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依然六歲三篇
1、淘氣
最近兒子總是動輒興奮過度,我都懷疑他有多動症了。
一次實在被他鬧得忍無可忍,我於是生氣地訓斥他:“你真是猖狂到了極點!”
兒子哈哈大笑,泰然自若地大聲說:“猖狂到了八點!”
我一時張口結舌,心想這孩子用問號的“幾點”,來回答我的肯定句“極點”,還真有點妙不可言呢,——要知道我並沒有問他“幾點”,而是在罵他“極點”!
兒子看到我沒有任何反應,就得寸進尺地繼續著他的“幾點”理論:“猖狂到了十二點,猖狂到了一點,——媽媽,我說的對吧?”
“對對對,求求你現在就走開,讓我安靜安靜。”
此時此刻,當我回顧這樁陳年舊事時,奇怪這些年我為什麽從來都沒有問過兒子,當初,他是否知道“猖狂到了極點”的“極點”是什麽意思?他到底是在偷換概念逗我開心,還是根本就把“極點”當成了“幾點”?
2、關於男人和女人的聲音
晚上,洗漱完畢之後,習慣於每天都要興師動眾地進行睡前故事的兒子,對我和他父親提出了具體要求:“我要你們給我講今天剛買的書,你們誰給我講?”
所謂今天剛買的書,乃是兒童彩圖精裝版的《西遊記》和《三國演義》,以及其他幾本非名著的簡裝版彩畫童書。
父母於是乎立刻展開了相互推諉的環節,因為都嫌麻煩,不想講自己早已熟悉的故事,就好比人人都喜歡棋逢對手,而一個小屁孩顯然連對手都夠不上,隻能當他的陪練。
經過一番自私的你謙我讓,以及兒子的從中協調,最後決定由父親給兒子講《三國演義》,沒想到兒子卻認真地對我們說:“我不想讓爸爸給我講書,我讓媽媽講。”
我問為什麽。
兒子回答:“我覺得女人的聲音適合我,男人的聲音不適合我,——我喜歡聽女人的聲音……”
我和父親麵麵相覷,搞不清他是從哪裏學到的這種歪理邪說,然而又不好直接問他,——男男女女之類的話題,小孩子自己不問,成年人最好不要主動和他探討。
無奈之下,我隻好硬著頭皮,用幼稚的方式給兒子講他的睡前《三國演義》。
3、自殺
昨天晚上,坐在母親家客廳的沙發上,和母親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心,兒子則在一旁玩他的玩具。
我突然心血來潮,直盯盯地望著兒子,故意對我母親調侃著:“如果ZZ(兒子的奶名)長大以後不乖,我會斷絕和他的母子關係。”
兒子無動於衷,依舊專心玩他的玩具,我索性加大了對他的攻擊力度,直接把他拉到我身邊,看著他的眼睛說:“ZZ,你聽好了,——到時候媽媽會登報,聲明和你斷絕關係。”
兒子手裏拿著玩具,抬起頭天真地問:“什麽叫斷絕關係?”
“就是我不再做你的媽媽了。”
兒子終於被我擊中了,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落寞地把玩具放在沙發上,拉著我的手鄭重其事地說:“媽媽,我要跟你說一句悄悄話。”
“你說吧。”
兒子看了看姥姥,把他的小嘴巴貼在我的耳朵上,用極小的聲音說:“我不想讓姥姥聽見。”
哦,他居然還懂得悄悄話是要背著人說的。
坐在我身邊的姥姥笑了:“跟你媽媽說什麽悄悄話?也讓我聽聽。”
“不讓姥姥聽!”
兒子一口回絕了姥姥,態度堅決地拉著我的手,從客廳走進了廚房,而不是隨便哪個房間裏,不知他是否懷疑房間裏安裝了竊聽器。
站在廚房的門旁,我對兒子說:“你可以說了。”
兒子把廚房門緊緊地關上,揚起他白淨的小臉,表情明朗、嚴肅而莊重:“你要是不做我媽媽了,我就把自己自殺。”
我的心馬上被兒子嚇得無處可逃,卻還是殘忍地問下去:“什麽叫自殺?”
他抬起右手,五指並攏並伸得直直的,果斷地做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無所畏懼地說:“就是把自己殺死!”
我蹲下來輕輕地摟了他一下,不再說什麽了,——的確,我還能說什麽呢?隻能牽著他的小手回到客廳,讓他接著玩他的玩具。
父母猶如孩子童年的天空,雖然有時陽光燦爛,有時陰雨綿綿,有時甚至還會電閃雷鳴,但童真的孩子,卻寧願隻記住父母晴空萬裏的時刻,然而我們這些做了父母的成年人,往往由於生活太過平淡無奇而感到無聊,就在天使般的孩子麵前,自覺不自覺地扮演魔鬼的角色……比如我這個做母親的,就是在無聊的心態支配之下,假裝和兒子斷絕母子關係,豈不知成年人一句輕浮的玩笑,有時候會給孩童心靈造成巨大的創傷。
是的,在現實生活中總會不經意地看到,有些父母似乎一生下來就開始做父母,仿佛從來都不曾做過孩子,因此他們對自己的孩子永遠都不可能感同身受,導致孩子很難感受到來自父母的愛,這也許就是造成種種不良社會問題的重要根源。
倘若我們在孩子還是一張白紙的時候,不能畫上彼此相愛以及彼此理解和信任的圖畫,等孩子長大以後翅膀硬了,我們什麽都畫不上去了,那時候就有我們的好看了。
前些年網上流行一個日本作家關於父母的說法:“一想到為人父母居然不用經過考試,就覺得真是太可怕了。”
然而更為可怕的是,無論我們做父母的如何警醒自己,也總會有意無意地傷到孩子,這大概就是脆弱人性的局限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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