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自拍

來源: YMCK1025 2021-01-23 12:26:54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11979 bytes)
回答: 新照舊影(916)YMCK10252021-01-23 12:21:02

疫情封城後,他每天發一張詭異自拍:讓全國人民喘口氣

點擊右邊星標 一條 2021-01-23
每天一條獨家原創視頻

陳文令

20年前因為“小紅人”一炮而紅,

成為中國最標誌性的雕塑藝術家之一。

去年初,疫情全國封城期間,

他在福建老家拍的一組照片又吸引了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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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光頭頂著各種“破爛”:

菜葉子、雞毛、豬頭、牛糞......

看似隨性幽默的行為,

實際是他在絕望中找尋生存的縫隙。

疫情的重壓之下,

他用這種方式給自己和身邊人

都帶來了“絕地生花”的希望,

想讓全國人民喘口氣。

這個藝術界有名的“拚命三郎”,

常常在創作上不計後果——

早年賣掉房子做雕塑;

花百萬元做一件收藏前景並不樂觀的作品;

患病後也沒有放緩節奏......

無論是他醜陋的光頭、被欺壓的童年,

還是死裏逃生的經曆,

都成為了創作的靈感來源。

他說,“要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自述   陳文令
編輯   譚伊白  責編   陳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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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令曾兩次和死亡擦肩而過。
一次是25年前,他和女友在鼓浪嶼海邊遭遇三名歹徒持刀搶劫,他衝上去赤身肉搏,被刺20多刀,手腕動脈被割近乎喪命,成為震驚當地的頭條新聞。
另一次就在2014年,醫院診斷他患了鼻咽癌。原本他長發飄飄,漸漸禿了頭,起初他也想盡辦法去植發,後來索性剃光了。於是陳文令在近幾年隻要露麵,都戴著一頂窄邊黑色氈帽,即使後來他已完全康複,頭發也沒有留回來。

2020年疫情期間,一組照片讓他把帽子摘了下來,露出一顆光亮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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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新創作《每日一頂》——一組帶有行為概念的攝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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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爆發前,他20多年來最重要的一次個展剛剛在北京開幕,就因為疫情被迫中斷,他心情沮喪地回了福建老家,沒想到就被困在了這個叫安溪的小縣城裏。封了村,每天和家人嘮家常、烤地瓜,日複一日地循環,讓人抓狂。

當情緒表達找不到出口,創作的欲望也得不到宣泄時,他感到“差一點就要抑鬱了。”

