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戰鬥2：蘇裏高海峽海戰：10月24日0918–10月25日1018
早在10月24日09時18分，航行在蘇祿海的第一遊擊部隊丙部隊（西村部隊）就被第38.4航母打擊群的艦載機攻擊（圖5，圖12）。扶桑號戰列艦和時雨號（Shigure）驅逐艦各中一彈共傷亡19人。但這些美機是查打一體的（掛炸彈的）偵察機，是順手攻擊這支隻有七艘戰艦的弱旅。這支日軍被美軍命名為南方部隊後，哈爾西決定集中力量打殲滅戰，下令全部三個航母打擊群專注同時在錫布延海發現的威脅最大的中央部隊（見第7節和第10節）。哈爾西懶得撥出寶貴的航空兵力來對付威脅不大的南方部隊這支偏師，覺得金凱德有綽綽有餘的兵力來對付西村（見第11節）。
24日盡管各路日軍都在奮勇作戰（栗田在錫布延海，小澤和福留在呂宋以東海域），西村部隊剩下的航渡倒相安無事。20時13分，西村向栗田通報：“預計25日淩晨04時突入登陸場。”此時西村已收到栗田的通報：由於遇襲，救援等延誤，無法在25日淩晨原定04時突入萊特灣，計劃09時和西村會合，位置在萊特灣最東麵蘇祿安島（Suluan）以東10海裏處。西村發報後駛入天色越來越黑的蘇裏高海峽。日軍既擅長夜戰，在沒有空中掩護的情況下也被迫夜戰。而且西村屁股後麵第二遊擊部隊（誌摩部隊）已趕來了。雙方隻相距 40海裏，誌摩不斷通報他的位置，而西村不理不睬。原來西村和誌摩不和：兩人都是海校同屆畢業生，西村成績更好，但早年仕途不順。盡管現在同為中將，若兩支部隊合流，誌摩作為艦隊司令，理應指揮西村這位戰隊（美軍語：打擊群）司令。然而西村不願接受誌摩指揮，所以硬著頭皮向前進，不指望誌摩能幫上忙。誌摩部隊最後才加入“捷一號作戰”，出麵要求改變原來的計劃似乎不妥，所以也沒提出協同作戰的建議，結果兩支南方部隊互不通氣，一前一後闖入了蘇裏高海峽。
迎接西村和誌摩的是第七艦隊奧登多夫（J. Oldendorf）少將率領的一支強大的水麵部隊：六艘戰列艦，四艘重巡，四艘輕巡，28艘驅逐艦，和39艘魚雷艇（其中一艘重巡和一艘驅逐艦來自澳軍）。具體部署是：魚雷艇部隊先在海峽入口伏擊，接下來驅逐艦部隊雷擊，最後主力艦部隊（巡洋艦在前，戰列艦在後）劃T字橫杠（海戰中最理想的部署，能用舷側全部艦炮對敵射擊，而敵隻能以前主炮回擊）（圖20）。用日軍語來說，美魚雷艇，驅逐艦用來對敵“漸減”，主力艦以逸待勞“邀擊”（見《航母對決係列：航空派和戰艦派的大辯論》）。蘇裏高海峽長40 海裏，最寬處13 海裏，海上埋伏十分理想（圖21）。
圖20 美主力艦部隊從萊特灣駛入蘇裏高海峽準備戰鬥：10月24日17時30分
[注] 這張捕捉到主力艦威武雄壯的照片是萊特灣海戰（和太戰）流傳下來的最經典的照片之一。全球戰略拜讀了好幾本以這張照片為封麵的太戰史書。前兩艘是賓夕法尼亞號（Pennsylvania）和瑪麗蘭號（Maryland）戰列艦。後三艘是路易斯維爾號（Louisville），波特蘭號（Portland），和哥倫比亞號（Columbia）重巡。
24日22時30分，西村部隊在海峽入口開始和美魚雷艇交戰（圖21）。西村命令四艘驅逐艦組成“掃討隊”，在兩艘戰列艦前掃蕩這些煩人的小艇。作為一個艦種，驅逐艦在十九世紀出現時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衛戰列艦，“驅逐”魚雷艇。日驅逐艦不辱使命，成功地驅逐了全部美魚雷艇。激戰三個小時，34枚魚雷無一命中，卻有十艘魚雷艇中彈（但隻有一艘擱淺損失）。
