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故事5:三、蘇小多情(上)

來源: 龍劍 2020-03-30 07:28:49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0876 bytes)

                                                                  蘇小多情(上)

    在北山路通往孤山的西泠橋堍,未過橋的西側有一座蘇小小墓,墓上建有遮風避雨的亭子,叫做慕才亭。關於蘇小小墓址,曆來傳說不一,能查到最早的資料是唐代張祜的《題蘇小小墓》:“漠漠窮塵地,蕭蕭古樹林”,未講具體地點,稍後的李賀說墓在“西陵下”。南宋的幾部《臨安誌》和周密的《武林舊事》隻是說墓在湖上,都沒有提及具體地點。直到清代乾隆後期的杭州人陳樹基(字梅溪)在他所編的《西湖拾遺》,因當時已有西泠橋存在,記述了墓在“西泠橋側”,然而一九一九年出版的《西湖新遊記》卻說西泠橋側的那個“墓實係偽作。蓋康熙南巡,偶向侍臣詢及蘇小小,浙撫乃連夜抔土西泠橋下,一夕成塚,以備禦覽。” 《西湖新遊記》這個說法是可信的,唐宋的人都不知道蘇小小的墓在何處,到一千二、三百年後的康熙年間突然冒出來,實在匪夷所思。   

    事實上,蘇小小在世的時候不僅沒有西泠橋,杭州建城之前,恐怕連孤山這個地名也還沒有,但已有有一條在天然形成的基礎上,經人工略加修整可通車馬的白沙堤,通往這個錢唐縣治西麵的山丘,這個山丘因在縣治西麵而得名西陵。因此,蘇小小墓應該如李賀所說在西陵下,即孤山山麓荒僻的樹林中。

    現在的蘇小小墓和慕才亭是二〇〇四年根據民國老照片反複推敲,在西泠橋西北橋堍重修的。重建後的蘇小小墓墓徑二點六米,圈高零點九米。慕才亭由六根方柱支撐,六角攢尖頂,高三點一五米,每根柱上有兩幅楹聯,共十二幅,是欣賞楹聯藝術的好處所。分別抄錄於下,供欣賞:“金粉六朝香車何處,才華一代青塚猶存”;“燈火疏簾盡有佳人居北裏,笙歌畫舫獨教芳塚占西泠”;“幾輩英雄拜倒石榴裙下,六朝金粉尚留抔土壟中”;“千載芳名留古跡,六朝韻事看西泠”;“湖山此地曾埋玉,風月其人可鑄金”;“花須柳眼渾無賴,落絮遊絲亦有情”;“亭前瞻柳色風情已矣,戶上寄萍蹤雪印依然”;“且看青塚留千古,漫道紅顏本暫時”;“煙雨鎖西泠剩孤塚殘碑浙水嗚咽千古憾,琴樽依白社看明湖翠嶼櫻花猶似六朝春”;“花光月影宜相照,玉骨冰肌未始寒”;“十載青衫頻吊古, 一抔黃土永埋香”。

    解釋一下北裏和白社這兩個較冷僻的典故。北裏指唐長安妓院集中所在的平康裏,因位於城北亦稱北裏,故後世用北裏泛稱娼妓聚居地。古代叫白社的地名有兩處。一是今河南省洛陽市東。晉葛洪《抱樸子》“雜應”篇說:“洛陽有道士董威輦常止白社中,了不食,陳子敍共守事之,從學道。”亦見《晉書》“隱逸傳”。唐吳筠有詩《高士》詠董威輦:“董京依白社,散髮詠玄風。”二是在 今湖北省荊門市南。《清一統誌》“湖北•荊門州”條:“白社,在荊門州南一百二十裏。《名勝誌》:古隱士之居,以白茅為屋,因名。唐都官鄭穀常居此。”

後來就借白社指隱士或隱士所居之處。如南朝梁蕭統 《錦帶書十二月啟•林鍾六月》:“但某白社狂人,青緗末學。”又如唐白居易《長安送柳大東歸》詩:“白社羈遊伴, 青門遠別離。”宋範仲淹《唐異詩序》:“華車有寒苦之述,白社為驕奢之語。”

    蘇小小的故事,最早出現在《玉台新詠》,這個故事中比較可信的部分是:第一,蘇小小寫過一首記述自己愛情的詩:“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鬆柏下”;第二,《玉台新詠》是南朝徐陵在蕭梁中葉時選編的一部詩歌總集,收有蘇小小這首詩,題為《錢塘蘇小歌》,因之可以認為蘇小小是不晚於南朝蕭齊時的一個年輕女子;第三,蘇小小居住在孤山附近,貌美豔麗,且聰慧多才,去世時還很年輕。
    許多文人特別是唐代的,對蘇小小的描述也隻是多情有才,並沒有說她是妓女。白居易的詩句說:“若解多情尋小小,綠楊深處是蘇家。”李賀的《蘇小小墓》更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之氣,充分顯示其詩鬼本色:“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鬆如蓋,風為裳,水為珮。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燭,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我認為這是悼念蘇小小詩中做得最好的一首。