在死亡籠罩中尋找生的縫隙,仿佛是陳文令最擅長的事。“既然老天讓我沒有頭發,那作為藝術家,我就用我醜陋的頭頂做展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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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走出家門,看到什麽就放在頭頂頂著,讓人幫他拍照,自娛自樂、自我療傷。
第一天他將一個竹篩子頂在頭頂。安溪盛產茶葉,他看到很多茶農在用竹篩過濾茶梗,竹編的網格密密麻麻的,“有一種儀式感”,他便叫一個茶農阿姨幫他拍了第一張照片,前兩次都沒頂成功,第三次終於成了。
第二天,他睡到日上竿頭,母親養的一隻母雞還眯著眼在一旁打盹。他悄悄地抓起一把雞毛壓在頭上,將母雞舉起,被驚了神的母雞突然展翅,像鷹一樣,想要衝破束縛獲得自由,“跟年初疫情那時候的我們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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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照片發到朋友圈,共同經曆著最絕望和無助的日子的朋友們,都好像被這張幽默的照片觸碰了,“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動”,他覺得縫隙中終於照進了一點光。
於是他一發不可收拾,兩個多月,他用頭頂頂了兩三百個物件,一朵花、一頭豬的標本、牛糞、神像、奶奶的照片、母親種的菜花……頂他愛的東西,他有所感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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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體的都被頂完了,他就開始倒、灑、揮,有時頂十幾遍都不成功,也有一點危險,經常頭頂被砸破,但疫情期間的生活就這樣一天天被填得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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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東西作為藝術語言,也來自於他童年時代的經驗。
1969年出生的陳文令,小時候家門口有一條小溪,中間一排石跳墩幫助村民往來。可每當春夏兩季,常有小洪水淹沒了石跳墩。他和同學們就自創了一種“豎泳”,把衣服脫光,兩手扶著衣服和書包頂在頭上,兩腳在水裏用力地蹬腿遊過去,上岸後抖一抖身上的水就和小夥伴玩去了。
這個近四十年前的兒時往事一直在他做《每日一頂》的時候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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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他看來,身體是底座,支撐起“光頭”這個“展廳”,他在人體中最小也最為尊貴的位置,一日又一日地展示著對這個世界的期許,及對人類災疫的同情與憐憫。
“每日一頂”後,他感到生命都澎湃了起來,對待世界的看法也發生了變化——“人間是沒有垃圾的,隻要放對了地方,都是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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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令在北京的家
一個月前,我們來到北京采訪陳文令。他渴望抓住時間,常擔心我們會錯過最好的拍攝日光。一米八幾的個子,一口濃厚的閩南口音,出口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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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當晚北京突降大雪,當走出餐廳時,看著漫天飄雪,陳文令借著一點酒勁丟了帽子脫了鞋,團了一把雪頂在頭上,我們架起機器,用慢鏡頭幫他留住很快就融化了的瞬間。
以下是陳文令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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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絕境中尋找逃生的縫隙 
拍《每日一頂》給我最大的感受是:即使在如此令人沮喪的特定時期裏,你也不要怕,尋找一種你能夠起舞的方式。
現實裏麵,其實從我很小的時候,就充滿了一種對自己命運冒險性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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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原來的成分不好,我記得小時候一直被歧視、被欺壓,後來也跟貧困反抗,也跟自卑反抗。90年代末的時候,我從農村到了廈門,那時候整個廈門都在發展經濟,空氣中都能聞到錢的味道,而我死活就是要搞藝術。
在廈門市政府上了兩年班後,我辭了職,去中央美院進修雕塑。那個時候我天天在給人家幹體力活,幫雕塑家放大雕塑,活得像一條野狗一樣,到處混,天天都在想,下個月怎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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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的時候,我一口氣做了幾十個小人雕塑。它有點像我的自傳體,一個孩子,身子瘦骨嶙峋。我把它們一股腦全搬來了北京,找了好多著名的批評家、美術館到處跑,跑了七八天,最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沒有錢,也沒有人脈,誰會搭理你陳文令?
一周之後我帶著一鼻子灰回到廈門,一整個月沒有說話,就覺得自己沒什麽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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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看這些小人的精神狀態,並不苦難,他也在大笑,他的悲痛裏是有希望的。我就想,有誰規定一定要在美術館、在白盒子裏、在體麵的地方才能展出作品?一定要去北京做展覽才能出道、被世界認知?
當時就把自己在廈門唯一的房子賣掉,我想賭一場。
我把所有的小人噴成紅色的,搬到海邊,放在船上、沙地上、樹上、燈塔上,遍布整個珍珠灣,像火山爆發一樣。成就成,不成也就拉倒,人活著就要活得很夠、很透,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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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多個小紅人放在野地裏展覽,當時在國內是史無前例的。市長來看了,廈大的教授也來看了,藝術青年、市民、乞丐、流浪漢都來了。
