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喬學嬰
時間：2020年2月15日
最近爆發的武漢肺炎疫情造成了極大的災難和心理恐慌。造成這場禍害的凶手已經被揪了出來，那就是一種類似SARS的新型冠狀病毒。雖然從哪個動物, 從哪個地方直接傳染到人還不清楚，但是這個病毒的源頭似乎都指向了蝙蝠。可是，蝙蝠和人類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並沒有交集，那麽蝙蝠中的病毒怎麽就跑到人的身體裏來了呢？
蝙蝠病毒要能夠走進人體，無外乎是通過中間宿主，或者蝙蝠本尊。那麽，中間宿主又是如何幫助蝙蝠傳遞病毒的？而蝙蝠本尊又是怎麽傳播病毒的呢？
首先聊一下中間宿主。
2003年廣東爆發了SARS疫情。科學家在一番挫折後，終於揪出了肇事元凶，SARS冠狀病毒，並鎖定了果子狸為中間宿主。那麽果子狸是如何傳遞冠狀病毒的呢？
原來果子狸喜歡吃果子，蝙蝠也喜歡吃果子。可是，蝙蝠得天獨厚，可以飛翔，可以吃到最熟最甜的那部分果子。它往往咬掉精華部分後留下它的口水和餘下的果子給了可憐的果子狸。果子狸吃下了果子，也就吞下了留在口水裏那大把大把的冠狀病毒。有時候，果子狸也吃幾個小蝙蝠解解氣，也解解饞。同時，也就吃下了大量的病毒。吃飽喝足，在林子裏逛的時候，又被獵人給逮了去。獵人要了幹嘛呢？
獵人會把果子狸賣給餐館把它們當作野味供好此口味的老餐號享用，老餐號吃了就可能會中標。可事實可能還不止如此，因為是廚師處理的果子狸，所以廚師身上可能有果子狸的體液。當他這裏抓把蔥，那裏仍把鹽的時候，中標的食客就可能更多了。另外，廚師還可以把病毒帶回家中，傳染給親戚朋友。
除了把果子狸賣給餐館，獵人還會把果子狸賣給另外一些人。這些人給這些果子狸喂食蝙蝠也愛啃幾口的咖啡果，咖啡果裏有咖啡豆。咖啡豆經過果子狸腸子的時候被裏麵的細菌發了酵。在咖啡豆被排泄出來之後，這些人再把咖啡豆回收，做成什麽東西知道嗎？做成很貴的貓屎咖啡。你或許會訝異，貓屎咖啡應該是貓而不應該是果子狸。然而你有所不知的是果子狸也被叫做貓的。聽說過“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嗎？狸貓狸貓，在很多時候，狸被叫做貓的。在英文裏，果子狸是civet，也被叫做civet cat。
本來這些貓屎咖啡經過烘焙或煮過後似乎安全，可是，如果製作人在不幹淨的環境下做出的產品難保沒有貓糞的汙染。我們知道，冠狀病毒也是可以通過糞便傳播的。當然這和製造商的正規與否或許有關。但是這畢竟是一種可能。我記得曾經看過一篇報道，說Costco公司在訂購草莓時，要求摘草莓的工人在上完廁所後洗手，然後為此增加每磅一美元的回報。這說明有些工人為求速度可能是不洗手的。
回到我們的話題，上麵講的就是果子狸如何被迫成為蝙蝠的快遞小哥把冠狀病毒傳遞給人的可能途徑。科學家是如何確定果子狸就是SARS疫情的快遞小哥的呢？這是因為科學家在廣東野味市場的果子狸中檢測到了那個罪魁禍首，SARS冠狀病毒。所以野味市場成了眾矢之的。全世界的人們都一致認為，就是因為有野味市場，就是因為吃果子狸，所以就要吞下SARS的果子。
