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櫻》(全)by 凝翠崖——(第51-80章)
第五十一章 光陰(十)
更新時間2003-10-13 0:16:00 字數:4564
“北鬥沒有死?”觀音不解。
李亞峰說了下去,“菩薩,你救我到南海,看樣子整個西方極樂世界和天庭也應該鬧翻了,不過,我勸你還是多想想的好。不是連如來佛祖都失蹤了嗎?依我看,應該是暗中有人把西方極樂世界、天庭,再加上無定鄉都擺了一道……而北鬥,就是牽動整個陰謀的一個線頭。”
“究竟是怎麽回事?”觀音蹙起眉頭,望著李亞峰。
“我是在曹臨死時的暗示裏想到的。的確,議和的時候我一開始是打算在天庭大鬧一場。”李亞峰解釋說,“但如果王信不死,在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是文昌帝君轉世的時候,議和、或者說天庭的招安未必就不能成功。事後想一想,王信的動手是有些衝動了,但北鬥在那個時候完全沒有動手殺死王信的必要,因為王信根本不提防她,她想要製住王信是很容易的事,為什麽一定要殺了他呢?天庭中人可能不了解,但北鬥在無定鄉生活了五百年,她很清楚,隻要王信一死,以我為首的無定鄉和天庭之間的仇恨就再也解不開了。”
“僅僅憑這一點?沒準兒是你多想了呢?”聽李亞峰講的正經,龍女從觀音身後探出頭來反問。
“當然不僅僅是這一點。還有,北鬥死得太容易了。她是天庭重臣,又在無定鄉臥底六百年沒有人察覺,不要說以前南宮視她如姐妹,王信甚至還娶了她。”
李亞峰頓了頓,接著說,“一個如此厲害的人物怎麽可能死得這麽容易?曹的天狼釘絲毫奈何不了玉帝的金身,當然,北鬥不可能象玉帝那樣了得,但一個長年在敵方臥底的奸細居然對自己的背後毫不注意,這本身就有問題。”
“有理。”觀音讚同說,“我和北鬥有幾麵之緣,總覺得她深沉有智,並不簡單,說來若是曹暮用盡心機才殺了她也就罷了,但她死得如此輕巧,確是有些讓我意外。”
“隻要一個地方有了破綻,那麽再仔細想想,剩下的破綻就好找得多了。”李亞峰恨恨地說,“表麵看來,天庭在五百年前想要操縱我假裝‘逆天’,但天庭既然早早渡薑冉成仙,那就是說天庭早就打算把計劃告訴我了。可我偏偏在薑冉成仙的同時在始皇陵中找到了逆天邪功的全部功法口訣,又知道了天庭一直在耍我,下定決心要和天庭作對到底。事情巧到這個地步,不得不讓人覺得這好像是有人在幕後安排出來的。還有,當我心裏有些猶豫,想要好好弄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不再糊裏糊塗搞下去的時候,偏偏神農穀丹成,天雷亂轟,我師父和四師祖也死了,讓我完全沒了退路,隻能和天庭作對到底……時間上也太過巧合了。”
“北鬥在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每次都是王信催著我早下決心……雖說那時候王信和北鬥走得還不是太近,但在王信要娶北鬥的時候私下裏給我說過,北鬥決斷力強,很多時候他的想法都是受北鬥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啟發而來的,要我好好重用北鬥。當時我還笑他向著自己老婆,可現在想想,北鬥明明是天庭重臣,怎麽會想要我和天庭作對?這其中還是有鬼。”
李亞峰一口氣說完,下了結論,“總之,北鬥這個人絕對不簡單,至少,她不應該是天庭的人。”
“……這就奇了,北鬥如果不是天庭的人,那……”觀音喃喃自語,突然失聲叫了出來,“逆天邪功!”
“不錯。”李亞峰說,“如果把創逆天邪功的人看作一股勢力的話,那麽,如來佛祖的失蹤,無定鄉和天庭的征戰,再加上我剛才說的那些疑點……所有這些都可以說明,也許就是這股勢力在暗中操控了天庭、無定鄉、我、甚至連西方極樂世界的行動也包括在內。而北鬥,就是這股勢力中的一員!”
“什麽!”龍女從觀音身後跳了出來,大喊起來,“照你的說法,連佛旨都是假的?你練會的逆天邪功也是那股勢力讓你練會的?”
一瞬間,李亞峰和觀音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兩個人對視片刻,沉重地點了點頭。
◎◎◎
“不過,逆天邪功說是邪功,但其中倒也看不出什麽邪氣。”良久,仿佛是在尋找李亞峰話中的破綻,觀音說道。
“什麽意思?”
“按照我的參悟,逆天邪功應該是和兩樣東西息息相關的。一是一個‘情’字,二是時間。”觀音說起來,“雖然我練不成,但我看得出,這套功法是從情入手,在悲喜、生死之間才能了悟。你之所以能夠練成第三層和第四層,也就是因為這些。由來的正統功法都是講求靜心滅情的,這個‘邪’字可能便是由此而來吧。至於‘逆天’兩個字……”
“口訣中有‘逆天改命’的說法,大概就是指這套功法能夠操控時間了。”李亞峰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第三層功法練成之後,我可以讓時間暫停,在停頓的時間之內隨心所欲,但我想範圍還是有限製的,我一直被困在無定鄉,不知道到底範圍有多大,但我剛才試著察看了一下自己體內的真氣走向,似乎覺得範圍的限製已經沒有了。這大概是因為我已經練成了第四層的緣故吧。”
“也不盡然。”觀音正色道,“我雖然沒能練成逆天邪功,但照我看來,第四層功法如果練成的話,並不僅僅是能夠暫停時間那樣簡單,應該還可以……”
“應該還可以怎麽樣?”李亞峰急急追問。
“應該還可以……”觀音說話的速度很慢,但沒有絲毫的疑慮,“應該還可以逆行時間才對。”
觀音不顧李亞峰一臉的震驚,繼續說著,“本來逆行時間沒什麽稀奇,但不借助外力的時間旅行就有些匪夷所思了,逆天邪功的神奇之處應該就在與此。隻是以我的悟力,也隻能按照口訣揣度到第四層而已,第五層之上就隻有猜想了……莫非練到了第五層就可以到達未來?不,這說不通……那……”
李亞峰打斷了觀音的話頭,問,“你說什麽?逆行時間?”
觀音從沉思中驚醒,答道,“是啊。逆行時間。”
李亞峰不可置信地說,“怎麽可能?你為我通經活脈,我已經想起了我還是文昌帝君的時候的本領,可說到逆行時間的功法……我腦中全無記憶。聽你的語氣,逆行時間還不算什麽,這……”
觀音微微一笑,說道,“你被困在無定鄉五百年,當然不知。”
“我不知道什麽?”李亞峰心裏一動,“你是說……”
“凡間科技日新月異,時間機器在近兩百年前已經有了。”突然間觀音改了語氣,一本正經地說起來,“2358年6月,第一台時間機器由美籍華人傑8226;劉研製成功,同年7月,世界上第一次載人時光旅行試驗成功,同時辨明時光旅行中對曆史的改變可以影響現代社會的發展進程,於是,時光旅行立刻被全麵禁止。”
李亞峰一時不能適應,張大了嘴聽觀音繼續說著。
“然而,時光旅行的誘惑是巨大的,隨著科技的發展,越來越多的野心家、探險家、甚至包括一些好奇心強的普通人紛紛以身試法,暗中嚐試時光旅行,並試圖改變曆史,這曾一度令整個世界陷入混亂之中。直到三十年後的2388年,全球時空管理局建立,並以強大的科技、軍事力量對時空偷渡者進行了全麵徹底的鎮壓之後,世界秩序才恢複正常。直到今天,時空管理局在全球各地設立分部,對時空進行全麵監控,隻有在聯合國以及時空管理局總部的聯合許可之下,才允許極少一部分人進行時光旅行,而這些人大多數都是曆史學家,通過時光旅行對曆史進行考察罷了。但審查之嚴也令人望而卻步,近五十年來,隻有兩組考察隊通過了審查。曾經有人說,比起通過聯合國和時空管理局的審查來,還不如自己造一台時間機器來的容易。但是,在時空管理局的嚴密監控之下,所有的時空偷渡者都湮沒在時間長河中了,不要說到達他們想要去的目的地,往往就在他們發動機器的同時,時空管理員的子彈已經貫穿了他們的心髒。”
觀音說完,衝李亞峰微微一笑,似乎在問,“怎麽樣?明白了嗎?”
李亞峰張口結舌。
觀音歎了口氣,接著說道,“自古都說神仙也要凡人做,可近千年來,成仙成佛的人是少之又少,反倒是神仙中做凡人的多了起來,比起天上枯燥乏味的神仙生活,凡間種種是多姿多彩得多了。就是貧僧,如今也在凡間有另一個身份。說起凡間之事,自然比你了解得更多。”
李亞峰如夢初醒,不由得哈哈大笑,“菩薩,這五百年我一直在與天庭征戰,倒是幾乎忘了我原來也是個‘現代人’,啊,要是這麽說起來的話,對於現在的世界,我應該也是個‘古人’了吧。你這一說,可把我嚇了一跳。哈哈,時間機器,這真不像是從觀音菩薩口中說出來的東西。”
龍女不服氣地反駁,“我家菩薩可不光是說說,菩薩在凡間……”
觀音輕咳一聲,阻住龍女的多嘴,自己開口說道,“天庭、大雷音寺、還有無定鄉都在與地球有異的另一個空間,是以凡間至今還不了解,但凡間科技發展速度極快,想來神佛妖仙與凡人彼此了解共居的日子也不遠了。”
觀音頓了頓,望望李亞峰,繼續說,“尤其是五百年前‘神醫李亞峰’治遍天下絕症又突然失蹤之後,從中醫學發展起來的中國玄學日漸興盛,雖然未在天庭注名,但以學者身份修成半仙之體的凡人也頗有幾個……”
“唉。”觀音輕輕一歎,說道,“其實,神仙與凡人之間的區別在科技發達的今天實在是越來越小了,有多少神仙也做不到的事情凡人卻輕輕易易就做到了,神仙?也不過是個虛名罷了……”
“怎樣都好。”李亞峰毫不在乎地搖搖頭,“菩薩,說真心話,什麽神仙、凡人,我是不在乎的。我現在隻想做我自己該去做的事情。菩薩,請借我一間靜室,我要閉關,好好琢磨一下逆天邪功的第四層,看看我究竟能做到些什麽。”
觀音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驚問,“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李亞峰笑了,“菩薩,你不是告訴我逆天邪功的第四層能逆行時間嗎?”
“難道……你真的要去改變曆史?”
“不知道。但如果讓五百年前的李亞峰不用大腦地任性下去,結果就會像現在的我這樣,除了自己之外,什麽也沒有了。”李亞峰笑笑,接著說,“其實我還是一開始那個我,對什麽天庭、神仙都不感興趣。但至少現在我知道了很多我一開始就該知道的事情,也有了補救的能力……”
“你要去代替五百年前的那個李亞峰重來一次?”觀音顫聲說,“不可能的,曆史會影響未來,如果你殺了過去的那個李亞峰的話,未來的你也就不存在了!”
“菩薩,你誤會了我的意思。”不知怎地,李亞峰的笑容中竟有幾分邪氣,“李亞峰這個人最討厭別人操控他的生活,我為什麽還要去打擾過去的自己?雖說不太可能,但如果我真的能回到過去的話,我會盡量不和過去的李亞峰產生交集的。隻不過……我也許可以把自己的遺憾補回來……讓它們不再發生。”
“你到底想做什麽?”在觀音的追問之後,龍女也跳出來問道,“逆天邪功不也是別人讓你練成的嗎?你用它能做到什麽?結果不還是被別人操縱嗎?”
“是嗎?”李亞峰長笑一聲,“所以我才要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至少……我要一個能夠讓自己滿意的結果。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李亞峰望向觀音,說道,“菩薩,你隻能讓我放手去做,我想,要找到失蹤的如來佛祖,也隻能靠我的逆天邪功吧?雖然我不一定認真去找,但如果能讓如來佛祖成為我的夥伴,我要做的事情應該更容易成功不是嗎?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好嗎?包括那什麽時空管理局的事情在內。”
觀音望著李亞峰,良久良久,終於歎了口氣,說道,“好吧。唯今之計,也隻有全靠你了。”
第五十二章 錢強的苦惱
更新時間2003-10-13 0:16:00 字數:6089
……
秩序的存在是因為將被破壞,而規律,將是混亂的時空中最可笑的字眼兒。
深夜難眠夢回處我常常捫心自問,我是否真的打開了地獄的大門?然而,我清楚地知道,這不過是我的自我陶醉而已。
時空管理局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機構,被稱作“捕手”的時空管理員們對偷渡者的大肆殺戮乍看來讓世界變得正常有序,但這也許無非是在無數“或然的未來”當中能夠被我們接受的一個,在我們弄明白時間的結構之前,所有的變故都早已發生過了。
古人曾經說過,巴西的一隻蝴蝶扇動翅膀,能引發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颶風,我無法知道,一隻留在遠古時代的泥濘中的鞋印,會使今天的哪個人的性格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未來,已經被改變了。
——摘自時間機器發明人傑8226;劉晚年回憶錄《未來的故事》扉頁
◎◎◎
“我究竟在想什麽呢?”浮在空中的華文昌輕輕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自嘲地笑笑,“就像觀世音說的一樣,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後悔藥吃。雖然那些事情現在還沒發生,但對我來說,卻已經是過去的回憶了……的確,我是回來了,那就去做些本來我想要做的事情,這一次,我毫無顧忌!”
說到後來,華文昌的臉色又變得猙獰起來,四周的雲氣也仿佛有所感應,開始不安地躁動。華文昌察覺到了,忙收斂氣息,又在空中沉思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起來。
“不過……雖說我已經知道了些東西,但比起要做的事情來,我知道得還太少,北鬥這條線又暫時斷了……對了,心魔界裏的那個家夥說什麽來著?泰山無字碑,西安始皇陵……好吧,故地重遊也許是個不錯的決定。可能的話,再找上幾個幫手……”
隨著話音,華文昌的身形突然隱沒在空中,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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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強,你今天這又是發什麽瘋啊?我和思音姐都忙著呢,幹嘛非要把我們都叫回去?什麽?哈,開會?你還真以為你……”
“知道了,隊長,我和思思這就回去。”
正是黃昏,夕陽的光輝戀戀不舍地灑在小城雷州的每一個它還能照耀到的角落。
在市中心一所寫字樓六層的房間裏,一個年輕人正透過玻璃窗出神地望著夕陽。
年輕人很瘦,臉上頗有些風霜之色,顯出一副與年齡決不相稱的成熟與睿智。不知為什麽,他的眉頭緊鎖,仿佛有些怎麽也想不通的難題在困擾著他。
年輕人的名字叫錢強,是來自二十五世紀的時空管理員。確切一點兒說,在時空管理員應盡的巡視時空並逮捕偷渡者的職責之外,他還是一個優秀的“時空捕手”。
錢強來到這個雖然並不屬於他,但現在對他來說卻已經並不是十分陌生的時代已經二十八天了。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片迷霧,令他越是思索,就越是陷入百思不得其解的泥潭。
2516年7月8日,百無聊賴的錢強和另外兩名時空管理員一起發現中國南海上空出現了原因不明的時空震蕩,經儀器分析,應該是源自時空偷渡者。但當他興衝衝趕去的時候,卻隻來得及呆呆地望著一個沒有借助任何機器力量就能在時空隧道中暢遊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如果錢強不是全球時空管理局中為數不多的“時空捕手”中最優秀的一個,如果錢強不是經曆了過多的匪夷所思的事件,隻怕他也會和另兩名時空管理員一樣,在發呆之後就是發瘋,即便是被治愈了,也會因為留下了無法承受任何強烈精神刺激的後遺症而不得不辭去時空管理員的工作。
人的眼睛可能出錯,但三台時間機器的記錄都說明了錢強的眼力依然是時空管理局中最好的一個。在被局長楊睿逼著做了兩遍精神檢查之後,錢強提出了單身前往二十一世紀初期——至少在機器的記錄中,那個神秘身影的去向是指向那裏的——追殺時空偷渡者的申請。
但是,無論是對於全球時空管理局,還是對於錢強這個被稱作“亞洲蒼雷”的時空捕手來說,事情都不像往常那樣簡單。
一切都是因為二十一世紀初期這個時代過於敏感了。
在這個時代中,一代神醫李亞峰的突然出現和突然失蹤都是懸而未解的曆史謎團。至今為止,任何有關李亞峰這個人物的考察都被嚴厲禁止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由李亞峰開創的“新中醫時代”的曆史潮流出了哪怕是半點差池,不要說人類的平均壽命很可能就會由現在的二百一十三歲倒退回五百年前的不足八十歲,更會有數不清的不治之症重新成為人類的夢魘。
根據“時空的或然率”來計算,李亞峰的出現就像是一隻蒼蠅——這種據說是曾經非常惹人生厭的小飛蟲在二十五世紀早已成為全世界隻有不到一百隻的珍稀生物了——去叮一隻無縫的蛋一樣純屬偶然,如果因為什麽莫名其妙的調查活動使得這個偶然發生了什麽改變的話,雖然曆史一定會原諒這個錯誤,但已經習慣了對古人的短命發出感歎的現代人卻一定不會原諒的。
但是,這又不能不管。
誰知道那個神秘的偷渡的家夥會攪出點兒什麽事兒來?萬一——其實這個詞也是多餘的,在那個時代,除了揭開神醫李亞峰的神秘麵紗這件事還會吸引時空偷渡者的目光之外,那就隻剩下拯救臭名昭著的中國足球還值得一幹了,很難想象有哪個不要命的球迷會冒這麽大的風險去做這麽一件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傻事兒——如果他真的像上一撥去給希特勒提供反物質武器的那幫懷古的狂人一樣想改變曆史的話,那可是非阻止不可的。
所以,錢強的申請雖然馬上就被時空管理局批準了,但附加條件是一定要帶上一個能夠把錢強這匹時不常會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脫韁的野馬看管起來的人物——如果不是為了要把對曆史的影響最大限度減小的話,全球時空管理局局長楊睿甚至想硬安上一個集團軍去看著錢強這個從不安分的小子——在百般斟酌之後,這個人選落在了時空管理局亞洲分部南海區主任管思音的頭上,她是以思維縝密和冷靜沉著而著稱的,再加上這次時空震蕩就發生在管思音的轄區,錢強也無話可說。
但節外總是會生枝,從來不過問時空管理局的事情的中國玄學院又硬要派個人去參加這次追殺行動,理由居然隻是院長的一句:“她一定會幫上忙”。
不過,不管錢強怎麽抗議,建立在興盛的新中醫學的基礎上的中國玄學院的壓力不是時空管理局承受得起的。於是,俞思思,這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姑娘就成了三人小組裏的最後一個成員。
令錢強慶幸的是,雖然俞思思的大小姐脾氣很令人吃不消,但她倒也的確幫了不少忙。至少,在錢強發現李亞峰似乎真的懂得不少鬼畫符的玩意兒以後,同樣對鬼畫符有所研究的俞思思在錢強心裏也變得越來越重要起來了。
事實上,在錢強的想法中,追殺時空偷渡者這件事兒並不怎麽要緊,同樣的事情錢強不知道幹過多少了。雖然時空管理局對外宣稱的是所有妄圖改變曆史的時空偷渡者都在他們出發之前就都被逮捕了,但每年總有那麽幾個漏網之魚會成功回到過去——然後在他們真的做出什麽事情之前死在追殺過來的時空捕手的手裏,這裏麵倒幾乎有一半是錢強的功勞。
雖說這一次的偷渡者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把自己乘坐的時間機器給隱形了——錢強一直是這麽認為的,他甚至為自己在當時沒有想到這一點並因此能夠追殺到二十一世紀初期來而慶幸不已——但追殺這種事情對於錢強來說並不難,至少錢強曾經是這樣認為的。
錢強的最大目的是就近觀察一下曆史上最神秘的人物之一:神醫李亞峰這個小子,如果能順便揭開他的失蹤之謎就更好了。
然而,當三人小組來到二十一世紀初期的時候,錢強才發現,事情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順利進行下去。——他媽的每一步都出了毛病!
