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深夜大轉移

那年夏天經曆的事兒不少，給我的印象都很深刻，當然感覺各不相同。那次的深夜大轉移很有曆史感，也很有革命先烈為了理想隨時準備被出賣被告發的感覺。

 

好像是六月九號，我們公寓樓的一個F姓男生把北京的同年級在校生招集到一起，光棍兒樓的L同學也來了。那時其他省市的同學都回家了，隻有北京的同學沒家。也有幾個去了附近親戚朋友家。

 

F同學高高瘦瘦的，穿件兒軍綠上衣，他眼鏡後麵的細細的眼睛有些不安，他說：“今天叫大家來商量一下怎麽辦，聽說國家要派軍隊來學校了。"

"聽說是蒙古兵。"一向少言寡語的LH同學插了一句。

"蒙古兵什麽不敢幹啊，他們還不得對女同學動手動腳？！"另外一個男生接著說。

我們幾個女生互相對視，都沒說話。

"我們商量了一下，今晚我們就轉移到L親戚家去。L已經和表哥商量好了。大家都願意吧？"F同學把決定告訴了我們。沒人反對。

 

L同學也是穿件兒板綠軍上衣，感覺他從剛上大學就那一件兒上衣。他的聲音很渾厚，說話好像是在配音。他最與眾不同之處是他一入學就開始留起了大胡子。每次從宿舍樓窗戶裏看著他背著軍括書包，我就對同寢室的同學說："L又出去放風了！"

他真的很像電影《紅岩》中在渣子洞裏的華子良。

 

L說：“咱們吃過晚飯，天黑後我們轉移。大家把要帶的東西盡快收拾好。" 他的神情是那麽的嚴肅。白色恐怖來臨了嗎？

 

等天黑透以後，我們集合後又等了一會兒，大概快十點了才朝一校門兒走去。校園裏一片死寂，月光灑在樹枝上，柏油路上，也灑在了我們一張張神情緊張的無辜又無助的臉上，很有塗上了一層薄蠟的感覺。

 

快到一校門兒的時候，L讓大家先等等，他去前麵先探一探。他獨自走向了那白色月光下的小門樓兒。不一會兒，L回來了，壓低聲音："門樓裏有便衣警察！"

大家不禁一哆嗦，那怎麽辦？

 

“咱們隻能到專家樓後麵跳牆了。"L的聲音依舊渾厚，依舊

嚴肅，雖看不清他眼鏡後麵的眼神兒，但肯定是嚴峻的目光。

 

我們轉到專家樓後，找到了鬆樹後的那截矮牆。當天傍晚下過雨，草地和樹葉上的水珠兒散到我們的腳上肩膀上，有點兒冰涼的感覺。

 

男同學幫著女同學爬到牆上。站到牆上後，我第一個跳了下去。撲騰一聲，水花兒濺了我一身。就在這時，滋溜一聲一隻貓從我身邊竄過去，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尖叫聲。我的心收得緊緊的, 胳膊根兒都抖了起來。

 

     那隻貓在白色月光中的尖叫聲不止讓我在那一刻心驚肉跳，更帶來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等大家都從牆上翻出來後，L帶著我們走上通往市中心的主幹道。空曠的街道似乎在月光下熟睡了，

我們一群人的腳步聲顯得格外刺耳，似乎是有意識地，每個人都沉默無語，呼吸聲都控製到最低。

有兩次，側麵街道突然拐出來汽車，車前大燈明晃晃地照得我們趕緊駐足用手擋住眼睛，生怕車上

坐著的是來抓我們的便衣警察。

 

      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我們來到一座二層小洋樓下。L示意大家不要出聲。大家跟著他順著窄窄的

陡陡的樓梯摸著黑慢慢往上走，討厭的木樓梯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似乎在提醒住戶們有不速之客來臨。

        

     L的表哥披著件外衣給我們開了門，睡眼惺忪，他一直在等我們。他看了看我們，大概清點了人數，然後對L說：“這兒住不下這麽多人，讓兩個女生住到我在廠子的那間房吧！我給你鑰匙你帶她們去。“

 

   我和C是好朋友，L就帶我們連夜趕往他表哥的宿舍。他表哥的那間宿舍在市東的老工業區，

距離市中心挺遠的。可能是心情緊張，雖然腳步急切，道路好像格外漫長。

 

       終於，我們在差幾分鍾十二點時來到了表哥的宿舍。 宿舍在一樓，是個兩室一廳的共用單元房。

也許是我們的開門聲驚動了另一戶主人，在我們推門進來的瞬間，一雙警惕的眼睛在對麵的一個門縫

迅速出現又消失。

 

     L打開表哥房間門，讓我們進來後，趕緊關上門。他的麵容異常嚴肅，用近乎耳語卻又不容置疑的聲音，

看著我們倆說：”看來那個人覺出來什麽了。如果她問起來，你，" 他看了一眼C，“就說是我的愛人。”

然後，他又看了一眼我，“你，就是我愛人的同事。你們來出差。”我和C默默地點點頭。

 

      L要我們倆不要出去，等他來通知我們是否安全再行動。然後，他用低沉渾厚的聲音說，“再見！”

就昂首離開了，他沉重的皮鞋聲似乎是華子良的腳鐐摩擦著地麵。

 

      。。。。。。

    我和C在表哥的宿舍呆了三天，鄰居見到我們倆，隻是打聲招呼，眼神雖然警惕，卻從沒有問我們的身份。

第四天早上，我們倆決定出去探探情況，帶來的吃的已經吃光了。出去後才知道，外麵一片祥和，沒有蒙古兵

來過的跡象。

 

     我們倆決定不等L來通知了，回到表哥宿舍背上包兒就回學校了。L同學已經在學校了，他竟然

把要通知我們倆的事兒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