可是，9年後到了2012年，中東爆發了MERS疫情，就是所謂的中東呼吸綜合症。那次疫情的死亡率為35%，比SARS的10%更恐怖。那次疫情的罪魁禍首還是冠狀病毒，叫做MERS冠狀病毒。中東沒有吃果子狸的習慣，似乎為果子狸平了一下反。那MERS病毒的中間宿主是誰呢？經過一番折騰，科學家終於發現駱駝是中間宿主，駱駝不但扮演了蝙蝠的快遞大哥，而且還成了MERS病毒的訓練基地。從蝙蝠來的MERS病毒在一開始不會感染人類，所以它先感染了駱駝，並在駱駝中爆發了流行病。然後花了30年以上的時間，一代一代地變異，最後變成了可以感染人類的MERS病毒，並在2012年有機會感染了人類。
有人會問，你有什麽證據這麽說呢？我的第一個證據是與MERS冠狀病毒有關的病毒在非洲的蝙蝠中被發現。有許多科學論文證實了這個結論。我的第二個證據是血清學研究證明了在1983年，30年前，在非洲的駱駝中就發現有對抗MERS冠狀病毒的抗體。也就是說，駱駝在1983年以前就被MERS病毒在非洲感染了。駱駝與人類的接觸是密切和頻繁的，可是人類一直到2012年都沒有被感染過，說明這個病毒在最初的時候不能感染人類。但是MERS冠狀病毒可以引起大批駱駝病倒，這就說明病毒在駱駝體內不斷地完成一代又一代的演化，駱駝成了病毒的一個訓練基地。病毒在2012年前用了起碼30年的時間在駱駝體內變來變去，直到2012年，終於完成了向人類進攻的演變，開始攻擊人類。第一例MERS病例於2012年6月發生。
可是你或許會問，駱駝食物中沒有果子，它們吃的是幹草之類的牛羊食物；它們也不吃蝙蝠。冠狀病毒是怎麽從蝙蝠進入駱駝的呢？是啊，這也是許多科學家們疑惑的地方。然而，凡事都有例外，比如有些駱駝如果喜歡吃果子呢？即使不擅長咬，可是添添果子的味道也不錯呀。如果這個果子正是蝙蝠吃剩的果子的話，這不就給了病毒一個從蝙蝠進入駱駝的機會呢？駱駝很可能就是這樣不知覺地成了蝙蝠的快遞大哥和訓練基地了。
以上描述了兩個已知的蝙蝠冠狀病毒通過中間宿主傳播給人類的途徑。接下來，讓我們來講述一下蝙蝠冠狀病毒通過蝙蝠本尊傳播給人類的途徑。
蝙蝠天生就攜帶著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病毒，僅冠狀病毒就有300種以上。它是冠狀病毒的一個天然的儲存庫。你聽了以後肯定很害怕，那麽多，嚇死人了，肯定你會躲得遠遠的。可是，你不用躲，因為蝙蝠已經躲得遠遠的了。那倒不是蝙蝠心底善良，而是蝙蝠也怕我們，因為它知道人類身上也有幾千種不同的微生物，包括它也吃不消的細菌和病毒等等。所以早就帶著它的子孫們躲到遠遠的山洞裏了。
人類和蝙蝠本來各自生活得好好的。老死不相往來。各自的病毒也難以有機會去為禍對方。可是，這種持續了幾千年的和平共處的和諧，最終還是被人類打破。
首先，美食家對蝙蝠的鍾愛。近年來，人們的愛好越來越廣泛，興趣越來越與眾不同。終於，有人把蝙蝠也變成了山珍佳肴了。雖然蝙蝠為了不讓人們對它們感興趣，已經是怎麽難看就怎麽長，怎麽恐怖就怎麽長，但還是逃不了有特殊愛好的美食家口腹之欲。它們經常被抓來當作盤中餐。就像果子狸一樣，凡是被處理過帶病毒蝙蝠的廚師的手所碰過的菜肴都有可能是傳染的源頭。吃過這些菜肴的食客都有可能成為受害者。而這些受害者還會在不知覺的情況下讓更多的人受害。
其次，除了美食家對蝙蝠感興趣以外，科學家也對蝙蝠有興趣。科學家在2003年SARS，也就是非典疫情爆發後，非常重視對這個病毒的研究。
為了深入地研究冠狀病毒對人類的影響，武漢病毒研究所的科學家聯同美國科學家一起，花了8年的時間，走遍了許許多多的高山峻嶺，造訪了無數個蝙蝠洞穴，從超過1萬隻蝙蝠和2千隻其它動物的身上收集到了超過500種全新的冠狀病毒。其中有50來種是與SARS病毒有親戚關係的，包括那個與這次武漢肺炎冠狀病毒有96%相似度的那一株。那株病毒是2013年從一個雲南山洞中的蝙蝠的糞便裏找到的。其實這種工作還順帶著發現了許多其它種類的能夠引起可能的疫情爆發的病毒，比如Ebola病毒的親戚，Mengla 病毒等等。
