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為什麽越來越不會說漢語? (zt)

來源: 2014-07-17 21:01:24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餘世存、胡赳赳:中國人為什麽越來越不會說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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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7-17 09:29:00 來源:新華網 責任編輯:翟亞菲 作者:餘世存、胡赳赳
  在全球化的語境下,每一種語言都是方言,每一種語言又都趨於全球通用。
  語言即信仰、即福祉、即生產力。但語言又必須口水化、春秋筆法、經得起折騰、受得了折磨。
  漢語是人類文明史上最重要的奇跡之一。在數千年的文明演進史裏,它虛擬生活並表達了一個民族對生活的理想,艱苦、卑汙的生存狀態經漢語的光照呈現審美和向善的底色。它有教無類,化育八方,穿越了足夠久遠的時空,給規模足夠龐大的人類基因種群以生命的歸宿和信仰。它安慰了東方大地上的人民和國家。
  今天,最好的漢學研究不在中國,而是在日本;把漢學傳統發揚光大也不在中國,而是在韓國;最好的漢史學家也不在中國,而是在美國。漢語言的版圖重心正在漂移。
  當代漢語缺乏頂尖的學問來提升,中國人的漢語表達能力也在退化。在國外,有3000萬人學習漢語,有100多個國家的2300所大學開設了漢語課程;與此同時,複旦大學的中國學生在漢語言文字比賽中敗給了留學生,參加2005年廣東高考的1萬考生在文言文翻譯、10萬考生在造句題上都得零分。
  當漢語躊躇滿誌地出門遠行之時,我們是否打算讓英語來替我們看守家門?
  有一年北京高考作文題目是《說“安”》,在許多人讚揚這個題目出得好並往“和諧社會”的大帽子上靠時,也有來自編輯家不同的聲音出現。一位多年從事編輯出版的人士說,“安”是個詞素,不是詞,詞素隻有與另一個詞素組合起來才有意義,比如“安全”、“安定”等等。他憤憤地說,說“安”我還可以說成是“安全套”啊。
  難道不是漢語教育出了問題?複旦大學的一次漢語比賽上,讓外國留學生拿了冠軍,這隻能說明,人家在某種程度上比我們更精通漢語。這把中國人惹急了,可那是你自己不爭氣。
  麵對這一漢語教育與研究的危機,中國人不是沒考慮過。早在2005年,中國首次進行“國家職業漢語能力測試”,雖然,這僅僅是為求職而設立的一個證書。漢語不過關,將會找不到工作。反過來想,要是沒有那麽多漢語不過關的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中國人找工作還要漢語技能考核,隻能說明,在學校所受的教育出問題了。
  曾經有這樣一件事,一個知識分子家庭要求自己孩子在家裏隻允許用英語交流,有一次客人來訪,孩子用漢語說了句“吃飯了”,結果遭到父親一記耳光。孩子因說漢語而獲罪。最絕的是,客人回家後還以此為榜樣:“看看別人的孩子是怎麽學英語的?”
  幼兒園都快成雙語了,從中學就開始重視數理化,到大學就搞專業了。漢語教育越來越弱勢。除非你大學進了中文係,但畢業找工作是個問題。許多人都抱有同樣的看法:漢語還需要學,這輩子不都在說嗎?甚至於中文係的學生自己也同樣認為,大學中文係學不了什麽新東西?