接下來美驅逐艦上場（圖21）。在火力對等而又數量眾多的對手麵前，日驅逐艦無法抵擋。從25日03時起，美驅逐艦連續發射了47枚魚雷，命中了七艘日艦中的五艘，擊沉其中三艘：扶桑號加上兩艘驅逐艦。1916年入役的扶桑號死得最慘：三萬多噸的老身子骨被一劈為二，分成兩半癱在海麵，像熊熊燃燒的篝火一樣（全艦無一人生還）。三艦沉沒以外，另一艘驅逐艦中雷後在海上掙紮。旗艦山城號戰列艦（扶桑號的同級姐妹艦，1917年入役——圖22）也中一雷，但仍能作戰。
圖21 蘇裏高海峽海戰示意圖
[注] 因是夜戰，蘇裏高海峽海戰沒有流傳下來清晰的照片。出於篇幅考慮，本篇不收入不理想的夜戰照片。SOUTHERN FORCE (NISHMURA) = 南方部隊（西村，紅色實線）；SHIMA'S FORCE = 誌摩部隊（紅色虛線）；BATTLE LINE = 戰列
殺紅眼睛的西村親率旗艦山城號一馬當先，沒有中雷的最上號（Mogami）重巡和時雨號驅逐艦緊跟在後。又一隊美驅逐艦前來“漸減”，山城號再中一雷。但西村百折不撓，繼續突擊。以兩艘一路苦戰，其中一艘已中兩雷的主力艦（加一艘驅逐艦）去硬剛磨刀霍霍，以逸待勞的14艘主力艦（加28艘驅逐艦），這真是海戰中的“萬歲衝鋒”。03時50分，西村下令：“本艦中雷，各艦繼續前進進攻敵艦隊。”這是來自西村最後的音訊。
圖22 山城號（最近處）和扶桑號（中間一艘）戰列艦：36000噸（滿載），12門356毫米/14英寸主炮
[注] 攝於1930年代現代化改裝後。注意這兩艘一戰時入役的同級戰艦在素以“違章建築”出名的日戰列艦中也更上一層樓：極其誇張的寶塔式艦橋結構，而且兩艦的違章建築略有不同。
到03時51分，一心討打的西村如願以償。恭候多時的六艘戰列艦和八艘巡洋艦（含一艘澳重巡施羅普郡號 [Shropshire]）萬炮齊發，實現了很多海軍將領夢想的T字戰列殲敵（圖21）。美艦不但有數量和質量優勢（裝備了日軍沒有的火控雷達），還有地形優勢。奧登多夫親率的重巡部隊旗艦路易斯維爾號（Louisville）在八海裏（15600嗎）距離首先開火。03時53分，戰列艦部隊中，西弗吉尼亞號（West Virginia）在11海裏（22800嗎）距離帶頭開火。不算八艘巡洋艦上不俗的火力，六艘戰列艦中，西弗吉尼亞號和瑪麗蘭號（Maryland）各有八門406毫米/16英寸炮，田納西號（Tennessee），加利福尼亞號（California），賓夕法尼亞號（Pennsylvania），和密西西比號（Mississippi）各有12門356毫米/14英寸炮。美軍的戰列（battle line）一共有16門16英寸和48門14英寸炮。六艘戰列艦中除密西西比號以外，有五艘在珍珠港慘遭日機蹂躪（其中西弗吉尼亞號和加利福尼亞號被擊沉），現在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
這是戰史上最後一場（太戰中的第二場）戰列艦對決。與強大的美軍對陣的僅一艘山城號，區區12門14英寸炮。而且山城號頂著T字的橫杠垂直向前，隻能用最前方四門主炮（山城號已身中兩雷，其它八門主炮反正也無法操縱）。山城號微弱的反擊很快被鋪天蓋地的炮火吞沒。同時美驅逐艦又在槍林彈雨中衝向日艦，山城號再中兩雷。04時17分，山城號彈藥庫發生殉爆，參戰的美，日官兵看到火山噴發般的亮麗又恐怖的熱焰。古塔般的主桅倒了下來，兩分鍾後山城號傾覆，西村，艦長，和絕大多數官兵陣亡（僅十人被美艦救起）。
