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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西安事變 - 航空抗戰八年 (4)
經曆西安事變 - 航空抗戰八年 (4)
經曆西安事變
1936年底至1937年初,中國到了命運轉折點。國力整體仍然很弱,海軍軍艦小噸位低,空軍數量有限且分散,陸軍離心離德, …… 蔣介石想搞好不容易。許多事情不可以原諒,航校學員分到部隊,看到上一代空軍人員非常腐敗。
西安事變時我們在固原,親眼看見過共產黨部隊。“安內攘外”是因國力太弱,政府決定先安定內部,比較容易,真的是否可行也屬未知。總之那些年來,國家沒有一刻安寧日子。
西安事變前,我們派住在固原機場。配有四架飛機,八名飛行員,還有機工長、四名機械師,是轟炸大隊派遣的一個分隊,隊部則設在西安機場。固原機場不大,跑道相當於二三個足球場的麵積。
固原機場(今六盤山機場,2010年重建)在山腳下,離西安直線距離300公裏。飛過去不到一小時。地麵交通很不方便,開車也需要一整天時間。機場建於1936年中,在固原縣城南。抗戰開始後,又開挖山洞,用於隱蔽飛機。
我們空軍散居各地,東北軍駐地就在我們附近,平時對我們很不友善。經過西安事變,第一次體驗到被俘的感覺。在固原,我們空軍人員都住在一個羊皮製造作坊,主人對我們很好。羊皮作坊在城牆腳下,正對著城垛。
12月12日那天,早上起來,突然看見城牆上架起機槍,正對著我們駐地。然後來了幾個東北軍學員,把我們空軍人員集中起來,都繳了槍,然後押到一間大房子裏,用槍指著。不久,來了一個領頭的學員,跟大家說:“我們把蔣介石抓起來了,因為他不抗日”。
12月西北天氣很涼,關押空軍人員的地方,睡的炕沒有火,平常吃的牛羊肉也不見了。正在我們感到絕望之時,有一架飛機由西安飛來,往我們駐地附近山坡,投下一個通訊袋。是張學良給固原城防司令的命令,說“空軍是技術人員,要優待他們”。隨後該司令派人送來蔬菜、肉和食品。在被關押的十幾天,生活很艱苦,所有人都住在城牆下,被學員兵監視。
為了防止我們將飛機飛走,他們把大石頭搬進被繳獲的飛機機艙,再用繩子捆住起降輪,打樁,固定,派一車兵每天看著。白天有空軍飛機前來偵查,了解對方情況。
他們說要改造我們,成立航空隊,但許多飛行員一上飛機就把飛機飛到洛陽。西安事件結束後,讓我們從固原轉移到江蘇徐州基地,在隴海鐵路末端。
西安方麵第二次來投信袋,說可以讓我們去洛陽,又發了電報給固原駐軍。駐軍於是變得對我們客氣起來,不但發還給我們以前收繳去的手槍,城防司令也來請我們喝酒,說可以回去了。張有穀拿著電報,讓我們先飛到甘肅天水過夜。第二天離開固原,第三天沿著渭河向東經過西安,終於回到洛陽。常說涇水清渭水渾,在空中也看得涇渭分明,分叉就在西安北麵。
經過西安時,從空中對他們的情況看得很清楚。王以哲部隊叛變,關起城門。蔣有命令,不允許空軍擅自離開駐地,駐西安空軍部隊留在原地沒有撤離。事變時在西安約有二十多架飛機,飛行員機械師地勤近百人。王以哲部隊騎兵師派人來,將我們空軍人員都關起來。不過待遇未變,工資三百元還照發,但還沒發到手,已經扣掉一部分。還是比當地人高很多,當地一般教師隻拿四十元。雖說不是關押在監獄,也有行動自由,但空軍人員無論走到那裏,後麵都跟一個東北軍盒子炮。
隨後我們又由洛陽轉移到徐州基地,呆了幾個月,無仗可打。平時常常去石家莊鐵路沿線、連雲港一帶巡邏。從徐州飛到連雲港,隻要二十多分鍾時間。日子沒過多久,就與日本開戰了。
中共逼蔣抗日,老百姓也認為既然你們有力量打內戰,為什麽不與日軍作戰?蔣介石有的是力量對付中共,可對付日軍,卻差得太遠。開戰後,日軍把蔣介石看作主要對象。蔣在百般無奈之下,不得不打,可是力量實在是不夠,打也是無謂犧牲。各界人士認為蔣不抗日,但廣西、廣東、四川、雲南部隊都調不動,沒有統一指揮,作戰很難。真正能調動的部隊,隻有中央軍有限的幾個軍。蔣有一句話,未到最後關頭,決不輕言犧牲。