首先,那個莫名其妙的時空偷渡者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盡管所有的數據都證明他已經來到了這個時代,但無論錢強怎樣搜索都找不到他的人影。雖然在錢強的打算中,就算是找到了他也要先放一放,等自己把李亞峰觀察夠了再說,但自己總要找得到他才行。
照說不管是誰穿越了時間,都會在自己身上留下些可供儀器追蹤的東西。超時代偵測儀可以追蹤偷渡者帶到古代來的現代的各種小玩意兒——哪怕是一針一線。像現在這樣全無線索本身就不可能,除非偷渡者是穿著五百年前的衣服或者是光著身子來到的這個時代才可以解釋。
再說,就算偷渡者滿足了這個條件,他乘坐的時間機器可是絕對逃不脫儀器的偵測的,找不到任何線索的錢強幾乎要相信自己看到的那個身影是真的沒有借助時間機器自個兒穿越時空了。
可是,就算真的是這樣,因為時空偷渡者並不應該存在於這個時代,那麽,在他有任何行動的時候都會產生些微小的時空震蕩波,可這在示波儀上依然沒有絲毫顯示。也就是說,那個偷渡者雖然已經到了這個時代,但從他抵達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動也沒有動過——難道說他一來就死了?他費這麽大勁穿越時間來就是為了給自己找個死的地方?二十五世紀的福利也沒差到這個地步吧?錢強可是不止一次罵娘了。
接下來就是關於那個莫名其妙的李亞峰了。把DNA調查竊聽裝置安在李亞峰身上倒是很容易就辦到了,本來嘛,李亞峰到處拋頭露麵,好找得很,俞思思搶著和他握了一次手就搞定了。
可是,在二十五世紀萬試萬靈的東西到了五百年前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要出毛病,原先DNA調查竊聽裝置不光能把被調查人的所有言行都記錄下來並且傳輸到接收器裏去,還可以把被調查人的資料——反正那些東西都記錄在DNA裏了——傳回來加以分析,可裝置明明安在李亞峰身上,卻就是有幹擾信號,弄得什麽也聽不清看不見,更不要說DNA情報了,居然全是亂碼。連著在李亞峰身上安了三次,結果都一樣。
這除了讓錢強歎息李亞峰這個人物實在是缺乏警覺性之外,隻有埋頭去修機器——機器一直都是好的,但錢強的腦子卻快要鬱悶得出毛病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DNA調查竊聽裝置雖然在李亞峰身上不管用,但在李亞峰周圍的幾個人身上卻還是有用的。曹暮、王信、薑冉這三個人經常出現在李亞峰的身邊,通過安在他們身上的幾台裝置,倒是可以完全把握李亞峰的言行。不過,顯然錢強認為這是不夠的,他把管思音和俞思思都打發了出去,讓她們盯緊李亞峰,嘴上說著這是為了萬一偷渡者突然出現時好加以防備,但最大的目的還是想找出李亞峰到底有什麽地方和一般人不一樣來。當然,盡管錢強不太清楚管思音的想法,至少好奇心同樣強烈的俞思思是非常樂意完成這樣的任務的。
倒也不是錢強不想親自去觀察李亞峰,他之所以一直把自己關在這間租來的寫字間裏的原因在於:錢強對自己的機械技術充滿信心。他認定,自己可以把安在李亞峰身上的那台DNA調查竊聽裝置的接收器修好,至不濟也可以找出為什麽來自李亞峰那裏的信號會受到幹擾的原因。還有就是,錢強認為那個不知所蹤的時空偷渡者早晚一定會現出原形,送到自己的門上來,在那之前,自己還是守著儀器比較好——再說,錢強雖然習慣了獨往獨來,但他也逐漸發現了使喚人的好處,誰讓自己是管思音和俞思思的隊長呢。
隨著錢強在努力衝儀器使勁和守株待兔的同時,錢強也開始對李亞峰分析起來,但他馬上就發現這種似乎是理所當然的舉動太過無謀了,這無疑使自己的苦惱達到了顛峰:有關李亞峰的一切好像都遠遠超過了自己的理解和分析能力——而那本來是錢強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之一。
在錢強忙了將近一個月之後,他終於想到辦法把安在李亞峰身上的DNA調查竊聽裝置的接收器調整好了,他急匆匆地對傳來的各種信息分析起來。結果,正像錢強預料中的一樣,自己又一次被李亞峰給嚇了一跳。
顯然,錢強這一次的震驚過了火,從不認輸的他甚至向還在外麵觀察李亞峰的管思音和俞思思求援了。
“我搞不懂……”錢強緊鎖著眉頭向窗外的夕陽歎息,“我真的搞不懂……我是不是在看到那個見鬼的偷渡的家夥的時候就已經瘋了?是的,我寧肯相信自己是瘋了……”
房間正中,寫字台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著,機殼背後有幾根線拉得很長,接在牆角放著的一堆古怪的儀器上,寫字台前擺著張長長的沙發,上麵扔著個大街上到處都有得買的小鬧鍾,除了秒針的“嘀噠”聲之外,房間裏靜得出奇。
錢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
突然,房間裏安靜的氣氛被打破了。
“咣”的一聲,門被踹開,一個長發披肩的秀氣女孩——二十五世紀中國玄學院的高材生俞思思——氣呼呼地衝到年輕人麵前,指著年輕人的鼻子叫了起來。
“錢強!你到底想幹什麽?一會兒一個主意!我和思音姐正忙著正事兒呢,你一句話就把我們都叫回來!叫你聲隊長你還真擺起架子來了?告訴你,本大小姐不吃這一套!你……”
俞思思一邊衝錢強嚷著,一邊指手畫腳地加強語氣,但配合著一張漲得通紅的娃娃臉,隻讓人覺得俏皮可愛,全然沒有一點兒威勢。
從房間門口又走進一個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女性,反手把房門帶上,笑著說,“錢強,你也不能怪思思生氣,今天,那個梁啟金終於去找李亞峰治病了,思思正看得高興呢,就讓你給叫回來了。”
“管姐。”錢強不理俞思思,衝管思音打了一聲招呼,“我知道。”
說著,錢強走到房間正中擺著的寫字台上的電腦跟前,隨手按了幾下鍵盤,音箱裏就傳出了李亞峰的聲音。
“……梁醫師,你這個定點兒放屁的毛病說難治也不難治……我這兒有個偏方,保你藥到病除。你聽好了,地龍一百零八條,吞服。啊,對了,一定要活的。”
“……什麽?你不知道地龍是什麽?不會吧?你可是鼎鼎有名的腦科權威啊,就算你不懂中醫吧,可怎麽連這點兒常識都不知道呢?地龍就是蚯蚓!這回明白了吧?啊,你知道,我很忙,還有那麽多病人等著我去看呢,那就先這樣?啊?唉呀,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哭鼻子呢?地龍又不難找,就算藥店裏沒有活的,你自己去挖不就得了?”
“……咳,老張、老錢,你們也別不管我說什麽都往本子上記啊,這種病一般人也不會得……啊,我可不是說這病是我讓他得的啊,你們也知道,我可不是記仇的人,再說,梁醫師也沒得罪我什麽是不是?嘿,你們樂什麽?……”
“咦,錢強,你把接收器修好了?”俞思思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開了,用驚異的目光打量了錢強一眼,趴在寫字台上興致勃勃地撥弄起筆記本電腦來,嘴裏還在問,“錢強,你為嘛用開這種東西了?”
“一個合格的時空管理員必須學會利用身邊的一切。”錢強開始試著讓自己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用手指指寫字台上的電腦,又指指俞思思,接著說,“包括這種古老的資訊處理器……和像你這樣自以為是的千金大小姐。”
“錢強!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看我……”
“思思!錢強是在故意逗你生氣,你可別上當。”管思音像是從錢強的話裏聽出了什麽,忙打起了圓場。
“哼!那本小姐就偏不生氣!氣死他!”俞思思拉著管思音,雙雙坐到寫字台對麵的沙發上,把手一抱,頭一轉,故意不看錢強。
“還是說正事吧。”錢強走到寫字台後,也坐了下來,一本正經地說,“我現在必須承認,這份工作絕對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承擔得下來的,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第五十三章 小組會議
更新時間2003-10-13 0:17:00 字數:6517
“哈,錢強,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一下子轉性子了?不光說起話來正兒八經,連態度也變得這麽古裏古怪的了?”俞思思真的被錢強的話和態度嚇了一跳。
“因為……”錢強認真地說,“我的確需要你們的幫助。管姐的準確的判斷力、麵麵俱到的分析力……俞……思思,還有你的玄學知識……我不知道我們三個人加起來的力量能不能完成這份工作,但如果隻憑我一個人的話,肯定不成。”
“哈,你終於承認你不行了!”俞思思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起來,剛高興地叫了一聲,忽然看見錢強一臉嚴肅,不知怎麽的,態度也軟了下來,含含糊糊地說,“其實……你也很了不起啦……你好像什麽都懂似的,這不,你連古代的機器都會用會修……還有,你那一身功夫就很厲害啊。”
“……我的功夫厲害?”錢強苦笑了一聲,“還是從頭說起吧。管姐,你和思思這些日子一直盯著李亞峰,有什麽結論沒有?”
“……結論嗎?”管思音倒是很痛快地說了起來,“我不知道思思是怎麽看的,但從我這一方麵來看的話,在我們依然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盯緊李亞峰還是一個最為合適的決定。不過,至少到現在為止,李亞峰的舉動和史書中的記載沒什麽太大出入,當然,親眼見到和從史書中的了解一定是有區別的……但沒有發現有時空偷渡者對李亞峰產生什麽影響。”
“管姐,”錢強笑笑說,“管姐應該很清楚,現在我雖然對那個不知道躲到哪裏去的偷渡的混蛋充滿敵意,但我的最大目的是搞清楚神醫李亞峰的失蹤之謎……我最想知道的是李亞峰有沒有什麽特殊的舉動……”
“哇塞,錢強,我開始佩服你了。”還沒等管思音答話,俞思思搶著說,“你這個人真有性格耶!連楊局長的話都敢不聽!”
“隊長。”管思音加重語氣說了“隊長”兩個字,仿佛是要提醒錢強注意身份,“隊長,我認為對李亞峰的監視是建立在搜索偷渡者這個前提之下的,我們身為時空管理人員,不能做出任何可能改變曆史的事情。在出發之前,楊局長也一再提醒過,要我隨時注意阻止你的過火的行為……”
“……在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動用包括武力在內的任何手段。對不對?”錢強把管思音的話補充完整了。
管思音鄭重地點點頭。
“楊睿這個老狐狸!不過……管姐,你難道對神醫李亞峰真的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嗎?”錢強順口罵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一句之後笑著問管思音,“我可是越來越對他感興趣了……這也是我現在要求你和思思幫我的原因,我發現,憑我一個人的本事,好像根本沒辦法把李亞峰怎麽樣——考慮到最壞的情況,我總不能去一直監視一個我贏不了的人吧?”
“我對李亞峰個人沒什麽興趣。”管思音嚴肅地說,“我對任何可能把未來曆史變得一塌糊塗的事情都不感興趣。”
“思音姐,可是我很感興趣耶。”俞思思一把摟住管思音的脖子,撒起嬌來,“思音姐,求你了,咱們就多觀察一下李亞峰好不好?反正……反正……”
“反正我們現在除了盯緊李亞峰之外沒有任何辦法找到那個偷渡的混蛋。好了。二比一,再加上我是隊長,就這麽定了。”錢強飛快地下了結論,接著對管思音說,“管姐,現在你可以細細說一下了,等你說完了,我也有些東西要給你們看。”
“……”管思音皺著眉頭想了好久,終於做了一點兒讓步,“……好吧。在找到那個偷渡者之前,我不反對繼續對李亞峰的行為進行觀察……畢竟……局裏一直不肯批準曆史考察隊來這個時代,如果我們可以代替他們揭開一點兒李亞峰的神秘麵紗,找到一些有用的曆史資料的話,也不是什麽壞事。但是,在我們發現偷渡者的蹤跡的同時,我們必須馬上去辦正事。隊長,請你承諾。”
“……我不認為這個承諾有什麽意義。”錢強幾乎是咬著牙把這幾個字說出來的,“管姐,你先把我們這些日子來做的事情總結一下,再說說你的觀察成果,然後我再說一下我的發現,到時候你如果還堅持讓我做出承諾的話,我會答應你的——用我‘亞洲蒼雷’的名號起誓。”
“這……好吧。”管思音疑惑地看了錢強一眼,開始講述。
“我們是2月1日來到這個時代的,到今天剛好一個月。前三天,我們一共在全球各地上空布置了十六個超時空偵測儀,但是,除了憑著在母機上發現的時空震蕩波了解到偷渡者的確來到了這個時代之外,一無所獲。然後,我們假定偷渡者的目的和神醫李亞峰有關——我認為至少這個假定是正確的——很意外,DNA調查竊聽裝置對李亞峰不起作用……啊,對了,好像隊長已經找到了原因所在並且修好了儀器,這一點先不談。隊長除了維修儀器之外,這些天一直坐鎮大本營,由我和思思對李亞峰進行了監視性的保護。”
“管姐,盡快步入正題好不好?你知道,我關心的是李亞峰。”錢強有些急躁地催促管思音。
“好的。”管思音繼續往下說著,“和史書上的記載相同,2月7日,神醫李亞峰開始在雷州市省中醫醫院正式行醫。由於以院長孫思了和著名中醫張笑天等為首的百餘名老中醫都誤認為李亞峰是返老還童的‘祖師爺’,所以,李亞峰得以避開新聞界的滋擾順利行醫,並且以自己出神入化的醫術馬上就贏得了所有人的信心和愛戴。”
“思音姐,讓我接著說好不好?”俞思思打斷了管思音的話頭,搶著說了起來,“真沒想到這個時代的記者那麽笨,足足花了兩天時間才調查出來這個‘祖師爺’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個才十七歲的學生,不過,用李亞峰自己的話說,他從來沒否認過自己才十七歲,隻不過因為太忙了,一直都沒說。這個消息一得到確認,省中醫裏的那一百多老中醫足足有一半以上當場暈倒耶!能親眼看見史書上說的‘名醫仰天事件’,本大小姐真是有福了……”
管思音笑著看了說了沒幾句就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幸福感當中忘了繼續往下說的俞思思一眼,接著說,“不過,不管李亞峰的年齡到底多大,他的‘祖師爺’這個身份還是確立了下來,畢竟……真才實學才是最有說服力的……另外,好像也不全是為這個,那些老中醫嘴上都掛著‘華佗門’這三個字,但又都語焉不詳,到底是怎麽回事一直沒能打聽出來。不過,我認為,這個‘華佗門’和李亞峰的神秘出現神秘失蹤可能有很大的聯係。”
“華佗門?管姐,你看的書多一些,史書上是怎麽說的?”錢強急急問道。
“史書上……包括野史在內,對這個所謂的華佗門都沒什麽記載,不過……倒是有不少書上提到過神醫李亞峰是上古時候的名醫華佗的直係傳人。”管思音解釋起來。
“華佗?嘿,有一個神醫李亞峰就夠讓人折騰的了,這會兒又蹦出個華佗來……管姐,還是說你的。”錢強嘟囔一句,又開始催促管思音往下說。
“再就沒什麽好說的了,跟史書上記載的一樣,神醫李亞峰大概每二十分鍾看一個病人,以把脈、問診、開藥方為主,不眠不休,每天隻打坐兩個小時,在一個月之內開出了幾千個藥方,並且在開方子的同時給輪班陪同的各位名醫講解藥性等等。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藥方裏都沒有什麽太珍稀的藥材,連很貴的都沒有,顯然史書上關於李亞峰為了讓新中醫能夠真正麵向大眾而特意對藥方加以斟酌的記載也是正確的,他甚至叮囑過千萬不要有趁機哄抬藥價的事情出現。當然,因為全中國的老中醫都以李亞峰馬首是瞻,這些事情也都做到了。在這一個月當中,中藥的價格沒有什麽明顯上漲,這幾乎不合常理。”
管思音一笑,接著說,“唯一得了便宜的人是一個叫錢十千的老中醫,他在見到李亞峰的當天就讓他的兒子跑到雷州來賣熬藥的砂鍋,還把雷州附近幾個市的砂鍋都買斷了,結結實實地掙了一大筆,啊,現在還繼續掙著呢。”
“嘿,管姐,你就不能注意點兒別的有用的東西?”錢強又開始發牢騷。
“有用的東西嗎?”管思音想了想說,“剛才已經說了啊,大家都在猜測神醫李亞峰的手裏到底還攥著多少秘方,他隻不過用普通的藥材就能把那麽多不治之症給治好,要是他用點兒名貴藥材,開上幾張滋補養生的方子,甚至是開上幾張延年益壽的方子的話,結果會怎麽樣呢?”
