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愛 如 海 ~ 獻 給 爸 爸
![]() 生來就是跟爸爸最親近。聽說在繈褓中每逢哭鬧不休,一定要爸爸抱著才會安靜下來。老式的石窟門房子,一戶裏住著好幾家人家,嬰兒不停啼哭的聲音在黑夜裏聽上去響亮刺耳,爸爸怕影響別人休息,總是用小鬥篷把我緊緊抱好,跑到馬路上去轉圈子。有的時候,小嬰兒的我睡不踏實,一放到小床就醒哭,爸爸隻得抱著我坐到大半夜,熬得他自己撐不住了,抱著我就打起了迷迷糊糊的瞌睡。奶奶心疼爸爸,不免嘀咕道: “哪有像你們這樣帶孩子的?自己不要命了,小囡也要寵壞掉。” 爸爸總會幽默地回答:“總不見得抱她到十八歲吧? 到時想抱也沒有抱了哈。” 父親是文革前那年進的大學,爺爺也在那年撒手人寰。這於爺爺也許是種福分,然而整個家庭的經濟卻變得十分拮據。奶奶雖是個家庭婦女,但是慧巧堅韌,硬是在艱辛中撐起了一個家,而爸爸也因此更懂得儉約和體貼,是奶奶最貼心得力的孩子。父親在四個兄妹中排行老三,卻扮演者大哥哥的腳色。他有一種特別的親和力和凝聚力,而他特有的奉獻精神,使得兄妹們包括親友有事都願意找他商量幫忙。 父親又是個十分有正義感的人。至今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跟父親外出購物,猛然間看到馬路上一陣煙塵飛揚,幾個人你追我趕狂奔一氣,跑在後麵的人不停地叫著: “抓小偷,抓住他,抓小偷。” 爸爸見狀朝我匆匆扔下一句:“玫玫,站在這裏別動,爸爸馬上就回來。”便也加入了奔跑的隊伍去捉拿小偷。而諸如此類的事,媽媽說起來更有一籮筐。 奶奶和我們同住。母親的工作是需要常常離家外出的,父親也挺忙,常常很晚才回家。每天晚上奶奶總是早早地打發我熄燈上床睡覺,而我總是盡可能地推挨著,等待爸爸回家。通常爸爸回來的再晚,也總要過來看看我再去休息。奶奶通過引經據典,連嚇帶哄,終於讓我搞明白小孩子要睡得飽飽的才長得好,就此免去了每晚例行的鋸齒戰。現在想起來,那是幼年的我一種潛意識裏的孤獨感,渴求血脈相連的雙親的關愛。 記得是十三歲那年有兩三個月的光景,奶奶去了外地大伯家小住,而母親這時又有了外出任務,父親隻得讓我到一家街道食堂吃飯。對此我是既稀奇又不習慣,往往是吃飯的人來來往往好幾撥,唯有我還坐在那裏四處看著野眼,偶爾漫不經心望嘴裏扒一口早已冰涼的飯菜。當時常常看到有一位女老師帶著她的一雙子女來吃中飯,她殷殷照顧著他們,雖然有時也聽見屑碎的催促或責備的言語,依然特別羨慕著,並感到了自己的孤單無奈。 一星期下來,我的下巴瘦得尖了。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不甚愉快的事,爸爸便決定不再讓我到食堂吃飯。從此每天大清早爸爸就悄悄起床,從菜市買回搭配好的盆裝菜,匆匆燒好放進冰箱,讓我回家熱一熱吃。晚上也是盡可能早地趕回來做飯。那段日子,我和父親更增添了一種相濡以沫的感情。看見父親彎著高大昂然的身體,生澀笨拙地幹著女人幹的活,一種骨子裏深藏著的母性在我心頭油然萌生。我特別地願意為爸爸解煩,渴望為爸爸分擔辛勞。 父親是一個敬業的工作者。那個年頭,他的事業並不一帆風順。動亂中的大學生涯以及家庭的關係,使他總是要比別人多費心力。然而父親是樂天的,認真的,倔強的。因著他對於人生懷有一種喜悅和虔誠之感,一些小恩小怨爸爸一概不去介意。父親常常說,一個人隻要不怕挫折,並能從大風大浪中站立起來,那他就一定能站得比任何人都高。從小到大在我的眼裏,父親一直就是那個比別人高的英雄。 在大學畢業拿到赴美簽證準備行裝的日子裏,一種離別的傷感籠罩著全家。特別是母親,顯得非常繾綣難舍。最後的那幾個晚上,我和母親難得的同床相偎而眠。我竟然沒有想象中的不習慣,有的仿佛是小鳥歸巢般的溫暖。總是在母親無盡的叮嚀聲中酣然入夢,子夜裏似睡非醒呢喃夢語時,母親總會醒然摟抱住我,讓我百般依戀不舍這溫暖的家。 啟程的那一天在機場,我一步三回頭地排著隊等待入檢,看見人群中父母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我,而母親分明在流著無語的淚水,離別的傷感又一次襲擊了我的心,我不由得紅著眼圈,哽咽著高喊一聲:“爸爸媽媽保重,再見!” 等到我進去後再次回眸,尋找到父母的影子,不由得愣住了:父親的臉緊緊貼在分隔開我們的玻璃牆上,流淌出來的難以割舍的目光和強忍著的悲情,仿佛不是我所熟悉的爸爸的形象。那種深沉靜默,那份溫厚凝重,讓時空凝滯,使瞬間定格。當我將此盡收眼底,不由得淚流滿麵,不能自己…… 父愛如海。相比媽媽的纖柔溫情,男子漢爸爸的父愛就是像大海一樣,也許表麵波瀾不驚,深處洶湧澎湃。父親的愛,瑣碎無聞,卻又博大深沉。以後多少次別夢依依,而從父母那裏得來的那份親情, 那份對生活的鍾愛,永遠在雨疏風驟裏,在我軟弱的時光給我無盡的力量,讓我懂得去體味生命本身的美麗和堅韌,感悟寬容愛人所產生的喜悅,珍惜每一天的陽光給世界帶來的光明。 在這世上,當我們擁有了如此豐滿厚深的愛,我們怎能不將自己的愛也傾囊獻出?在為人間萬物付出源自心底深處的愛時,自己也總是最快樂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