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連小獸的辛酸
這麽一場鬧劇,就這樣在張永恨不能發,口不能言的情況下收了尾。
其實寧初二那個時候就該發現。
連十九確實喜歡和稀泥,但是在她的事上,他從來是不怕得罪人的。
封涔出來以後,整個人都胖了一圈。
隻是對於自己被連十九撈出來這件事,很是惱火了幾天。
最後,幹脆熏了一身桃花,騎著小白馬回祀風穀了。
不久之後,寧初一也跟著消失了。
寧初二離了連府,在不大的欽天監上下逢迎,隻一年的時間,便讓自己成熟到學會了一切的插科打諢。
連十九曾笑言,她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原該丟到人堆裏曆練曆練。
可是當她真的‘長大’之後,他又總覺得那張笑臉那樣刺眼。
那不該是她的笑容,因為那樣的笑,讓他覺得心疼。
回憶,即便是那樣令人捧腹的過往,依舊帶著淡淡的哀傷。
連十九將初二攏在懷裏,吻著她的額頭。
“今晚別走了,住在這兒吧?”
這屋子空了這麽久,也隻有她回來了,才覺得有了家的味道。
寧初二張了張口,想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在官場這一年,她才真正知道了,高處不勝寒的道理。
連家越是風光,越要處處小心。
隻是那個懷抱那樣溫暖,溫暖到她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酣甜一夢,她恍若又回到了那個飄雪的倚梅樹下,懶坐閑庭的日子。
他鬆著下朝還未及換下的朝服領口走過來。看見她撐起的紙傘,淡笑著用手撥到一旁。
“不冷就略站站,冬雪寒梅,本就是最好的景致。嬌妻在懷,就這麽一不小白了頭又如何?”
公子如玉,白首之約,一眼望進那深眸,便是窮其一生的守候。
難得的一個好覺,便是如自浮生偷來的半日清閑,讓兩人都睡的那樣香甜。
清晨的第一縷霞光破曉而出時,打在鏤花的窗欞上,隆冬之月也感溫暖和熙。
然而這樣的晴天之下,也並非每個人都有這份好興致的。
就比如站在廊下,端著臉盆,同大春大眼瞪小眼的招財就在苦惱著,到底,該不該去叫門。
這個時辰,正經是該起了。
再不進去伺候,裏麵那兩位當大人的,應卯可都要遲了。
但是他扒著耳朵聽了半晌,也沒聽見屋裏有動靜。
連夫人昨兒晚上上吊沒死成,起的也滿早。乍一看就守在門口的兩個傻子和手裏兩份梳洗用具,楞了一下。
“寧初二昨兒晚上沒走?”
招財和大春搖頭。
“在屋裏...睡的?”
兩個人點頭。
她就皺了眉頭,嘖嘖歎息。
“來那個…也睡了?”
她怎麽記得,昨兒招財說那碗補血湯藥都讓她那兒媳婦給喝了?
招財和大春這才明白過來,此睡非彼睡,當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臉紅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事,他們怎麽可能知道?
“...守夜的也沒聽見點動靜?”
要說這人上了年紀,也改不了偏愛八卦的毛病。您瞧瞧連方氏那一臉純看熱鬧的架勢,哪裏有半點當事人是她親兒子的覺悟。
招財挺不好意思的低垂著腦袋。
“昨兒小爺不讓守著,就都撤了,奴才也不知道這裏麵….”
都幹了點啥。
連方氏默了默,惦著腳往裏麵瞧著,催促二人。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們倒是叫門啊,再耽擱下去,等下都得遲了。”
您那是擔心遲不遲嗎?
大春和招財也沒敢說話,抬手敲了兩下門扉。
“爺,可起了?小的們進來伺候。”
裏麵安靜的沒有半分動靜。
“爺…”
還是沒人應。
連方氏心裏琢磨著,自己兒子忒不像話了點,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
初二正...也能這樣?
就試探著問了句。
“要不,我找個大夫來瞧瞧?”
屋裏就聽到咕咚一聲,不知是什麽掉在地上的聲響。
緊接著,就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屋外的人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便都挺沒節操的摒氣聽著裏頭的動靜。
再說這邊。
連十九壓根就沒想到這個東西敢把他踹下床!
你道屋裏的人睡著?
其實早就醒了,本想著叫人進來梳洗的時候,還沒撩開簾子就聽見連方氏那不大不小的絮叨。
寧初二就算再是在爺們兒堆裏呆久了,臉皮也是掛不住的。
可歎連十九這個沒羞沒臊的,一邊笑眯眯的支著頭聽著,一邊道。
“真當小爺饑不擇食了...要不,咱們當真試試?”