“你是說……”錢強若有所悟。
“隊長,李亞峰的確是個人物。”管思音接著說,“他不光不開這樣的方子,消息傳開以後,有不少大人物想聘請他專門兒給自己當保健醫生,邀請信來了不少,真人也來了不少,可李亞峰卻拒絕了包括省長在內的任何邀請,連麵也不見。”
“就是就是!”發了一會兒呆的俞思思也回過味兒來了,“不光李亞峰氣粗,就是李亞峰身邊兒那兩個也有點兒意思,一個曹暮,平時不哼不哈,說句話就在點子上;一個王信,看著莽莽撞撞的,有時候還真滿是那麽回事兒。你看,就說病人分類這事兒吧,那麽多老中醫一塊兒把那些病人分了幾十類,聽著就讓人頭暈,可曹暮王信兩個人一合計,立馬兒就有了!”
“思思,還是讓管姐把話說完,好嗎?”錢強對曹暮和王信沒什麽興趣,為了不讓俞思思打岔,錢強很難得的把自己對俞思思說話的語氣盡力放得柔和起來。這倒是見了效,俞思思不再多說,雙手托腮,皺起眉頭,似乎在琢磨什麽心事。
“隊長,我要說的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已經沒有人懷疑李亞峰醫術的高明了,所有人都認為李亞峰可以治好任何不治之症,事實上,李亞峰也沒有辜負這種信任,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完全超乎人的想象,這與史書的記載依然完全吻合。”
管思音頓了頓,接著說,“當然,就李亞峰這個人物來說,確實是有幾個問題值得我們注意。首先,我們還是不知道李亞峰的這一身本領到底是怎麽來的,這幾天,我調查了可以找得到的有關李亞峰的全部資料,從醫院的出生證明到他在學校裏的操行評語,還有李亞峰全家的各項資料……這些東西在二十五世紀幾乎都佚失了,應該說是很寶貴的曆史資料。但是,這些資料隻能說明李亞峰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人,與這個時代的其他人沒有什麽兩樣……這與他現在的表現相比也好,與史書中所記載的相比也好,都不合常理。”
“……常理嗎?”錢強不知道在想什麽,嘴裏喃喃自語。
“還有,我剛才也提到了,”管思音往下分析著,“李亞峰拒絕了所有的邀請,但是,我不認為那些發出的邀請的人物會很高興地接受這種回複,此外,還有些別的人物也盯上了李亞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醫,就從我和思思到現在為止的調查看來,已經至少有八夥人準備綁架李亞峰……目的大多數是想奪取秘方之類的。但李亞峰一直泡在省中醫行醫,他們還沒有下手的機會,很遺憾,關於這些事情,史書上幾乎沒有記載——隊長,你知道,在兩個世紀前的那場戰爭中,太多的史料都佚失了——當然,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些勢力和我們要找的那個偷渡者有關,所以,我的意見是保持監視的態勢,不對此插手……除非……除非李亞峰真的有了生命危險。”
“思音姐,你這是什麽意思啊?”俞思思像是剛回過神來,托著腮向管思音發問。
“思思,你看,神醫李亞峰對曆史發展進程是有巨大作用的,所以,我們不能讓曆史改變。這是我們所有行動的大前提。”管思音看錢強正在出神,也就不再往下說,給俞思思不厭其煩地解釋起來。
“但是,曆史的發展變化是很微妙的。傑8226;劉的‘時空蝴蝶效應’你應該聽過吧?我們無法知道那個偷渡者和我們這個三人小組來到這個時代會不會使曆史產生變化,也許本來在曆史上沒有人想要綁架李亞峰,或者說就算有綁架也不會成功或者是對李亞峰造成什麽危害,但是因為這個時代裏多了那個偷渡者和我們這三個人,曆史也許就變了。所以,我們要做的是讓曆史的發展盡量和史書上的記載一致,在小的細節上有一點兒出入是沒有辦法的,但大致上不能有偏差。史書上記載著李亞峰從十七歲開始行醫,治好無數不治之症,又在二十歲那一年留下上千張秘方之後突然失蹤。我們在追捕偷渡者的同時,要時刻注意曆史發展的方向,至少關於李亞峰,我們不能讓他出什麽問題才行,這可是咱們出發前楊局長一再囑咐的啊。怎麽,你忘了?”
“那個死胖子說了那麽多話,我哪兒記得住啊……”俞思思不滿地噘起了小嘴。
“沒關係。”錢強突然開了口,“李亞峰那裏絕對不會出事,我可以保證。”
“隊長?”
“管姐,你剛才說的我都明白了,下麵讓我來說吧。”錢強笑笑說,“這些日子你們兩個都在外麵忙,我自己在這兒也沒閑著。不過因為一直沒有結論,我也沒有跟你們說。啊,本來即便是有了結論我也沒打算說,我覺得你們倆一個是多事的管家婆,一個是靠關係來旅遊的千金大小姐,都是累贅,想自己一個人完成這次的任務……”
“錢強!你真是……”俞思思氣得小臉兒通紅,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抬手就打。
“行了行了,我的千金大小姐,我不是認錯兒了嘛,你就別計較了。”錢強一把俞思思打向自己的小拳頭抓住,話雖然是討饒的話,可語氣裏全是滿不在乎,“可是我越來越發現這次的活兒我一個人幹不了,李亞峰把我都快給弄瘋了。可是我錢強還沒辦砸過一次活兒呢,這一次也不能例外不是?所以我想了想,唯一的辦法就是咱們三個人齊心合力。不過我把話說在頭裏,就算是這樣,成功的可能性也渺茫得緊,沒準兒咱們不光辦不成,還得把命全都留在這兒。管姐,思思,我可不是開玩笑。這樣吧,接下來我把我這裏的資料說清楚以後,你們做個決定,要是想跟著我往下幹的話那沒說的,可要是你們想打退堂鼓,我也可以理解。不過,不管成不成,我總是要把事情做完的。好不好?”
“隊長,不管任務怎麽困難,曆史絕不能變。我會盡全力配合你。”管思音沒有正麵回答錢強的問題,但語氣裏充滿了堅決。
“好,雖然以前沒在一起共過事,管姐的大名我也是久仰了的,管姐的承諾,我信得過。”錢強一改懶洋洋的口氣,衝管思音鄭重地點了點頭,眉毛一挑,又衝俞思思望了過去。
“思思,因為越多的人回到過去的話對曆史的影響也就越大,別說我錢強一向是獨往獨來的,所有的時空捕手都是一樣。就算是這次行動和什麽神醫李亞峰有關,事關重大,我又是個不怎麽聽話的主兒,非要管姐來管著我,可中玄院為什麽一定要派人一起來呢?這裏邊一定有什麽問題吧?你是不是知道點兒什麽我和管姐都不知道的事兒啊?別看你平時裝得像個千金小姐,可能跟著管姐這樣的時空捕手在外邊跑上將近一個月回來還有力氣衝我發火,我看你也不怎麽簡單吧?你是不是也說說?中玄院到底想幹什麽?”
“錢強!你……你……”俞思思的臉色一變再變,最後萬般無奈地說,“好啦,隊長!我說明白還不成?你……你先把我的手給放開。”
“呀,真是對不住!我給忘了。”錢強笑著鬆開自己一直抓著俞思思拳頭的左手,湊到鼻子跟前聞了一下,“好香。”
“錢強!你別得了便宜賣乖!什麽亞洲蒼雷啊,剛才還一臉苦相外加一臉正氣的,剛想誇你幾句你就這樣兒,整個兒一流氓!”俞思思氣呼呼地罵著錢強,隻是不知怎麽的,聲音越說越小,到了最後一句幾乎細不可聞。
“喂,我說,別裝了好不好?你還真把你自個兒當成靠關係混進來旅遊的千金小姐啦?說說吧。”錢強幾乎是在調笑俞思思了。
“說!說什麽說!”俞思思白了錢強一眼,一把抱住身邊的管思音,半是撒嬌半是討饒地說,“思音姐,錢強他欺負我,你也不管管他?”
“思思,你可別抱錯人,別看管姐她看上去是和和氣氣的大美人一個,在我們時空捕手的圈子裏,她的外號可是‘女羅刹’!你得罪了我我頂多打你幾下,可你要是得罪了她的話,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錢強抱著胳膊衝俞思思一樂。
“女羅刹!”俞思思渾身一哆嗦,像是觸電一樣從管思音身邊跳開了,戰戰兢兢地問,“思音姐,你……你就是那個……”
“沒錯兒。”錢強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俞思思說,“管姐就是全世界十五個時空捕手中唯一的一位女性捕手,外號女羅刹。啊,在我們這些人裏邊,雖然我殺人最多,可那是因為我好管閑事,可我不是見人就殺,要是那些偷渡者有個能讓我接受的理由的話,我甚至會放手不管。可管姐不一樣,她辦事不多,但手底下沒留過一個活口。你別以為她是嫉惡如仇啊,她是抓住了人以後懶得往回帶……”
“哇——”俞思思往地下一坐,大聲哭叫了起來,“爺爺騙人!他們比我厲害多了!他們都殺過人!”
第五十四章 結論——無限趨近事實
更新時間2003-10-13 0:17:00 字數:4884
俞思思哭鬧了一會兒,抬頭看看,錢強和管思音都微笑著,沒有說話。不知怎麽的,俞思思從心裏往外發毛,就是不敢和兩個人的目光相對。
“好了啦,人家說總行了吧?你們兩個大人,就知道欺負人家,也不怕羞。”俞思思低頭想了好久,不情不願地低聲討饒。
“好啊,那就說說吧。”錢強笑著問,“你這個中玄院的高材生到底是什麽人啊?”
“你自己都說出來了,還問我幹什麽?”俞思思白了錢強一眼,跑到一直沒有說話的管思音身邊,撒嬌似地說,“思音姐,不管你是什麽人,我還是和你親,我跟你說。”
“哎,這就對了。可是,你說什麽呢?”管思音撫著俞思思的頭發輕輕問。
“我是……我是……我是俞清泉的孫女啦。”
“什麽!”剛才還微笑著的錢強和管思音都被俞思思這句話驚呆了。
“你們怎麽啦?”俞思思眨眨自己的一雙大眼睛,望著吃驚的錢強和管思音發問。
“哈!我還真沒想錯!”錢強立刻反應了過來,一拍大腿,說,“這次任務果然有內容!”
“真是失敬了呢。”管思音也開了口,“思思,出發得太急,我沒能仔細調查過關於你的資料,從你的姓上我和錢強倒是都想過你可能和俞老院長有什麽關係來著,可真沒想到,你是俞老院長的孫女。要是這樣的話……恐怕就是給我時間去調查也查不出來什麽吧。”
“喂,思音姐,你這是怎麽了?還有錢強,你又搞什麽鬼?俞清泉怎麽了?別說我是他的孫女,就是他本人,也不就是個糟老頭子嘛!”俞思思俏皮地一笑。
“這話也就是你能說得出口……你是貨真價實的千金大小姐。”錢強苦笑一聲,“這話要是換成我來說……天!我可不敢想下去了。剛才我居然還威脅你……我看,我才是不知道自己會怎麽死呢。”
“隊長。”管思音忍著笑說,“要是讓人知道你對俞老院長的孫女無禮的話是不是不太好啊?……啊,對了,我記著前幾天我拜托你改裝一下我的飛行器來著,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啊?”
“管姐,你趁人之危!……好好好,我這就給你幹。天!你知不知道被我這個機械天才改裝過的飛行器在黑市上能賣多少錢?你這不是敲竹杠嘛!”錢強苦著一張臉回答。
俞思思在一邊好笑地聽著這一場對話,心裏暗暗琢磨,“爺爺的名字原來這麽能唬人啊!要是早知道就好了。不過……這一回我總可以不說實話了吧?算了,還是稍微說一點兒,要不然也不好。”
“思思,你……”錢強花了好大力氣才開了口,“不管怎麽說,你還是把你跟著我們一起到這個時代來的目的說出來,好嗎?你也許不知道,我們麵臨的問題真的很難辦……不過,你既然是俞老院長的孫女,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麽?”俞思思真的被錢強弄糊塗了,“爺爺沒跟我說什麽啊?他就是讓我跟著你們倆一塊兒來,能幫忙的地方一定幫忙……再就是……再就是讓我盡自己的最大力量別讓曆史改變,別讓李亞峰出事……其餘沒了。”
“這……真的沒了?”錢強皺著眉頭問。
“……真的沒別的了,這種事兒我騙你幹什麽?”俞思思理直氣壯地回答錢強。
“……奇怪……我還以為你能知道得多一點兒呢……”錢強自言自語地說著,“看樣子,俞老院長是早就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不讓曆史發生改變?那就是說,不管怎麽樣,我們也要把這次任務完成了?好吧。這本來也是我的打算……可是……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還是弄不太明白……這……到底怎麽辦呢?”
“好了吧。錢大隊長!”俞思思莫名其妙,有些著急了,“你能不能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從剛才開始就吞吞吐吐的,你到底都知道什麽了?”
“……我都知道什麽了?”錢強撓撓頭,一拍桌子,罵了起來,“見鬼!我要是知道我都知道什麽了不就好了?”
“隊長,”管思音已經從了解到俞思思的身份的震驚中回複了過來,望著錢強,說起了正事,“隊長,這些日子我和思思都在外麵忙,你在這兒留守,儀器也弄好了,到底有什麽結論?你剛才說……”
“讓我從頭說吧,思思、管姐,你們也幫著我分析一下。”錢強想想,開口說了起來,“本來,我們這一次的任務是找到偷渡者並逮捕或者是抹殺他,同時避免曆史的改變,對吧?這本來和以前我執行過的其他任務沒什麽區別,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有很多地方和以前不一樣。”
“首先,在這一次的偷渡者是用什麽手段偷渡成功的這一點上,至今還是個迷。”錢強接著說了下去,“就從我目擊的景象而言,他沒有使用任何時間機器,是憑借自己的肉體能力穿越時空的。我也問過不少玄學專家,他們的結論是……不可能。所以,我一直以為那個偷渡的家夥是掌握了什麽讓機器隱形的技術——我的這個看法到底對還是不對,先存疑。”
“第二點不同是我們無法利用儀器找到偷渡者的蹤跡,這在理論上來說依然是不可能的。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我們對這個時代最重要的人物——神醫李亞峰實行了監視。”錢強苦惱地說,“但最大的問題就是從李亞峰身上出現了。你們看。”
說著,錢強擺弄了一下寫字台上的筆記本電腦,一道光束從電腦熒屏上射出,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組影像。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到李亞峰的時候的情況。”錢強解釋說,“這是在桃花林裏李亞峰展示身手打擊那些小流氓的景象。哎,管姐,我記著在史書上沒有提到過李亞峰會武吧?”
“是的。沒有類似的記載。”管思音點點頭。
“可是……在這裏李亞峰的表現簡直是匪夷所思!你們看著。”錢強點了一下鍵盤,空中的影響開始活動起來。
“對方一共有十四個人,應該隻是仗著人多,都沒什麽太大的本事……”錢強分析起來,“李亞峰隻用了四十六秒的時間就把他們給收拾了,相信不管是在這個時代也好,還是在我們的二十五世紀也好,都沒有人能做得到。”
“這……好像沒什麽啊?不就是短時間內打到幾個人嘛!”俞思思奇怪地問。
“沒什麽?看上去是的,同樣的事情我也能做到,沒準兒時間還會更短……但我絕對沒有辦法和李亞峰做的一樣。”錢強又把這四十六秒的鏡頭放慢速度重播起來,“你們看,似乎李亞峰是用武術的手段把他們打倒的,但仔細看一下就會發現並不是那麽回事。實際上,在李亞峰打到他們之前,那些小流氓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李亞峰隻不過是擺出一個……一個可能是他認為比較……比較‘帥’?在這個時代是這麽說吧?李亞峰隻不過是擺出把他們打倒的姿勢而已。這是我花了將近兩天的時間去分析這四十六秒得出的結論。”
“你的意思是……點穴?”管思音發問。
“絕對不是點穴。”錢強認真地說,“李亞峰絕對沒有用點穴之類的任何與武術有關的本領。我再說一遍,在李亞峰動手之前,也可能是他動手的同時,這十四個被李亞峰打擊的對象都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換句話說,我隻能相信他是用了……用了……”
“用了什麽啊?怎麽?你真不會說話了?”俞思思聽得心癢難撓,急急問錢強。
“李亞峰給那些人用了定身法。”這一次錢強倒是把話說明白了,還轉頭衝俞思思問了起來,“思思,玄學我雖然不是太了解,可定身法這種東西應該是沒有的吧?”
