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交給我們。
記憶
Goodbye
2017, 9月6號,上海美影廠貼出了一張訃告,
動畫藝術家陸青因病去世,
享年89歲。
但是全網都沉浸在娛樂八卦中,
直到央視報道後,
評論才寫滿了震驚和惋惜:
童年的記憶,到今天才知道老師的名字,
很遺憾用這種方式認識你。
你不認識她,但你一定見過“她”,
她畫過無數人童年的記憶;
《大鬧天宮》裏偷吃金丹的孫悟空;
外表慈祥,
內心虛偽的玉皇大帝;
還有《哪吒鬧海》、
《三毛流浪記》、《雪孩子》等動畫片,
部部經典,
部部都是最美好的回憶。
《哪吒鬧海》
《雪孩子》
陸青是學油畫的,22歲的她辭掉“教師”的鐵飯碗,進入上海電影製片廠美術片組,參與創作動畫。
動畫和畫油畫不一樣,不是有靈感就可以的。它的節奏、運動規律,甚至大量的機械工作,讓很多人最終放棄了。
但陸青愣是拿著一隻鋼筆和顏料,從最基礎的描線、上色開始學習。
那個年代,
創作動畫的條件非常艱苦。
沒有資金、沒有技術支持,
一屋子七八個人,
靜靜趴在木桌子上埋頭畫稿。
有一隻筆、一張白紙和一腔熱血,
竟然這就夠了。
但他們的用心程度,讓現代大多數人都汗顏。比如1960年的《大鬧天宮》,拍攝前劇組人員去北京采風,把宮廷樓閣都看了個遍;
回上海後好不容易設計出了人物形象,因為畫的沒有“猴樣”,導演還特意邀請被譽為“南猴王”的武生藝人,為畫師們表演猴戲;
一邊看一邊畫
為了琢磨透齊天大聖,
大家還會在桌上擺一麵鏡子。
時不時對著鏡子做動作、表情,
然後再畫下來。
動畫片裏融入了京劇鼓點,
所以每一個動作、神韻,
不管大家分工的角色需不需要,
每個人都必須學習;
哪怕是小配角,比如輕盈飛舞的仙女,
都取自敦煌飛天壁畫,
畫的就是一個講究。
那時候,陸青已經被提拔為動畫設計師。導演把玉皇大帝的所有戲份都安排給她。
“玉皇大帝的身體是別人幾倍大,不能離開座位,他隻能靠眉眼和手指表達情緒......”
沒想到陸青一口拒絕了。“這太難畫了,我不喜歡這個角色。”
慶幸的是,導演的講戲和同事的鼓勵,讓年輕沒多少經驗的她,鼓起勇氣拿起畫筆。
導演在給大家講戲
後來她接受《空藏動漫資料館》采訪時說,
為了表現玉帝的情緒起伏,
她故意把他的眼睛畫的很大、很圓,
但是這個畫麵,隻能一瞬間,
“不然多了以後,就不是玉帝了。”
除了誇張的表情,細膩的內心戲,也不能馬虎。比如玉帝動腦筋時,眼睛必須斜視,眼珠是左右來回轉的,這個動作又必須足夠慢;
於是一個動作通常隻要拍兩格動畫,她就要畫四張。每一格之間的距離,甚至可以到頭發絲那麽細。
除了難以揣摩的玉皇大帝,
她還畫過孫悟空偷吃丹藥的這一經典片段,
孫悟空渾身燥熱,忍不住撓起癢癢,
但又一臉銷魂、俏皮的模樣;
因為大家對自己繪製的角色,無論戲份多少,都不肯將就。所以一個五秒鍾的鏡頭,背後可能是動畫設計師畫的上百多張畫稿。
這部《大鬧天宮》,總共繪製了15萬4千多幅畫稿。即便過去了五十六年,因為極致,至今豆瓣9.2分,好於99%的動畫片,被公認是中國動畫片史上裏程碑式的作品!
“動畫動畫,動的好畫,靜的難畫。”
因為畫功精湛,
陸青被邀請繪製《哪吒鬧海》的太乙真人,
也正是這部動畫片,
驚豔了剛出道不久的宮崎駿;
她還參與了
這部被稱為“中國動畫史上的傑作”的
《天書奇譚》
裏麵的袁公的一動一靜,全是她的心血;
漸漸地,這個油畫畢業,曾經毫無經驗的女生,成為了動畫界的資深前輩,她卻還是每天都很緊張:“生怕自己畫不好”。
她天天耗在廠裏,每天加班到大半夜才肯回家,幾乎全年無休。她堅信:動畫這行,一分靠天才,九分靠努力。
有人問她就沒想過當導演、編劇?她脫口而出:“我覺得我這輩子能做好動畫設計就不錯了。”
微博評論感慨:“作品差其實可以挑出無數的原因、借口,而優秀卻全部可歸因為盡心竭力”
那張窄窄的木桌子,誕生過無數個經典形象,也承載著她的青春。
一直藏在幕後的她也不後悔:“我就是演員,導演要一分,我就要加到二、 三、四、五、六分。”
慶幸的是,電影廠擁有的不隻是一位“陸青”,正是她們對動畫的熱愛,才有了無數人童年中最美好的回憶。
聊起《烏鴉為什麽是黑的》陸青老師還在說:“烏鴉片對我來講是一個考驗,我畫的不成功,以後的片子,我下苦功,加班來完成,以致得以有些質量。”
然而,當初守著電視機前,看猴哥大鬧天空,站起來拍手叫好的我們,長大了;
默默無聞,畫出經典的她們,卻老了。
2010年2月4日,這位拍出世界上第一部水墨動畫片《小蝌蚪找媽媽》,被稱為“新中國動畫奠基人”的特偉先生,逝世了。
2011年8月15日,
在北影執教,培養出了拍《黑貓警長》、
《葫蘆兄弟》、《鷸蚌相爭》
等一大批優秀動畫人才
的中國水墨動畫泰鬥——錢家駿,
也走了。
2017年9月6日,畫了50多年動畫的陸青也離開了我們。大師的相繼離世,讓不少人痛惜:中國動畫的輝煌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