跟在山城號後麵的最上號也被排山倒海的炮火打爛，艦長和全部高官殉國。最上號隻能和傷勢不重的時雨號一起，狼狽南撤。激戰中，僅有一艘美驅逐艦中彈，而且可能是被友艦誤擊。
03時左右，誌摩部隊進入漆黑的蘇裏高海峽，向西村，栗田，和豐田發報：“抵達戰場。”那時西村部隊正和美驅逐艦激戰，誌摩遠遠望見劃破夜空的探照燈光。黑暗中，美魚雷艇又衝了出來。交戰中阿武隈號（Abukuma）輕巡中雷掉隊。誌摩部隊撇下阿武隈號，繼續挺進。不久，誌摩在旗艦那智號（Nachi）重巡上看到將整個海峽都點亮的大爆炸——這正是中雷殉爆的扶桑號。繼續前進的那智號慢慢看到了扶桑號斷成兩截的正在燃燒的殘骸，令人毛骨悚然。誌摩收到西村於03時50分發出的“本艦中雷，各艦繼續前進進攻敵艦隊”那份電報以後就沒再聽到一點消息，估計凶多吉少。04時17分，誌摩又遠遠地目擊了山城號的殉爆和西村的陣亡，但仍無所畏懼，繼續向前。04時30分，以28節高速前進的那智號在黑暗中一頭撞上了西村殘部最上號。那智號艦首進水，航速連20節也達不到。本已奄奄一息的最上號被撞得不能動彈（最上號在中途島海戰中已被友艦撞過——見《航母對決係列二》）。
壯誌未酬而出師不利的誌摩惱羞成怒，七艦隻剩下五艘完好。他打算來一次“西村式”的全軍突入——這也是豐田昨晚下達的著名的命令：“確信天佑，全軍突入。”但在幕僚苦諫下，誌摩清醒過來。海麵上潰不成軍的西村部隊的殘骸表明美軍的優勢無疑是壓倒性的。西村的兩艘滿載36000噸的戰列艦（有24門356毫米/14英寸主炮）都被摧枯拉朽般打爛，誌摩手下的兩艘重巡滿載僅13000噸（其中那智號已撞傷），隻有20門203毫米/八英寸主炮，另外僅四艘驅逐艦。如此小魚根本掀不起大浪，全軍突入無疑羊入虎口。04時35分，想明白的誌摩下令掉頭南撤，並命令時雨號跟上一起撤退。他向栗田和豐田發報：“本隊已完成攻擊，正脫離戰場，以圖後策”（其實誌摩部隊到目前為止隻在海峽入口處攻擊了前來騷擾的美魚雷艇）。
轟轟烈烈的蘇裏高海峽海戰就此落下帷幕。這場比航母對決還要罕見的戰列艦對決以日軍的完敗告終：日軍在“擅長”的夜戰中被痛擊而無還手之力。10月25日04時08分，密西西比號的12門14英寸主炮在10海裏（19790碼）外向山城號最後的怒射宣告了戰列艦對決作為“高端”海戰模式的結束。此後美戰列艦還會在呂宋，硫磺，衝繩，本州，韓戰，越戰中大展身手，對岸猛轟，但再也找不到和敵戰列艦對決的機會——真正做到了打遍天下無敵手。
天亮後，美機開始追殺殘敵，美艦尾隨在後，擊沉了西村部隊的最上號和一艘驅逐艦以及誌摩部隊的阿武隈號。西村中將一下超過4000多人戰死，但是白送人頭，戰果基本為零。美軍僅39人陣亡，114人受傷，損失了區區一艘魚雷艇。在瓦薩奇號上的金凱德，在納什維爾號上的麥克阿瑟，以及萊特灣內非戰鬥艦船上很多夜不能寐的官兵在夜裏能看到遠方的照明彈和爆炸焰，他們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放下了。然而不久以後，他們又開始揪心起來，因為更強大的日中央部隊正從北麵殺來（見第14節）。
25日10時18分，西村部隊唯一的幸存戰艦時雨號的艦長在逃離美軍追殺後，由於司令已陣亡，直接向栗田和豐田發報：西村部隊除了時雨號以外全部戰沉。這份電報直接影響了栗田在薩馬島海戰中的決策（見第14節）。
【航母對決六：萊特灣，未完待續】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