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我想找工作。結果發出的第一封簡曆,就遇上了騙子。信息是從當地的報紙上找來的,是一家公司在招記賬員,不需要有工作經驗。這對我正合適,我在蒙特利爾拿了一個初級會計的證書。在我發出簡曆一個星期以後,我就收到了回音,說讓我做的工作就是替他收取客戶的匯款,然後再用我的帳戶將款子寄給他,我可以從中拿10%的提成。我說我這人對外界刺激反應慢嗎,反應慢也有反應慢的好處。這要是有的反應快的,這好事早就去做了。我並沒有馬上意識到他在騙我,隻是覺得這事有蹊蹺。某公司要雇傭你,居然不麵試,不打電話聯係,隻發電子郵件。我將這事講給一個同樣在找工中心的失業的當地人,她立刻就跟我說,這是scam,不要去理他。她甚至建議我報告警察。那騙子後來又發了幾封郵件,也真的將支票寄給了我,見我沒有反映還威脅我,我沒有報告警察,隻是把他的郵件仍進了垃圾箱。後來我在看電視新聞的時候,發現真的有人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打中,被騙了幾千元。
後來我又有一次工作機會,但是工作地點太遠。我不開車,想靠公共交通到那裏不可能。其實我有駕駛執照,但是我不想找麻煩買車、養車,連老公的車都是租來的,還是那句話,不想在這裏長呆,想走的時候幹淨利落。
再後來發出去的簡曆就石沉大海一般。這也不能完全怪我,本地經濟不發達,沒有那麽多的工作機會,失業率比大城市高出一大截。像我這種沒有什麽高學曆和工作經驗作背景的外來移民,想找到工作的希望很渺茫。而且,我對於記賬這份工作也沒什麽熱情,當初選擇這個專業頗有些從眾心理。我的母親聽說我學這個專業,立刻說我不是這塊料,是不是這塊料,反正我當時坐在課堂裏的感覺很舒服。周圍都是國產女同胞,初級會計知識簡單的不用做家庭作業,我一邊玩一邊學,還拿著政府給的補助。我母親說我不是那塊料有她的道理,因為她知道我在家裏不管錢。你自己的錢都不管,誰又會把錢交給你管呢?
我曾經與一起學會計的一位大姐談起在我家裏是老公管錢,我連家裏的銀行賬戶的密碼都搞不清。我說這話時輕鬆而隨意,好像不管錢隻花錢是一件人間美事。這位大姐吃驚地瞪著眼,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對我說,你就等著吧,你就等著你老公甩你的那一天吧。當時我一笑了之,因為對我老公我一直很自信,就如同六六的小說裏中安娜對於王貴的自信。(我是六六的粉絲,她的小說總能引起我的共鳴)要甩也是我甩他,哪有他甩我的道理。當初我嫁到她們家,那可是下嫁。我當醫生的父親是不同意這門婚事的。想他才貌雙全(嘿嘿,這是我父親的觀點,不是我的。我那時要有這自信,真的不會嫁我老公的)的寶貝女兒怎麽能嫁到一個工人家庭?即便進不了豪門,起碼也要門當戶對吧。
但那時父親反對的時後已經太晚了。我老公不聲不響對我這口慢鍋加熱了四年了。他出現的時候,我剛結束我刻骨銘心,柏拉圖式的初戀。那可是讓我魂牽夢繞的風流才子。隻可惜,我們倆的心智年齡相差太大,我這人成熟太晚。在他對我頻頻暗示,主動相約的時候,我卻認為那是無產階級革命友情。在我悟到自己對他刻骨銘心的愛時,他卻已經離我遠去。所以我老公的出現填充了我的空虛和寂寞,我對他從毫無感覺,到逐漸升溫,直到自己頭腦發熱,決定嫁給他。平心而論,我老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那種深沉的,與你可以進行目光交流的男人。但老公卻是一本簡單易懂的書,你隻要聽他講話就行了,不用去研究他的目光。我說過,我不聰明,對付不了風流才子的彎彎繞,我是個懶女人,不想過太累的生活。於是我避重就輕地隨手拿了本好讀的書,心想哪天不想讀了,這書扔了也不可惜。
所以大家可以看出我是個沒有什麽心計的,傻呼呼的女人。但是傻人也有傻福,在我的同事朋友跟我痛訴與公婆的矛盾時,我隻能裝出一副與他們同仇敵愾的表情,因為我自己沒經曆,我是被我公婆捧在手心的。
幾年以後,當我自己經曆了一些事情,我才明白那位大姐是多麽精明而有頭腦。
書歸正傳,還是回到那幢四處漏風的老房子裏吧。
找不到工作就在家作家庭主婦,我本來就不屬於女強人。在私房裏學學烹調的手藝,去健身房健健身。時刻不忘的是叮囑老公找下一份工作。
可是我這邊剛剛安穩一些,老公那邊出問題了。
對於我老公所犯的錯誤,我在這裏不想過多的描述。那是他的隱私,是他心底的傷疤。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證,絕不是出現了“小三”什麽的,如果真是那樣,我可能不會那麽激動。那至少證明,他對於女人還是有魅力的,這世間除了我,還有另一個女人看上他。結婚前,我曾想,哪天我不想讀這本書了,扔了也不可惜。這一天來了,這本書主動將自己和上,告訴我你想走就走吧。結果是,我甩了他兩個大耳光,放了一大堆狠話,但是我卻不能轉身,因為我發現我兜裏沒錢,我無處可去。平生頭一次我深刻體會到錢的重要性。
我的父親曾經不願我與我老公結婚,因為他希望我嫁一個門當戶對的。那時的我很清高,認為那樣很世俗。現在的我看來,世俗自有世俗的道理。如果他與我一樣從小有富裕的家庭,可能就會像我一樣大方,不把錢太當回事。但是他從小家境貧寒,知道錢的重要性,所以他對錢看得很重。但有時事與願違,就如同人用手抓沙子,你攥的越緊就越留不住。
既然走不了,兩人就一起在生活互助組裏搭夥過日子吧。我們還有兩個孩子,他們是我們生活的核心。
老公知道自己犯了他平生以來最大的錯誤,作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樣子,將管錢的重任交給了我。
我終於知道了怎樣設置賬戶密碼,怎樣去查看信用卡的賬單。其實我這人不笨,就是懶。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一管賬,我理解了老公平時的精打細算。咱在國外的人沒有外快,沒有灰色收入,收入就是那點死工資。說是人工費貴,聽起來也是好大一筆,東扣西扣,去掉稅、養老金、保險費到手的就是幹巴巴的那點銀子。這點銀子每月要支付房租、養車的費用、信用卡的花銷、孩子的課外教育費、取暖費、電費,電話費,還想有什麽剩餘,做夢。不往裏倒貼就是好事。於是,我不再提議外出吃飯,不再逛商場,我這哪是管錢,我是在管自己呢?可我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傻瓜,有什麽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