我成了!人生的任何逆境中都有能逃生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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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令個展《有限與無限》展覽現場
 服務於“下裏巴人”的理想 
小紅人之後,我本可以春風得意、吃穿不愁,結果我又把跑道換了,來了北京。
二三十年來,我執著於用公共雕塑來表達自我和對社會現象的反思。那時候流行的是客廳尺寸的雕塑,但我就是不顧一切地執著於做大型公共雕塑,因為我希望我的藝術不挑觀眾,能將它們放在天地之間,歡迎所有人。
所以我的作品大多表麵具象,但重組在一起並不寫實,而是超現實,一種荒誕的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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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庸之惡》
《平庸之惡》中,我構建了一個沒有獨立思考能力、極其渴望晉升,又善惡不分的“功臣鬥士”。我借鑒了德國哲學家漢娜·阿倫特的概念,她認為極權主義統治下,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罪惡,是比天性殘酷更可怕、更具毀滅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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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
《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中,我讓龐氏騙局的主角麥道夫被一頭放著爆炸屁的牛頂在牆的中央,這個“牛屁”,不僅暗喻了過度貪婪的悲慘結局,也意味了泡沫經濟的危險。
那次被歹徒襲擊差點喪了命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麵對那段經曆。直到2011年,我才想著應該做一件作品,來梳理和升華這個生死悠關的劫難,就有了《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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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案》
它描繪的是一個生物鏈,環環相扣,每一個生命都是成功者,也是失敗者,隻有放下和寬恕了才能獲得自由。這件作品展覽過後,我回到了那三個罪犯的村莊,以匿名的方式資助了案犯的家庭,也把《懸案》獲得的30萬獎金捐給了當地的一所勞改犯的子女學校。
我希望這些孩子們能夠得到愛,不去仇恨,不去犯罪,不再拿著屠刀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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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有2800多個縣城,我想那裏的觀眾根本找不到欣賞作品的入口。其實真正大師作品的普適度極高,比如齊白石、張大千、梵高、畢加索、卡普爾,都有廣泛的觀眾基礎。
我們現在的當代藝術可能更陽春白雪,但你一下讓中國的觀眾接受這些是很難的,我就連在家鄉做一個關公像都很難,會有人跳出來,讓我在關公旁邊刻一隻蟾蜍(寓意致富),說“你這關公能文能武,但不能幫我賺錢又有什麽用?”
所以陽春白雪的審美背後可能隱藏了一個下裏巴人,按理說,中國的“下裏巴人”還更多。很崇高,但又很卑微。
我從小從農村走出來,在農村、城鎮、一線城市都待過,我知道人的審美和人性的複雜程度,所以我希望我的作品讓北京人看得懂,也能讓我們那個小縣城看得懂。如果能讓一個普通阿姨都能看到表麵那一層,我的藝術理想也就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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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令書法作品《紅與黑》
 用更柔軟的方式反抗 
疫情期間困在老家,我還定製了兩把拖把一樣大的毛筆來寫字。
一把沾著紅墨,一把沾黑墨。當今世界風雲變幻,衝突四起,天下並不太平,曾經的黑夜隨時可能再度降臨。紅色是我們國家的圖騰色,中國人也常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這一筆寫出來,我有一種家鄉個體和世界命運關聯在一起的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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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離開家鄉36年了,疫情期是我回家待的最長的一段時間。如果說福建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北京則是鳥一多什麽林子都有,文化、藝術圈層很豐富。直到今天工作室拆遷了很多次,但我依然沒有離開北京。
年輕時的那些經曆,讓我把生命看得更重,也看得更淡。盡量不辜負自己的良知,開心、充盈、飽滿,每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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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令常在路途中信手塗鴉
現在每天我給自己規定一定的閱讀量,走到哪裏都帶著一個速寫本,想到什麽就寫兩行字、畫一個圖像。因為我相信沉澱是在萬裏路之中的,要不斷轉換視角,才有可能雜交,進而優化,我交朋友也是這樣,喜歡認識很多除藝術家之外的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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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是半百的人,說實話,不計後果的冒險精神肯定沒有年輕時那麽強烈。但依然還在想,有什麽硬骨頭要挑戰,有什麽邊緣很值得一試?但跟現實不是硬碰硬地幹,我在找一種更溫暖、更柔軟、更動點腦筋的出口。
就像我們閩南語有一首歌《愛拚才會贏》,內容講的很好,但我不讚成標題的兩個字,首先如果都是要靠“拚”來度過這一生,那太苦了,《每日一頂》天天頂,其實嗨得不得了,那不是多苦多拚的事。
而努力了之後,也不一定要“贏”。人生常常是輸在眼前,贏在遠方的。

 

鳴謝:集美·阿爾勒國際攝影季

部分圖片由陳文令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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