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馬運動給人類極限耐力運動的警示

凡是喜歡看賽馬運動的人，都會發現一種現象。當馬門打開的一霎那，十幾匹健碩的馬匹一躍而出，立即衝向頭馬的位置。大家都想搶占先機。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香港馬會遇到一個棘手的問題。有一批退役的馬匹需要處理。他們過去都當過頭馬。然而， 當頭馬的好景不長。漸漸滴，這些頭馬的耐力越來越下降，越來越遠離牠們的黃金時代。如果繼續喂養牠們，牠們吃慣了高營養飼料，花費不菲。 如果從新拉上跑道，又成績平平。最後，香港馬會決定宰殺牠們，同時做一些醫學研究。

 

這一決定十分正確。當病理科醫師解剖牠們的時候，都發現這些退役馬患有同一種肺部疾病 －陳舊性肺出血。

 

為什麽這些退役馬都患有陳舊性肺出血？這一問題一經提出，大家便進行了一場醫學討論會。爭論十分激烈，就有一些騎手列舉了一種不可思議的賽場現象。當頭馬堅持了幾圈以後，常常會有吞咽的動作。馬頭上下擺動，呼吸速率加快，上氣不接下氣。甚至可以看見馬的鼻孔一張一合，十分吃力。這些馬在吞咽嗎？如果是，那麽牠們在吞咽的是什麽東西。難道馬匹在運動中還會有反芻現象？

 

經騎手們的這一提醒，病理學家們立刻想到了一個問題 － 這種比賽中的馬匹正在發生著肺出血。由於肺血管的破裂，血液湧進了支氣管，氣管，再到會厭，最後進入到口腔。然後這些馬，再把口腔裏的血液吞咽進入食管，進入胃部。這就是為什麽，這些頭馬在堅持了幾圈領先的位置以後，人們看到的那種現象 － 馬頭上下擺動，呼吸急促，馬的鼻空一張一合，和接著而來的吞咽動作。

 

為了證實病理學家們的肺出血的假設，在接下來的幾次賽馬比賽中，凡是發現了這種現象，凡是發現了這種吞咽動作的頭馬，在賽事結束後，立即進行了支氣管內窺鏡的檢查。果然，這些頭馬確實是發生了競賽中的肺出血，那都是氣管內的新鮮血液。胃裏也查出了血液，而且這些新鮮血也不是來自於胃。

 

病理學家們的發現，立即讓病理生理學家們一環扣一環地解釋了整個病理變化過程 － 當馬門打開的一霎那，所有的馬匹利用其爆發力，爭奪頭馬的位置。這種爆發力需要大量的細胞內的能源 － ATP。 於是乎，葡萄糖氧化磷酸化的過程立即加快。為了滿足線粒體對於氧氣的需求，呼吸動作的深度和頻率也大幅度增加。從葡萄糖的分解到三磷酸腺苷的生成需要兩步走，第一步是葡萄糖的無氧糖酵解，它的終末產物是丙酮酸和乳酸。第二部是從丙酮酸到三磷酸腺苷。然而，葡萄糖的無氧糖酵解的代謝過程並不需要氧氣，所以它的代謝速度遠遠大於三羧酸循環（從丙酮酸到三磷酸腺苷，Krebs Cycle）。這就造成了丙酮酸和乳酸的產生遠遠快於ATP的產生。血液裏就出現了大量的乳酸。這就發生了氧氣的缺乏，大量的乳酸正在等待著被氧化 － 氧債。由於乳酸的刺激，肺的呼吸動作便大幅度地提升，出現呼吸困難。也是由於乳酸的刺激，肺動脈發生痙攣，而肺動脈的痙攣加上左心室不能及時地排除來自於肺動脈的血液，就產生了肺動脈高壓症 （Pulmonary Hypertension)。人體裏有兩大血液循環係統，一個是體循環，另一個是肺循環。人們所說的高血壓病，其實是指的體循環的血壓升高。而肺動脈的壓力的升高，也是一種高血壓， 它不同於我們平時所說的高血壓，它是肺動脈的高血壓。

 

肺動脈高壓症的結果可以是很慘烈的。肺動脈的血管被擠破，鮮血就進入肺部的支氣管，再沿著氣管進入口腔。於是就有了頭馬的吞咽動作。香港馬會的這一重大發現給了世界賽馬屆一個重要啟示 － 不要當頭馬！為了確認運動醫學的最新發現，每年的 Kentucky Derby 的時候，我都會把賽馬的全程轉錄下來。看看每一個頭馬的結局。不過，這個時候，所有的騎手都已經明了了其中的奧秘。他們隻是暫時地當一圈頭馬。然後就故意減速，壓製著後麵的追隨者。而外圈的騎手也不願意持續地跑冤枉路，他們搶到頭馬的位置以後，也立即減速，壓製著後麵的馬隊，也讓剛剛玩完命的坐騎抓緊時機休息。 所以，自從香港馬會的新發現以後，頭馬的位置就不斷地變換。誰也不願意持續地把持著頭馬的位置。

 

運動有利也有弊。疲勞是對於心肺功能的一個鍛煉。但是，過度疲勞則可能產生一個內傷 － 肺動脈高壓。當肺動脈發生高壓的時候，賽馬氣喘籲籲，這是賽馬運動從利向弊的一個轉折點。

 

目前我們沒有辦法進行動態地測量乳酸的含量，ATP的含量，以便測定這個從利向弊的精確拐點。我們隻能從呼吸困難的程度，來粗略地估計肺出血即將到來。

 

人類的馬拉鬆運動很少看到口吐獻血的運動員，但是，呼吸困難已經經常看到。它代表著血液乳酸的超常增加，也就是肺動脈高壓即將來臨。

 

我在利用豬來做的心髒和肺功能的實驗裏，當我把大量的乳酸通過人工心肺機注入到麻醉豬的體循環以後，八頻道的生理記錄儀確實出現了肺動脈壓力的升高。此後，我再給予一氧化氮和氧氣，肺動脈的壓力會迅速地恢複原狀。單純給予氧氣，其肺動脈壓力恢複原狀的時間遠遠大於同時給予氧氣和一氧化氮的實驗組。這說明，一氧化氮具有減輕肺動脈痙攣的作用。

 

當一個國際性的馬拉鬆比賽拉開序幕的時候。各國的運動醫學小組在馬拉鬆的途中會給予自己國家的運動員一些高能飲料作為補充。很多研究報告都采用的是多種種碳水化合物，中聚糖和低聚糖，還有支鏈氨基酸，CoQ10, 輔酶A等。實際上，運動員連自己身體裏的乳酸都不能及時地氧化，怎麽可能去氧化那些剛剛喝進去的多種糖類和氨基酸呢！這個時候，運動員最缺乏的是氧氣和一氧化氮，隻有她們才是能夠擴張肺動脈和消除乳酸的物質。

 

所以，給馬拉鬆運動員在中途補充一氧化氮的前體－ L-Arginine 和 MgSO4 才是正理。 L-Arginine 可以提供血管產生一氧化氮，它能鬆弛肺動脈的平滑肌。 硫酸鎂可以解除肺動脈的血管痙攣。這兩種物質才是耐力運動的最好的支持性的保健品。

 

對於每一位耐力運動的參與者來說，找到自己的利與弊的拐點才是你最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