“啊?定身法?”俞思思睜大眼睛,傻了。
“思思?你倒是說啊!這種事兒可就你最清楚。”管思音催促起來。
“這個……應該……應該是沒有的吧?至少……我從來沒聽說過……”俞思思仔細想想,然後回答說,“就我知道的,當代玄學包括的範圍雖然很廣,可中玄院的研究主要是從李亞峰留下的那些藥方為基礎展開的,當然啦,在新中醫學之外,還有陣圖學、五行學、易卜學、麵相學、命理學……也有研究所謂的魂魄的——雖說沒什麽成就,可定身法……那不是神話嗎?和玄學沒什麽關係吧?哎,我說錢強,你都胡說什麽哪!”
“如果是胡說就好了……”錢強喃喃地說,“我雖然不是什麽武術大師,可功夫也算是不錯了,要是連我都看不出來李亞峰用的是什麽功夫的話,我不覺得除了‘定身法’之外還有什麽別的解釋……最低限度,在有別的解釋之前,我不認為我可以打得過他,如果是我和李亞峰交手的話,最大的可能……我會遭到和那幾個小流氓一樣的下場。所以,管姐、思思,你們大可不必為李亞峰擔心,他對付不了的對手,恐怕還不多……如果是他對付不了的,那我們也同樣對付不了。”
“……隊長,關於這一點可不可以先存疑……而且,我們似乎沒有和李亞峰發生衝突的必要。你還是先往下說,好嗎?”
“好的,管姐。”錢強點點頭說,“這些日子,我們安在李亞峰身上的DNA調查竊聽裝置一直被幹擾,從曹暮、王信、薑冉這三個人身上來看的話,我不認為是儀器本身出了毛病,所以,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辦法分析幹擾信號的來源……到今天中午,我找到了原因。”
“哇塞,錢強,你真厲害!”俞思思開始欽佩錢強了,“真不愧是機械天才!”
“算了吧,別誇我了,我雖然找到了原因,可是這個原因比李亞峰會定身法更讓人難以接受。”錢強有點兒灰心地說,“信號受到幹擾的原因是……我們的接收器同時接收了兩組訊號,而且,這兩組訊號來自同一台DNA調查竊聽裝置。”
“啊?錢強,你這是什麽意思?”俞思思想了半天,好像有點兒明白,“你不會是說……李亞峰在定身法之外還用了分身法吧?”
“我不知道,但大體上就是這麽個意思吧。你還真挺聰明。”錢強回答說,“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兩組訊號給剝離開,剛才你們也聽見了,至少其中的一組是來自李亞峰的,另一組……到現在還沒有什麽太大的動靜,不過……你們看。”
錢強又擺弄一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投射在半空中的影像變成了在天空中飛速後退的白雲。
“這是另一組訊號的主人——為了區分,我暫時把他叫做李亞峰二號,剛才說過了,這一組訊號同樣來自我們安在李亞峰身上的那台DNA調查竊聽裝置——眼中看到的景象,從我成功剝離信號開始,李亞峰二號眼中的景象除了深山老林之外就是這個,可以提供的解釋是……李亞峰二號現在正在空中飛行。當然這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沒準兒他是用的單人飛行器……但他的速度十分驚人——每小時至少在兩千公裏以上。”
“隊長,這是不可能的。”管思音嚇了一跳,“就是二十五世紀作戰時用的單兵飛行器也達不到這個速度,連被你改裝過的飛行器也一樣吧?”
“不可能?”錢強好笑地重複了一遍管思音的話,“現在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嗎?李亞峰這個人已經快要把我弄瘋了,在他身上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你知不知道,這些還都是小兒科,我心血來潮分析了一下李亞峰的DNA結構,結果……”
“結果怎麽了?我說錢強,你就不能說清楚一點兒?”俞思思又不依了。
“好吧,我說清楚一點兒。”錢強深深吸了一口氣,問“在二十五世紀,壽命最長的人大概能活多少歲?”
“大概……二百五十歲以上就是人瑞了吧。”管思音想了想,回答說,“雖然人類壽命得到了很大的延長,但二百五十歲已經是近乎極限了,在官方的統計資料裏,好像沒有超過二百八十歲以上的。”
“沒錯。”錢強點點頭,“可是,不光是李亞峰,就連曹暮、王信還有薑冉這三位都包括在內,通過分析他們的DNA結構和其他資料,結論是……他們每個人的壽命都至少會超過三千年!”
“什麽!三千年?”管思音和俞思思同時驚呼出聲。
“別這麽大驚小怪好不好?”錢強苦笑著說,“這個結論就連儀器自身都不相信,所以,它罷工了。”
牆角,一台奇形怪狀的儀器好像被火燒過似的,光滑的表麵上烏黑一片。
“綜合這些理論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的事實,我的結論是……”錢強緩緩地說,“雖然這個結論同樣令人無法接受,但我認為這也許是無限趨近事實的……我認為……我們正在找的那個偷渡者……就是李亞峰本人!”
管思音,俞思思,麵麵相覷,都驚呆了。
◎◎◎
同一時間。省中醫。
李亞峰正在心滿意足地吃著薑冉送來的晚飯。
第五十五章 鹹魚的幸福生活
更新時間2003-10-13 0:18:00 字數:6737
3月1日。傍晚。雷州。省中醫。
“祖……祖師爺。”老中醫錢十千跑進房間,畢恭畢敬地衝正吃著晚飯的李亞峰開口。
“怎麽了?”李亞峰有些不滿地抬起頭問,“我不是說過在我吃飯的時候不要來打擾嗎?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啊?”
“李亞峰!你怎麽能這樣!太沒禮貌了吧?”旁邊的薑冉義正詞嚴地嗬斥著。
“我說薑冉,這你可不能怪我們老大,你想啊,他這幾天都忙成什麽樣子了?說白了,事情搞到這個地步可有一大半是為了你,現在我們老大之所以還忍著沒爆發出來,無非不就是因為每天能和你在一塊兒吃上幾頓飯?老錢連這點兒權利都要從老大那兒搶走,那老大還能不急?”王信衝薑冉做個鬼臉,又一次泄了李亞峰的底。
“王信!你少說幾句沒人會拿你當啞巴賣了!”李亞峰笑著捶了王信一拳——這一個月來,王信有事沒事就拿李亞峰對薑冉的心意開玩笑,李亞峰開始的時候還記得臉紅脖子粗地否認,到了後來索性不管了,反正這已經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錢爺爺,別理他們,有什麽事啊?看您跑得氣喘籲籲的,到底怎麽了?”薑冉轉頭衝錢十千笑吟吟地問。這些日子以來,薑冉早就習慣了來自王信的取笑,雖然有時候自己還是會不住地心跳,但顧左右而言他的本領已經練到爐火純青了。
“是這麽回事。”錢十千小心翼翼地回答,“就在剛才,國際紅十字協會派了幾個人來。”
“那又怎麽了?”李亞峰伸筷子夾起最後一塊炸豆腐,塞到嘴裏,含含糊糊地問。
“是沒怎麽,可他們也太不象話了!”錢十千憤慨地說。
“老錢,你倒是說明白了,他們怎麽不象話了?”王信開始感興趣了。
“王師,您不知道,他們居然給祖師爺送來了一張醫學博士證書!”錢十千一生氣,也忘了要必恭必敬,大聲罵了起來,“這幫小兔崽子真是不知道自己吃幾碗幹飯了!他們居然敢給祖師爺發什麽證書!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他們哪兒來的資格?這天底下哪兒還有人有資格評論祖師爺的醫術啊!還反了他們了!簡直是買鹹魚放生——不知死活!”
“得得得,老錢,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兒呢,就這種小問題你們幾個去說說不就完了?……嘿,我說,不對啊,你這歇後語我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呢?我怎麽成鹹魚了?”李亞峰一樂。
◎◎◎
這些天來李亞峰一直在給人治病,別的事情——什麽記者啦、電視台啦,又是什麽省市領導接見啦——都交給那些老中醫們去處理了,嘴上說是怕耽擱了病人的病情,實際上是不願意早早出頭露麵——過過嘴癮雖然不是什麽壞事,但事情搞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很難收拾了,在想出什麽好辦法之前,李亞峰認為自己還是不要主動去出風頭比較好。
這些老中醫倒也都好使,別看一個個的衝著李亞峰都“祖師爺、祖師爺”地喊著,那叫一個心悅誠服、誠惶誠恐;可一轉身換了別人就都是另一副麵孔了,說起話來一個比一個氣粗,對誰的臉色都像是掛了霜的茄子,把那些記者全擋在門外,任你說破大天也進不來。
也有些聰明過頭的記者想要裝病住進省中醫來探探風聲,可現在省中醫裏的醫生都是什麽人?全中國的權威中醫幾乎都在,在這些給人治病治了一輩子老得成了精的人物麵前,誰裝病能瞞得過去?那個以前外號叫“老神仙”的張笑天老張頭兒發了話,凡是想裝病進來打擾祖師爺行醫救人的家夥,先灌他一貼濃濃的巴豆湯再說——也奇怪了,不怕死的記者好找,可不怕拉稀的還真沒幾個,在三名記者不得不重傷退下火線之後,倒是沒人再敢打裝病的主意了。
用記者們的話說,這些老中醫都是屬銅豌豆的,整個兒一“捶不扁,炒不爆,蒸不熟,煮不爛”,就算是長了一副鐵齒也得硌得滿嘴流血。
連無孔不入的無冕之王都沒有辦法,就更不要說別人了,本來名醫就不好惹,現在又成了群,即便是聞訊而來的省長也被擋了架。就這樣,一百多位名中醫在一百四十七歲的老張頭兒的帶領下,簡直把李亞峰當成活菩薩給供了起來,李亞峰隨便一句話都被人當成令箭去用,居然還百試百靈——這除了要歸功於李亞峰的輩份夠高、醫術又更加了得之外,令人意外的是,李亞峰的年齡更讓這些老中醫對他倍加憐惜——大多數的老中醫都是這樣想的:“祖師爺醫術再高,可畢竟還是個娃兒,現在成天價累成這個樣子,要是俺再不多幫襯一點兒那咋行!”
曹暮和王信雖然不懂醫術,但也沾了人在華佗門的光,被這些自己平時怎麽著也得喊“爺爺”的老中醫們一口一個“曹師”、“王師”地叫了起來,原先設想到的替李亞峰打發找茬兒的人物等等問題都被老中醫們忙完了,兩個人成天除了跟在李亞峰身邊看著之外什麽事也沒有——本來曹暮和王信還想回家,但他們很遺憾地發現,自己隻要一出省中醫,立刻就會被蜂擁而至的記者包圍,什麽事兒也幹不成。這除了讓曹暮和王信祈禱自己的父母不要遇到同樣的事情之外,就隻能在省中醫裏亂晃了,很顯然,他們的祈禱是一定不會實現的,別說他們的父母,這一個月來,就連十七年前為王信接生的婦產科大夫都被記者們“拜訪”過了。
在李亞峰身邊呆煩了又實在是無事可做的曹暮和王信索性在省中醫裏麵各要了一個房間,兩個人躲在裏麵學習——曹暮的主攻方向是從神農穀的華佗門禁地裏記下來的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術,搞得成天房間裏雷鳴電閃烏煙瘴氣;而與曹暮相比,苦修武學的王信平時倒是安靜得多,隻不過一個人在房間裏比劃招式罷了。不過,他吃多了從神農穀帶回來的靈藥,搞得內力越來越是高明,也不知怎麽的,每突破一個關口就會不由自主地長嘯,一嘯就是將近一小時,在這一小時之內,以王信為中心,半徑三十公裏之內,除了王信的破鑼嗓子之外什麽也聽不見,成了雷州的又一大奇聞。
◎◎◎
匆匆打發走義憤填膺的錢十千,吃完飯的李亞峰又衝薑冉開始了這一個月來的例行抱怨——這已經成為了這些日子以來李亞峰唯一的幸福。
“薑冉,算我求你了,你就不能改改口?你是我朋友,咱們兩家又是世交,怎麽說你和我輩份不都一樣?他們衝我喊‘祖師爺’,就算不喊你‘祖師奶奶’,可你也別再衝他們叫什麽‘爺爺’了好不好?不光我這兒別扭,他們也別扭。你看,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全都省略了。這叫什麽事兒嘛!”
“得了吧你,祖師爺?你算什麽祖師爺?裝模作樣的,讓人看著就生氣!”
薑冉錯不過李亞峰的母親李美雲的拜托,給李亞峰送了一個月的飯,反正在寒假裏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做,有時候也在旁邊看看李亞峰怎麽給人治病,倒是和李亞峰越來越熟了,說話也沒了一開始那麽多的顧忌。雖然心裏知道李亞峰對自己有些“意思”,但隻要李亞峰自個兒不把話說破,不管別人怎麽看,薑冉對現在這樣比較說不清楚的關係雖然沒辦法卻也不怎麽反感。隻是李亞峰老是衝著別人端起“祖師爺”的架子來這一點讓一向敬老尊賢的薑冉有些看不慣——看李亞峰給人治病看多了,剛開始的驚訝和佩服早就沒了,藥到病除成了理所當然,在薑冉的意識裏還真沒怎麽把李亞峰當成個人物。
“這……這你也不能怪我是不是?我就是他們的祖師爺啊!就算我不在乎我自個兒,可我總不能把自己的輩份往下降吧?你讓我師父怎麽辦?要是我跟著你也喊他們爺爺,別說我師父不幹了,就是他們也得嚇死不是?還是你改口得了,要不然,你委屈一下,就跟曹和王信似的,讓他們叫你‘薑師’?……啊,不是,我……咳,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亞峰的“僵屍”兩個字一出口,王信在一邊立刻哈哈大笑,薑冉本來正在收拾碗筷,柳眉一豎,就要把手裏端著的盤子往李亞峰頭上扣。
“李亞峰,你……你……”薑冉氣得說不出話來,又一想,自個兒也樂了,“真拿你沒辦法!算了吧,你還是該幹嘛幹嘛去吧,少在這兒讓人生氣!”
薑冉這一嗔一笑讓李亞峰差點兒魂靈出竅,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口吻更讓李亞峰受寵若驚,一時隻想讓時光停在這一瞬之間直到永遠,又想和薑冉多相處一會兒,沒話找話地自個兒往下說了起來。
“那……那什麽,還是先等等……反正也不急……”
“不急?你不急,病人可急!”薑冉正色說,“我知道你輩份高,有本事,行了吧?可越是這樣你不得越是多出力才行?”
“薑冉,我們老大夠意思了。”王信打抱不平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都一個月了,老大他可是除了吃飯之外什麽也沒幹,連睡覺都省了……他從生下來就沒這麽賣過命!這還不是為了你……老大!你打我幹什麽?”
“李亞峰……你……王信說的也對啊,你一個月都沒睡覺……這……你身體沒事兒吧?別把別人的病都治好了,你自己倒躺下了。”聽王信這麽說,薑冉眨眨大眼睛,有些擔心地問。
“沒事!沒事!”李亞峰被薑冉這一關心,就好像連著吃了十七八個朱果,從腳後跟舒坦一直到頭發稍兒,“你不知道,我會煉氣,我每天不是打坐兩個小時嗎?那就頂睡覺了,比睡覺休息得還好呢!你放心,啊,放心就是!”
“放心?放什麽心啊,你這人說話一會兒一變,沒個準譜兒,誰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上個月還說什麽沒出師,不能給人治病,一轉眼兒就成了什麽……什麽來著?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你敢騙我,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薑冉倒是真的把心放下了,語笑盈盈地看著李亞峰,琢磨著從李亞峰嘴裏再逼出點兒什麽來。
“薑冉,薑大小姐,算小人怕了您成不成?小人不對,小人有罪,小人罪該萬死成不成?不是小人不說,是小人沒法兒說……再說了,就算小人說了,您也得信才成啊?要是換了一個多月以前,小人突然跑到您跟前兒去說咱們兩家是世交,小人是天下第一神醫,您還不得把小人當瘋子給一腳踹死?”
李亞峰打躬作揖,嬉皮笑臉——跟薑冉處得熟了,李亞峰的態度也逐漸可以放開了,心裏明白,不管嘴上怎麽胡說,隻要把該辦的事情——也就是薑冉認為自己該辦的事情——辦好,薑冉還是會很高興的。
“看你這副樣子!沒個正形!”薑冉把手一甩,一背身,佯裝生氣的樣子。
“薑冉,這話可像是我媽常衝我說的,怎麽你也這副腔調?怪不得曹說你是黨章外加法律大全。”李亞峰有點兒忘形了。
“看你再給我胡說!”薑冉回身,剛作勢要急,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問,“你說曹暮?曹暮怎麽不在呢?你們三個不是形影不離嗎?怎麽從昨天晚上就不見他人了?”
“我們也不知道啊。”王信終於插上話了,“老大和我都挺奇怪的,他那間房間裏也沒他,照說他也應該不會回家,就是回家也得打聲招呼是不是?可就是找不著人,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你說他能跑到什麽地方去……”
“王信,你羅嗦不羅嗦?三個字,不知道!不就完了?”李亞峰打斷了王信的話,笑著說,“曹這麽大個人了,還能跑丟了?薑冉,你就不用擔心他了,他比你想象的可要厲害多了。真的。”
不管怎麽說,李亞峰對曹暮還是充滿信心的。
“那就好,唉,算了,不理你們了,你們一個個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你們到底有多大本事……和你們比起來,我還真是什麽也不會呢。”不知怎麽的,從來都是冷冰冰的薑冉在李亞峰這兄弟三個人麵前不但擺不出平時高傲的樣子,有時候還有點兒莫名其妙的自卑感。
“可別這麽說,我們幾個特殊,真的,你要是想學,什麽我都教!”李亞峰順杆兒就爬。
“什麽學不學的,就是我想跟你學什麽,你也得有時間才行啊,現在你哪兒有空啊?”薑冉眼睛一亮,馬上又失望了。
“我看沒什麽問題。”李亞峰立刻開始給自己找理由了,“王信,咱們都忙了一個月了,效果怎麽樣?我看已經差不多了吧?”
