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班沒多久,我正像往常那樣站在窗邊眺望遠方,有人敲門,“請進。”我說。進來地人是徐曼莉。
“坐。”自從醉酒事件後,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相見之下,難免有些尷尬。我低下頭掩飾了一下,走到辦公桌後麵坐了下來。
徐曼莉今天穿著正裝。
表情平靜,隻是從她那不經意的眼波流動中,仍然閃現出幾分天性地風情。我不知道她現在是怎樣想的,也不想知道。反正我那天已經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了,那隻是一個錯誤而已。沒有看她,我翻動著桌上的文件資料,等著她說話。
“…昨天晚上張亞特打電話給我了,”
“噢?”我抬起頭。
“…說要約你見麵。”徐曼莉看著我的眼睛裏,露出了欽佩的神色。
“嗯。他是怎麽說的?”我在心裏笑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剛開始的時候他很火,問我什麽意思,把我都問糊塗了,”徐曼莉皺了皺眉,“我問他什麽事兒?什麽‘什麽意思’?他好像相信了我是真不知道,就問我是不是最近往藍箭美國總部的某個人那裏發了一封信,我說沒有。他想了想,問我你是不是知道了那份私下協議地事兒,我說你知道了。”說到這兒,她停了下來。
“當時他什麽反應?”我問道。
“氣急敗壞。”徐曼莉笑了,“大發了一通火後,讓我找你,說要見一麵。”
“那你是怎麽答複他的呢?”
“我說你很忙,得問問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好的。你等下打個電話給他,就說現在我定不下來哪天有空,請他等兩天。”我點點頭說道。先抻他兩天是有好處的,在這種時候,你不急,對方就會急,越急就越不知道你要怎麽辦,那你就會更主動。這是一方麵,再就是,就那份私下協定,我還有很多疑問。必須弄清楚了,否則的話,見了張亞特可能不但搞不掂他,反而堅定了毀約的決心。
沉思了片刻,我忽然抬起眼睛看著徐曼莉,正色說道:“徐經理,關於那份私下協議,我需要再和你核實一下內容。藍箭公司的事能不能妥善解決。那份協議是關鍵,所以對那份協議
,我必須全部了解。”
“…那天我都告訴你了呀,你還想知道什麽呢?難道你要看那份協議嗎?”聽我這麽說,徐曼莉有些慌張。
“不,你放心,那份協議我不看。而且,如果你不說。那麽在公司裏知道這件事的,就隻會有我們兩個人。”又一次向她做出承諾,我希望能使她放下心來。要把這件事做成功需要她的配合,她手裏的那紙與張亞特的私下協議就是解決這件事的王牌。
在處理這件事上無須出示那份協議。隻要知道其中的內容就好了。隻是我不相信那份私下協議僅向她所說的那麽簡單,要知道張亞特想黑掉地可是600人民幣啊,絕不是一筆小數目,怎麽可能隻是通過徐曼莉領出來交給他呢?而且,如果這件事做完之後,一旦將來被揭發出來,這就是一起典型的商業犯罪行為,憑著那份協議,就可以定張亞特的罪。
“…你還想知道什麽呢?”她有些遲疑。
“我想知道的是。在藍箭把款打到世紀暢想的賬麵上,到你把款轉給張亞特本人,這中間用什麽方法來實現?”
“款到賬後,東森批示,由我把錢提出來,然後交給張亞特。”徐曼莉堅定地說道。
我看著她。忽然笑了。這讓徐曼莉一陣慌亂,“你笑什麽啊?…有什麽問題嗎?”
“那麽大的一筆款子,而且分成八次,以張亞特的水平,他不會像個菜鳥一樣用你說的那種笨辦法一次次地去從你地手裏直接拿錢的,這算是個常識。”我的這句話說完,徐曼莉已經低下了頭,像是在考慮著什麽。我猜這其中一定還有隱情。而她一定是在想,應不應該對我說出來。
“我說過了,不想看協議。但是隻有你把內容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在和張亞特談的時候,我才可以知已知彼,否則會陷入被動。這件事如果成功了,受益最大地,除了公司之外就是你了,這個你要想清楚。況且,你們訂的那份協議從來沒有執行過,你完全不必有什麽擔心。”再一次動員她,我相信,為了那筆業務提成,她會說的。
“…好吧。”尋思了很久,終於,她抬起頭來說:“就像你說的,張亞特不是直接從我的手裏拿錢,而是…而是從一家叫利通的商社轉賬。”
“利通商社?是那家為我們公司供應辦公耗材的那家嗎?”
“嗯。”徐曼莉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下了決心,接著說道:“我是那家商社的法人代表…”
接下來,徐曼莉把關於那份私下協議的來龍去脈整個說了一遍,我總算是弄清楚了。原來,在藍箭公司地市場推廣方案還沒有提出之前,甚至是世紀暢想和藍箭公司並未簽屬任何合同隻有一個合作意向的時候,張亞特和徐曼莉以及東森已經把很多事情都商量好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張亞特方麵回扣的提取問題。
就像那天晚上徐曼莉告訴我的,他們是商定,世紀暢想給藍箭公司大陸區做一套在全國鋪開的推廣案,兩年內地總投入是6000萬人民幣。張亞特負責將這6000萬元每個季度一次撥付,由公司出具相應金額的發票。在藍箭公司每次撥款到世紀暢想的賬麵的同時,由法人代表是徐曼莉的利通商社向張亞特指定的一家叫惠發公司的簽屬一份75萬元的借款單的,證明自己從惠發公司借.
