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秀
那時我在江右的水泊阡陌盤桓,正被一大批曆史上的名士震撼。我去看過坐落在撫州贛東大道南端的王安石紀念館,他一心改革,不畏艱難。順利推進時,他興奮地寫道: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後來舊符依然,而新桃已經衰敗,他仍然堅強地寫下了《登飛來峰》:飛來山上千尋塔,聞說雞鳴見日升。不畏浮雲遮望眼,隻緣身在最高層。我也在吉安處處留下足跡,吉安古稱廬陵,曆史極其悠久,底蘊極其深厚。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有“文章節義之邦”的美譽。從唐宋到明清,出了三千多名進士!我在富田古鎮文天祥故裏輕輕的吟詠: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我還在贛州的鬱孤台上望著緩緩流淌的江水,體會著辛棄疾“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的心情。
本來還要盤桓幾天,但是在吉安的酒店裏遇到了熟人,是一對中年夫妻。談到各自的行程,我說我明天要去修水縣去看看黃庭堅,他們說明天一早要前往井岡山。他們問我黃庭堅是紅幾軍的?還說他們對紅軍的曆史非常熟悉,但沒有聽過這個姓黃的。我說跟紅幾軍都沒有關係,是曆史上的一位詩人。他們說中國唯獨詩人多,不值得看,跟我們一起上井岡山,看看五大哨口,看看黃洋界。說罷那位先生還抑揚頓挫的吟起了詩:過了黃洋界,險處不須看。風雷動,旌旗奮,是人寰……我說我也會背:繁茂三灣竹樹,蒼茫五哨雲煙。井岡搏鬥憶當年,喚起人間巨變……兩位一起讚好詩,問誰的?我說了名字,於是一起不響。
早晨,我們在酒店門口告別。他們要去坐大巴上井岡山,問我還要去看姓黃的詩人嗎?我說不了,我要去看一位黨的創始人。夫妻倆讚我三觀正,我說那是必須的。
我直接把高德導航定到安慶獨秀園。
下午兩點,最熱的時候,我在獨秀園的停車場駐車。
他的紀念館裏倒很涼爽,我隨便看了幾眼,都是人人皆知的事情。這個著名倔巴頭的童年十分悲慘,他於1879年10月9日出生在安慶城北的一間平房裏,據說哭聲嘹亮,顯示了這個男孩的不同尋常。這種描寫實在乏味,要是不哭而改吹口哨才是不同尋常呢。
熊孩子的祖父叫陳章旭,他一共生了四男一女,大都命途乖蹇:老大在戰亂中躲進了稻草堆裏仍然被長毛用尖刀戳死,老二幹脆夭折,老四1875年考了一個舉人,但一生無子。隻有老三陳衍中生了兩子兩女,解了陳家斷香火之虞。
熊孩子本來叫陳慶同,又叫陳乾生,字仲甫,都是中規中矩的名字。
熊孩子不吉祥。陳慶同或者陳乾生或者陳仲甫兩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因瘟疫死在蘇州。同年,他爹的原配,才23歲的方氏也病死了。祖父陳章旭痛不欲生,白發人送黑發人,而且一年就送走倆!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陳慶同或者陳乾生或者陳仲甫的母親查氏叮囑他千萬要小心,不要惹爺爺生氣。
對於兩歲的陳來說,父親的暴卒對他並沒有什麽感覺,倒是凶巴巴的祖父在他心裏留下了陰影。
五歲開始發蒙,祖父教他背四書五經。他雖然天資很好,但玩心太重。讀書時以為有鴻鵠將至,背書時自然磕磕巴巴。祖父的教育很簡單,就是拿篾條抽。可是這熊孩子好像並不怕抽,不哭不叫,隻是用兩隻眼睛狠狠瞪著祖父。
祖父慫了,扔下篾條仰天長歎:不成龍便成蛇,這熊孩子將來一定是個殺人放火的強盜!