(附記: 開戰前中國空軍兵力,計有轟炸機十隊,編號第1、2、9、11、13、14、20、31,其中1、2、9、11隊為諾斯諾普轟炸機,第14隊為費亞提機,第20隊為羊城機,第13隊和31隊為道格拉斯機,以上輕轟炸機隊各有飛機9架,編製的預備機共18架。另有第19轟炸機隊,有6架享克爾機; 以及一個第10特重轟炸機隊,六架薩佛亞機。戰鬥機編隊10隊:有第7、21、22、23、24、25、28、29(29未編成)隊,各配9架霍克戰鬥機(當時稱驅逐機),第8隊為7架弗亞提戰機,第17隊為9架波因戰機,共有編製預備機18架。偵察機9隊,第3、4、5、6、12、15、16、18、30隊,配備道格拉斯單翼機,道格拉斯雙翼機、可塞機和複興機,每隊8-9架,另有1-3架預備機,共95架偵察機。及攻擊機兩隊。雖然飛機好像很多,但很多飛機缺少零部件無法維修,難以保持待飛狀態, 預備機不足。
相比之下,1937年同期,日本陸軍航空兵擁有作戰飛機1156架,包括驅逐/戰鬥、偵查、轟炸各432、216、308架,預備機200架; 海軍航空兵航載機278,陸基567,預備機200架。陸海軍共計超過2200架作戰飛機。)
開戰前後空軍幾位重要人物,張廷孟曾在蘇聯學過飛行(1908—1973,黃埔三期,廣州航空學校畢業,派往蘇聯學習航空,1936年任空軍第二轟炸大隊大隊長。武漢空戰指揮官,後任空軍總指揮部參謀長),毛邦初毛瀛初與王叔銘在蘇聯意大利美國學飛行 (王叔銘,1905-98,諸城縣人,黃埔一期,轉廣東軍事飛機學校,留蘇深造。1952年任空軍司令)。蔣介石原配毛夫人,毛邦初毛瀛初兄弟是毛夫人侄子,地位特殊,與屬下關係也很好,很有人緣 (毛邦初,1908-92,奉化縣人,黃埔三期步科,在蘇聯中山大學和意大利學空軍,抗戰初任前敵總指揮部副總指揮; 毛瀛初,1910-2000,航校二期,1937年入空軍,空軍官校第十一任校長,赴台後任民航局局長)。
抗戰前,陳誠任十一師長、十八軍軍長,周至柔是他副師長和副軍長,稱為“土木係”。經陳誠推薦,蔣派周去美國考察了一圈空軍後,就調來空軍任最高長官。大家心裏就嘀咕為什麽不用科班出身的,卻要從陸軍調來。 (周至柔,1899-1986,中央航校校長,航空委員會主任,抗戰中任前敵總指揮部總指揮。1946年改製為空軍總司令,52年因毛邦初事件被王叔銘取代。他軍種一直是陸軍,從未改為空軍。)
當時同級空軍軍官官階比陸軍高兩級,毛邦初做為副手就有些吃味。周、毛之間,也互不服氣,糾纏20年。50年代初,周毛間矛盾總爆發,毛失敗,被國府和美國通輯,逃到黑西哥,這是後話。
空軍還有一個著名人物石邦藩(1901-84),保定航空學校畢業,又留英學習航空。一二八時,用舊式飛機(雙機槍)參加空戰,一個膀子被日軍達姆彈擊中,在飛機上打斷膀子。後調為地勤,任南京大校廠機場場長。
一般來說,沒有作戰經驗而能快速升到高位的,要麽是要員親信、得意門徒;要麽是靠派係關係。一派中的一人得勢,派係部屬也跟著升天。空軍派係很多,一個體係之下,學員一期一期被淘汰。新學員畢業,老學員逐漸被淘汰到地麵上,前麵的不淘汰,後麵的就很難升上去。老長官在被調走之際,都會想一想下麵的幾十個人,誰比較適合替代或繼承你的位置。繼承的人一定要被調教到一定水平,才不致於出亂子,所以這不是一個單純的等待過程。
正確做法是把職務的範圍、權力、責任列到一個手冊裏麵,使繼承的人可以明白他應該對什麽事情負責,及應該如何行使權力,但是這種做法隻延續了很短一段時期,就沒有再堅持下去。究其原因,還是由於蔣介石。
蔣介石批閱公文時,隻是圈圈及打點,這樣對於他自己比較方便,後來下麵的人包括空軍也如此校法。盡管所圈所點之處毫無道理可言,但成了風氣,大家也就見怪不怪,習以為常,沒人再願意去編列手冊,按章法做事。
附圖: 2019年衛星照片,左上方涇河(涇水),右下側渭河(渭水)。"常說涇水清渭水渾,在空中也看得涇渭分明,分叉就在西安北麵"。涇渭分明,意涇河水流入渭河時清濁不混,比喻界限清楚是非分明,出自《詩經·邶風·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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