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卷珠簾心恨誰

來源: 南小鹿 2020-03-24 08:57:10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9776 bytes)

自從定居多雨的溫哥華後,我也入鄉隨俗,下雨天幾乎不打傘,除了個別狂風暴雨的日子。微風細雨裏,多了與雨絲親昵接觸的機會,小雨落在我的頭發和雙頰上,一點點微涼,仿佛溫柔的愛撫,心思也隨之微微蕩漾起來。

我注意到早櫻花開時,是城中雨水最多的時候。可是每種櫻花的最美盛花期隻有那麽幾天,為了不錯過,有時我是冒著細雨賞櫻的。

最懷念在雨中賞枝垂櫻的情景。枝垂櫻樹形似柳,長長的花枝似柳枝般垂下來,一串串五枚單瓣小花簇擁著,織成一副“繡簾”。我鑽進“簾”內,仿佛與外麵的雨霧世界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看不見的膜,卻又戳指可破。有了繡簾的保護,外麵的雨水打不進來,我可以一邊安然地近距離賞櫻,一邊靜靜地想心事。

枝垂櫻在溫哥華隨處可見,其中單瓣的紅枝垂櫻占了大多數。直徑不到兩厘米的星星小花初開時為桃紅色,漸漸轉為粉紅,最後化為粉白色的花瓣雨,飄落在風中。除了紅枝垂櫻,我還見過白色的枝垂櫻以及重瓣的粉紅八重枝垂櫻。

最不常見的枝垂櫻品種是伊藤櫻(Ito Zakura,學名Prunus subhirtella var. pendula),大溫地區隻有幾株。它的樹形、花形與紅枝垂櫻十分相似,隻不過花色是淺粉的,花期略早。因為花色不如紅枝垂櫻豔,伊藤櫻往往淹沒在諸多枝垂櫻中,並不引人注目。

 

家附近正好有一株伊藤櫻,樹形經過主人的精心修剪,不開花時像一把撐開的大雨傘。一旦密密麻麻的小粉花堆積,遮蓋住灰褐色的枝條,瞬間就變成了古代閨房門口的繡簾。過去的幾年,伊藤櫻開花時總是碰到陰雨天,濡濕了看花人的情懷,並將我帶回唐詩意境。我站在繡簾外,對著簾內嗟哦: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 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原以為李白的《怨情》隻有我們這些從小浸淫在古詩詞中的六零後和七零後才會理解,沒想到九零後歌手霍尊的一首《卷珠簾》竟然一夜之間紅遍中國,男女老少爭相傳唱。

《卷珠簾》代表的是千百年來不自信不平等的一種愛情。男人可以金戈鐵馬馳騁沙場,為了理想或功名利祿而活。女人沒有自己的社會地位和經濟地位,隻能作為依附者,為了愛情而活。輕卷珠簾心恨誰,女人在孤獨等待的歲月裏將顆顆淚珠串成珠簾,等著愛人理解和憐惜。

回首自己的少女歲月,那時的中國社會比較封閉和保守,相貌平平的女孩們似乎都不怎麽自信,老是羨慕那些蕙質蘭心容顏秀麗的女生。我變成中年大媽後,有一回與當年的美女同學夜話青春,她們竟然告訴我:她們也活得不自信。怕胖,擔心臉上長小痘 痘,不敢主動向心儀的男生表白,還憂恐有一天細紋悄悄爬上眼角,美人遲暮。

我們很羨慕八零後和九零後女人,她們在一個更加自由寬容的年代度過了青春期,擁有更強大的內心去麵對一個真實的自己。

我和閨蜜們回首青春話當年那陣,正值Selina任家萱發表離婚宣言:“我跟阿中決定要離婚了......我們都做得不夠,我沒有扮演好一個賢妻的角色......婚後 的我依舊享受我的工作,專注於我的事業,也因此我忽略了經營婚姻與維持一個家,需要相對的時間與付出。而婚後的她人生觀也逐漸發生改變,不再像以前一樣 全心全意隻為愛情而活,所以我與阿中的愛情,也一點一滴消失了,當夫妻的我們,真的不快樂。相識九年的時間,我們之間不隻是愛情,更多了親情與友情。

隻有精神上更獨立,經濟上更強大的現代女人,才能如此誠實地麵對婚姻失敗。

《卷珠簾》雖然動聽,所表達的觀念卻已經過時了。

今春心冠肺炎病毒在全球肆掠,從三月中旬開始,溫哥華的大部分居民在家辦公。天氣給力,一連幾天放晴,我在家呆久了,驅車來到這條僻靜的小街“放風”。第一次見到怒放在暖暖晴空下的佐藤櫻,吐著似有若無的香,享受著與塵世隔離的淡泊與安寧。粉色的“繡簾”依然美麗,不過在我的心中,已經換了材質。古時的繡簾是用滴滴晶亮的憂傷的淚珠串起的,如今的女人們用的是落在流光裏的歡欣的記憶碎片。我們的觀念也變了:你若懂我,從此便留在了我生香的文字裏。你我若是無緣,那麽我勇敢掀起的一幃珠簾、盈盈的笑靨、月光下的低泣以及沉澱於歲月的一份從容,與你並無相幹。在一路風雨沒有陽光的日子裏,我依然可以好好的生活,愛自己,愛風雨過後的彩虹。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加跟帖:

  • 標題:
  • 內容(可選項): [所見即所得|預覽模式] [HTML源代碼] [如何上傳圖片] [怎樣發視頻] [如何貼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