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電機係程式教授二三事

前幾天毛囡講清華教授的帖裏提到了多位清華電機係前賢。餘生也晚，盡管聽過許多故事，但是親眼見過本尊親耳聆聽本人講述的，程先生是唯一的一位。1983年夏天，一位1951年畢業於南京工學院（1947年考入時的中央大學工學院）的前輩去清華拜見他在南工時期的老師程先生，我有幸“伴駕”。那時距文革結束不遠，百廢待興，整個清華園就是一個大工地，到處砂石水泥。北京城裏通往清華的公交車也是半天一趟，依稀記得去一次清華單程大約要2個小時。

程先生那時落實住房政策不久，就是從文革中的小房子搬回了文革前（？）的一幢獨立平房。進門是一間20平方左右的客廳，客廳正中對著門是一隻那個年月還不多見的雙人皮沙發。進門落座之後，前輩先與程先生講述自1957年夏天在程先生家與先生一別26年期間的遭遇和近期的狀況。程先生聽說這位當年的學生眼下是一間大學的自控係係主任，很高興，同時又有些落寞地說：

“啊呀，很好啊！XX，我是沒當過係主任的啊。”

當談及自己已經榮升正教授時，前輩問及程先生現在的工資，程先生答複：

“自1956年定級為二級教授以來，27年工資一直沒動過。你還記得當年這裏的那隻沙發，就是那年夏天你來我家住過的？文革開始被趕出去時，沒地方擱，賣了五塊錢。現在這隻新的500塊。”

問及先生1957年-1977年二十年裏的遭遇時，程先生提及了1957年的一件事兒。在“反右”開始之前幾天，清華召集了一些教授開會座談，“向黨提意見”。會議是頭天提前通知的，要求與會者都要發言。程先生說當時他覺得很為難，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會上輪到他時，他隻說了這樣一段話：

“作為個人，觀察事物的角度都是有偏頗的。譬如我麵前的這隻茶杯，隻有在正上方看才是圓的，從左看從右看都不圓。”

過後，會議主持人，當時的清華黨委副書記何東昌非常讚賞程先生的發言。

程式教授1947年自美國回來先在中央大學工學院電機係任教，1952年院係調整調入清華（？）。由於並非清華出身，所以在1966年之前在學術上似並不十分受重用，也沒有安排他上什麽重要的專業課。但是由於資曆夠老，所以境遇也還過得去。

1973年（？）“反回潮”時的一天，先生突然又被拉到人民大會堂，原來是毛遠新搞的“考教授”。據先生說那次主要是考基礎知識。

程先生那時已是70多歲的老人，但是待人非常客氣，禮貌。我們告別前還專門拿出一本通信錄，將我這樣一個小青年的名字地址記下下來，送我們到門口。殷殷長者之風讓人久久難忘

在毛囡的清華教授名單裏還有一位教授也是抗戰後回國的。1948年入冬後共產黨軍隊包圍北平，清華園所處西郊首當其衝。一天這位先生正在給學生上“電工原理”，忽然傳來一陣轟轟炮聲，學生們自然立即交頭接耳，不安於課堂了。待課堂騷動平靜下來之後，教授慢聲慢語地說：

“國民黨需要電工原理，共產黨也需要電工原理。”

這位先生1949年之後，積極靠攏組織，50年代就入黨了。但是在專業上造詣似一般。

聽當年的學生講，名單裏的張維教授課講得好，很受學生擁戴，錢偉長教授的課卻“極其”一般，連帶著他的學生葉開沅也被“貶損”為是因為替錢抱小孩而得以在專著上列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