“老大,其實三天前就差不多了。”王信拍拍腦袋說,“本來我早就想說了,可我和二哥這幾天都練功入了迷,就給忘了。按我和二哥給病人分的類來看,‘馬上就要咽氣的’已經沒有了,‘別人治不了的’也差不多了。”
“這麽快?”李亞峰吃了一驚,“不是好幾萬人來著?”
“其實哪兒有那麽多啊。”王信搖搖頭,“老大你看,老張頭兒帶著他們那幫人,把在別的地方也能治的病號都拒之門外了,這就去了將近三分之一。然後,你是按照他們分的類別治的對不對?每一類病人你都看了至少三個了,要不然怎麽連那個被咱們下了屁藥的梁啟金都輪上了?你一邊治病一邊講解藥方,我是沒聽懂,可輪班在你身邊的那些老家夥們連錄音帶錄像,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幾天,他們按照你說的,試著治了不少得癌症的病人了,效果都還不錯。就是你現在撒手不幹了,我看,就憑他們也能撐起來。”
“靠!你不早說!”李亞峰一蹦三尺高,“老子自由了!……啊,不是,薑冉,我……我是高興。”
“得意忘形!”薑冉不以為然地說,“李亞峰,你可別以為這就完了。沒錯,你這幾天是把聚在雷州的這些病人看了不少,包括艾滋病在內,各種不治之症你都開了藥方,那些老中醫也從你那兒學了不少……其實,他們比你可厲害多了,人家可是給人治了一輩子的病,隻要知道了該知道的,人家的本事比你可大!”
“那不就完了?”李亞峰疑惑地問,“既然這樣兒,那還有什麽事兒啊?”
“你總不至於以為在一個月之內你就把天底下所有的疑難雜症都給治完了吧?”
薑冉笑著給李亞峰提醒,“你成天忙著給人治病,他們送來一個你就治一個,別的什麽也不知道。告訴你,現在,你可是紅透半邊天了,全國哪兒有不知道小神醫李亞峰的啊?噢,不光全國,剛才錢爺爺不是說連國際紅十字協會都給你送醫學博士證書來了嗎?現在啊,小道消息滿天飛,這就快把你誇成神仙下凡了,你沒看他們給你送的那些錦旗?上麵都寫著些什麽?‘華佗在世’都是輕的,動不動就是‘祖師出山,人民之福’!你都成什麽了啊……對了,聽說國家主席還要親自來看你呢!還有人說,哪怕沒有那些藥方,就憑你這幾天治病的成績,恐怕今年的諾貝爾醫學獎也非你莫屬。你想啊,這樣一來,那來雷州找你看病的人不就更多了?說實話,這些日子你治的病人還沒有來雷州的病人的十分之一多呢!把那些老中醫都累壞了——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是怪物啊?”
“薑冉,你……你的意思是……讓我一直在這兒等著給人治病?好家夥,你是想讓我把我的青春埋葬在醫院裏啊?就算是你天天給我送飯,那我也不幹!我可跟你說,要不是你的麵子,我才不費這個勁呢!你以為好玩兒啊?都快把我累死了!”李亞峰急了。
“所以啊……我覺得你該想個辦法……”薑冉欲言又止。
“你要是有辦法那還不趕緊說?現在曹又不在這兒,我也沒個人商量……咳,就算是他在,我最近發現他的主意一個比一個臭!也指望不上!……我倒是想自己沉下心來好好想想來著,可你說,就現在我忙成這個樣子,哪兒有空兒啊?說實在的,我真的還有不少事兒要辦呢!”
這句話倒是真的,李亞峰快要讓無休止的病人給弄瘋了。本來在寒假裏李亞峰計劃著要辦不少事情:整理一下自己在神農穀拿回來的各種法寶,試著好好修練一下法術,還要到妖精窩去走一趟——這可是和南宮飛燕約好了的,再說,裝滿了寶貝的乾坤袋還在妖精窩的什麽“豬老三”手裏,不要回來可不成。但現在……李亞峰幾乎要仰天長嘯了。
“讓我給你出個主意倒不是不行……”薑冉沉吟了一會兒,嫣然一笑說,“可是……你怎麽謝我?”
“哎呀,你就說吧,隻要能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你說什麽我都聽!”李亞峰看著薑冉故意拿自己著急的樣子開玩笑,心裏又是愛憐又是好氣。
“好吧。看在你這麽心誠,我就給你出個好主意。不過……我把話可說在前麵,要是成功了,我提什麽要求你可都得聽才行。”薑冉趁機敲了一筆大大的竹杠。
“成!你說什麽我都聽!”
李亞峰連忙答應著,心裏還在琢磨,“本來嘛,你說什麽我能不聽?我就是怕你不說。”
“依我看,你不如出去接受一下采訪,老是躲著總不是辦法吧?倒不如給全國人民一個交待的好——就你那張嘴,連死人都能說活,隨便編點兒理由不就完了?”薑冉一笑。
“這……倒也是個辦法……”
李亞峰想了想,剛覺得薑冉說的有理,就聽見薑冉又補充說,“沒錯吧?那就這麽定了!我爸那兒的《雷州晚報》得算一號吧?還有,我一直想要楊萍的簽名,前幾天她找我采訪,和我約好了,隻要我能讓你參加她主持的《華夏之子》節目,她就把簽名給我,我看,你就讓我爸給你寫篇專訪,然後再去接受楊萍的采訪,怎麽樣?啊,對了,順便把簽名給我拿回來。”
“這……薑冉,我發現我越是了解你多一點兒就越是發現,其實你這個人蠻狡猾的。奇怪了,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呢?”
“哈,現在知道了吧?晚了!”薑冉又是得意地一笑。
第五十六章 暗潮
更新時間2003-10-13 0:18:00 字數:5999
李亞峰在沉思。
不過,與其說李亞峰是在思索如何應對兩個小時後的《華夏之子》欄目的采訪,倒不如說他正在回顧這一個月來的種種和接下來自己將要去做的事。顯然,李亞峰完全不為采訪的事情擔心。
這一個月過得很快,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治病救人中度過了。名醫們的驚訝和敬若神明已經習慣,堆滿了三間大屋的錦旗和牌匾連看也懶得去看一眼了,李亞峰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本來這就是自己應該得到的——雖然嘴上不怎麽願意承認,但在李亞峰心裏,對“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這個稱呼還是很當回事的。
但病患和他們的親屬對自己感恩戴德的樣子還有那些發自內心的熱淚讓真的李亞峰很有成就感。我是不是應該考慮就這樣去做個醫生?李亞峰甚至這樣想過。當然,這個在李亞峰看來實在是有些傻到了家的念頭馬上就被打消了,但這也已經很能夠說明,李亞峰至少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討厭醫院——也許,我隻是討厭被注定了的生離死別,在自己能把這一切改變的時候,我還是很樂意去做的,我也許的確是個“逆天”的材料。李亞峰心裏暗暗下了結論。
出名了——如果可能,我也許還是更希望用“阿瘋”這個名字獲得承認,不過現在不成——阿瘋是我老爸。但出名的感覺還不錯,至少自己說話算數。不說每當看到我開出的藥方就想要衝我磕頭的那些老頭子,就連楊萍這樣的“國嘴”,再加上電視台都聽憑我吩咐了。不是嗎?薑冉剛給我出了主意我就打算實行,打個招呼就立刻安排現場直播——對,就是要現場直播,我討厭所有被合成過的電視節目,哪怕會有說漏嘴的危險,我還是想要把一個真是的自我暴露出來——既然非要暴露不可。
和薑冉的關係越來越近了。我的心思她完全知道——有王信這個大嘴巴在,什麽事情也瞞不住,更何況我根本就不想瞞著她。但我還是不要多說什麽的好,我不知道薑冉的想法,至少現在她和我走得很近,這就已經很夠了——王憐憐說什麽來著?她要求了一個很僻靜的地方很正經地對我說,到現在為止,我是離薑冉最近的男孩子,不管我究竟是怎麽想的,絕對不要傷害“她的冉姐”,否則,她一定對我不客氣。天!她什麽時候對我客氣過?不過,很夠了,真的。王憐憐不會知道,她的這句話讓我多高興。
好吧,接下來的事情其實很好辦的,我要趕緊把這裏的事情結束掉,然後和南宮到妖精窩去走一趟。這是必須要去的,除了乾坤袋之外,在那裏應該可以了解到三祖師的事情吧?天下的妖精的藏身之所,這種地方可比什麽名勝古跡都值得一看不是?再說,這些日子一直在忙,南宮也懂事,沒有來打擾,可如果我把事情都辦完了還不和她一塊兒去一次的話,誰知道她會怎麽整我?——就因為我沒按時去找她,她就偷偷給小杜吃了我配的“屁貫山河丸”,這不是添亂嘛!哈,等開了學,還不知道小杜會怎麽整我呢!啊,也許不會了,我現在出名了,小杜可不敢惹我,就算我沒出名,要是真落下每天定點兒放屁的病根的話,就算小杜再會拍馬屁,臉皮再厚,他也沒法子繼續從學校裏混了……
等從妖精窩回來,我可真的要好好和薑冉處一處了,還要把該學的那些東西好好學學,要不然,我可能連曹都趕不上了,不過,曹這家夥到底跑到什麽地方去了?怎麽就是找不著他……
◎◎◎
李亞峰並不知道,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在雷州的另一個角落,已經有人下了個和他息息相關的決定。
“就這麽定了。”錢強幾乎是有些惡狠狠地說,“既然所有的事情到現在還是一團迷霧,我們就隻能貫徹一開始的方案了,這一次,我親自出馬!”
“切,好像你有多麽了不起一樣。”俞思思不屑一顧地說,“說了那麽多,到底還是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不是?裝什麽裝!”
“思思,別這麽說,要不是錢強,換了別人還真想不到這麽多,不光這個,其實,能把來自同一台DNA調查竊聽裝置的兩套信號剝離開這樣的本事,除了他之外恐怕是沒幾個人能做得到了。”管思音的論調是公平的。
在雷州市中心的一座寫字樓中,來自二十五世紀的三人經過激烈的討論——之所以會這麽激烈的原因當然主要是來自幾乎什麽都要問卻還故意不把錢強當成一回事的俞思思——小組會議終於接近了尾聲。
“現在說一下我們的優勢。”管思音開始總結,“首先是隊長,隊長是機械天才,這個時代的那些老古董就不說了,我們的時代的各種機械和儀器在很大程度上是這次行動成功的保障,有隊長在,至少在這一方麵用不著擔心。當然,隊長同時還是搏擊高手,更有自己的一套思維和做事的方式,穿梭時空執行任務的經驗也非常豐富,這些對我們這次行動來說都是很寶貴的。”
“還有思思。”管思音接著說,“從某種意義上說,思思的玄學知識很可能是這次行動的關鍵,我們現在已經知道,李亞峰這個人物絕不簡單,他很可能掌握了很多在二十五世紀完全失傳的玄學本領。在這一方麵,如果沒有思思,我們很可能連出手參與的機會和資格都沒有,這一點在佛山的玄天迷陣那一次就很能說明問題。而且,思思是俞老院長的孫女,相信她在危急時刻應該會有很好的表現。”
“至於我……”管思音沒有猶豫,接著說了下去,“我唯一的長處就是相對比較了解曆史,我相信自己能夠做出合理的判斷,同樣,我也相信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我都能保持冷靜。”
“這些就不用說了吧?”錢強插話,“我們最大的優勢不是這些。”
“的確。”管思音讚同地說,“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我們現在在暗處,不管是偷渡者也好,還是李亞峰也好,他們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這應該是可以確定的。同時,我們通過DNA調查竊聽裝置可以掌握李亞峰和李亞峰二號、以及所有和李亞峰有密切關係的人物的一舉一動,也就是說,在情報方麵,我們具備絕對優勢。啊,對了,我建議除了薑冉、曹暮、王信三個人之外,對李亞峰的父母,也就是李美雲和李雲天,還有與李亞峰接觸比較密切的幾個老中醫,張笑天、孫思了、錢十千等人也安裝上DNA調查竊聽裝置。”
“管姐……你似乎忘了楊頭兒還是個吝嗇鬼……我敢肯定,他會跟你急……”錢強悄悄嘀咕了一句。
“但是我們的劣勢也是明顯的。比如,雖然我們了解到了很多東西,但都不能確定。尤其是隊長關於偷渡者就是李亞峰本人這一判斷究竟是對是錯,這更是關係到本次行動的成敗。如果隊長判斷錯了,那麽,我們很可能完全陷入被動。”
“就是嘛!”被管思音一頓正兒八經的分析弄得不好插話的俞思思好容易逮著了挖苦錢強的機會,趕緊跟著說了起來,倒是把臉板得緊緊的,也很正經地說,“我看,在行動開始之前,必須要準備好第二套方案,萬一——照我的看法,這個‘萬一’出現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萬一有什麽不對的話,那不就全完了?”
“哈,思思,雖然你老是看我不順眼,不過你這話倒是說的不錯。”錢強笑了一聲,倒投了俞思思的讚成票。
“那當然!”俞思思得意地抬起下巴瞟著錢強說,“本小姐一向是算無遺策,有道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那說的可是本小姐!”
“就是為了這個,所以我要把你這個冒牌的諸葛亮帶在身邊,我想你一定不會反對吧?”錢強笑著問。
“你……你什麽意思啊?”俞思思瞪大眼睛,有些心虛了。
“是這樣。”錢強開始解釋,“我們現在沒有辦法確定偷渡者的身份,假定——我說的是假定,假定李亞峰二號就是偷渡者的話,我們有沒有能力阻止他還很是個問題,而且,雖然我成功地剝離了來自他的信號,但是作為代價,我無法通過DNA調查竊聽裝置找到李亞峰和他的準確位置。”
“我就知道你這個人辦事最不可靠!”俞思思又開始往錢強頭上潑冷水。
“所以,”錢強不理俞思思的奚落,接著說,“所以,我決定對李亞峰實施全天候二十四小時高空追蹤監視。這樣,首先我們可以隨時把握李亞峰的位置,阻止偷渡者對他不利——能不能阻止得了是另一個問題了——還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與李亞峰二號直接發生衝突。剛才說過了,如果李亞峰二號真的有和李亞峰一樣的本領的話,我們很可能對付不了他,所以,哪怕他就是偷渡的那個家夥,隻要他不對李亞峰下手,不改變曆史的話我對他的態度是能避則避。不過,這樣一來,就至少需要兩個人一起去追蹤李亞峰了,總要有人睡覺是不是?管姐心細,比我更適合坐鎮大本營分析情況下達指令,那就隻有咱們兩個人一塊兒了。你沒什麽意見吧?”
說著,錢強衝俞思思一笑。
“沒門兒!”俞思思大叫起來,“錢強,你有沒有搞錯!讓本小姐和你一個臭男人一天二十四小時關在飛行器裏?你想得倒美!萬一——不,那簡直是一定的!你要是對本小姐有什麽不良企圖,那我不完了?我還是和管姐在一塊兒,你自個兒想幹嘛幹嘛去吧。”
“俞——思——思——”錢強一字一頓地說,“這——是——命——令!而且,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對不對?”
“那也不行!”俞思思大叫起來。
“你膽子就那麽小?”錢強眯起眼睛,用開了激將法,“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今年全球十大黃金單身漢之首,想和我在一塊兒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我還會把你怎麽樣?別說你爺爺是俞老院長,我根本沒那個膽子……就算我色膽包天,可我也不是那種不看對象的人啊?就說你那身子骨兒,整個兒一洗衣板兒,我還會對你感興趣?你還是別做夢了,老老實實和我一塊兒走吧。別誤了正事兒好不好?”
“你!”俞思思氣得小臉兒通紅,居然口不擇言了,“好你個錢強!走就走,誰還怕你了?敢說本小姐身材不好,你看著,要是不讓你對本小姐動心,本小姐就不姓俞!……啊,不對!錢強!你……你……你看我殺了你!”
◎◎◎
3月1日晚8時許,中央電視台和雷州電視台同時播出了節目緊急變更的預告:晚上9時整,中央電視台的《華夏之子》將和雷州電視台同時推出現場直播的特別節目:《華夏神醫》。
無數個家庭轟動了,大家都坐在電視機前等待著……
當夜。8時36分。四川成都。
何道,一個今年剛滿五十歲的單身漢,考古學家,同樣坐在電視機前,等待著《華夏神醫》的播出。
突然間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何道奇怪地搖搖頭,想不出是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本來嘛,自己朋友就不多,又幾乎全都是考古界的同仁,要是有了什麽新發現的話可能會急匆匆地過來通知,可最近沒有什麽比較正式的考古活動啊?
“你好。你就是著名考古學家何道先生吧。我叫華文昌,特意從山東來找您的。”何道打開門後,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外,笑眯眯地通了名。
“華文昌?”何道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這個極為陌生的名字,帶些警戒地問,“你找我什麽事?”
話問出口,何道才來得及打量一下這個自稱“華文昌”的年輕人,他倒是很精神,長相沒什麽太大的特點——或者說,他臉上兩道雪白的眉毛太過顯眼了,其他的特點反倒容易被忽略。
“還是別和他多說了。”何道在心裏提醒自己,就打算開口打發華文昌離開。
“何先生,我帶來一樣東西,想請您給我鑒定一下。”
像是看出了主人不怎麽歡迎自己,華文昌趕緊道出了來意。而何道一聽見“鑒定”這兩個字,也頓時來了精神。
“是嘛!那可真是太好了,快請進,快請進!”
