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為什麽麻木不仁?

* 此文一定會爭議很大,在其他地方貼出來,馬上有人去探究我的曆史,在我的經曆文章中找出我的不是,駁斥我的人格,我說了:這樣的做法,就是典型的中國人的方法,我可以想到的。當然,也有人隻是說我偏激了,我說:其實寫論題,永遠沒有十全十美的,說一個群體的問題,不可能隻要有一個例外就不成立,其實,隻要有百分之一的人存在同樣的問題,或者社會曆史有十年以上出現同樣的問題,就值得一說了:)

很久不寫這樣大標題的文章了,可是忍不住要寫,所聞所見,令我深思,令我檢討,最後寫出來,大家共勉。並不是有意指責某些人,其實很多問題都是共同的,今天張三湊巧說到點子上去,李四聽到了,就翻出來批評,其實張三和李四都是中國人,並不是攻防的雙方,而是互相的提醒和幫助。前一周發了一篇文章在文學城,關於我在巴黎時期和另外的中國人的過節以及後來在國內的相關的遭遇,網上絕大多數的朋友都來寬慰我,讓我很受感動,得到很大的慰籍。但是,也有人說風涼話的,比如說:這種小事情上搞不清楚,好像笑話我婆婆媽媽,不值一提,更有人說起來,好像大藝術家就不應該拿這樣的事和自己過不去,怎麽怎麽,......我看了,也很明白這樣那樣的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主要不是親身經曆,站著說話不腰疼,沒有切膚之痛,好像都可以暫時麻木一下就過去了。當然,這樣的說法,還完全不能夠上升到要我說“麻木不仁”的地步,因為每個人站的位置不同,對同樣的故事,就可以有完全不同的分析。就象當初法國的王後聽說老百姓吃不上麵包的時候,她會想:那就吃蛋糕好了!

但是中國人很多時候的確有麻木不仁的傳統,魯迅先生就提到過,他認為要從心靈上治療中國人的這一頑疾,要靠他的文章,我覺得對。我今天要說的,就是麻木不仁的傳統,是根源於中國人喜歡務虛的習慣,任何事物,中國人都會在語言上引申出去,進入一種玄學的空間,從而變得模棱兩可,不清不楚,否定掉真理,也否定掉追求真理的意義,然後就洋洋得意,自以為聰明而滿足了。所以,即使是對於殺頭,也會得到不一樣的解釋,會有理由(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用一種旁觀者輕的心態去看殺頭,就是魯迅先生所說的麻木不仁了。

不說大的,我隻說藝術。

比如說繪畫,西人以寫實見長,國人以筆墨意趣為重,的確是各有所長的事,我是讚同的。但是,說著說著,有是人就要試圖比出一個高下來,以為自己的東西就要高一些,並且要囊括對方,在這裏,心態上就不健康了。實際上,西方繪畫雖然重造型,重色彩,但是在線條和韻律等方麵並不是一無是處,而在嚴謹的造型中體現出線條的空間變化,需要很強的藝術想象力,必須經過很長時期的訓練才能達到那樣的境界,但是有些人就不能理解這一點,概念化地一言以弊之:西方的寫實主義技巧沒有什麽的,沒有中國藝術的境界高。甚至大言不慚:學會那個有什麽難的?

我並不是故意在誇大西方藝術的造型要求,真實的情況卻是,中國人要掌握那一套,比掌握我們自己的傳統藝術要困難得多。上次說到米開朗基的素描,我說到骨骼結構的重要性。有一個有心的網友就提出來:“照著模特畫,模特的身材肯定是符合解剖結構的,畫得不好,也就是畫得不像,肯定不符合解剖結構了,畫得像肯定就是符合解剖結構了。難道還會有畫得像,但是不符合解剖結構?還是不懂。”我說:“繪畫有自己的語言,骨骼是語言的基本結構,否則即使你聽得懂,也不是好的語文。”盡管我沒有時間當即就這個問題仔細闡述,但是另外一位網友很理解這樣的說法,馬上聯想到書法,類同於解剖之於西洋人體繪畫,對中國繪畫也具有骨骼一般的結構性作用。這正是我目前在寫的一本關於人體藝術教材的骨架:用東西方繪畫比較的方式,用書法和解剖學來分析比較著引導學生體會藝術的內在規律。可是不等我作出回應,就有人說:“畫骨不難,書畫者有‘骨氣’才難”,這的確是一句很“正確”的話,可是,在這裏馬上就轉移了關於繪畫或繪畫比較研究的討論氣氛和重點,跟帖的內容馬上轉移到關於藝術的道德境界上的東西去了,......我並不是在這裏要指責誰,而是想說:中國的語文,其實詞匯太貧乏了,動不動要用類似的字眼,結果是促使人不自覺地滑向望文生義,明明完全不同的範疇,一個字的更寬泛的涵義,就似乎囊括了具體的意義,使得討論不得不被拔高了,變得虛無飄渺。

其實,我所說的解剖的問題,完全是就事論事關於人體繪畫的技巧,實在沒有興趣去談大道理,但是反過來,如果我不讚同那樣的“高論”,又莫非我沒有了“骨氣”或者人格上的問題?中國人的大帽子就是這樣來的,文字獄就是這樣來的,結果是大家都不敢說事實了,一旦有人抬杠子,唱高調,大家不得不附和。

再說到中國為什麽沒有法製,完全可以一板一眼依法做的事,在中國人裏麵一旦來個高調,就被打破了規矩,或者強調了政治性和社會性,就被嚴重化,被大動幹戈;或者強調了和諧性和整體性,也可以大事化了,“巧妙處理”。這樣種種做法,還要被頌為英明和政治上的成熟技巧。這樣的觀念和思路,讓中國人在很多問題上思想高度的分裂:沒有準則,沒有對錯,隻有看領導去提哪一個壺了。

自以為有“傲骨”的藝術家,其實很多是政治投機分子,把這種口號掛在嘴邊,打壓、排斥異己,因為沒有這樣的附身符,他們並沒有靠得住的東西。而其他人呢?既然沒有了客觀的標準,就隻好服從、順從權威的口號,用麻木不仁來保護自己。曆代的統治者,最知道怎樣欺騙人,騙不過了,再宰割人,現在倒好,不需要他們來騙人了,語言的惡習早已滲透了我們的生活和文化,人們自發地用流氓語言來武裝自己,把無理取鬧的辯論技巧推到了極致,說過來說過去,都是名言經典,活的說死,死的說活,沒有道理可言了。於是人們在追求真理和正直的門前卻步了,懷疑良知的有效性,懷疑奮起的可能性,互相提防,互相扯皮,從一開始,就已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哪裏還有勇氣?!為什麽中國人在南京城下任人宰割?先不去控訴別人,先來檢討自己的麻木吧?心已經死了,不待敵人刀槍出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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