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樓

來源: 樹蛙瓦凹 2021-09-03 04:51:2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8588 bytes)

夢迴土木樓

 

                  哈工大百年大慶征文,我以自經曆撰文,回憶當年在哈爾濱的舊事。

 

夢回土木樓

 

三十八年近半世,眨眼就過了。當年榮幸獲得改革開放後首屆研究生。第一眼看到土木樓的心情。仍時時夢回。

 

文革後期挨整,被發配遙遠南疆海邊——那是我的西伯利亞!在那裏留下酸甜苦辣。十年辛苦,又換來一頓嚴厲的罰。

因不服極左的支左軍宣隊的刁難而受批判,會上軍哥征求“處罰的意見”,一很正氣的老革命政工幹部說:“征求啥啊,幹脆拉出去槍斃算了”,逗得大會一場哈哈大笑草草收場。

臭老九挨整,南國的西伯利亞不留人,老子一翻身考進了北國哈爾濱哈建工,入了土木樓!

 

文革大學停辦,研究生也停招,積累了十年的有才學之人。我等首屆千裏挑一,所以哈建研究生,個個不差。建築係的裏十來個,姓名麵貌還記得!

排名在前的老大哥陳嶽。曾為訪問蘇聯的專家,設計和手上功底都了得,被發配河西走廊的蘭州白銀,飛來的丁先昕也不遜色,同屆的周金立,王鏞,哈爾濱帥哥小老弟鞠禮夫,還是工農兵學員,通過嚴格考試加入了我們。還有一位東北女士羅文媛,是唯一女性……這群人個個身手非凡。有位北京同窗,曲線救國,因受福導師張之凡教授調動,而回了京。餘下一人,即在下不名一個!

 

從南國一下到北國,看見土木樓,壯哉!尤其是地道的俄羅斯建築風格,和南疆的建築強烈反差!特別是樓前門廳,還有國內當時少有的前斜坡車道,和下到街邊踏步。冬天冰雪鋪蓋了大直街 ,汽車在樓門前冰上打滑。中午, 我特別在門廳外,看汽車滑冰 ,甚至側翻。有一次就在土木樓前滑翻了三四部,我跑上去幫忙抬起,假助人為樂!

 

北國風光, 夜來奇寒!最有印象是當年改革初開放,十年看厭了樣板戲後,突然有日本電影《 望鄉》投放,,而且土木樓離電影院不遠。我們半夜四點就得去在冰天雪地裏排隊等買票! 我用棉大衣風飛雪帽裹著 ,到那裏時排的長隊已經穿過電影院前廣場到街邊,百多人的人蛇,還有一人在排隊人身上用粉筆畫號碼,以防有人“夾楔”。留給我印象:可能是黑土地上的日本傳統!

 

從《望鄉》人們看到了日本女性,在二戰時充當軍妓的悲慘遭遇。由此產生對小日本的下層人民很同情!恰恰不久 ,哈建工首次和外國大學交流,來的是日本早稻田大學的研究生,我們第一屆哈建工研究生當然是哈建工的牌,和早稻田的研究生東洋牌一起玩,在周末晚一起聚會,這又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 聚會高潮我們互相贈送禮物,與我同專業的是一個日本小美女,好像叫池田秋子,她的日語我半猜半捫,也還明白意思。我們研究的都是古建築 ,中日古建築有相依的淵源,她回日本後還給我來了一信,夾了小小一個日本紙刻鬥拱。

 

土木樓的學習緊張有趣,我研究建築史還得參加教學實習,作為助教協助老師。第一次上課,是和陶有鬆先生上高年級的建築史。課前十分鍾在教員休息室和陶先生一起等候上課鈴,陶先生平心定氣, 默默課件,那時教師都很清貧 ,在上課鈴響前, 陶先生理正頭發, 抬起袖子, 扯去了袖口破處的布毛,猶如布毛示法禪師,這一細節和他淵博的知識 ,強烈留下極深印象!

在後來的教學實習 ,參加了陶先生 ,曹汛先生和建78的學生一道的北鎮廟測繪,師生打成一片出,色完成了實習測繪任務。

 

我的導師侯幼彬教授,除去開書單讓我治學,還給我這開山弟子的單獨指導。每次單獨指導後,常特別在家裏準備了福建風格的菜肴。輔導一完,讓我如同家人樣和李老師以及女兒一道進餐!侯老師治學嚴謹, 大師風格 ,治廚也是大家風範 。在當時食品肉油定量,我們按票吃著定量的大碴子,黑麵饃,啃嚼黑土地定量的粗糧,以定量票消耗數目,來記算在哈爾濱還餘下幾多苦日子。侯老師的餐對這樣的的研究生,簡直是了天堂大佐!

 

艱苦的生活下, 我們第一屆的同窗,卻創造了驚動天下的成績。當時開始的全國建築設計競賽 ,嚴格競賽的法則, 和今天商業炒作天壤之別!首屆建築設計競賽 ,老大哥陳嶽贏得南京雨花台烈士林園全國設計第一名,受到哈建院長(相當現在大學校長)接見。 在全國體育館設計競賽,開獎時 驚呆了評委,和全國建築高校,一,二,三大獎都被哈建工槍到手,更奇的是我們同窗丁先昕一人全囊獲!

 

北國冰雪消蝕前,我和導師商定了研究課題專案,“寺廟園林“。這一中國園林界尚無人整理的中國古園林浩瀚的分支。

按規定我領取了300元人民幣研究生調研費,跨上了個小黃書包,半年跑了大半個中國,上到五台山普薩頂,下到昆明滇池龍門,四大名山跑了三個,沒有條件用儀器,以身體為尺度,肉眼為測量儀,快速畫了三百多速寫,包括建築平立麵和總體平麵,粗控的等高線地形和特殊樹木的點位,用汗水換來了寶貴的第一手素材。秋天來到,回到士木樓在侯幼彬教授精心指導下,完成了論文《中國寺廟的園林環境》。

 

當北國黑士又一次被冰封,鬆花江再次凍航之時,我接受了畢業答辯。答辯會請到清華朱自宣教授和重建工餘卓群教授,會埸就在士木樓裏。這有生以來第一次受答辯,麵對朱教授的問題,我呆了,居然緊張說不出話,心裏腦裏一片空白。記者閃光燈,快門哢嚓聲下。我靜靜低頭回憶,峨嵋青城山的雲霧流水、抬頭看到眾多師長和校友的期待目光,慢慢流水樣的把心中的自然山水雲霧,細細的傾倒了出來。

    這土木樓首屆文革後的研究生答辯,很速迅上了新聞報導和哈爾濱雜誌。有趣的是有本人照片的報導,名字卻出錯,換成了東北女士羅文媛,學友們馬上叫我趙文元,接連取笑了好一陣。

 

離開土木樓後,又在東西南北闖了十年,國門一打開 ,我被出國潮湧到大洋彼岸,有緣和各種人物,高低角色搭手過招,從宏觀到微觀,從室內到城市環境, 從建築個體到大尺度景觀規劃設計……還沒有丟土木樓臉。時時回顧導師侯幼彬教授和土木樓其他老師的教導,以及校友們的相幫互助,特別緬懷早年在土木樓耕種教育的哈雄文先生。現無論人在何處,無問東西,時時夢逥哈建土木樓.....

 

                                                              6/22/2019  時逢侯幼彬教授生日佳節初稿賀禮

 

 

2021/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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