何道的話音剛落就被華文昌接下來的舉動驚呆了,華文昌回身一抓,單手托著一塊碩大的石碑硬硬擠了進來。
“你……你……”何道咽了一口唾沫,臉色有些發白,呆呆地看著華文昌大步走進客廳把手裏的石碑輕輕放下,客廳裏的各種擺設都被石碑擠到一邊或是壓在底下,幾秒鍾的功夫,已經是一片狼藉。
“何先生,就是這塊石碑,請你幫我鑒定一下。”華文昌走到門邊,把門關上,衝何道微微一笑,笑容中透出幾分猙獰和邪氣。
“你……你……”何道被突如其來的事態驚得說不出話來,又直著嗓子咽了一口唾沫,望向客廳中的石碑。
石碑大概有六米長,寬也至少有一米多,顏色黃白,形製古樸渾厚,一看就知道是古物,但讓人奇怪的是,石碑表麵雖然有被風化得斑駁的痕跡,但可以看得出來,上麵本來就沒有刻字,一個字也沒有。
“我……我說年輕人……”或許是因為看到了自己最懂行的古物的關係,何道倒是鎮靜下來了,開始侃侃而談。
“年輕人,你是怎麽從泰山玉皇頂上把這塊無字碑弄來的我管不著,也不想知道,不過,這可是咱們中國的瑰寶,你還是把它放回去吧。這東西天底下研究古物的人沒有不知道的,根本用不著鑒定,隨便找本介紹古代石碑的書,上麵都說得清清楚楚。”
“何先生,該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你應該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吧?關於這塊石碑。”華文昌坐到石碑上,無比認真地說,話中似乎有什麽弦外之音。
“這……好吧。”何道歎了口氣說,“我知道的東西其實和書上寫的一樣,沒什麽新鮮的。這塊無字碑的年代大概是在秦末漢初,本來上麵就沒有刻字。現在考古界對它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它立於始皇二十八年,也就是前219年,之所以無字的原因是為了焚書。乾隆皇帝寫過這麽一句詩是說這塊無字碑的:‘本意欲焚書,立碑故無字’。”
“還有一種說法呢?”
“還有一種說法是……”何道似乎想通了什麽,完全沒有了慌張的神態,反倒走到書房給自己泡了一杯茶,也坐到客廳的無字碑上,把話接了下去。
“還有一種說法是這塊碑立於元封元年,也就是前110年,是漢武帝到泰山封椫的時候的傑作。清代顧炎武力主這個說法,也是現在最被廣泛接受的說法,因為秦始皇焚書是在三十四年,也就是前213年的事情,不可能會在六年前就立無字碑。而且,《史記8226;秦始皇本紀》上也記載了秦始皇在泰山上立的碑是有字的,不是無字碑。當然,以漢武帝好大喜功的性格,為什麽會立無字碑也很難講通,所以,這塊無字碑的來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定論。好了,年輕人,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是不是可以把它送回去了?”
“何先生,何道先生。”華文昌眯起眼睛笑笑說,“你剛才說的這些我早就都知道了,我想問的是,這塊碑到底是誰立的?又是為什麽立的?這塊碑裏藏著什麽秘密?”
“年輕人,你……”
華文昌冷哼一聲,打斷了何道的辯解,“何道先生,別說你不知道好不好?詩仙李白有句詩:‘華亭鶴嚦詎可聞,上蔡蒼鷹何足道’……我是不是該對你換個稱呼你才肯說實話呢?上蔡蒼鷹?”
“你是誰!”何道雙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霍地站了起來,緊盯著華文昌,臉上神色肅穆,不怒自威,一瞬之間竟像換了一個人。
華文昌輕輕一笑,“何先生,可以也給我一杯茶嗎?我是華佗門的人。”
客廳中一直開著的電視機裏響起了音樂聲,《華夏之子》特別節目《華夏神醫》準時播出了……
第五十七章 神醫的嘴巴需要一個把門兒的
更新時間2003-10-13 0:19:00 字數:6135
“觀眾朋友們晚上好,歡迎大家收看我們《華夏之子》節目。本期節目是中央電視台與雷州電視台合作推出的特別節目:《華夏神醫》。大家都知道,近日來雷州市出現了一位人稱‘小祖師’的年僅17歲的小神醫。據不完全統計,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小祖師李亞峰開出了一千六百多副藥方,並使上萬名身患不治之症的病人獲得了新生。”
匆匆布置好的雷州電視台演播大廳中,嬌美的明星主持人楊萍正坐在主持台後麵衝著攝像機看似從容地侃侃而談,不過,久經風浪的楊萍心裏卻著實有些忐忑。
現場直播的節目楊萍做過不少,經驗稱得上豐富,各種應對也早就遊刃有餘,但今天她要采訪的這個“小神醫”李亞峰卻實在是太特殊了。
一個十七歲的小男孩兒從什麽地方學來了這一身本領?
為什麽他能讓全國的老中醫都稱他“祖師爺”,還對他必恭必敬,言聽計從?
他手裏還攥著多少沒有開出來的秘方?
在他手裏是不是真的沒有什麽治不好的病?
傳說中他還是什麽“華佗門”的傳人,那華佗門又是什麽?
…………
先是梁啟金的冒名頂替事件,然後是雷州的病人一個接一個的痊愈,緊接著就是李亞峰這個“小神醫”外加“祖師爺”的突然冒起……
一個月來,新聞界發了瘋似的到處打探有關李亞峰的各種情報,到手的東西不少,但有用的並不多,根本無法解釋大家關心的那些問題,而最關鍵的人物李亞峰又在省中醫裏閉門行醫,概不見客……
神秘!還是神秘!有關李亞峰的一切都成為了大眾關心的焦點,就連對李亞峰在幼兒園裏的老師的采訪都早就在電視新聞中播出了,可李亞峰還是“尤抱琵琶半遮麵”,不肯出現接受采訪……
楊萍不敢相信,前幾天自己半開玩笑地說給現在幾乎是唯一能在省中醫暢行無阻的女孩薑冉的話居然成了現實,除了病人誰也不見的“小祖師”居然為了自己的一個簽名就答應露麵了!
楊萍定定神,眼睛望向坐在旁邊的雷州電視台主持人張小丫。
“這一事實近乎奇跡,卻又的的確確就發生在我們身邊,就在我們雷州。”
張小丫甜甜一笑,把話接了下去,“在為患者們獲得生的希望而雀躍的同時,我們不禁要問,小祖師李亞峰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又是如何行醫救人的呢?現在,小祖師李亞峰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到了我們雷州電視台的演播大廳,我們心中的種種疑問還是讓我們來問一問他本人吧。”
隨著張小丫的話音,鏡頭逐漸拉開,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李亞峰急匆匆從後台繞了出來。
“靠!這也太亮了吧?”從沒經曆過這種場麵的李亞峰沒有想到攝像機後麵打過來的燈光那麽晃眼,嚇了一跳的同時,自己的經典口頭禪脫口而出。
全場傻眼。
◎◎◎
薑冉和王信正在省中醫的會議室裏與全體老中醫一起看著電視直播,李亞峰那聲響亮的“靠”字通過特意接好的大音箱放了出來,餘音繞梁,悠悠不絕。
“噗!”翹著二郎腿的王信把嘴裏嚼著的苞米花全吐了出來,轉頭瞅瞅身邊一瞬之間氣得滿臉通紅的薑冉,又回頭看看一百多位臉色變得極為古怪的老中醫,嘴裏喃喃起來。
“老大,玩笑也開的太大了吧?你幹嘛非要現場直播不可啊……你這回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王信!”薑冉狠狠掐了王信一把,小聲問,“就沒人提醒他該注意點兒什麽東西嗎?這……這也太不象話了!你這個兄弟是怎麽當的!”
“哎喲!”王信疼得一咧嘴,叫起來,“冤枉啊!這些事兒本來都該是二哥去辦的,現在二哥又不在……還有啊,你想想,老大可是‘祖師爺’,誰敢衝他指手畫腳的啊?奉承巴結還來不及呢!”
“那……那也不能這樣啊?這……這是怎麽搞的!好個李亞峰,等你回來看我怎麽罵你!”薑冉氣哼哼地說,渾沒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自己竟然完全把李亞峰當成“自己人”了。
“薑冉,你還是祈禱吧。”王信苦笑一聲說,“我估摸著老大現在大概也明白過來了,你不知道……老大這人破罐子破摔很有一手……這麽一鬧,他後邊還指不定說什麽呢……不過,你也別太擔心,說到底,老大也是著名作家阿瘋……阿瘋的兒子,關鍵時刻還是蠻有一套的……但願。”
◎◎◎
雷州電視台演播大廳中,李亞峰已經坐到了楊萍和張小丫的中間,看看左右兩位明星主持人,再想想自己剛才冒冒失失的發言,李亞峰不禁有些尷尬,把雙手搭在麵前的主持台上,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楊萍到底是知名主持人,雖然讓李亞峰一上來就鬧了場,但很快就找到了該說的台詞。
“小祖師您好。我現在忽然有些明白您為什麽一定要堅持對我們這一次的節目進行現場直播了,您的意思是想要把一個真實的自己呈現在廣大電視觀眾麵前,不加絲毫做作,麵向真正的生活。對嗎?”
“啊?啊,是的是的。”李亞峰也找對了感覺,“我這幾天一直很忙,還是今天才知道,大家都把我誇成一朵花兒似的……其實這是哪兒有的事兒啊。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樣,我隻不過是個普通的高中學生。啊,對了,兩位還是直接叫我李亞峰好了。”
“您真是太謙虛了。”張小丫直奔主題,“來自全國各地的上百位名中醫都稱呼您為‘祖師爺’,說起來我們叫您‘小祖師’還是我們占了便宜呢!不過……我可不可以請教您一下,為什麽您小小年紀就能夠被這麽多位名醫尊稱為‘祖師爺’呢?”
“這個……”剛順過氣來的李亞峰又卡殼了。
“如果可能的話,您能不能告訴廣大電視觀眾,您的高超醫術是怎樣學到的呢?”楊萍也開始發問了。
“這個……”李亞峰依舊無話可說。
“還有,我看過您開出的藥方,您為什麽幾乎不用一味名貴藥材呢?這是藥性的限製還是您為了讓廣大人民群眾都能夠用得起而特意安排的呢?”
“這個……”
“據說,您到一個月以來一直不眠不休地為病人診治,這完全超越了我們所認知的人體極限,您又是怎樣做到的呢?”
“這個……”
“就我們所了解到的情況,您在省中醫行醫完全是義診,而且,您還要求除了必要的住院費和藥品費用之外對患者分文不取,是什麽理由促使您這樣決定的呢?”
“這個……”
在李亞峰重複了十幾次“這個……”以後,楊萍和張小丫終於意識到了,和以往的采訪對象不同,眼前的“小祖師”對這次訪談——而且是現場直播的訪談——根本沒有任何準備,如果再這樣問下去,除了浪費時間之外,什麽也得不到。
楊萍和張小丫交換了一個眼色。
“既然您不願意我們叫您‘小祖師’,那我們就稱呼您為‘李先生’吧。不知道您以前看過我們的《華夏之子》節目沒有?”
“啊,看過看過。而且非常喜歡,不光我喜歡,連我的朋友也非常喜歡,尤其是你的主持。”
李亞峰好歹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來。他倒並不是緊張,而是到剛才為止,楊萍和張小丫輪番問的那些問題實在是不好解釋——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想解釋,李亞峰的真正目的隻不過是讓自己從這場“神醫鬧劇”中脫身而已。
“謝謝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您應該知道,《華夏之子》是一個介紹在各個領域做出突出成績的著名人物的訪談節目,節目的氛圍應該是比較輕鬆的……剛才我和小丫因為心裏麵有太多的問題想要請您解答,有些失態了,真的很抱歉。那麽,接下來是不是可以請您說一些您想說的事情呢?”
楊萍微笑著把話說完,心裏暗罵,“你要是再不說點兒有用的東西,本小姐也不管什麽現場直播不現場直播了,用上滿清十大酷刑也得把你的嘴撬開!真是的,采訪過這麽多大人物了,還就屬你這個小毛孩子的頭最難剃!”
楊萍心裏想著,望向李亞峰的目光中笑意更濃了。
“好吧,那我說點兒什麽呢?”李亞峰被楊萍眼中笑意裏暗藏的殺機逼視得開始冒冷汗了,趕緊把自己這些天想到的一些事情說了起來。
“好像這些日子報紙新聞什麽的上麵說了不少東西,那我想大家也都該已經知道了,我在省中醫給人治病其實有一點是出於無奈。”從節目開始到現在,李亞峰終於說出了一句算是有用的話。
“您為什麽這麽說呢?”張小丫見縫插針,給了李亞峰把話往下說的台階。
“我剛才說過,我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當然,我承認,我的確學過醫,而且輩分很高,醫術也不錯……但我既不是醫生,也不想當醫生。”
李亞峰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驚得楊萍和張小丫麵麵相覷,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了。
倒是李亞峰又說了下去,“我在省中醫給人治病完全是一步一步被人趕著往前走的,因為我畢竟做不到見死不救——當然,我是指在我能救的範圍之內,就這一點而言,我認為我做得已經很夠了,甚至連不該做的也做了,我甚至有些後悔。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的話,我也許不會出手給人治病也說不定。”
“我知道,所有人都對我是從哪裏學的醫術,又是怎樣小小年紀就能夠治愈那麽多被認為得了絕症的患者等等事情很感興趣。但很遺憾,有些事情我不能說,也不想透漏。不過,我必須要說的是,雖然我對症下藥開出了不少可以治療所謂的‘絕症’的方子,但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還很難說。”
“您為什麽這麽說呢?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楊萍聽李亞峰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心裏奇怪。
“其實很簡單。”李亞峰侃侃而談,“治病救人當然是好事,找到疑難雜症的治療方法更是造福全人類的一件事情,但在同一時間之內把現有的全部絕症的治療方法全都找到並且加以實施,這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我想,也就是因為這個,有很多和我有相同本領,或者是比我了不起得多的人物不會像我這個還不怎麽懂事的小孩子一樣亂搞一通。”
“舉個例子吧,記得前幾年,有一個騙子聲稱他找到了把清水變成汽油的辦法,當然,那是騙人的,可退一步想,如果那是真的呢?在能源危機解決之前,整個世界首先要麵臨的會是什麽?可以斷言,那將是一場混亂。政治上的大環境會產生什麽變化我這個高中生不怎麽清楚,但可以想象得到,這一發明如果能夠普及的話,會有無數的工廠、企業立刻倒閉,也會有無數的人失業……也許,一場經濟危機會首先爆發。”
“您的意思是……”楊萍試探著往下問,她可沒有料到李亞峰嘴裏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不僅僅擋住了自己和張小丫對他繼續追問的話頭,而且把問題提到了一個自己從沒有想到過的高度。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我是一個高中學生,我還要繼續上學,還要考大學,雖然我對自己將來到底要幹什麽現在還不是那麽有底,但可以肯定,我不喜歡做一個醫生——雖然我的醫術的確出眾,雖然老中醫們管我喊‘祖師爺’是理所當然的,但這畢竟不是我的理想。而換一個角度來看,我覺得,我在省中醫這一個月以來開出的藥方已經夠多了,多到了可以引發一場變革的地步。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從我開始,中醫的興盛和西醫的沒落已經成為定局,而由此引發的連鎖反應也將逐漸展開……這不是我的本意。所以說,到現在為止,我不能肯定自己的做法是對還是錯。當然,這也是我到現在為止一直回避新聞媒體采訪的最大的原因。”
“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聽了李亞峰的這一席話,楊萍隻覺得嘴唇發幹,平時的伶牙俐齒不知道被忘到了哪個角落裏去了,想要把話往下接,但就是無話可說,隻知道看著身邊這個十七歲的男孩發呆,眼角的餘光能瞥見張小丫——她和自己的反應也一樣。
“我會為自己做出的事情負責。”李亞峰撇下發呆的兩位明星主持人,麵對攝像機微笑著說,“不管怎麽樣,我不想因為什麽事情而使自己的生活發生太大的改變,但如果改變真的發生了,除了積極地去麵對之外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關於到目前為止我已經開出的各類藥方,我想在短時間之內會有製好的中成藥麵世。當然,這些藥方並不是什麽秘方,也沒有人會去申請什麽專利,將會全部麵向大眾公開。但與此同時,應該會有許多相關產業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對此我表示歉意,並且希望有關部門能夠正視和重視這個事實,把有可能發生的危害降到最低。那麽,在整個中醫界齊心合力的前提之下,我想,我們也許將要步入一個有史以來最健康的時代,而中國的中醫,則是擔起這個擔子的最堅實的脊梁。”
…………
◎◎◎
四川成都。何道家。
何道“啪”的一聲關上電視,衝華文昌笑笑說,“瞧見沒有?這小子還真能瞎白話。我說,姓華的,你就不去管管?這可是要鬧出大事兒來的,他可是你們華佗門的傳人,就這麽瞎胡鬧,能成嗎?再說了,你的身份……你應該就是管這些事兒的吧?”
華文昌臉色微微泛紅,心裏在為自己當年的口無遮攔暗暗生氣,但自己又在何道麵前冒充了華佗門護法使者的身份——鬼知道華佗門什麽時候有了護法使者,反正拿出點兒靈藥來讓何道相信了也就是了,再說華佗門的事情也沒幾個人真的知根知底——不得不說上幾句。
“老何,年輕人的事情我是不管了,不過,他這麽個鬧法也未嚐不可,反正華佗門的門規就是隨心所欲,隻要不太過火,那就讓他折騰去吧。可話說回來,老何,你怎麽就是不肯說呢?這圈子繞來繞去都快把我繞暈了,你還是一句話不露,這可不成啊。”
“好你個姓華的,你不說我還不生氣,你大晚上的抱著這麽個破玩意兒就闖到我家裏來,一會兒陰陽怪氣兒,一會兒又把眼瞪得跟牛眼似的,我還以為你要殺我呢!鬧了半天合著是一家人!你到底想幹嘛啊!”何道把眼一瞪,像是要翻臉的樣子。
華文昌在心裏暗笑:你的脾氣就是吃硬不吃軟,越是莽撞的性格你就越喜歡,我這麽幹不正對你的胃口嗎?裝什麽裝!
