,報複姑娘。

 

  這位郎侍衛,他在說什麽?他,對不起我?

 

  雍正爺說對不起我。千語也許也會說對不起我。麵前這位莫名其妙的郎侍衛,也跑來對我說,他也對不起我?

 

  我忍不住笑了。我朝他喝到,

 

  要是道歉有用的話,那要警察來幹嘛?殺人放火,升天入地,無所不能。隻消一句話,請別在意,我很抱歉,讓你傷心。這多麽好笑,哈哈哈哈。

 

  我一邊說,一邊笑,朝後退了幾步。

 

  仰天大笑出門去,試問誰人不情癡?

 

  我笑得咳嗽了起來。

 

  突然,一股年輕男子的氣息籠罩住了我,我被一雙臂膀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我想掙紮,但我沒有力氣。我站在那裏,無動於衷。

 

  過了很久,他也不放開。

 

  我淡淡地對他說,

 

  郎侍衛也要對本姑娘,使用自己玉麵修羅的手段了嗎?

 

  他猛然放開了我,滿眼震驚的神色。

 

  阿諾,你,你怎麽會聽說過這個?

 

  請不要喊我的名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斜眼看他。

 

  這一次,輪到他後退了一步站住。然後他急切地向我辯解,幾乎語無倫次。

 

  姑娘,我知道,宮人裏有這種傳言。可是,郎旭,郎旭沒有。姑娘,可否求你讓我能向你解釋。

 

  就像陳哥向張慧解釋,為什麽年僅十八歲,就去大牢裏呆了半年一樣。

 

  我沉默地看著他。說吧說吧,看當事人如何顛倒是非,塗抹黑白。

 

  我想,我的沉默,給了他足夠的勇氣。

 

  他看著我,緩緩開口說到,

 

  那一年,郎旭正是姑娘的年紀,剛剛入宮,懵懂無知。有一名宮女生得極美,就像姑娘一樣。

 

  我轉身欲走,他喊住了我,急切地說,

 

  郎旭真是該死。那人與姑娘,完全是天上地下。

 

  郎旭聽人說,她兒時不幸,飽受後母磋磨。門楣低小,入宮隻得做個侍女。萬幸入了此宮,便一心上位,試圖改換門庭。

 

  我停了下來。

 

  姑娘,你莫要忘了,當時還是先皇在日!

 

  我心裏一驚。是啊,我怎麽忘了,那還是康熙大帝在世之日。這幫禦前侍衛,竟然是從康熙大帝手中,被傳給了雍正爺的。這是康熙對兒子的疼愛,還是雍正爺對他阿瑪的留戀?

 

  我在心中默默想到。

 

  郎旭的聲音,將我拉回了故事之中。

 

  先皇他老人家,那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怎會允許此女挑釁。不久下令,賞了她一頓板子。

 

  不知是否這頓板子,打消了她的癡心妄想。她便來,便來挑逗禦前侍衛們。

 

  我看他一眼。果然,什麽都是女人的錯。

 

  郎旭立即修改了說辭。姑娘說的是,侍衛本身也有錯。有一名侍衛喜歡她,在她受傷之後,給她送藥。據說不久他們就好上了。那名侍衛,據說是期待有了功之後,向先皇求了她去。就好像如今每年,我們中有些人做的那樣。

 

  我沒說話。他接著說了下去。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不久之後,又傳出她與其他侍衛有染,而且,而且還不止一人。

 

  我突然覺得體力支撐不住,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了下來,靜聽這段宮廷秘聞。

 

  我被嚇了這麽多時日,聽親曆此事的當事人口述,似乎確實有心理治療的效果。

 

  當時我年幼無知,不明其中利害。聽人說起,隻覺此女妖異,不敢看她。郎旭說到。

 

  這麽說,就是把他本人摘得幹幹淨淨了?

 

  可是,我怎能料到,她會害我大哥慘死!