還真讓他說中了,十幾年過去,熊孩子真把馬克思之火在遍布幹柴的苦難大地上熊熊點燃。
強盜的私生活自然是豐富多彩,1897年冬,未及弱冠的他便娶了安慶統領高登科之女,小名“大眾”的高曉嵐為妻。
熊孩子的私生活注定要豐富多彩的,1909年,在他跟高曉嵐共同生活了13年後,在高曉嵐為他生下陳喬年陳延年陳鬆年三個兒子後,高曉嵐的同父異母妹妹,小名“小眾”的高君曼來到了姐姐家。
不喜歡後人為了陳仲甫的顏麵而設計出兩人因愛國誌趣而走到一起的橋段。
小眾初出茅廬看世界,自然傾慕陳的學問和不羈的性格,陳也喜歡鮮活的小姨子,跟大眾相比,小眾嬌媚天真,婀娜多姿。而且,大眾從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而小眾卻是在北京讀師範的洋學生。
於是私奔。
他與小眾在西湖畔覓得一處愛巢,兩人朝夕相伴,出入成雙。床上豔情,床下豪情。意氣風發,顧盼自雄。陳仲甫借用蘇小小與傳說中色誘巨德禪師的蕭九娘故事,寫下了這樣一首小詩:垂柳飛花村路旁,酒旗風暖少年狂。橋頭日係青驄馬,惆悵當年蕭九娘。
小眾誕下女兒陳子美和兒子陳鶴年。
1913年,陳參加討袁二次革命失敗後被捕入獄。出獄後東渡日本,去協助章士釗編輯《甲寅》雜誌。也是在這一年,他在日本與李大釗結識。11月10日,以“獨秀”之名發表批判傳統國家觀的文章《愛國心與自覺心》,陳獨秀的大名就此橫空出世。
可惜,雖然身邊有小眾這樣的美女,並不能稍稍遏製陳獨秀的風流病。當然,大丈夫方能本色,真名士才會風流。集大丈夫與真名士一體的陳獨秀,終於在北大文科學長的位置上生出了讓天下嘩然的事端。
1919年初,北平報紙上爆出了陳獨秀在八大胡同因爭風吃醋打架,並抓傷某妓女下體的新聞。
蔡元培很尷尬。因為他主持成立了一個進德會,宗旨為三不:不賭博,不納妾,不嫖娼。
陳獨秀是進德會會員。
為什麽要成立進德會呢?因為那時去八大胡同嫖娼已經蔚然成為時尚潮流。前幾天讀到一段話,說上流社會多半是下流之人,下流社會多半是清高之人。要用下流的手段進入上流社會,再用上流的手段搞下流的事。
此言不虛也。
當時北京流傳一種說法,說最愛光顧八大胡同的是“兩院一堂”。所謂“兩院”,即國會的眾議院和參議院。所謂“一堂”,就是北大前身京師大學堂。據說每當晚飯過後的自習時間,就有老師教授帶領學生們乘著黃包車直奔八大胡同。由於生源充足加上師資雄厚,因此隊伍總是絡繹不絕成為一時大觀。
同為北大教授的梁漱溟回憶陳獨秀時說:陳這個人平素細行不檢,說話也不講方式,直來直去,不懂得客氣,經常得罪人,因而許多人怕他,校內校外都有反對他的人。
於是,這些人聯合起來,利用這件不雅事端,要求開除陳獨秀出北大。
蔡元培努力減輕此事的影響,他說私德與公德無關,教授的私生活亦與教學無關。
但反對派的道理也很硬——縱然私德與公德無關,但陳獨秀是你蔡元培發起的進德會會員,背棄初衷,泯滅德行,不能在堂堂北大教書。
蔡元培無奈,解除了陳獨秀北大文科學長的職務,但保留了他北大教授的職務。
兩個月後,聲名狼藉的陳獨秀迎來了五四運動。他一馬當先,喚起群眾,到處講演,親自撒傳單,當仁不讓地登上曆史舞台。
然後入獄,然後出獄,並留下了“出了研究室就入監獄,出了監獄就入研究室”的豪言壯語。
此時的陳獨秀因為北洋政府的迫害而受到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的熱烈追捧,溢美之詞鋪天蓋地,什麽“一個最幹淨的健將”,什麽“我們的光明”,什麽“思想界的明星”,什麽“救濟人類的福星”……
氣勢如虹。
一年後,他徹底轉向,成為中國僅有的幾位共產主義先驅者之一。
1921年,中國共產黨成立。
陳獨秀在缺席的情況下當選最高領導人。
然後,一直到五大,他始終是最高領導人。
