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甲子的命運改變(三)抗美援朝(4)
如果以美國為首的盎格魯撒克遜聯盟征服了全世界,那麽,白人至上種族主義意識形態將獲得終極鐵證,美國有充分的理由將國內的種族歧視和隔離製度不受阻礙地推向全世界。世界各國將被納入一個以膚色劃分的嚴格的等級金字塔之中,類似於印度的種姓製度。美國將位於這個等級製度的頂端,直接連著天堂。黑人和有色人種則位於這個等級製度的底層,直接連著地獄。
美國走向天堂的路上隻剩下一個障礙:蘇聯。為此,美國一麵公開對蘇聯開啟了冷戰,一麵秘密製定核攻擊蘇聯的計劃。到1949年,三個先發製人核攻擊蘇聯的計劃趨於成熟(《毛澤東的第二個22年》裏會有詳細描述)。
就在1949年的下半年,兩個重大事件發生了:蘇聯在該年的8月29日成功試爆了原子彈,打破了美國的核壟斷,阻止了美國發動先發製人核攻擊的衝動。緊接著,10月1日,新中國成立。這兩個事件對美國人來說,都屬意外。後來的曆史證明,正是這兩個意外事件推動了世界曆史最重大的一次轉折。1949年必將作為人類曆史上最重要的年份而載入史冊。
杜魯門總統率先行動起來應對這兩個意外。12月30日,也就是1949年結束前兩天,美國總統國家安全委員會出台了第48號備忘錄。內中寫到:美國應該采用任何手段利用中共和蘇聯之間的裂縫。就是說,要對中蘇采用離間計。這是抓住了化解這兩個意外的關鍵:挑撥離間,分離兩國。當下,兩國聯合起來才能與美國抗衡,單打獨鬥,哪一個都不是美國的對手。杜魯門為這一計策設定了一條底線:不讓台灣和澎湖落入中共之手。
方針既定,立刻行動。獲悉毛澤東的莫斯科談話,杜魯門6天之後發表了一份公開聲明,向仍在莫斯科訪問的毛澤東發出了外交信號:
“美國沒有攫取福摩沙【筆者注:台灣】或任何其它中國領土的計劃。當前,美國無意在福摩沙獲取特殊的權力或待遇,以及建立軍事基地。它也沒有任何動用武裝力量幹預目前局勢的意圖。美國政府不會采取會導致卷入中國內戰的路線。”
聲明中說美國無意在台灣建立軍事基地。這句話含有如果美國想在台灣建軍事基地就能建軍事基地的意味。這是杜魯門在自我炫耀嗎?還真不是炫耀。此刻杜魯門的白宮辦公桌上就有一份蔣介石送來的文件。文件中蔣介石主動向杜魯門提議:雙方仿照1945年中蘇同盟條約裏對大連、旅順港和中長鐵路的安排,簽一份新協議,把台灣最北端的基隆、最南端的高雄和連接這兩座城市的台灣鐵路安排給美軍使用。蔣介石聲稱,既然中共可以接受蘇聯在中國大陸東北的權益,國民黨當然也可以接受美國在台灣的權益。這裏我們看到了蔣介石無恥的新下限:明明是他出賣的東北權益,卻反手按在了中共頭上。他以為中共隻能吞下他留下的苦果,他根本不能想象毛澤東此時正在莫斯科與斯大林博弈,要奪回被他出賣的東北主權。他更不能想象,毛澤東很快就會出兵朝鮮,把他寄望助他反攻大陸的美國主子趕過三八線。天縱英才不是侏儒能夠想象的。
杜魯門的這份聲明是由美國國務院擬就的。僅從字麵上看,該份聲明表明了美國不幹涉中國內戰的政策,也即不會保護台灣的國民黨政權。鑒於中共已經贏得大陸,下一步理所當然要進攻台灣。這似乎傳遞了美國要放棄國民黨政權、準備與中共建立正式關係的信號。
但是,這是一個圈套:用台灣作為誘餌,引毛澤東上鉤。