何道,也就是“上蔡蒼鷹”,正是隱居在凡間的無定鄉長老鷹二,也是當年與華三一起創建妖精窩無定鄉的元老之一。華文昌——穿越五百年時空回到現在的李亞峰——曾經和鷹二在一起共事五百年,把他的脾氣早就摸得透透的了。
華文昌一樣把眼一瞪,氣呼呼地說,“老何,當年三先生給我說過,有什麽事去找你就沒錯!可你怎麽這樣呢?你明明就是當年秦始皇的宰相李斯養的那頭獵鷹成精,那時候的事情現在天底下就你最清楚了,你說給我不就完了?擺什麽譜啊?你不是剛說了咱們是一家人嗎?算了,你要是不說,那我走了,我就不信,沒了你何屠戶,我還就非得吃帶毛豬了?”
“等等!”何道一把抓住就要往外走的華文昌,“好小子,有點兒意思!不過,你可別把我當成傻瓜!我問你,你這一手是不是三哥告訴你的?”
“這個……”華文昌想了想,換了語氣,“不敢欺瞞何先生。三先生囑咐我說,要是見了無定鄉裏他的兄弟們不妨謙恭有禮一些,但唯獨要找您辦事兒的時候,一定得把氣喘得粗粗的,說話不能好腔好調,如果能罵上您幾句,那就什麽事兒都能辦到了。不過……我畢竟張不了這個口。嘿嘿。”
“好你個三哥!”何道罵了一句,“一千多年沒見麵了,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沒成想,你又教出這麽個小東西來給我添堵!還護法使者呢,整個兒一個添堵使者……”
“何師叔,您看……”
“別什麽您不您的,三哥不是囑咐你了嗎?你剛才那樣就挺好!得,你想知道什麽,盡管問吧!”
第五十八章 要不,我先出去躲躲?
更新時間2003-10-13 0:19:00 字數:6400
由於李亞峰突發驚人之語把在場的人——主要是兩位明星主持人楊萍和張小丫——都給弄懵了,所以,整個《華夏之子》特別節目幾乎成了李亞峰的獨幕劇。
而直接結果是……當節目結束的時候,所有收看這次節目的中國人都建立起了對未來無比堅強的信心。
這一夜,有很多人興奮得失眠了……同樣,也有很多人在夢中看到了讓他們笑醒的場麵……
中醫醫師看到的是一個嶄新的中醫時代的來臨;
商人看到的是中藥出口換回來的大筆大筆的外匯;
老百姓看到的是從此再也不必為生病花錢而犯愁的美好前景;
國家領導人看到的是國民經濟總值的飛速增長還有國際地位的迅猛提升;
…………
如果說,李亞峰這個名字在《華夏之子》特別節目播出之前隻不過是作為一個“神醫”而被國民接受的話,那麽,在節目播出之後,“神醫”兩個字就變成了“救世主”。
沸騰的不僅僅是中國。
神醫李亞峰的奇跡早就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而《華夏之子》節目的播出更是讓各大發達國家感到了空氣裏似乎彌漫著一種異樣的味道。
“風向變了……”
沒有人知道,美國總統布拉特在親自下達了向中國雷州派出醫學考察團的決定之後小聲嘟囔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還有一件事情也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所有這些混亂的製造者、“神醫”、“小祖師”、“祖師爺”、“救世主”——李亞峰在誌得意滿地走出雷州電視台演播大廳之後,臉色突然變得出奇的難看。
“我……我都說了些什麽啊?我不是要把這一切來個了結嗎?我怎麽……拜托,誰來救救我?”
“誰也救不了你,老大,你慘了。”說話的是王信,語氣裏滿是好笑。
《華夏之子》播出還沒到一半兒,薑冉就讓王信趕到了雷州電視台,在李亞峰的嘴上沒有把門兒的,這除了把事態進一步嚴重化之外不會再有其他結果了——薑冉實在是琢磨不透,李亞峰說這一番豪言壯語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哪怕他說的並不錯。不管如何,還是先把這尊菩薩請回來吧。薑冉心虛了,這畢竟是自己出的主意啊。
◎◎◎
“好了,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呢?”和一路都在大笑的王信回到省中醫的院長室,李亞峰往椅子上一坐,衝著麵前等了好久的薑冉還有張笑天、孫思了、錢十千、白景山幾位老中醫發問。
“祖、祖師爺,我看……”張笑天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薑冉打斷了。
“張爺爺,能不能讓我和王信還有李亞峰三個人單獨呆一會兒?”
“那……成!不過,今天可是真有事兒啊,剛才不是?國務院來電話,說是要立刻派幾個保安人員過來,還有省政府,這回也把話說得很硬了,我這點兒老麵子好像也不怎麽管用了……”
“……老張,你先別說了,出去。”
李亞峰看著薑冉像是一座馬上就要爆發的火山,心裏琢磨:如果火山真的要爆發的話,那還是在自己人麵前爆發比較好,畢竟我這個“祖師爺”還是要麵子的不是?
“李——亞——峰——!”
幾位又喜又憂的老中醫剛都退出去,薑冉就咬著一口銀牙叫起了李亞峰的名字。
“薑……薑冉,你別生氣啊?我……我還算是上鏡吧?你說,我是不是很帥?你知道啊,我上電視的話我就沒法看見我自個兒,你們一定給錄下來了吧?什麽時候拿給我看看?”
李亞峰慌慌張張地想要改變話題,但他的努力並不會成功——這一點,李亞峰甚至比薑冉還要清楚。
“李亞峰,你到底想要幹什麽?”薑冉把一雙大眼睛瞪得圓圓的望著李亞峰,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其中的不滿和憤怒完全沒有掩飾。
“這個……薑冉,你不知道,我突然發現,真的,是我突然發現的,我這個人好像有暈鏡頭的毛病耶!你看,那攝像機衝著我這麽一照,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我到底都說什麽了?哎呀,我這是……”
“李亞峰,你少裝蒜!說重點!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老大,我說句公道話好不好?你那不叫暈鏡頭,叫人來瘋。”王信懶洋洋地說。
“我……我……”當著發火的薑冉,李亞峰慌得連讓王信閉嘴都忘了,“我”了幾次以後,突然有了話說。
“薑冉,是你出主意讓我接受采訪的對不對?可我又不想說關於我的事兒對不對?這麽一來,我不就隻好信口胡說了?再說了,我就是那麽一說,還能真有人信?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啊?我別生氣了?李亞峰,你還真猜錯了,你把什麽都猜錯了。你以為沒人當真?你用你的大腦思考好不好?你……”
“薑冉,你這句話平時是老大說我的時候專用的耶,你怎麽給老大用上了?”王信繼續添亂。
“你也不想想,”薑冉不理王信,衝著李亞峰繼續說,“你剛才參加的是什麽節目?《華夏之子》好不好?那是采訪什麽人的節目你應該很清楚啊?在那上麵說的話比《新聞聯播》裏的東西都讓人信!你就敢在上麵胡說一氣?好嘛,什麽‘從我開始,中醫的興盛和西醫的沒落已經成為定局’?你還真敢講啊!還有什麽‘我將為此負起我應該擔負的一分責任’?什麽責任啊?誰讓你負了?你負得起嗎?你……”
“薑冉,不是我多嘴,這個責任,我們老大還真負得起……不過,他就是不願負……他現在後悔就是後悔這個。你不知道我們老大,他呀,做不到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說的,就算是人來瘋也一樣……”王信這會兒倒是在為李亞峰辯解了。
“王信,閉嘴!”薑冉也學會了有關王信的使用方法。
“好了,薑冉,你生什麽氣啊?雖然你生氣的時候一樣好看,可我還是喜歡看你笑的樣子。……那什麽,你先聽我說好不好?”李亞峰開始試著辯解。
“聽你說?我都聽你說了兩個小時了!還不夠啊?”薑冉往李亞峰對麵的沙發上一坐,倒是不說話了,自己心裏也在奇怪,自己這是生的什麽氣呢?
“薑冉,我雖然說了些大話,可也不完全是大話。剛才王信不是說了?我差不多也能做到……我的意思其實是想讓大家多注意一下一個‘神醫’會給社會帶來什麽影響,別老是把焦點放在我一個人身上……再說了,我這麽一說的話,至少能阻止更多的病人來雷州對不對?我不說了嗎?我打算讓老張他們試著把那些藥方研製成中成藥,這樣的話,也就用不著我再坐診了是不是?至於別的問題……那該誰管誰管,沒我什麽事兒……”
“李亞峰,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薑冉氣極,反倒樂了,“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還是揣著糊塗裝明白?你說的沒錯,這麽一來,到雷州來的病人是少了。可再來人就不光是來病人了!你別忘了,給人治病的可是你!這不,剛才國務院來了電話,別的不說,先給你配備上保安人員了,估摸著國家領導人接見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你現在已經成為國家特級保護動物了!你還說沒你什麽事兒了?”
李亞峰還沒答話,王信又嚷嚷上了,“薑冉,就算是這麽著吧,那也無所謂啊。我們老大又不是什麽冒牌神醫?他是真有本事!不過,那什麽保安人員就用不著了吧,我看,他們還不一定打得過我呢!哎,怪了,你這是為嘛生氣啊?”
“這……”薑冉語塞。自己這是為什麽生氣呢?難道是自己在心裏不想讓每天可以與李亞峰、曹暮、王信一夥兒一起度過的生活就這樣結束?難道是自己真的有些……
“算了!我不管你們了!”薑冉在臉上泛起紅暈之前趕緊把話說了出來,“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吧!楊萍的簽名我也不要了,連剛才那麽點兒小場麵都應付不了,搞得我也不怎麽佩服她了。”
“薑冉,你這可真冤枉楊萍了。”王信樂了,“你想想看,剛才我們老大都說什麽了?他在宣言一場革命耶!他在預言中國的美好未來就要從他開始了耶!而且這不是開玩笑,是說真的!這不能算是小場麵吧?我看,這場麵比采訪聯合國秘書長都大!”
“我都把話說出去了,那就按著我說的去辦吧。”李亞峰捂住王信的嘴,沉靜地說,“有些事情,如果我不去辦的話,那也不行。”
“你……”薑冉有些驚訝地看著李亞峰。李亞峰臉色肅穆,眼神深邃睿智,仿佛下定了決心,脊梁挺得筆直,一身正氣呼之欲出。
“還真沒看出來,李亞峰到了關鍵時刻還真是個有擔當的人物!”薑冉不由得在心裏讚了起來。
突然,李亞峰身子往下一塌,可憐巴巴地衝薑冉說,“要不,我先出去躲躲?”
◎◎◎
院長室的門悄沒聲息地打開了。兩天沒有出現的曹暮手裏提著一個又長又大的皮包出現在門邊。
“二哥!你可算回來了!”王信一下子跳了起來,打破了目前李亞峰和薑冉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你這兩天跑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老大念叨了多少次了?就連薑冉也……哎呀,你知不知道,出大事了!咱們老大他……二哥?你……你怎麽了?怎麽這副扮相?”
曹暮頭發蓬鬆,臉色鐵青,上牙緊咬著下嘴唇,血絲一點點兒往外滲出,兩眼通紅,直勾勾地朝前看著,一言不發。
“曹!”李亞峰也被曹暮嚇了一跳,“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曹暮依舊不說話,把左手慢慢提到胸前,握起拳頭,伸出大拇指,向外一比,轉身就走。
“嗯。”李亞峰點點頭,一拉王信,跟著曹暮往外走,隨口吩咐一句,“都別跟著。啊,薑冉,你也別來了。我們三個有點兒事兒。”
“李亞峰,你……”薑冉剛想說話,看見李亞峰三個人的神情都鄭重無比,不知怎麽的,沒敢把話說完;從剛才開始一直等在門前的老中醫們更是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除了唯唯諾諾之外,也不敢說什麽了。
李亞峰和王信跟著曹暮,三個人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這些日子曹暮練功的房間,曹暮四下張望了一下,王信立刻把房門關上,拉上了窗簾。李亞峰也手上捏決,向外一撇,默念一聲:“疾!”
“曹,好了,現在沒人能聽得見咱們說話了。”
“二哥,你這是怎麽了,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曹暮看看臉色肅穆的李亞峰和一臉焦急的王信,點點頭,把手裏的皮包放到了地上,像是怕碰壞裏麵的東西似的,小心翼翼地拉開了皮包上的拉鏈。
“這……”
李亞峰噔噔噔往後倒退三步,差點兒一屁股坐到地下;王信“嘔”地一聲,三兩步跑到一邊,大吐起來。
皮包中是一堆爛肉!
仔細辨認的話,可以看得出,這一堆爛肉似乎曾經是一個人,是一個完整的人被硬生生撕扯成現在的模樣的……皮包中滿是人身上各處的零件、血跡和汙穢,對醫術有相當造詣的李亞峰甚至能夠清楚地認出來,那裏是一片肺葉,那裏是半塊腎髒,那裏是一節脊柱,那縮成一團的是小腸,白花花的東西應該是腦髓……
“這……這是怎麽回事?”
李亞峰連著喘了兩口粗氣,一把抓住曹暮,急聲詢問。
“老大,”曹暮終於開口了,“幫我把她恢複原樣。”
“沒問題!”聽見了曹暮的聲音,李亞峰驚魂稍定,也顧不上別的,連忙答應著,隻想著先安下曹暮的心,自己卻一手撫在胸前,讓狂跳不止的心髒沉靜下來,這才繼續往下問,“曹,這是誰?發生什麽事了?”
“二哥,我說你嚇人也不能這麽嚇吧?”王信把三天前吃的飯都吐幹淨了,捂著自己的肚子坐在地上唉聲歎氣地說,“人嚇人,嚇死人,你就不能先打個招呼?看你這副樣子,到底是怎麽了?不過你也清楚啊,有咱們三個在一塊兒,什麽事兒解決不了?”
曹暮聽見王信這麽說,鐵青的臉色變得更差了,但也好像找到了什麽可以依靠的東西,長出了一口氣,慢慢地說了五個字:“踢到鐵板了。”
李亞峰皺著眉頭把皮包放到一邊,又走回房間中央,兩眼望定了曹暮,王信也不再胡說,看看自己吐出來的那一頓穢物,一下子跳了起來,也走到了李亞峰和曹暮的身邊。
“那個人是周謹。”曹暮的語氣平板蒼白,“昨天晚上,我到院子裏散心的時候,被人抓走了,到了雷山上,周謹也在那裏。那個人當著我的麵,一邊強奸她,一邊把她撕成了碎片。”
“什麽!”王信蹦起來大叫,“二哥!什麽人能抓住你啊!你不是練了那麽多法術了嗎?你可是沒白練啊?前幾天咱倆還一塊兒試過,我用什麽招數都碰不到你耶!還有,你難道沒反抗?不對,這又關周謹什麽事兒啊?她不就是暗戀你嘛!可她什麽都不會也百嘛不知道啊?你也從來沒理這個碴兒不是?哎,你怎麽沒事?他把你給放了?你……”
“王信,閉嘴!你思路混亂!讓曹細說。”
“老大,沒什麽可說的了。”曹暮苦笑一聲,“咱們那點兒本事在那人跟前全是小兒科,他把話說得很明白,他歡迎我去報仇,可是,得先多學點兒東西,要是太不像樣把他惹煩了的話,他也把我來個先奸後殺。”
“曹……我看你思路也夠亂的……這麽著,我還是先把周謹給救活了再說吧。你先好好理理思路,別著急。不就是死個人嘛,別忘了,咱們不怕死人,救得活!”
說著,李亞峰就要往皮包跟前走。
“老大,我剛才說了,咱們那點兒本事在那人跟前都是小兒科,看樣子咱們的事兒人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周謹的魂魄被他收走了。沒有魂魄,你最多也就是能把周謹的肉身給修理好吧?這事兒我都是剛知道……對了,那人也說了,我隨時隨地都可以去找他把周謹的魂魄給要回來……不過……就咱們現在這點兒能耐的話……”
“這……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大,我從頭說吧,那個人自稱叫華文昌……”
事情的始末是這樣的……
昨天,也就是2月28日的晚上,偶然外出的曹暮被一個黑衣人突然從背後製住,帶到了雷州郊外的雷山山頂,而周謹——班上暗戀曹暮已久的女生——也早就被黑衣人帶到了那裏。
黑衣人對曹暮宣稱要奸殺周謹,並當場解開了曹暮的禁製。曹暮費盡心機施展手段想要阻止,但不管是剛剛學成的法術還是從神農穀華佗門的禁地裏帶出來的法寶,在黑衣人麵前都毫無作用——清水好子被刺殺一件事情之後,李亞峰、曹暮和王信三人本來每人都琢磨了一套自己對敵的殺手鐧,說起來曹暮沒準兒還是三個人裏最厲害的一個,可還是一點兒用處沒有——在實力相差懸殊的前提之下,鬼點子最多的曹暮也無計可施,連跑回來叫援兵都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黑衣人把周謹糟蹋,然後又用手活生生把周謹撕碎。
黑衣人在飄然遠走之前對曹暮說他帶走了周謹的魂魄,不要妄想在打倒他之前用華佗門的靈藥可以把周謹複活,並說隨時歡迎曹暮去找他算帳或是奪回周謹的魂魄,但要在修為有所長進之後,否則結果不言自明。最後,黑衣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華文昌。
曹暮在雷山山頂上足足發了一天的呆,然後把已經變成一堆碎肉的周謹的屍身歸置到一起,又下山找了一個皮包放好,這才想回省中醫報信。路上,曹暮在商店的櫥窗裏看完了李亞峰在《華夏之子》裏的表演。
“老大,你知不知道這個華文昌是什麽人?”說完自己的經曆,曹暮開口發問。
“華文昌?不知道。見鬼!這是個什麽人?為什麽會辦出這種事情來?這……這分明是衝著咱們弟兄來的嘛!”李亞峰全無頭緒。
“是嗎?不過……他的意思好像隻是衝著我一個人。”不知為什麽,曹暮的語氣裏似乎有幾分懷疑的成分。
“曹!你胡說什麽!咱們三個人三位一體,什麽時候分過彼此?有什麽事情大家一塊兒解決!不管是誰,不管他是衝著誰去的,惹上咱們當中的一個,就是把咱們仨全給惹了!這種話難道還要明著說出來嗎!”看著曹暮消沉和不信的樣子,李亞峰急了。
“就是!二哥,這兒就咱們三個,還有什麽好顧忌的?有話你就說啊!”對曹暮的態度,王信也有些生氣。
“……”曹暮一言不發。
“曹!”“二哥!”