16年後,他的好朋友胡適之十分遺憾的說,就是因為嫖娼事件,使得陳獨秀從此不再隻是一個自由主義者。
也有學者提出:假如陳獨秀那一年沒有離開北大,他會不會在一年後急劇左傾是一個未知數。假如不是他帶頭組黨,南湖有沒有那艘船也是一個未知數。
可惜曆史並沒有假如。
從一大到五大,陳獨秀始終是黨的最高領導人。
教員一生中多次談到過陳獨秀。1945年4月21日,他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的工作方針》報告中說:“關於陳獨秀這個人,我們今天可以講一講,他是有過功勞的,他是五四時期的總司令。陳獨秀在某幾點上,好像俄國的普列漢諾夫,做了啟蒙運動的工作,創造了黨。”
但是他的本職工作做的並不好。國共合作的時期,順風順水,無可指摘。可到了國民黨突然翻臉的時候,就能看出陳獨秀作為一介書生的懦弱和迂腐來了。
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突然發動政變,瘋狂殺害與北伐軍並肩作戰的共產黨人。麵對這一突然事件,陳獨秀毫無作為,一味企圖用講理的方式解決問題。
蔣介石也很愚蠢,412的直接後果是,一個懦弱的中共最高領導人下台了,取代他的是一群要和國民黨玩命到底的鐵血男兒。
87會議上,不僅批判了陳獨秀的右傾錯誤,撤銷了他的黨內職務,而且確立了用土地革命和武裝反抗來與國民黨硬杠的方針。
陳獨秀黯然回家,而家裏已經沒有了溫婉的高小眾。
他們之間的裂痕其實已經很久了,首先,高君曼並不是一個與陳獨秀有著同樣信仰的女性,她當初愛上姐夫陳獨秀隻是因為他的學識和驚世駭俗的氣勢。她不是何香凝,陳獨秀也不是廖仲愷;她不是陳鐵軍,陳獨秀也不是周文雍。她隻是一個渴望不同凡俗的小女人,他隻是一個垂涎豐滿肉體的俗男子。
我想,高君曼對與陳獨秀婚姻生活的厭倦首先來自顛沛流離,而致命的裂痕則出自陳獨秀的又一次背叛。如果說,高君曼對陳獨秀那次名滿天下的嫖娼事件能夠以逢場作戲予以諒解的話,這一次則是無可辯駁的出軌。
1925年,陳獨秀和高君曼在上海居住。那時,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日漸淡漠。不久,高君曼帶著孩子獨自去了南京。
陳獨秀無所謂,你愛去哪兒去哪兒,連問都懶得問。不久後的一天,他因小恙去一家醫院診治,認識了正當妙齡的女護士施芝英。
不用我說,各位親都會知道,又一場私情開始了。
陳獨秀不敢把施芝英帶回家,雖然家裏已經沒有了高君曼,但是他黨內的同誌們知道他的住址,會來找他議事的。他另外租了一處房子作為他們的愛巢,以至於他的同誌以為他們的最高領導人失蹤了。
別以為我在胡說,當時的《中共中央特別會議》文件上稱此事為“陳獨秀失蹤”事件。
這段風流並不長,大約一年多些時間,勞燕分飛。
但是最高領導人是不可能身邊沒有女人的,即便發生天大的事,也不能停止對女人的追求。1927年6月,陳獨秀的長子,中共黨員陳延年因被叛徒出賣被捕,7月4日死於劊子手的亂刀之下,年僅29歲。1928年2月,陳獨秀次子陳喬年亦因叛徒告密被捕,同年6月6日在上海龍華就義,年僅26歲。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行於左而目不瞬。陳獨秀就具備如此素質。1927年7月,被免去最高領導人職務的陳獨秀隱姓埋名黯然回到上海租界居住,悲愴消沉之際,他發現了樓下鄰居有一位芳名潘蘭珍的姑娘,既端莊又嫵媚,既溫柔又大方。對付這樣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太容易了,不費吹灰之力,拿下。
必須說民國的女孩子太好了,若在當今時下,哪個豆蔻年華的上海女孩會嫁給一個父親般大小的老頭子?而且沒有工資,而且沒有積蓄,而且沒有社保沒有醫保,而且連低保也沒有!
