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換房間
郝仁一行幾人回家沒多大功夫，“滾”就循著動靜找過來了。
沒人知道這個隻有一尺長的小黑貓是怎麽做到消息這麽靈通的，反正郝仁剛在客廳裏坐下，就聽到朝向大街的一側窗戶傳來一陣劈劈啪啪的拍打聲，抬頭就看到“滾”正在外麵用尾巴使勁抽窗戶棱子，其時伊紮克斯正窩在沙發上頗為局促地研究地球人的電視遙控，他抬頭看到那小貓，臉上露出一絲驚奇：“這是你養的貓？”
郝仁起身去給“滾”開窗戶，一邊頭也不回地答應：“啊，名字叫‘滾’，你別管這名字是怎麽來的，反正就這麽叫了。”
明明是無人照料在外瘋跑了好幾天，“滾”看著卻比前些日子還胖了一圈，也不知道這個神奇的家夥是怎麽在貓狗橫生環境險惡的南郊幾條街混的風生水起的。它輕盈地跳到郝仁肩膀上，肉呼呼的身子偎依著後者的脖子，隨後發現了客廳裏的陌生人，那張貓臉上很人性化地露出相當驚奇的模樣。
它不是沒見過家裏來新住戶，它是沒見過身高達到兩米一五的直立行走生物——人人都見過狗，但你要見到一隻夏利那麽大的狐狸狗那臉上表情肯定跟“滾”一樣。
伊紮克斯不知想起什麽，臉上微微露出懷念的神色：“寵物啊，我以前也養過一隻貓。”
郝仁一口口水嗆進支氣管裏：“你養貓？！”
他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身高五米多的火焰惡魔懷抱一隻小貓的殘酷景象，那貓是熟的……
伊紮克斯笑了笑：“惡魔深淵裏沒有貓，但我管它叫貓，那家夥是一頭惡魔獵犬，趴在地上的時候比你高兩頭。不過後來死了，本來它能跟著我一塊來這邊的，但它不願意走。”
郝仁皮笑肉不笑地跟著嗬嗬兩聲，心說還真有給自己養的狗起名叫貓的……
這時候莉莉已經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就跟個活潑的小兔子一樣從旁邊跑了出來，她一眼看到郝仁肩膀上蹲著的黑貓，立馬腳下刹車站定，畢恭畢敬地跟“滾”打了個招呼，隨後興致勃勃地跟伊紮克斯介紹起來：“誒，大個我給你介紹一下啊，這是‘滾’，這地方的二把手，我排行老三，你排行老四，客廳那台電視排行老五，蝙蝠排行老六……”
莉莉是滿口胡謅，顯然好不容易從八個時區之外回到自己的小窩讓這隻犬科動物異常亢奮，她就跟剛回到家的小狗一樣開始到處跑著撒歡，以至於都敢跟伊紮克斯開起玩笑來（她對大惡魔原本可是相當忌憚的），隻可惜伊紮克斯聽了半天一個字都沒聽明白，他扭臉看看郝仁：“她說啥？”
“別搭理她，人來瘋，”郝仁嗬嗬幹笑著，“明天還是得找渡鴉12345一趟，讓她把你們這語言問題給解決一把。對了，你餓不餓？先吃點東西？”
伊紮克斯搖搖頭：“不用了，你告訴我房間在哪就行，我先去睡一覺，等醒了我再想想在你這可以幫上什麽忙。”
伊紮克斯曾經說過他來到地球的半個多月基本上就是睡過來的，這時候又要睡覺，郝仁這個被小說嚴重荼毒的大齡青年頓時自以為想通了其中關節：“哦哦，我明白，你從另一個世界穿梭到這邊肯定耗費挺多精神力，這時候得依靠沉睡來恢複到巔峰狀態是吧？”
伊紮克斯奇怪地看了郝仁一眼：“你怎麽總是想這麽多？我就是時差沒倒過來……”
郝仁：“……你跟我來，樓上有空房間。”
伊紮克斯答應一聲，跟在郝仁身後剛要上樓，薇薇安突然聞聲從廚房方向跑了出來：“房東，要給大個安排房間？正好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郝仁好奇地看著薇薇安，發現對方臉上有些扭捏：“怎麽了？”
“我那屋空出來給大個吧，”薇薇安似乎感覺自己突然提出這種請求有些添麻煩，但還是說了出來，“我想搬到地下室住。”
