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敘事詩：鄧玉嬌頌 by 鄧小軍

鳳鳥東南飛，五裏一徙倚。巴東好女兒，姓字香頰齒。

一歲依外婆，山村路迤邐。直樸存古風，今之葛天氏。

五歲隨拾穗，十歲同舉趾。一門慈孝氣，春暉育芳芷。

巫山高岧嶢，長江春旖旎。寇準賢邑宰，陸遊垂詩史。

北岸昭君村，下遊石牌壘。江山英靈氣，毓為女兒美。

天姿自修嚴，若簪珠璣似。清溪映窈窕，影成雙仙子。

十七紓家貧，作工入城市。閩浙曆工廠，縫紉艱十指。

至今己醜年，四載東流水。獨立紅塵中，寥然無所徙。



巴東野三關，雄風夢幻城。一樓水療室，二樓歌舞廳。

女兒來一月，常聞嚎啕聲。權貴荒淫樂，寒女血淚零。

女兒掌配樂，涇渭守分明。所以刀藏身，怵目已心驚。

五月初十夜，浣衣水療房。孰料水療房，竟為白虎堂。

賊官黃德智，逡巡如餓狼。躥進稱洗澡，鎖門聲鋃鐺。

女曰我即去，快步至門旁。賊謂爾那去，陪我洗一場。

非在此上班，在此洗衣裳。女將開門出，賊突狼撲狂。

撲女倒床上，撏扯上下裝。兩手上下犯，逼良將為娼。

女兒拚一踢，德智滾下床。女兒急走避，眾賊咆哮至。

員工休息室，難逃強暴事。德智指女呼，此女將我戲。

賊官鄧貴大，叫囂從我意。女曰非戲汝，工作非此地。

貴大擊女麵，重以四千幣。辱罵參並下，不從將汝斃。

女兒步步退，眾賊步步逼。女兒番番逃，拖回逃不得。

多日心憂懼，此時激義烈。背手取霜刀，撲倒事再急。

兩賊撲上身，醜惡複將及。烈女奮霜刀，寒光劃霹靂。

貴大頸已破，德智肉已裂，賊官鄧中佳，呆若木雞立。

女曰此流氓，不殺無天日。乾坤元氣蘇，幽明鬼神泣。

女報警快來，雄風快死人。殺賊不得已，憫之畢竟仁。

鳴笛來警車，旋踵來阿母。女曰彼畜生，警催一何苦。

忍悲出借券，阿母代償還。前日奉外婆，欠此一筆錢。

從容理雲鬢，再理身上衣。燕燕於飛日，差池其羽時。



玉嬌羈何處，精神病醫院。何以出此計，留與官家麵。

恩施十四日，電視驚赤縣。玉嬌縛病床，伸手輾轉顫。

痛哭彼毆我，爹爹聲聲喚。縱然鐵石腸，見此腸寸斷。

玉嬌悲失怙，當時猶少年。柔弱勝剛強，涕落老子言。

官家三通報，顏甲十重過。強暴稱服務，按倒改推坐。

故意殺人罪，倒栽女兒禍。億民互聯網，風雲起叱吒。

烈女人皆頌，官家人皆罵，賊官皆曰殺，義聲撼華夏。

壯士赴巴東，馳援氣如虹。維權新紀元，不與舊史同。

網友號屠夫，敢為天下先。恩施十八日，病房獲探看。

玉嬌見屠夫，握手俯趨前。萬語艱一字，不言約在先。

屠夫舉拇指，玉嬌低眉彎。默知輿頌意，羞悲眉頰間。

縱然約不言，屠夫一語快，玉嬌汝休懼，吾與子同在。

小隊漢大賦，朱旗翼軫殷。立碑心耿耿，問苦路盤盤。

外婆號啕出，外公拭淚潸，還我孫女兒，淚滴濕青山。

鄉鄰滿門前，人人說嬌賢，生小最勤苦，長大時時還。

奶品方便麵，負回療饑寒。手機洗衣機，孝思何周全。

茅屋貧如洗，物色照新妍。勒石暫未就，口碑迅已傳。

桓桓二律師，二夏創奇功。巴東廿一日，會嬌囹圄中。

玉嬌得傾訴，鬱積一吐空。霖楠得真相，隻欠一東風。

薄暮出門看，阿母杳無蹤。二夏見時危，慟哭動蒼穹。

一呼喪天良，再呼物證封。物證為何物，玉嬌內衣褲。

德智犯嬌時，手澤印其布。玉嬌傾訴時，有耳聞其故。

警帶母回家，一洗無覓處。母家野三關，巴東縣囹圄，

駟馬也難追，迢迢百裏路。二夏訴縣衙，官家視無睹。