我們的科學家千辛萬苦地把這些本來在山洞中待著的病毒，千裏迢迢地從各個地方帶回武漢，就這樣，這些科學家卻無意間成了這些蝙蝠的快遞大哥了。這些病毒，終於到達了連果子狸這樣的快遞小哥跑斷四條腿都到不了的，甚至連蝙蝠本尊親自出馬飛斷兩個翅膀都飛不到的武漢了！
當然，科學家把這些病毒帶回武漢絕對不是為了要建立一個博物館來當古董那樣陳列和欣賞的，他們一定是為了要對這些病毒進行大量的研究的。據我的經驗，這些病毒是要被從糞便、唾液或血液中分離出來，並進行實驗驗證以便確定那是冠狀病毒。然後每一株確定的病毒還必須進行純化和製作高濃度病毒樣品以便冷凍儲存供將來研究使用。這隻是在正式研究工作開展之前的準備工作而已。正式的研究工作對病毒的需求量那是更為龐大，大量的工作令實驗室難以保證沒有病毒逃逸的可能。逃逸的方法有多種，比如，實驗室廢料處理一旦有差錯的話，病毒就有可能跟著廢料外流； 又比如，工作人員如果在工作時被不幸感染到，在未知的情況下，就會把病毒帶入社會，等等。如果泄露，那就達成了讓冠狀病毒從蝙蝠直接到人類的願望了。
上述討論的幾個途徑隻是一些具有代表性的途徑而並非所有的途徑。其實其它途徑也在一些學術討論中裏出現過。
比如，北京大學的科學家聲稱他們在研究後發現武漢肺炎病毒的中間宿主是蛇小妹，這個發現不但把許多科學家嚇了一跳，就連蛇小妹本身也嚇了一跳，因為蝙蝠兄弟是恒溫動物，而蛇小妹是冷血動物。蛇小妹滿腹狐疑地打電話去了英國“自然”雜誌向編輯部主任詢問，她的問題是：住慣了恒溫動物體內的病毒在住進冷血動物體內後，能受得了像過山車那樣上下翻滾的體溫嗎？主任被問住了，趕緊寫了email向北大科學家尋求答案。不過，有人搶答了。巴西聖保羅大學的Brandao 教授, 一個專門研究冠狀病毒能否感染蛇這樣一個課題的病毒學家說，沒有證據顯示有哺乳動物和鳥類以外的動物願意做冠狀病毒的快遞小哥的。另外，上海巴斯德研究所的病毒學家崔傑也認為，最有可能的快遞小哥是某種哺乳動物，也就是恒溫動物。
又比如，華南農業大學的科學家認為穿山甲是武漢肺炎病毒的中間宿主。他們宣稱他們在穿山甲中發現的病毒基因組與武漢肺炎病毒基因組的相似度達99%。可惜這項研究隻是停留在新聞傳播層麵，內容中缺乏兩個關鍵信息。一是這個穿山甲是哪裏發現的？另一個是與武漢肺炎病毒基因組的相似度達99%的病毒是在一個穿山甲中發現的，還是從幾個甚至是幾十個穿山甲中發現的病毒基因組拚湊而成的？遺憾的是，我在截稿之時還未看見他們的正式對外發布的結果。
還有，前麵提到蝙蝠和人類分居兩個世界，老死不相往來。雖然極大部分人類做到了，可是總有一小部分人還是會去蝙蝠世界滿足滿足口腹之欲，或研究研究它們以便造福人類等等。同樣的，雖然極大部分蝙蝠也做到了，可是總有一小撮蝙蝠還是會來人類世界，窺探一下人類世界的奧秘，在偷吃了人類或人類飼養的動物的食物後留下一些它們的唾沫和屎尿。這樣，蝙蝠病毒進入人體的途徑又多了好幾條。唉，真是防不勝防啊！
以上討論了幾個冠狀病毒如何從蝙蝠到人類的一些途徑。希望這些信息可以幫助大家了解武漢肺炎病毒可能的幾個來源，以便讓大家在對將來可能浮現出來的更多的證據可以作出比較準確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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