郝仁張張嘴，立刻會錯了意，臉上帶著關切的表情安慰薇薇安：“是不是莉莉又擠兌你房租的事兒了？你別搭理她，我都不在意你還在意什麽，總不能因為你不交房租就把你趕到地下室吧……”
薇薇安趕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想住地下室——”
吸血鬼少女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指了指外麵燦爛的大太陽：“我白天精神不振，得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雖然高階血族不怕太陽，但最好還是跟陽光保持距離，我知道你是好心讓我住在朝陽的屋，但再這麽住下去我內分泌別說失調，恐怕直接就給曬沒了！”
郝仁一開始還心想這是薇薇安編出來的理由，但對方把血族的種族特性都搬出來了，再看看她臉上的表情也挺認真，於是知道薇薇安確實是這麽想的，便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他有一點為難的地方：“地下室確實挺大的，而且當初往外租過所以水電什麽都有，隻是裏麵堆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起來恐怕費勁。”
“沒事，我幹活麻利著呢！”薇薇安露出很自傲的神色，“我最擅長的就是在各種環境下給自己折騰出一個睡覺的地方，業務相當嫻熟！”
看到吸血鬼少女臉上躍躍欲試的神色，郝仁就替她感到一陣心酸：這倒黴姑娘以前過的到底是怎樣的日子呦……
薇薇安手腳麻利地樓上樓下跑著收拾，郝仁也跟在後邊殷勤地幫忙，沒過一會調換房間的問題就搞定了。伊紮克斯完全沒有什麽行李，大惡魔用魔法搞定一切，他的東西好像都可以從某個異空間裏變出來，所以隻要給他騰一個空房間就好，而薇薇安的居住要求更是簡單：背陰即可，甚至不要求幹燥通風（吸血鬼自帶空調），自然更好安排。
這座大屋有一個與其規模相襯的大地下室，曾經也是往外租的，在郝仁“生意輝煌”的那兩年他還心血來潮地把地下室也給裝修了一下，將其均分為兩個屋，其中一個專門當倉庫，另外一個則整的像小套間，地磚牆紙家具電氣一應俱全，可以說除了沒窗戶之外跟樓上的房間沒什麽兩樣——甚至還更寬敞一些。這兩年地下室沒人住，原本當做出租屋的那間“外房”裏多多少少也堆了點雜物，但好在收拾起來也容易，沒過一會所有雜物就都被郝仁給收攏到一起，準備全都扔到旁邊的小倉庫裏。
薇薇安把自己那點行李搬到自己的新房間，看到郝仁正蹲在地上倒騰一個木頭箱子，好奇地湊了過來：“房東，這些東西待會也送到旁邊倉庫裏？”
“嗯，等會搬過去吧，說實話都用不上了，但扔了也怪可惜的——都是我小時候的東西，”郝仁看著木頭箱子裏的東西，臉上忍不住露出回憶的神色，“看看這些，當年都是挺新的玩意兒，為這些東西我還跟鄰居家孩子打過架，現在看著都破成什麽樣了。”
薇薇安撓撓頭發：“在我眼裏這都挺新的。”
郝仁那點感慨頓時憋死在支氣管裏：他就不該跟一個隨身揣著六斤古董當護身符的老妖婆談論人生回憶的事兒，這太容易傷自尊了。
薇薇安也看出郝仁表情一瞬間有些尷尬，馬上轉移話題，指著箱子裏的東西讓郝仁給她介紹介紹。
“這是我初中時候用過的飯盒，這是我小時候的遊戲機，那時候遊戲機還用的這種卡帶，我經常把外麵的殼子拆了，就光把裏麵的線路板插在機器上，感覺特高端，這個是我鄰桌的寒假作業……媽蛋為啥這東西在我這兒？哦，這還有半張一塊錢，當初我撿回來每天就盼著什麽時候能撿到另外半張呢……”郝仁一個個如數家珍地介紹著，中間偶爾還會有點驚喜，薇薇安則在旁邊興致勃勃地聽著，兩個起碼有好幾百代代溝的家夥就這麽研究起一堆破爛來，直到最後郝仁從箱子最裏麵翻找出一個菱形的鐵片來，薇薇安的眼神一下子有了變化。
