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時，有一天看報紙後，我不敢開燈了。

那時候家裏有《參考消息》，我爸看完後我就會拿來看。參考消息經常有編輯國外的信息，挺吸引人的。我媽通常會說我懶，又借口看報紙不幫忙幹家務。練就我的閱讀速度飛快，一會就能把報紙看完。

有一天，我看到《參考消息》一篇報道，說國外的研究發現，開關一次日光燈，壽命縮短十五分鍾。剛看完，就被我媽叫去洗碗。一邊洗碗我一邊想：這日光燈究竟是哪種燈。我們那有兩種燈：一種叫“燈泡”，從小家裏就有。另外一種叫“光管”，是我上小學一會才有的。日光燈？和太陽的光顏色比較像？燈泡的光像早晨和傍晚的太陽光，光管的光像中午的太陽光。究竟哪種是日光燈？這些人真討厭，東西的名字都起得不好懂。他們還把單車叫自行車，你讓單車自己走試試。燈泡像泡泡，光管就是一根管，多麽形象易懂。

洗完碗，我把廚房的燈一拉，心頭一驚：我的壽命縮短了15分鍾了？人能活將近一百年，這15分鍾的壽命是怎麽看的出來？如果老這樣拉燈，我就要少活一兩年。這開關燈對壽命的影響，是通過燈繩穿過來的嗎？當晚我就不怎麽像開關燈了，媽媽催我睡覺，我說你幫我關燈，但是心靈又打鼓，那不是縮短她的壽命了嗎？

在那之後的幾天，我就觀察周圍的人怎樣開燈關燈。好像沒有人故意躲著不去開關燈。難道他們都沒有看到報紙嗎？我想小孩子們都不看報紙，所以不知道。周圍的媽媽們都討厭人看報紙，她們自己也不會看，所以不知道。爸爸和鄰居叔叔們是沒留意到這條報道？想起《參考消息》的刊頭上印著“內部刊物、注意保存”。可能他們有人沒資格看這報紙？

日子久了，我也就坦然去麵對了，開燈關燈是每個人每天都要做的事情，死亡也是不可避免的。就這樣吧。

過了一兩年後，我突然明白了。“開關一次日光燈，壽命縮短十五分鍾”，那縮短的是日光燈的壽命，不是開燈人的壽命。在小學生的我的理解裏，人和動物才有“壽命”，東西物件隻能叫耐不耐用、能經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