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六：塵埃裏開出來的花

爸媽：

作為聖誕節禮物的一部分，今天我陪倆孩子去紐約：老大要去看現代藝術博物館，老二是小跟班。

我說過，我看不懂現代藝術，完全不能理解絕大多數的藝術作品，無論他是多麽有名的藝術家。可是今天，我卻覺得看懂了一副作品。

那是一個女藝術家的作品。當時，我站在一個入口處，正在四處找老二——她幾乎不看畫，眼錯不見就窩到哪個角落玩手機去了，老大和我總得在人縫裏扒拉著找。然後，我一回頭，就看見那幅畫，幾乎占滿了對麵的牆。當時就愣住了，心裏忽地浮起一句話來：“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裏去，但我的心是歡喜的。並且在那裏開出一朵花來。”那是民國才女張愛玲贈給第一任丈夫胡蘭成的照片背後的題詞。那時，她已成名，他已成家。盡管兩人日後成了婚，但結局依然是悲劇。她所期許的“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他一樣也沒能給予。可是，那種遇到真愛之後的自卑，世人皆同，她亦未能免俗，而且說得更明白更詩意。從此，“塵埃裏開出來的花”被當作愛的宣言，後人多有引用，被拍進電影，寫成了歌。

之所以想起張愛玲和她愛的表白，是因為那幅畫一眼看去，真的就是一朵巨大的，從塵埃裏開出來的花：整幅畫，也許那不該叫畫？因為除了灰白油彩，就是木頭底子上由雲母堆積而成，立體，從中心向四麵八方延伸，越往外越厚，重達一千五百磅，大約一千四百斤。雖然整幅畫灰白、簡單、堅硬，但在我眼裏，的的確確就是一朵花，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我一時忘了找老二，直奔那幅畫的解說而去，想知道作者的創作意圖。那幅畫，被題為“玫瑰”。我沒有理解錯，那果然是一朵花，一朵“塵埃裏開出來的花”！看照片，你們覺得呢？是不是一朵“塵埃裏開出來的花”？

今明兩天，老大要去不同的現代藝術博物館，我隻是陪同而已，原本沒什麽大興致。不過，看到了今天的這朵花，對明天要去的博物館倒有了那麽一點點期待。也許，能至少看懂一副畫，能理解那麽一絲絲作者想要表達的意思呢？

好，明天再給你們匯報。

保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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