22歲的女工潘蘭珍開始用自己在煙草公司做工的微薄薪水養活這個51歲的老頭子,她甚至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他讓潘蘭珍與裏弄的所有人一樣,都喊他“李先生”。
盡管已經斬殺了他的兩個兒子,盡管中共已經撤銷了他的所有職務,盡管他已經不再是共產黨員——他在1929年被開除了黨籍,國民政府卻並不打算放過他。1932年10月,國民政府悍然逮捕陳獨秀。
這是他的第五次入獄。
消息傳出後,立即引起世界範圍的軒然大波。
首先是翁文灝、胡適之以及國民政府外交部長羅文幹等紛紛致電蔣先生,要求將陳獨秀交付司法審判而不是軍事法庭。
其次,蔡元培、楊杏佛、林語堂、柳亞子等學術名人或社會賢達紛紛發表文章,要求蔣先生“矜憐耆舊,愛惜人才”,立即釋放陳獨秀。
而杜威、羅素、愛因斯坦等世界級大咖亦紛紛馳電蔣先生,要求釋放陳獨秀。
蔣先生不肯,但做了一個讓步:把陳獨秀送交司法審判而不是軍事法庭。他在11月24日致電南京:陳等所犯之罪,係危害民國之生存。國家法律對於此種罪行早在法律上有明白的規定,為維持司法獨立尊嚴計,應交法院 公開審判。
章士釗挺身而出,自願免費做陳獨秀的辯護律師。
當時,章士釗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大律師,別人重金都求不到他出庭辯護,卻分文不取主動接下了陳獨秀案,一時被坊間傳誦為“有古義士之風”。
甫一開庭,陳獨秀撇開辯護律師章士釗,開始自己為自己辯護。他慷慨陳詞:“餘行年五十有五矣,弱冠以來,反抗清帝,反抗北洋軍閥,反抗帝國主義,奔走呼號以謀改造中國者於今三十年。若謂反對政府即為危害民國,此種邏輯難免為世人恥笑。孫中山黃興曾反對滿清和袁世凱,而後者曾斥孫黃為國賊,豈篤論乎?故認為反對政府即為叛國,則孫黃已二次叛國矣,此荒謬絕倫之見也。”
審判長一腦門汗,隻能宣布依照法庭審理程序,由被告律師章士釗為其辯護。
章士釗總算有了說話的機會。他從言論自由的角度侃侃而談,自以為有理有據,每一句都切中肯綮,沒想到陳獨秀不但不領情,反而當庭提出反對意見。
若問他為什麽反對?蓋因為章士釗的辯護詞裏不時有“清共而後”、“取犄角之勢以清共也”這樣的語句。
被開除出黨的前黨員陳獨秀不高興了!
他明白章士釗之所以這樣說是為了有利於辯護,但陳獨秀的眼裏是不揉沙子的。“清共”這兩個字已經越過了他的紅線,褻瀆了他的信仰,扭曲了他的靈魂,他當然要反對,當然要大聲疾呼。
他在法庭上大聲說:“本人對律師辯護有補充說明。章律師等之辯護,以其個人之觀察與批評,全係其個人之意見,並未征求本人同意,且亦無須征求本人同意。至於本人之政治主張,不能以章律師之辯護為根據,應以本人之文件為根據!”
法庭一片騷動,旁聽席上更是讚譽不斷,“革命家”、“英雄氣”、“不可思議”!
4月26日,一審宣判:陳獨秀以叛國罪領刑十三年,褫奪公權十五年。
也許有不知道“褫奪公權”是什麽東東的,就是“剝奪政治權利”!
宣判後,陳獨秀憤然宣布:“本人叛的是國民黨,並非叛國,以此不公之裁決強加於人,吾等定會上訴,以明是非!”
1934年7月21日,國民政府最高法院對陳獨秀做了終審判決,比一審少了四年。
陳獨秀開始了最後一次也是最長一次的監獄生活。
在此案中最激動的非潘蘭珍莫屬。逮捕李先生的時候她恰好回南通娘家了,當她從報紙上得知自己的老公李先生原來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陳獨秀,不禁激動萬分!她立刻收拾行裝前往南京,租了一間小房子,經常來探望陳獨秀。
陳獨秀本就是驚世駭俗之人,據說他有時興起,竟然在看守的監視下與潘蘭珍敦友誼,跳一曲愛的華爾茲。有看守調笑他,他指著自己的腦袋說:老子是這裏犯了罪,老二卻是無辜的!