  正是基於對漢語的優越感,才使中國人的漢語水平日漸滑坡。學者薛湧去美國學習之前,曾經想當然地認為,對於中國研究,美國學者肯定比中國學者占有的資料少,他們的長處應該是理論上的。但他隨後就發現錯了,美國人占有的資料遠遠超過了中國人的想象。
  中國人從未想過向漢語說道歉,也沒有什麽負罪感。對漢語的認識上,也有三派觀點:一派認為,漢語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語言,這是漢語優勢論;一派認為,漢語不如其他民族語言,這是漢語劣勢論;一派認為,漢語與其他語言各有優劣,這是漢語中庸論。
  學者毛喻原是漢語劣勢論者,他著文《論漢語的險境和詭謬》,稱“如果不改變漢語精神意旨的方向,不變換它思想語用的策略,不替換它生物位格的定勢,那麽,它的結局注定是悲慘的”。他認為這種悲慘在於:僅在漢文化的生活圈子內,它才可能成為一種大語種;而就世界文化傳統的大範圍而言,它最多隻能算作是一種標準的少數民族語言。
  而大部分人都隻是混混沌沌,用世俗的方式過日子說話去。或者,幹脆把漢語作為一門“遊戲”,文字遊戲、網絡遊戲、語言暴力皆這樣產生而來。從不會說話到有話不好好說,一個人一輩子的光陰就過去了三分之一。專欄作家伊偉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叫《說都不會話了》,痛數當今話語惡俗病症。
  美國人曾經對自己的語言痛下治手,發起了“隻學英語運動”。20世紀50年代前蘇聯人造衛星上天,給美國造成巨大震動。當時的美國教育界麵對“彼得上天了,約翰怎麽辦?”的嚴峻形勢,提出了對教育現狀進行全麵改革的主張。“改革”造成的後果是災難性的。由於隻強調把自然科學知識教給學生,而忽略了語文基礎知識的學習和基本寫作技能的訓練,許多學校甚至停止了傳統的語法課、文學課、作文課,導致整個美國語文教學質量嚴重下降,學生語文水平之低,寫作能力之差,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語文教師鄭北京撰文介紹說,當時,在語文方麵,有2300萬美國人是半文盲,他們閱讀能力低下,隻能讀一些諸如招牌、商標上最簡單的文字;入學的大學生幾乎不能寫一篇通順的文章;商業部門抱怨年輕人連一張申請卡都不會填;全國性的報紙雜誌不敢錄用30歲以下的人做編輯,因為他們的語法可能一竅不通;受過高等教育的經理竟寫不完整一張便條;政府的許多雇員乃至科學工作者都須補習寫作——其實,這同樣是當今部分中國人麵臨的狀況,因為廣大農村有相當多的未脫貧族,原因則是受不到良好教育。
  美國教育官員尖銳指出:我們的問題不是沒有培養優秀的作家,而是沒有把普通民眾的寫作水平提高到可以勝任一項工作的程度。一場“寫作危機”跨時20年,荒廢了幾代美國人的學業,整個美利堅共和國為此付出了昂貴的代價。但美國人是認真的,也是務實的,提出了“語文教育回到基礎去”,從此美國的基礎教育水平有了明顯提高。
  鄭北京最擔心的是,中國的母語教育是否未引起重視呢?
  今天,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漢語的疲軟、危難和機緣。任何漢語世界小眾裏的事件,隻要它跟漢語思想的時代精神相關“假日經濟”、“中國人的權利”、“胡溫新政”、“親民善治”,等等,這些民生民權一類的新詞牽動了一個民族的神經,因為它關乎我們的現代轉型能否完成,我們的生命狀態能否走向完善。足夠多的媒體把漢語的當代教化現狀報道出來了,網絡媒體的介入,甚至使高考語文成為我們評議的熱點之一,因為它聯係了我們的青春少時和民族社會新的人類,它聯係了我們的過去和未來。
  但遺憾的是,漢語跟它的世界一樣仍處於不確定的狀態裏,無論對漢語的曆史,還是對漢語的當代和未來功用,我們都缺乏最低限度的共識。這導致今天的我們仍在極度的自卑和極度的自傲中受盡煎熬,我們要麽骨子裏“殖民”,要麽骨子裏夜郎,至小的螺螄殼做成至大的道場。這種遺憾首先是來自現代漢語世界的遺憾,曆史學家和改革家們都同意,這一遺憾是“全麵滯後”的等義詞。由西語開啟的偉大的現代轉型,將一切語言納入其中,比較、服務、屬人,漢語世界的生存和發展狀態,一再證實了“因信稱義”、“因名稱義”的虛妄,它倒是坐實了“語言為存在之家”的品質。
  無論漢語曾有怎樣的輝煌,如果我們不能激活這一語言,不能使這一語言溫暖人、關懷人、洞明人生世界,漢語就仍隻是一種死去的語言,至多是一個小語種、一種方言。人們會像棄置舊衣一樣棄置漢語,人們不會再以漢語為思維血脈和精神指向。漢語在東方就會失去至尊地位,會有“新東方”和新人類來回應世界的發展,來命名世界。我們的漢語在今天遭遇的正是這樣的尷尬局麵。
  文明的現代轉型首先在於語言的自新,中國的現代轉型已跨三個世紀,最近的一次衝刺也有近三十年,漢語卻少有在文學、哲學、曆史學、法學、心理學等諸多領域實現關懷。漢語世界確實處於變動之中,未來和現在的一切都不確定,有待探索。但漢語少有探索。直到今天,我們仍不清楚,我們的祖國和母語在文明世界裏的真實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