“這個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郝仁全然沒有注意到薇薇安的表情變化，隻是把那手掌長的鐵片子在手裏顛來倒去地把玩著，“好像是哪的工藝品，上麵這些曲裏拐彎的符號也沒人認識……”
你還想要秘籍？
郝仁把玩著手裏的小金屬片，並沒感覺這東西有什麽特殊——事實上它看著也確實很普通。
那隻是一個巴掌長的菱形鐵片，看著就像從老舊的木頭農具上掉下來的加固件，顏色灰黑，帶著飽經風霜的磨損痕跡，其一麵光滑，另一麵則有著彎彎曲曲仿佛葉脈一般的紋路，像是那種專門刻在假文物上用來唬人的象形文字。郝仁可以確認這東西就是普通的鐵：他拿吸鐵石試過。
“讓我看看。”薇薇安不由分說地把那個小鐵片搶了過去，湊在眼前翻來覆去地翻看，郝仁看到對方這個舉動可算反應過來：“你認識這東西？”
“……不確定，但我應該在什麽地方見過，”薇薇安眉毛微皺，“不是這樣子的東西，但上麵的符號我看見過。話說你從哪弄到的？”
“我也不知道啊，”郝仁撓著頭發，“我記著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有這東西了，那時候我才四五歲，一個四五歲的小屁孩，玩具箱子裏多點少點什麽東西哪能注意到。我就記得這個肯定是我自己撿回來的，而且不知道怎麽回事，當年特別寶貝這玩意兒，家裏清理了幾次舊東西我都沒舍得把它扔了。”
薇薇安顯然不怎麽滿意這個答複，她捏著小鐵片，用手指摩挲著上麵的紋路，回憶了足有兩分鍾才抬起頭來：“我確確實實見過這個符號，而且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的意思是那距今至少千八百年了。不過我也記不清細節——你知道我這個記憶好像有點毛病，時間一長就糊塗。”
郝仁咽了口口水，他別的沒聽清，就聽清“千八百年”幾個字，頓時心裏一喜：“你是說這東西可能是個古董？！而且有可能是上千年的古董！？”
薇薇安白了郝仁一眼：“你可以試著上古董市場上賣去，看有人要不。”
郝仁尷尬一笑，知道這又是自己小市民心態發作了，於是不再提古董賣錢的事，不過他還是珍而重之地把那個小鐵片收起來：哪怕這東西不值錢，就衝著它能讓薇薇安這個千年老妖一驚一乍的份上這也是個寶貝。
隨後倆人繼續收拾屋子，原本這裏堆放的雜物就不多，而且郝仁還經常下來打掃，所以活計完成的很快，沒過一會該轉移的雜物就被扔到了旁邊的小倉庫裏，順便郝仁還清理出來半箱子早就該扔的陳年破爛，而地下室則變成了一個幹幹淨淨的新房間。這裏有床有桌有椅，甚至還有一個網線接口，唯獨沒有薇薇安最討厭的大太陽：地下室僅有的窗戶是西麵牆頂上的一個小天窗，半埋在大屋的牆基底下，每天隻有太陽落山的時候有陽光直射進來，正符合薇薇安的生活習慣。
郝仁仍然覺得讓一個像薇薇安這種級別的美少女（請牢記吸血鬼妹子永遠十七歲）住在地下室裏是種暴殄天物，但看到收拾幹淨的房間也挺不錯，他心中的罪惡感也就稍減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薇薇安看起來特別高興，她巨熱情地幫郝仁拍掉身上幹活時沾染的塵土，笑顏如花：“房東你真是個好人，謝謝哈，以前我在外麵討生活就沒人對我這麽好過，那時候……”
好吧，吸血鬼妹子當年的辛酸往事說多少都沒夠，總之我們知道這個倒黴姑娘終於在生活窘迫了好幾千年之後迎來了美好生活就行——至少在她看來當前生活就挺美好的，這姑娘易滿足到令人發指的地步，跟莉莉一樣好養。
