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水什麽味兒?(有潔癖者免進)

來源: 2013-10-12 10:35:13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那是一九六八年的秋天。文化大革命走入了鬥批改的階段。江青號召各大學紅衛兵造反派們複課鬧革命。那個時候,人人都是造反派,誰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保皇派。自稱是造反派的我們,曆經兩年文化大革命的吼叫和狂亂,終於等來了從新拿起聽診器的一天醫大同學們裏麵哪裏會有什麽真正的造反派嘛!能考進這所大學,寒窗數年的夢想,都被這個文化大革命衝毀了。鬥爭劉士豪教授的時候,大家都是裝摸做樣地喊叫,“打倒殺人犯,打倒反動的學術權威劉士豪!。。。”。可是內心卻對他的學術成就佩服得五體投地。
 
林巧稚通知北京婦產醫院的管理層,要做好準備,迎接醫大同學來臨床實習婦產科。我們終於能如願以償地進入到臨床實習了。
 
有一位同學,叫做王瑪麗,一個晚上接生了七位產婦,高興壞了。輪到我第一次參加產科值夜班,我也期望著今天能有那麽多的臨盆產婦的到來。 北京市婦產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們都特別歡迎醫大同學來實習。一是因為林巧稚是他們的院長,同時也是醫大的婦產科主任。二是因為醫大同學愛學習,搶手術,搶實際操作的機會。有了這麽一大幫醫大同學的到來,醫生護士們也可以免去很多勞累,值夜班的時候也可以多睡一點覺。
 
晚上接近午夜時分,一位初產婦的子宮口開大了,進入了第二產程。主治醫生叫我負責接生這一胎。我就守候在那位產婦的旁邊。時不時地觀察著產程的進展,計算著宮縮的頻率,量量血壓,聽聽胎心音,預防胎兒窘迫的發生為了加快產程的進展,主治醫生給了病人一點點垂體後葉激素。宮縮加快了,力度也加大了。病人痛得直叫,旁邊的一位護士一個勁兒地鼓勵她, “使勁呀!使勁呀!下定決心,不拍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那個時候,生孩子的時候是必須大聲讀毛主席語錄的。。。
 
這位產婦是初產。為了讓產道擴張到最大,主治醫生命令我在陰道外麵用雙手堵住胎兒的頭顱,讓胎兒緩緩下降。忽然一陣強烈的宮縮,我簡直快頂不住了。 主治醫生突然叫我“鬆手”, 由於我從來沒接過生,不知道應該使多大的勁兒。這一鬆手不要緊,那胎兒就象炮彈一樣平射出來。 虧得我小的時候愛踢足球,也當過守門員,我的位置剛好擋在產床的末端,胎兒就直接射到了我的懷裏,一下子就被我抱住了。好險!如果我的位置站偏一點,胎兒就可能象足球一樣滾落到產床外麵的地板上啦!隨著胎兒的射出,一股羊水不偏不倚地噴到了我的臉上和前胸。我顧不得這些,連忙用手將胎兒的鼻部向下擠,另一隻手從喉部向上捋,把鼻腔和口腔的黏液擠出來。然後立即握住胎兒的雙腳,將胎兒倒提起來,騰出右手給了胎兒的屁股兩巴掌。“哇“的一聲,胎兒哭出來了,而且哭聲很大,那就是我要等待的那種健康的哭聲。我鬆了一口氣,連忙處理臍帶,剪短臍帶,消毒斷端,包紮好。胎盤也滾下來了。我檢查了一下產婦的陰道有無撕裂。清理下體。將胎兒包進繈褓,按照護士的指點,將繈褓的上麵掀開,向後折疊,露出了新生兒的頭部。新生兒的哭聲不斷,力度漸漸下降, 然後停止了哭聲。紫紅的小臉蛋,小嘴突然打了一個大哈欠。。。他要睡覺了。我仔細觀察這可愛的小生命,新生兒的頭頂上還有一個大包,整個頭顱象一顆紅薯,那個大包是胎頭下降時,頂開產道時留下的。產婦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是男孩兒,女孩兒?”。 我把繈褓抱給媽媽看,大聲說,“是個帶把兒的。。。”。
 
我一直沒有注意到我的臉上,嘴上,以及口罩,都是濕答答的。隨著我呼吸的節奏,口罩也呼扇呼扇的。我有一些喘不過氣來了。我一張嘴,大喘一口氣。口罩的一麵居然被吸進了嘴裏。 一點兒鹹湯兒碰到了舌頭。 “啊! 鹹個滋滋的。。。是羊水”。 我連忙叫護士幫我擦臉,更換口罩。。。
 
護士們都笑開了花,“鹹不鹹?”
“鹹個滋滋的。。。”,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第二天早飯時,有幾個同學湊過來,笑著問,“什麽味兒?。。。”
“什麽什麽味兒?”,我反問道。
“別裝了,羊水呀!”
“鹹個滋滋的。。。”
“好喝嗎?”同學們越問越來勁兒。。。
反正已經這樣了,醜事傳千裏。我越是在乎,他們就越是興奮。於是,我幹脆回答說,“鹹個滋滋的,象雞湯。。。”。
其中有一個同學,等到所有的開玩笑的同學們走開後,才靠近我,說,“去查一下產婦的病曆吧,有沒有肝炎病史, 羊水可能有傳染性。”
那種關心的語氣,讓我一下子明白過來,這位同學正暗戀著我。。。我的心髒砰然而動。
 
可是我不想表白。馬上到來的畢業分配將是殘酷的。”遠分對兒,近分贅兒,不遠不近分光棍兒。。。“  如果誰公開了心中的秘密,那等待的分配方案一定是新疆或青海。
 
留在北京是不可能的。但願我能被分配到陝西或甘肅離開北京不太遠的地方。我想能經常看到我的含辛茹苦的父母,也惦記著老師們,有朝一日能回母校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