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活了——評介真真國女兒的小說《荷影劍魂》

趙雲活了——評介真真國女兒的小說《荷影劍魂》

廖康


我對武俠小說一向沒有興趣，金庸的《倚天屠龍記》隻讀了一卷就看不下去了。然而，2010年江蘇文藝出版社出版的《荷影劍魂》卻讓我讀得入了迷，一口氣看完，還忍不住要寫篇書評。這是三國鬥智爭權的故事，主角是趙雲和曹操的女兒青芷。乍一看，趙雲仿佛成了劍客。但千萬不要受題目和楔子誤導，這本書可不是胡編亂造的武俠小說。作者真真國女兒避短揚長，淡化了武打和戰爭場麵，鉤沉了曆史人物和重大事件的淵源，傾心塑造的是藝術形象。當然，這是小說，不是曆史。作者尋求的是藝術的真實，而非曆史的確鑿。然而，在創作一個自圓其說的藝術作品的同時，作者對曆史人物和重大事件也作出了她獨特的，與《三國演義》不同的展示。

三國英雄人物眾多，很多讀者都特別喜愛趙雲。他的英俊不讓“錦馬超”，但他比馬超性格沉穩。他的帥氣堪比“人中呂布”，但他比呂布人品高尚。他有關張的勇武，卻不像關羽那樣傲慢，也不像張飛那樣暴躁。他雖然沒有像關張那樣獨當一麵，立下過大功，卻總是能夠完成重任，從來沒有犯過大錯，而且在關鍵時刻一出馬，就力挽狂瀾。他沒有關張那麽親近劉備，卻敢在劉備即將實行害民做法時上諫反對，也不怕得罪同僚。可惜，《三國演義》沒有深入刻畫趙雲，沒有細講他的身世，隻描繪出一個平板人物。他的性格既無構因，也沒有發展，遠不如關張立體。

《荷影劍魂》讓趙雲活起來。他基本上還是符合我們讀《三國演義》，看改編戲劇對趙雲形成的印象，但豐滿得多，深入得多。讀這本小說，我理解趙雲為什麽不同於關張，為什麽他雖然受到劉備的信任，卻得不到重用。這不僅是由於作者講述了趙雲的家世，還因為作者寫出了一個新人物——曹青芷。通過趙雲與青芷的交往，我得以深入趙雲的內心，了解他的性格，懂得他的無奈，看到他變化。

青芷頗有傳奇色彩，是個神秘而迷人的女子。初始印象，她具有俠女的風采。但讀下去，漸漸感到她是個活生生的女人。作者也許為她傾注了更多筆墨，讓讀者看她從少女到女王的變化難免灑一路淚水。身為女子，她縱有奇才，還是擺脫不開男權的統治，比趙雲有更多的無奈。我們聽過英雄寧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故事；讀過更多英雄希望要美人，但不得已還是要江山的故事。《荷影劍魂》有這樣的故事，還有美人寧要英雄，不要江山的故事；也有美人既要英雄，又得江山的故事。在這些故事中，趙雲和青芷活了起來。令讀者為他們擔心、為他們期望、為他們歎息、為他們悲傷。

青芷不僅有助於我理解趙雲，也幫助我了解曹操、孫權和劉備，了解漢獻帝，了解帝王之間的爾虞我詐、爭權奪利、設計用謀，其複雜不遜於《三國演義》。她遊走在這些人之間，不能說出汙泥而不染，但至少是有道德底線的。所以她可信、可親、可憐、可敬。同時，讀者也可以看到女人除了傳統文學作品所描寫的色相、勇氣和毅力以外的其它才幹和能量——那是來自她們的智慧和意誌力。她們起的曆史作用往往為人們忽視，但在此書中得到了生動的展現。雖然是小說，但讀者不難想象，曆史正是那樣形成的。男人可能不承認女人的作用，但無法不讓她們在暗中發笑：傻小子，這麵是你和的，沒錯。可要蒸出饅頭來，還有其它好幾道活兒呢。

《荷影劍魂》描述了蒸三國這個曆史大饅頭的過程，但作者沒有在我所熟悉的大工序，比如和麵上，浪費筆墨，而是精心描繪了發麵、使堿、掌握火候等似乎細小，但實際上更為重要的工作。在敘述這些微妙環節時，我看到本書主角趙雲和青芷的曆史作用，並由此想到，曆史的確不僅是由幾個英雄創造的。更重要的是，在這描述中，他們活了起來。尤其是趙雲，他不僅僅是個“一身都是膽”的符號，而且是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男子漢。他和青芷的情感糾葛可以讓讀者深深悟到世上究竟是什麽最珍貴。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本小說不僅讓趙雲活了，也讓孫權的妹妹孫沁活了。作者不僅讓我們看到她的喜怒哀樂，而且讓我們看到她由一個任性、剛烈的姑娘變成一個暴躁、凶狠的潑婦。這變化描述得合情合理，也令人感歎：在爭權奪利的帝王家，一切都被用來為政治服務。凡實現的，都被現實毀掉。因而“影”和“魂”才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