夏呼一何苦，民憤一何怒。天視自民視，天怒自民怒。

黑幕不可掩，億民不可侮。天下苦已久，冤民恒沙數。

罪名仍羅織，禍心佯卻步。官家廿三晨，越庖代發布，

律師稱解除，名義阿母具。律師與記者，先後電阿母，

母答無此事，再電絕線路。欲見母與嬌，無複得津渡。

廿五驚雷鳴，二夏提控訴，德智涉強奸，依法請拘捕。

利鋒指罪犯，中流立砥柱。律師汪與劉，官家已派赴。

廿七嬌出獄，改為監視住。欲問嬌何在，沉沉藏海霧。

自後數日來，巴東垂夜幕。記者紛毆逐，客船無停住。

孔璞遇毆時，怒喊出肺腑，我學鄧玉嬌，人人心聲吐。

卅日成都台，電視揭恐怖。車行野三關，燈火闌珊處。

但聞人語響，人麵不可睹。今日攝我影，明日汝公布，

明日我頭落，頭落皆如許。語罷唯燈火，明滅來複去。



六月初五日，檢方提公訴。罪名故傷害，庭期秘不露。

開庭十六日，泄密互聯網。堂堂羅加久，遭毆義再往。

公民聲援團，雲集巴東港。億民靜臨屏，微聞秒針響。

沉沉法院樓，依山千尋高。緹騎守路南，路北民如潮。

囚車呼嘯至，兩警押玉嬌。遙看拾級上，倩影實亦勞。

法院門一閉，懸懸生抑死。大都十一時，天容突變異。

白晝墨似夜，風雷擲雨至。暴雨映昏燈，幽暗如鬼市。

宣判有罪時，滂沱蒼天淚。何以審判庭，不敢見天日。

審烈不審淫，枉法黑似漆。彼以黨國力，包庇流氓賊。

清有畿輔婦，誅暴以蒙冤。賊本奸未遂，受庇以官貪。

仁宗旌烈婦，極刑移彼奸。又有湖北婦，流落湘江邊，

惡少欺淩之，抱嬰投湘淵。禮部旌烈婦，四凶並梟竿。

清猶善惡分，今則是非倒。眾賊得逍遙，玉嬌成被告。

釋放稱有罪，防衛稱過當。事實既違悖，法律亦殉葬。

眾賊犯一女，一女起自衛，明白而無諍，此是抗暴事。

孟子言抗暴，聞誅未聞弑。阿奎那洛克，亦言抗暴義。

所以盧梭言，誅暴為正義。誅暴非過當，中西理一致。

此即為天理，亦名為王法，亦名自然法，所以載刑法。

所以汝判決，法理不自洽。豈止不自洽，明明是枉法。

加久書博客，巴東對警吏。判決滿意無，非常不滿意。

無罪稱有罪，案犯皆未係，案由未徹查，瀆職猶在位。

瀆職何所指，案警滅證據，局長為瀆職，法當坐牢去。

加久言至此，警吏麵相覷，警吏麵變綠，良久無一語。

玉嬌在法庭，官媒慳實錄。留得玉嬌影，缺憾差可贖。

玉嬌入庭時，垂手領警官。垂手明如玉，舉頭神凜然。

玉嬌出庭時，阿母手相牽。官家再傷害，深重誰能諳。

夏霖憶玉嬌，囹圄臨別際。忽然請谘詢，債務糾紛事。

同號有獄友，其家遭遇之。故請嬌谘詢，北京大律師。

嬌問一一明，舉手別依依。玉嬌甚仗義，一語感人思。

杜甫寓三峽，作詩信行篇。信諸直如筆，垂輝映萬年。

信行獠族奴，玉嬌土家妹。若論賦性直，漢人或應愧。



屠夫電阿母，答嬌不在茲，玉嬌在何處，母亦不得知。

廿五電視播，嬌在爺家時。阿母果不見，疑雲遂愈滋。

七月初四日，眾赴巴東期。及至阿爺家，參商失參差。

嬌已下武漢，隨母去就醫。與嬌通一語，地址幸知之。

眾轉飛武漢，醫雲此無伊。番番電諸方，電波墜迷離。

茫茫荊楚地，玉嬌無處覓。嬌今在羅網？誰不心惻惻。

昨時之月光，猶然照眉睫。不見月明明，但見霧黑黑。

念嬌下鄂州，五裏一回頭。外婆望不見，鄉關渺予愁。



多謝天下人，守望不厭頻。願嬌得自由，勿作眾冤魂。

願言玉嬌活，即是人人活。玉嬌無自由，人人自由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