初二聞言一惱,直接就將人給揣下去了。
連十九說:“你把我拉起來,不然我今兒就不上朝了。”
全然就是兩人婚後那個無賴樣。
寧初二裹著被子瞪他,就是不動。還拿眼挑著,翻了個挺大的白眼。
欺負人也不是這個做派,當她是軟柿子呢?
連十九就笑了,索性就在那地上盤腿坐了,揚聲對外頭說。
“都回吧,晚些時候送床幹淨被褥進來,衙門那邊給我告個假,就說…”
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道。
“爺們兒夜裏凍著了。”
氣的寧初二想上前撕了他的嘴。
您還能再不要臉一點嗎?
寧初二被他羞的耳朵根都紅透了,偏生那外麵的人還都當了真,那一片咂舌唏噓之聲,根本百口莫辯。
怪隻怪自己昨兒晚上順了他的意,早上才遭了這‘無妄的災’。
正糾結著怎麽出去的時候,屋內的窗戶突然被外力推開了。
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沐浴在陽光裏,本來正咧著小嘴笑呢。一看到屋內的情景,臉色倏地一僵。
“你們!!!在一塊睡了!又沒有帶人家!啊啊啊….”
有著這等勇猛,又可以隨意進出連十九居室的,除卻熊孩子連小獸,還能是何人。
且說小家夥昨兒被連方氏哄著,就徑自在她屋裏歇了。
清早一起床,就習慣性的摸到自己爹的屋裏來了。
每個沒跟親爹睡的早晨,他都會搬著小板凳爬上窗戶叫連十九起床。
這屋內的窗戶,也都會單獨留一扇不鎖的,方便小家夥進出。
哪承想,剛一趕來,就看到這麽令他辛酸的一出。
一看見爹娘又把他扔下單獨睡,扯著嗓子就哭了起來。
那是真的傷心了。
寧初二趕忙三步並兩步將孩子抱下來,挺不要臉的說著瞎話。
“娘親昨兒晚上生病了,你爹爹擔心過了病氣給你才沒讓你來的。腓腓這麽可愛,娘親怎麽舍得不跟你睡呢?”
“真的?”
“當然是真的。”
“上次你們兩在一塊睡的時候,娘也是這麽說的,嗚嗚嗚。。。。”
都當他是好唬弄的嗎?
屋外的人見到這情形,都有點哭笑不得,再看兩人那樣子,便知道這又是他們家爺逗媳婦玩來著,也就見怪不怪的趕緊上前伺候。
寧初二整個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唯有連小爺對著那麵窗戶,一臉的若有所思。
那地方…也該封上了啊。
經過那一晚,兩人心裏的結總算是解開了。
隻是更重要的問題,又再次浮出了水麵。
寧初一要造反,連十九若幫襯著,便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先不說宗族那邊如何交代,單就連十九的爹爹連喻那裏,都是個極大的問題。
且說連喻,年輕時就是上京數一數二的人物。堰秋三十七年狀元,一手丹青妙筆生花,祖上又曾是托孤重臣。
偏生為人內斂,極少說話,黨羽相爭,曆來都是打著瞌睡和稀泥。
如今攤上這樣的事,很難說他會拿出一個什麽樣的態度。
寧初二終日鬧騰的寢食難安,連十九卻跟沒事人似的。
每日下朝回來,就沒羞沒臊的跑到後廚跟她膩歪,半點沒有憂思之態。
欽天監,照常無誤的去。
喝著一杯老君眉,歪著頭盯著她能這麽看整整一個下午。
打著的名號更是讓人不齒。
“最近本官總睡的不安穩,想是內思外憂所致,來你們這兒靜靜心。”
倒是將欽天監當成道觀用了。
寧初二塞了隻香爐給他,燃了三隻安神香就這麽讓他捧著,他依舊滿臉笑容。
夫妻兩就跟傻子似的,不時相識一眼,說不出的溫馨。
這一日,他回來的晚了些,寧初二正在喂腓腓吃飯,看見他進來便隨手接了大氅打算放過去,轉身就被抱了個滿懷。
想是剛從外頭應酬回來,連十九的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蹭著她的臉頰說。
“怎麽沒見你喂我呢,成日就知道喂那個東西。”
顯然是有了老婆忘了兒。
寧初二臉頰微紅,伸手推他。
“就沒個正經的。”
臉頰白皙中透著粉嫩,不由讓他在頰邊偷了個香。
“早知道我是個不正經的了。”
回了院子,看見燭火,聞著飯香,他就是沒來由的開懷。
這是他的家,裏麵有他的妻,就隻這簡簡單單的一個理由,就讓他覺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