伊紮克斯可能還需要幾天才能適應在這邊的新生活，作為廚娘的薇薇安也需要幾天才能適應家裏突然多出來的第二個飯桶（第一個飯桶是可以一口氣吃下三碗麵條的莉莉），新房客之間的磨合期這才剛剛開始，而據郝仁觀察目前情況平穩：大惡魔是個和善無爭的家夥，有著和其種族設定截然相反的好脾氣，這樣一來郝仁就不用擔心自己的日常生活更加雞飛狗跳了：天可憐見，有莉莉和薇薇安倆活寶在，這家裏但凡再來一個暴脾氣的，郝仁就該考慮睡馬路了。
既然家裏暫時不用擔心打起來，郝仁自然要去關注一下自己工作單位的事：他跟渡鴉12345好幾天沒見麵，又攢了一大堆的問題。
於是在一個晴空萬裏，秋風漸涼的早晨，郝仁乘上了前往王八坨子的破公交車，在一番土到掉渣的路途之後來到了那個威武霸氣的地方：天堂駐地球辦事處，簡稱駐球辦。
渡鴉12345的豪華洋房似乎永遠是那個樣子，它所處的空間就仿佛時間靜止般凝固在一個霧蒙蒙的早晨，洋房範圍內是景色宜人，而範圍外則永遠有一層看不透的濃霧盤踞，郝仁有時候會突發奇想是不是要去那片濃霧裏看看，或許能發現這“神界”的秘密，不過每次都未能成行，他甚至都沒敢跟渡鴉12345提這茬——天知道那個神經質的女人在聽到郝仁這異想天開的想法之後會不會幹脆給他一磚。
郝仁在一名藍色的元素仆從引領下來到了渡鴉12345的辦公室，一推門就看到那位女神大人正在辦公桌後麵聚精會神地研究著一幅飄在半空的影像，看她臉上時而愁眉緊鎖，時而陷入沉思的模樣，郝仁大驚失色：這不靠譜的家夥竟然也有認真工作的時候！
這時候渡鴉12345已經感到有人進來，抬頭大大咧咧地打招呼：“呦，郝仁，好幾天不見，氣色可以啊，時差倒過來了？”
“額，還好，還好，”郝仁每次跟這位女神大人見麵的時候都無法進入“凡人朝聖”的心理狀態，久而久之他幹脆也就習慣了，權當做是上班碰見部門經理，“我來是想……”
“先別急，你把這次任務情況詳細匯報匯報，”渡鴉12345擺擺手，“前兩天你說的太簡略，我這沒法寫檔案。”
你聽聽，這多正規！上帝還得寫檔案……
郝仁隻好清清嗓子，把前兩天在英國的經曆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而且這次著重提起了約福爾德城堡下麵的亡靈以及那個叫南宮的半吊子獵魔人，他感覺這是任務過程中最大的意外，所以值得一提。渡鴉12345聽完之後沉默了幾秒，問了郝仁個問題：“你覺得自己任務中遇上的最大困難是什麽？”
郝仁沉默了幾秒，終於坦率開口：“肉體凡胎，真心幹不來這要命的活計——我覺得自己還是需要點戰鬥力，哪怕沒有戰鬥力，有點自保能力也行啊。在地宮裏麵的時候我光跟著莉莉跑就差點累死，大部分時間別說打小怪獸了，我都處於努力防止自己被小怪獸打的狀態，這搞不好是會死人的！你說的身體強化倒確實是到賬了，隻不過這個到賬速度是不是略慢點？或者你下次給我個不那麽要命的任務也行……”
“給你的已經是最簡單的工作了，剩下的同期隻有個去參宿三調停戰爭的任務，你去麽？”渡鴉12345翻個白眼，“不過你確實需要鍛煉強化這是真的，光靠肉體調整隻能給你個基礎，真正的戰鬥力需要訓練。這樣吧，我先給你……”
渡鴉12345還沒說完，郝仁立馬就精神起來了：“給我個秘籍功法是吧？果然該有這玩意兒！”
“嗬嗬——”渡鴉12345斜眼看著郝仁，“你小說看多了，而且你以為我真給你個功法秘籍之類的東西你就一步登天了？那東西也是需要學習訓練的，凡人要釋放一個火球術都得做倆月的習題才能熟悉公式，奧術類魔法需要高等數學知識。你以為跟遊戲上似的，拿到技能書雙擊一下你就能隨手搓出寒冰箭來——想得美。平常看個數學題都叫苦喊累的家夥，哪怕給他本禁咒大全他也學不下去，光開頭那‘十年施法三十年模擬’的題庫就夠丫哭出來的。所以……你還想要秘籍麽？”
郝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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