而世紀暢想這邊,在世紀暢想與藍箭公司地合作協議簽屬之前,東森會事先向公司財務部說明情況,當藍箭公司的款到賬之後,由東森簽章,將其中的75萬,也就是張亞特的回扣款劃撥給為公司提及耗材的利通商社,再由利通商社轉給惠發公司,惠發公司出具收據,兩家將賬走平。
如果按照這個約定,張亞特隻要控製好向世紀暢想撥款的時候,自己指定的惠發公司和徐曼莉的利通商社之間及時簽訂借款單就行了。這樣的話,整個事件看起來簡直是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張亞特心思也真是夠細密的!當徐曼莉說完了這件事的整個過程後,我不僅歎了一聲。
“那張亞特為什麽要和你們簽什麽私下協議呢?,用這種轉款方式的話,也沒有再簽什麽私下協議的必要了呀?”我問道。因為張亞特大可以再給出750萬支票的同時,看著利通商社出具給惠發公司借款單的。所以,那份私下協議現在看來隻是畫蛇添足而已。
“是東森。那時他好像知道自己在世紀暢想幹不長了,說不定哪天離開之後人走茶涼,事情辦完了自己卻被扔到一邊,所以,堅持要訂一份三人協議。”
“噢。”聽完徐曼莉的解釋,一切就都清楚了,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之前她之所以不願意告訴我,其中有利通商社的原因。現在全公司的辦公用品及耗材都是由這家商社提供的,每個月的量也都不小,從她的角度來說,並不希望我知道這件事,這是可以理解的。她怕我對這件事提出異議,那樣,也許她苦心經營的一單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其實她的那種想法是多餘的,原來公司的這部份工作原來由錢娟負責,而現在則由財務總監張豐負責。想來徐曼莉在這方麵也是做了不少的工作才拿下來這一塊。我不會為了這一點小事情而讓自己的手下心生怨氣。更何況公司在這方麵的管理是有一整套嚴密的製度的,進貨單我看過,各種耗材的價格也都是在正常水平,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不同。這就可以了,既然讓哪家做都是這樣,那讓她來做也就沒什麽。因此,關於利通商社,我提都沒有再提。而徐曼莉顯然是領了我的情,眼睛裏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我雙臂抱在胸前,倚窗而立,看著窗外的風景。
昨天打過電話給葉琳,但電話那頭傳來的仍是‘此用戶已關機’。不知道為什麽她這段時間在忙些什麽,自從那天若水花園離開之後,並沒有再見過她。
說心裏話,我在想念她。我並不羞於把這種感覺說出來,一個人想念另一個人、一個男人想念一個女人,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雖然認為她有點小題大做,有時也在氣她的小氣,但還是阻止不了自己的這種想念。
一個人的時候,尤其是像現在這樣憑窗遠眺、思緒飛揚的時候,她的眼神,她的臉龐,她的一顰一笑就會不斷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柔情似水的擁舞,心神俱醉的深吻…甜蜜的時光、快樂的片段像電影般在我的腦海中一一閃過。
當然還有蕭瑟的寒風、冰冷的眼神,以及那一句“我對你很失望,不想再和你交往下去了…”
每當想到這兒,我的心就會狠狠地痛一下。也許是自己對葉琳不夠了解,也許是對她傾注在我身上的感情不夠了解,也許是在方寧的事情上,真的有連自己都還不知道的什麽私心。我回想過當時的狀況,真的是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把那件事情和葉琳說,而是完全把她排除在外。
如果站在她的立場上看,一個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甚至親近到了準備攜手共度人生的、對之信賴不移地男人,連這樣的事都不肯告訴自己,而是從別人那裏才得知。確實是會傷心難過的,這不是事情大小的問題,而是感覺問題。
心情有些沉重。回視自我,我覺得這種沉重應該是來自兩方麵的原因,一是想到今後和葉琳之間如何相處而有些頭疼,這種“頭疼”不是因為我們現在分了手。
有一種感覺,我相信自己和葉琳之間不會就這麽輕易地完結,也許葉琳隻是大小姐脾氣發做想給我一點懲戒。讓我在今後遇到事情時知道自己該怎麽辦而已。那天打電話問她茶葉的事時,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以葉琳這樣的從來都是養尊處優、呼風喚雨的富家大小姐來說,做出這種反應是很正常地;再加上出色的才能和在公司的地位,惱怒我的隱瞞,對我施以懲戒則更是可以理解的。
而這恰恰是我頭疼的原因。想著如果將來還會走到一起,那麽她的這種大小姐脾氣絕對是夠我受的。雖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我卻希望她會有所改變。不然地話,她的這種脾氣不是哪個男人都能受得了的,我想我是受不了,真的到了那時。兩個人也一定都會是很累地。
心情沉重的第二個原因是因為徐曼莉。
自從和她發生了關係,再見到她時有種別扭的感覺充斥著我的神經。我一直認為自己並不是那種一定要由愛而性的人,但和她有了這種關係後,心裏卻多了種莫名其妙的負罪感。
周三在我的辦公室裏,協議的事兒談完之後,徐曼莉目光複雜地看著我,似乎要說什麽。但我回避著,不想和她談什麽別的,也感覺沒有什麽好談地。當時是感覺她很失望。神情落寞地離開了。
周五晚上磨磨和遊不離去CE酒吧找我。他們似乎知道我和葉琳之間鬧了矛盾,由始至終,沒有提起過關於她的一個字。我們喝酒聊天,三個光棍體會著自由自在的感覺。
值得一提的是方寧的情況。自從上了班之後,方寧立刻全情投入到了工作中,那種“拚命三郎”般的幹勁不但讓部內地同事們感到吃驚。也讓他們欽佩。目前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單業務,雖然額度不大,但卻足以使她信心百倍。據說她通過各種渠道接洽了很多客戶,每天忙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