為什麽說台灣是一個誘餌呢?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第48號備忘錄非常明確地強調要離間中蘇,但也同時寫明要阻止台灣和澎湖落入中共之手。國家安全委員會是為總統製定國家安全戰略和外交政策的決策班子,它的備忘錄就是定下的國策。國務院則是執行機構。國家安全委員會並沒有改變在台灣和澎湖歸屬上的國策。這份聲明是在第48號備忘錄的指導下,為了離間中蘇關係而出台的,當然不會違背48號備忘錄中劃下的紅線,即:台灣和澎湖不能落入中共之手。所以這份聲明完全是欺騙、利誘。有些曆史學者還根據這份聲明認為杜魯門政府有意拋棄蔣介石、轉向新中國,完全是受了杜魯門的欺騙。
杜魯門在宣讀這份聲明前親手加上“當前”字樣,意在給毛澤東施加壓力:你最好抓住當前美國尚未改變政策的時機,馬上與美國接觸。否則,我可能過期不候。

杜魯門和他的國務卿艾奇遜
1月12日,也就是杜魯門發表聲明一個星期之後,美國國務卿艾奇遜在美國全國新聞俱樂部發表演講。演講中有後來廣為人知的把韓國、台灣劃在美國防禦圈之外的內容。我們現在知道這是欺騙。實際上演講中還有下麵這段被人忽略的話:
“蘇聯正在將中國北部地區實行合並,這種在外蒙所實行了的辦法,在滿洲亦幾乎實行了。我相信蘇聯的代理人會從內蒙古和新疆向莫斯科作很好的報告。這就是現在的情形,即整個中國居民的廣大地區和中國脫離與蘇聯合並。蘇聯占據中國北部的四個區域,對於亞洲有關的強國來說是重要的事實,對於我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這段話才是這個演講的重點。美國國務卿設下了一個語境:蘇聯正在陰謀攫取中國領土。這裏杜魯門給毛澤東設下了一個陷阱。
此前,美國原駐上海副領事蔡斯於49年12月通過民主人士史良的丈夫陸殿棟給中共領導人傳話,表示美國國務院遠東政策研究室主任傑塞普“願與新中國政府作非正式接觸,地點在香港,如新中國政府有非正式代表在港,願與見麵”。
如果中共領導人同意並趕在這個時候派出代表與傑塞普在香港秘密會談,那麽美國鐵定會將秘密會談的消息泄露出來,給世人造成一種印象:中國與美國秘密會談是在蘇聯陰謀攫取中國領土的語境下進行的,暗含著中國認同美國所說的蘇聯正在陰謀攫取中國領土的話語。這個消息將給正在醞釀中的中蘇結盟談判致命一擊:中蘇結盟的假想敵就是美國。中共一麵與蘇聯談判針對美國的結盟,一麵卻私底下與美國暗通款曲。斯大林絕不可能接受蘇聯陰謀攫取中國領土的話語,這勢必激怒斯大林。本來斯大林就不願意廢除舊約,這一來直接給了他保留舊約、繼續駐軍旅順港的理由,而且他將徹底失去對中共領導人的信任,中蘇關係的基礎將毀於一旦。
美國離間中蘇關係得逞之後,將會首先推翻中共政權——兩個共產主義政權中弱小的一個。中共剛剛建政,而且是一個農業國,勢孤力單,根本不是美國的對手,更何況蘇聯不但不會幫中共,還會趁機割占東北。新中國實際上處於虎狼在側、險像環生的境地。
收到美方傳話時,周恩來正準備派時任外資企業局局長冀朝鼎去香港處理國民黨政府在港機構資財和人員,於是決定如果傑塞普到香港的話,冀朝鼎可以與之接觸。1月11日,周恩來為此向毛澤東請示。毛澤東於14日明確答複:“在目前的時期對於美國伸出的觸角應當置之不理”,從而避免了一次外交險局。
毛澤東不但沒有掉入杜魯門設下的陷阱,反而利用杜魯門的聲明加大了對斯大林的壓力,最終促成新的中蘇同盟條約的簽署,為蘇軍最終撤離旅順港奠定了法理基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