    明代的山陰張岱、清代的錢塘袁枚這些才子都十分欣賞《錢塘蘇小歌》,仰慕其才。袁枚曾用大曆十才子之一韓翃(hóng )《送王少府歸杭州》詩中的頜聯“吳郡陸機稱地主,錢塘蘇小是鄉親。”一句,刻一方私印,隨身攜帶。他在《隨園詩話》中記下這麽一件事:有一尚書大人路過南京,見此印,以為輕浮,大加訶責。對於尚書的批評,袁枚起先還是比較謙遜的,沒想到對方卻責之不休,於是正言道,“公以為此印不倫耶?在今日觀,自然公官一品,蘇小賤矣。誠恐百年以後,人但知有蘇小,不複知有公也。”舉座囅然而笑。事實證明袁枚說得不錯,那位尚書早已被人遺忘,如果沒有袁枚記上一筆,連這件事也恐已湮滅,然而西泠橋堍卻又重建了蘇小小墓,供人憑吊。所以乾隆年間為蘇小小的墓建亭時,就取名為“慕才亭”。

    至於西泠橋,明代杭州人田汝成的《西湖遊覽誌》卷二中說:西泠橋“一名西林橋,又名西陵橋,從此可往北山者。”張岱在《西湖夢尋》“西泠橋”一節中寫道:“西泠橋一名西陵,或曰:即蘇小小結同心處也。及見方子公詩有雲:‘數聲漁笛知何處,疑在西泠第一橋。’陵作泠,蘇小恐誤。餘曰:管不得,隻西陵便好。且白公斷橋詩‘柳色青藏蘇小家’,斷橋去此不遠,豈不可借作西泠故實耶!”這個方子公腦筋不太清楚,從蘇小小到李賀時都叫西陵,因讀音相同後來才訛作西泠,她怎麽會搞錯?南方人前後鼻音不分,又變成西林。如果硬要把西泠橋和蘇小小拉上關係,還是張岱說得對:“管不得,隻西陵便好”,叫它為西陵橋才妥當。不過,西泠這個名字也很好,泠泠本意是形容天氣清涼或形容聲音清越,借以說明當地環境十分妥貼。

    蘇小小的愛情傳說使得西泠橋和白蛇故事中的斷橋、梁祝哀史中的長橋一起成為西湖三座愛情悲劇橋。現在許多地方熱衷於把與當地有關的民間傳說當作真事,開發出許多“遺跡”,甚至幾個地方為同一個傳說的發生地爭得不可開交。我對民間傳說的真實性向來持懷疑態度,白蛇故事乃是神話,沒有人把它當真;梁祝哀史則和杭州一點關係也沒有,長橋發生的愛情悲劇是另有其事,下文將會講到。 

    蘇小小的愛情故事其它情節恐怕都是後世陸續添加的,其中影響最大的是北宋初年沈建所著《樂府廣題》中加了相傳其人為錢塘名妓的說法,此後的一些地方史誌和傳奇、戲曲又對蘇小小故事作了進一步的演繹。明代市井小說盛行,出現不少是與西湖有關人物故事的擬話本,其中的優秀作品均被陳樹基選入清乾隆五十六年刻本、四十八卷的《西湖拾遺》,卷十八《蘇小小慧眼風流》完整記述了現今流傳的蘇小小故事。所有這些故事,都是從蘇小小為錢塘名妓出發,大做文章,我以為恰恰是這一點,在蘇小小故事中最站不住腳。下麵對《西湖拾遺》所述蘇小小故事作一較詳細分析。

蘇小小家先世曾為東晉官,流落到錢塘後靠祖產經營,成了當地較為殷實的商人,她的父母隻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十分寵愛,因她長的嬌小,所以叫小小。蘇小小十五歲時,父母謝世,於是變賣家產,帶著乳母賈姨遷移到當時叫西陵的城西白沙堤西端山丘下造了一座小樓居住。她們住在鬆柏林中的小樓裏,每日靠父母的遺產過著小康生活。南朝的女子遠比後世開放,三從四德之類束縛婦女的說教,是宋代理學興起之後才越演越烈的。蘇小小經常乘油壁車來往城鄉之間,盡情享受於山水之樂。因為她才華橫溢,氣韻非常,玲瓏秀美,舉止大方,在車後總有許多風流倜儻的少年騎馬追隨。當時,蘇小小這種做派很普通,比起當時一般青年女子,因為沒有父母的管束,和文人雅士們來往可以更自由些,也常在所住小樓裏以詩會友。                                                                                

蘇小小在錢唐縣很快一個成為小有名氣的才女,當時管轄現在的蘇浙滬一帶的上江觀察使孟浪因公事來到錢唐,聽說蘇小小能詩,有才女之名,就派人請她來府中會麵。蘇小小來了以後,孟浪指著庭外一株梅花讓她做詩,蘇小小從容不迫地信口吟出:“梅花雖傲骨,怎敢敵春寒?若更分紅白,還須青眼看!”孟浪讚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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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兒咱去東京小鬼子那地兒是審犯人對吧,為國爭光、爭座搶板凳啥兒的明年奧運會咱不是還去麽。 -Who_Who- 給 Who_Who 發送悄悄話 Who_Who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3/30/2020 postreply 09:04:39

德嘞兒欸,不跟您貧了,哈哈,祝您老健康長壽,點個讚! -Who_Who- 給 Who_Who 發送悄悄話 Who_Who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3/30/2020 postreply 09: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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