 

  我一愣。

 

  郎旭的目光,湧上了痛苦的神色。

 

  侍衛之中,有一人待郎旭如兄如父,郎旭尊其如同自家兄長。此女竟然也來挑逗他,引得他與自己的愛侶爭執。兄長終日心中苦悶。有一日,他一人飲酒醉,被此妖女,乘隙而入。

 

  我的心跳,漸漸快了起來。郎旭此人,倒是說故事的好手。

 

  等兄長醒來,大錯已然釀成。無論兄長如何苦苦解釋,他的愛侶就是不聽。於是,木蘭秋荻,兄長舍身伺虎,以證清白。徒留他的愛侶,獨在人間。

 

  我站了起來,覺得驚心動魄。他這是在說許詩音嗎?

 

  我的聲音發顫,那人,怎會如此癡傻?受個傷,讓他的情人心疼一下,不就行了嗎?為什麽真要去送命?

 

  是啊,受點傷,讓人心疼。郎旭看著我,郎旭的那位兄長,那場戲,沒控製好力度。

 

  他扯起嘴角,輕笑了一下。

 

  是的,他演得實在是太糟糕了,竟然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而他的愛侶,如今可能還是以為,他當年沒有經受住考驗。甚至還可以說是,品行低劣!上天何其狠心。

 

  我聽了他的話,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麽話來。

 

  他接著感歎,郎旭與大哥如出一轍。演戲演得是如此糟糕。

 

  他重新看向我,沉沉地說,

 

  郎旭自知自己行為可笑。隻是,郎旭對你的朋友那些親密舉動,姑娘看了就沒有,沒有任何一絲觸動?

 

  公事公辦的小女生,拿著一卷作業本,到自己喜歡的男生課桌前敲敲,某某某,把作業交過來。肯與你來說話的任何女生,因為任何時機來和你說話的女生,都有可能是因為她正在默默的喜歡你!啊,不對,其實是因為她喜歡你的同桌。但通過和你說話,也許可以刺激對方,讓對方感到妒忌。

 

  我猛然醒覺,自己呆在這裏,與這位郎侍衛說了太久的話。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總結陳詞。謝謝他給我的心理治療session?我想,我還不至於那麽冷酷。

 

  郎旭,你今年貴庚?

 

  他的臉色,瞬間紅了起來。我不等他回答,接著說,

 

  我知道,你今年大概二十一二歲。你馬上就要娶妻,萬歲爺對你十分看重。

 

  他的眼中突然迸射出一種憤怒的神色,他喃喃地說,

 

  同是男人,我不會不知道,萬歲爺心裏在想什麽。他看出來了,所以他著急給我安排婚事!

 

  我朝他喝到,郎旭,你要小心,你在說些什麽瘋話!

 

  他也朝我喝到,是的,我早已經,已經瘋了。我要帶你走,離開這裏,既然你是這麽地傷心!

 

  他朝前一步,抓住了我的胳膊,拽我起來。

 

  我用力掙紮了一下。此人跟牛犢一樣,紋絲不動。

 

  於是,我隻能朝他喊道,郎旭,我以一個姐姐的身份命令你,你給我將手拿開!

 

  他愣了一下,可能被我的氣勢嚇倒,鬆開了手。

 

  我狠下心,對他說,

 

  郎旭,我永遠也不會喜歡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他愣在那裏,似乎受了點打擊。

 

  姐姐不是自吹自擂。曾經我也與你一樣,對某人暗懷心意。但是我知道,那是我一個人的心事。我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私心,去拉上其他任何人作為墊背。你說你自己的演技太差,你可曾想過,對千語來說,你的演技實在是太好?千語她曾經,入戲太深?你對她的行為,與你口中那個妖女,又有何異?

 

  郎旭靜靜地呆在那裏,臉上露出傷心欲絕的神色。

 

  於是,我留這個小破孩獨自站在那裏,好好地反省反省自己。隻曉得說別人,自己的行為又是如何光彩!

 

  我提起酸軟的腳步,走上台階,推開桃花木門,走了進去。

 

  我端起桌上的殘茶,一飲而盡。

 

  一陣冰涼,流過了我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