1937年,王明挾共產國際之威蒞臨延安後,立即對陳獨秀事件做出了評論,他把陳獨秀稱為“叛徒”,並說他希望蔣介石把陳獨秀槍斃了。他宣稱:我們可以與蔣介石及其反共特務合作,唯獨陳獨秀例外。康生亦在一旁悻悻而吠,汙蔑陳獨秀與日本人有密約,故為漢奸無疑。陳獨秀憤怒反駁說:“你們一向如此,順汝者為戰士,逆汝者為漢奸。”
蔣先生並沒有聽王明和康生的話,陳獨秀安然出獄。
潘蘭珍陪她的昔日李先生今日陳獨秀在江津的一間陋室裏住了下來。
首先需要解決的是吃飯問題。
大概蔣先生先前並沒有料到他會如此窘迫,畢竟這是陳獨秀啊!他出獄了,他的粉絲們不會不管吧?他的同誌們不會不管吧?
他想錯了。
1940年,他大概知道了陳獨秀的近況,生病了,沒有醫保,心裏不免有些惻隱,於是便有了教育部長朱家驊在7月17日致陳獨秀的第一封信——
讀了這封信有兩點感觸。
第一點是國民黨真煩人,寫個信弄那麽多文言文生僻字,必須打倒。
第二點是蔣先生為此事真動了些腦子——派誰去說?由誰去看望,看似小事,其實不然。世人誰不知道那陳獨秀是清高到天上的人,畢竟不是朱安一介女流。當年朱安困厄,蔣托人送去一大筆錢,朱安不要,來人隻說了一句:這是委員長送的,不能不要。也就完事大吉。他選朱家驊寫信,同是相熟的文人,又是教育部部長,多少跟陳獨秀沾點邊。派張國燾去麵見,總歸是昔日一起建黨的戰友,容易溝通,總比派戴雨農去親切些。
果然,張同誌圓滿完成了任務。
於是,半年後,陳獨秀弟弟的信又來了——
第三封信是陳布雷寫給朱家驊的——
第四封是朱家驊給陳布雷的複信——
第五封是朱家驊專門為送錢寫給陳獨秀的——
我很小氣,我以己推人,覺得蔣先生一定很後悔把陳獨秀捉了然後判刑。
1942年,陳獨秀病逝於江津。
該說說陳獨秀的家人們了。
傳統女性高大眾為陳獨秀生了三兒一女,然後眼睜睜看著郎君與自己的妹妹高小眾絕塵而去。
陳延年陳喬年兄弟倆相繼壯烈犧牲,女兒陳玉瑩也在抑鬱中去世。短短三年之間,高大眾接二連三承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痛。
陳獨秀去世兩年後,高大眾也撒手人寰。
隻有三子陳鬆年活了下來。
1951年,教員視察路過安慶,他想起此地是陳獨秀的家鄉,便詢問陳家還有什麽人?當地領導回答說還有一個陳鬆年,在窯廠做工。家庭人口多,工資低,生活有些困難,教員當即指示對陳獨秀的後人予以補助。
1990年,陳鬆年病逝於安慶。
高小眾帶著兒子陳鶴年女兒陳子美自1925年離開陳獨秀在南京生活,直到1931年病逝,再沒見過陳獨秀。
陳鶴年真是個聰明人,他在北大讀書期間便加入了中共,但由於受到父親在黨內的負麵影響,攜妻前往香港定居。抗戰期間又回到內地,參加抗日鬥爭。抗戰勝利後,再次移居香港,供職於《星島日報》。
2000年病逝於香港,享年87歲。
陳獨秀的幼女陳子美近年來名聲大噪,蓋因她善於泅渡,遊的好泳。
潘蘭珍沒有生育,1949年10月30日病逝,年僅41歲。
合肥以陳延年陳喬年兄弟的名字命名了一條路:延喬路。我本來要去這條路上走一走的,卻錯以為在安慶,沒走成。
看介紹說延喬路是南北走向,全長1.2千米,路的盡頭就是繁華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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