“……好吧。”曹暮想了很久,終於開口了,“老大,別的一會兒再細說,先說結論……現在,我和王信去神農穀,至於你……和南宮到妖精窩去一趟吧。”
第五十九章 有時候古裝還是很吸引人的
更新時間2003-10-15 21:59:00 字數: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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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3月1號,離開學還有十六天……”
李亞峰慢慢地說著,似乎是在給王信解釋曹暮的思路,“照曹的說法,那個叫華文昌的混蛋咱們現在是打不過的,所以,先要把自己的本事好好練練才行……這樣的話,你們兩個到神農穀去閉關也好互相切磋也好,十六天再加上華佗門的那些靈藥,總能讓自己的本事往前進上一大步。不過……這個華文昌的來曆咱們都不知道,所以,全是依靠華佗門的東西沒準兒也不成,我和南宮去一趟妖精窩,這樣一來,沒準兒還能多學點兒東西,同時也能打聽一下那個華文昌到底是什麽人……啊,對了,還有師父的下落,也要請人幫忙找找才行……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隻靠咱們三個人的力量也許不夠……曹,你是這個意思吧?”
曹暮似乎不願說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好,那就這麽辦了!”李亞峰作了決定。
“不對!不對!”王信叫了起來,“老大,你說的是不錯,可是不對!”
“什麽不對?王信,你怎麽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
“首先是二哥不對,然後就是你不對!”王信拍拍腦袋,往下說,“二哥是玲瓏心肝這就不用說了,老大你要是動動腦子也不白給,你們倆都比我聰明,可是……我就是覺得不對!二哥,你剛才是沒把話全說明白吧?一定還有什麽你沒說出來的——你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就是知道!還有老大,你肯定也明白,可你為嘛不問?不管是什麽事兒,說破了無毒,像你們倆這樣遮遮掩掩的,早晚得出事兒!現在就已經夠亂的了,要是咱們三個之間再亂了,那不就全完了?”
“這……”李亞峰和曹暮對視一眼,又一起看看急得臉紅脖子粗的王信,突然一起大笑起來。
“哎?哎?我說你們倆,這是怎麽了?嘿,我知道我傻行了吧?你們也別樂成這個樣子行不行?我說,你們要是再笑我,那……那我可翻臉了!”王信真急了。
“不,不是……”李亞峰擦擦笑出來的眼淚,一拍王信的肩膀,說,“王信,謝謝你。”
“老大?你……你傻了?”王信一頭霧水。
“王信,咱們仨裏頭,我看,還是你最聰明。”一直籠罩在曹暮臉上的陰雲終於散去了,同樣拍拍王信的肩膀,又看了李亞峰一眼,笑了起來。
“你們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呀,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李亞峰止住笑聲,望向曹暮。
曹暮點點頭,說,“老大,其實我是還有點兒東西沒說,那個華文昌長得很像你,啊,除了一雙眉毛之外,他的眉毛是白的。而且……可能是我的錯覺也說不定……他不光長得像你,好像在氣氛上也有點兒像你的意思……這麽說吧,我覺得,要是你到了四十歲,可能就跟他差不多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不過……白眉?像我?居然還姓華?”李亞峰隨口罵了一句,皺起眉頭,自言自語起來。
“這就更奇怪了……這個人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他對咱們的事情真是了如指掌啊……他知道我不能把沒有魂魄的人複活這不難解釋,隻要是有點兒本事的話沒可能不知道,可他居然能明白曹的心思這就邪了……說起來周謹跟曹就沒什麽關係,就是把她給怎麽著了,照說起來曹也不至於非要怎麽樣不可,更別說什麽報仇了……可曹這個家夥的脾氣邪性,當著他的麵把暗戀他的人給殺了,手段還這麽殘忍,曹就是跑遍天涯海角也非把他給揪出來不可!這擺明了是找上門兒來的……可是他又不直接來找我這個老大,照曹的說法來看,這事兒似乎跟我和王信都沒什麽關係……他媽的那個混蛋到底想什麽東西呢!”
“哎,老大,你先別琢磨了。我問你,”王信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通為什麽老大和二哥突然都誇起自己來了,索性不再多想,開口問了一個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老大,白眉再加上姓華,這好像是咱們華佗門的招牌吧?難不成那個什麽華文昌是你哪個老不死的師祖?”
“去!胡說什麽!”李亞峰罵了王信一聲,“咱們華佗門上幾代的名姓身份我不是都跟你們說過嗎?哪兒有叫什麽華文昌的!那個家夥對咱們這麽知根知底,這麽自稱分明就是想混淆視聽。”
“沒錯。”曹暮補充說,“華佗門的招牌不是好打的,老大的這幾個師祖也都不是平常人物,他們的身份在那兒擺著,不可能冒別人的名字。而且,我剛想到兩件事,第一,華文昌——就先這麽稱呼他吧——華文昌長得像老大還有那什麽白眉都說明不了什麽,會法術的人想想辦法就能改變自己的形貌,第二,這個華文昌和咱們要逆的那個什麽‘天’應該也沒什麽關係,說到底,‘天’還稱得上好人吧?這種對無辜的人先奸後殺的事情恐怕是做不出來的……唯一可以聯係的就是那個找南宮的姐妹清水好子的碴兒的那個人了,沒準兒,他們是同一個人。”
“二哥,你這話等於沒說。人家清水好子不是說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是什麽人找茬兒她都不清楚,被人一下子把軀殼打壞了,知道自己不是對手,然後就是逃跑,在外邊躲了五天才敢回來看看不是?這還是什麽也不知道啊!”
“好了好了,不管怎麽說,這回算是全說明白了。”李亞峰把手一揮,說,“接下來我先把周謹的身體給弄好,然後找老張和薑冉打個招呼,反正這兒暫時也沒什麽非我不可的事兒了——讓那些來找我的家夥們去找別人吧——完了我就去找南宮,你們兩個還是按照剛才定下來的,回神農穀。這樣,開學前兩天,在曹暮家會合。”
“老大,還是改體育器材室吧,這幾天,不光我爸我媽都回來了,門口還全是記者……”
“……得,那就這麽定了!好,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我也要開始忙了……曹,你的心情我明白,可其實你拿回來一塊骨頭就夠了,你這麽一弄……”
…………
◎◎◎
夜。三危山。
“姐,到底行不行?這都半夜了……”李亞峰又在衝南宮飛燕抱怨著。
“弟弟,你別急啊,你看,這就是信香。”
兩天前,李亞峰和南宮飛燕來到了敦煌市的三危山。但這座以“神、奇、靈、峻”而著稱的名山並沒有引起李亞峰多大的興趣——原因很簡單,和自己同行的南宮飛燕實在是太能纏人了。
周謹的慘死讓李亞峰兄弟三個都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雖然周謹和三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交情,但他們終於開始意識到,生活並不是遊戲。在得到了比常人更多的東西的同時,自己必須學著去麵對由此而改變的現實和失去某些寶貴的東西。
尤其是李亞峰,他固執地認為如果不是自己的緣故,不要說無辜的周謹絕不會被害,曹暮還有王信也不會被卷入現在這種要麵對一個完全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的利害人物的局麵——除此之外,還有那個一直沒有動向的“天”,也許,那也許會更難對付。
打起精神認真起來的李亞峰對“老大”這兩個字的份量終於有些認識了——代價是周謹的一條無辜性命,不管怎麽說,這都似乎太沉重了一點。
就像曹暮說的那樣,李亞峰想盡了辦法也招不回周謹的魂魄,萬般無奈之下,李亞峰把像個植物人一樣沉睡不起的周謹交給了省中醫的院長孫思了照看,這把早就在心裏認為“祖師爺”是無所不能的孫思了和一幫老中醫又給嚇了個半死——天下居然還有祖師爺治不了的病?
不過,這倒是給了李亞峰一個合適的借口:李亞峰宣稱要去找自己的師父來,趁機擺脫了老中醫們和已經連夜趕來的四個國家專派“保鏢”還有將要發生的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
——別的不說,隱身法李亞峰還是練得不錯的。
匆匆會合了南宮飛燕,曹暮和王信趕往神農穀,李亞峰也踏上了前往妖精窩的旅途,可能是南宮飛燕看出了李亞峰的心情不好,一直纏著他不放,讓李亞峰幾乎沒有精力去板起臉來想想正事——李亞峰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保護自己給薑冉留下的可憐的童貞上了。
“姐,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兒?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李亞峰努力把被南宮飛燕握住的手往回抽——南宮又在用小指撓他的手心了。
“姐姐一直都很正經啊?”南宮飛燕衝李亞峰眨眨眼睛,一臉的不解。
“你正經?”李亞峰真的有些生氣了,“你說你正經?這都來了兩天了,你就是不帶我進妖精窩,這裏轉轉那裏轉轉,你到底是來遊山玩水的還是來給我幫忙的?你說!”
“弟弟,你就不能不一口一個妖精窩妖精窩的?多難聽!叫無定鄉!”南宮飛燕似乎忘了以前自己說過根本不在乎“妖精妖怪”這些稱呼的事,眉頭微蹙,有些幽怨地望著李亞峰。
“這……好好好,妖精窩也好,無定鄉也好,你總得帶我去啊?這老是在山裏轉來轉去的,你到底想幹什麽?……什麽無定鄉啊,你以為這名字就好聽了?真是。”
“弟弟,你聽我給你說好不好?我家的名字為什麽叫無定鄉呢,原因就是它不一定在什麽地方……”南宮飛燕開始說廢話。
“姐,我都聽你說了多少遍了,我都會背了好不好?那什麽無定鄉位置不定,不在人間,普通人根本無門可入,但隻要點起無定鄉出產的信香,第一柱香會告訴你無定鄉現在的入口,第二柱香會打開無定鄉的大門……我說,咱們現在不是點了一柱香知道這個月無定鄉的入口是在三危山了嗎?你幹嘛就是不點第二柱香啊?”
“弟弟,人家不是想讓你來點嘛!就放在姐姐懷裏,誰讓你不來拿?還非要我自個兒拿出來……姐姐才委屈呢!”南宮飛燕酥胸微挺,眼中又流露出些許憂傷。
“姐!”李亞峰趕緊轉頭,大聲說,“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裏已經有薑冉了,你就不能饒了我?說實話,你弟弟可真禁不起你這麽個鬧法……你是不知道,這兩天我罪受大了……”
“我說弟弟,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什麽不對的?”南宮飛燕噗哧一笑,說,“你姐都不在乎,你在乎什麽?再說了,我也不是要把你怎麽樣,性命雙修也是練功的不二法門呀,你不是說有個很厲害的對頭在找你們的麻煩嗎?姐姐想來想去,還是這樣最能幫上你的忙啊。你別把你姐當成那種水性楊花的女子成不成?要知道,你姐可是從心裏疼你……”
“姐……”李亞峰開始語無倫次了,“姐,你的好意我明白了好不好?我心領了好不好?你就別再逗我了好不好?這要萬一來個弄假成真那我怎麽辦?我還怎麽麵對薑冉?姐,我才十七耶!我還要好好談戀愛成不成?你這不是給我添亂嘛!什麽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的……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不是封建社會那時候!……姐,你……你這是想幹嘛?”
就在李亞峰說出“封建社會”這四個字的同時,南宮飛燕忽然笑了,原地轉了個身,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煙籠住了南宮飛燕,等白煙隨風散去,剛才還是一身俏皮牛仔裝的南宮飛燕竟換了裝束。
“弟弟,你看,這該是你說的封建社會的打扮吧?你說姐姐好看嗎?”
——南宮飛燕的披肩長發變成了金絲八寶攢珠髻,上麵插著一根五風掛珠釵;身上穿著縷金的百蝶穿花比肩褂,下身著一條蔥黃錦緞裙,裙邊係著豆綠宮絛,外麵罩一件大紅羽緞鬥篷,正含羞帶笑地看著李亞峰,榴齒含香,纖腰楚楚。
“好……好看。”李亞峰禁不住後退兩步,“咕”地一聲咽了一口唾沫,隻覺得嗓子幹得想要冒煙,兩天來苦苦克製的本能界限那根弦一下子就被往頭上直湧的熱血衝斷了。
“弟弟,你別光說好看,你也得換裝啊。”南宮飛燕沒注意到李亞峰就要往自己身上撲的表情,兩眼望天,皺著眉頭邊想邊說。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們無定鄉是大概是在唐朝貞觀年間就有了,雖說家裏人大多數是後來才去的家裏,但這一兩百年去的人其實很少……所以,大家差不多都是穿古裝的,啊,倒是不分什麽朝代……不管怎麽說……像我這樣喜歡到凡間去玩的人不多嘛是不是?……唉,你那麽惦記薑冉,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你趕緊換了裝,咱們這就進無定鄉吧。”
本來李亞峰這兩天來被南宮飛燕時不時的挑逗已經弄得虛火上升煩躁不堪了,突然看到南宮飛燕換了一身令人遐思不已的古裝,腦子一亂,差點兒就真的有所動作,但又猛然從南宮飛燕嘴裏聽見“薑冉”兩個字,就好像從頭上被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我知道了,姐,我這就把衣服換了……那個……可是……姐,我……我不會啊!”
“啊?你不會?不會吧……”
◎◎◎
三危山上空一萬米。
錢強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
小組會議結束之後,錢強和俞思思就駕駛著中型飛行器開始在高空追蹤監視李亞峰,托二十五世紀高科技成果的福,錢強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被李亞峰的隱身法擺脫掉——DNA調查竊聽裝置可以把被調查人看到的事物原封不動地傳輸到留守大本營的管思音那裏,再由管思音轉輸到飛行器中的屏幕上,追蹤起來倒是方便——但李亞峰會隱身法這一不得不接受的事實還是讓錢強差點兒從天上掉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更是離譜,錢強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的眼睛和精神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但在俞思思那裏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錢強確信,有問題的依然是李亞峰而不是自己。
李亞峰會飛!不借助任何東西!這讓錢強終於開始認為那個至今仍身份不明的偷渡者是憑著自己的力量穿越時空了。
然而,最讓錢強受不了的並不是這些。
南宮飛燕的一顰一笑都通過李亞峰的眼睛傳輸到了飛行器中的熒屏上,就連南宮飛燕自己也不知道,在她把李亞峰迷倒之前,已經有一個五百年後會被評為“全球十大黃金單身漢之首”的家夥在為她神魂顛倒了。
錢強很矛盾。他一邊對李亞峰的定力大為佩服,一邊又為“自己的夢中情人”——南宮飛燕找錯了對象而大叫不值,如果不是他還保有最後幾分理智,如果不是他身邊還有一個不時衝自己說風涼話的俞思思,錢強幾乎要跳下飛行器去給南宮飛燕表白了。
而不情不願上了“賊船”的俞思思也發現這一趟旅遊似乎真的很有趣,除了可以看到曆史上的神秘名人李亞峰的真實麵目和發現很多玄學上難解的迷題之外,還有一個大猴子——她是指錢強——可以供她耍著玩。
俞思思這幾天過得非常愉快,有時心情好還會模仿南宮飛燕挑逗李亞峰的樣子去給錢強胡鬧,不用說,這讓錢強哭笑不得——換了別人,錢強或許會大發雷霆甚至順水推舟,可俞思思的後台實在太硬,錢強的膽子雖然不小,但還沒有大到敢衝中國玄學院老院長的孫女打主意的地步。
俞思思在駕駛台的後座睡得很香。
錢強回頭看看俞思思,歎了口氣,剛想順口罵娘,忽然發現屏幕上顯示南宮飛燕的動作有些不對,她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柱點燃了的香,青煙嫋嫋,直上九霄。
第六十章 滿漢全席
更新時間2003-10-15 22:01:00 字數:7199
(慶祝起點新服務器升級成功!)
稀疏的鬆林中,小徑穿過一座酒樓蜿蜒著伸向遠方。
這座酒樓不大,卻很講究。在簷前豎著一根望竿,上麵掛著一個青布酒招子,寫著:“太白之風”,雕簷外一麵牌額,龍飛鳳舞地寫著“太白居”三字。門邊朱紅華表,柱子上兩麵白粉牌,各有五個大字:“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酒樓前麵張著一張躺椅,有個一身儒衫的高瘦老人半倚在上麵,嘴裏正嘟囔著什麽…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唉,無聊死了,就沒有點兒什麽好玩的嗎?真是的,小燕子怎麽還不帶著人回來?讓我老人家等得好苦……早知道就不這麽早出來了,等了三天,別說人了,連個屁也沒有。啊——還是接著睡吧。”
“……咦?”高瘦老人忽然怪叫了一聲,從躺椅上一骨碌爬了起來,“來了!”
高瘦老人把臉一抹,身子一搖,突然間竟換了個模樣——變成了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人,身上的衣服也從儒衫變成了店小二的打扮。他轉了個身,往四下看看,好像是覺得躺椅和周圍的環境不太相配,把手往躺椅上一放,一陣白煙飄過,躺椅忽地成了一條熱氣騰騰的白毛巾。“店小二”一反手把白毛巾搭在肩膀上,擠眉弄眼了一陣,臉上就堆滿了笑,趕著往前就迎——遠處,走來了兩個人影。
“姐,你看看我這一身,成什麽樣子啊?”李亞峰滿臉的不高興。
“弟弟,你這樣很帥嘛,怎麽?你自己沒本事,姐姐幫你你還不樂意了?”
“話不能這麽說吧?你最多給我弄個書生打扮也就行了,你這一搞,把我弄得跟賈寶玉似的……”
“弟弟,你還真沒說錯,姐姐這就是按著賈寶玉的行頭給你設計的,還不錯吧?你看,就是你腰上係著的那塊玉都一樣呢!”
“姐……我真慶幸,要是王信跟著一塊兒來了,他非把我臊死不可……”
衝南宮飛燕抱怨著的李亞峰果然換了一身盛裝:穿一件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還登著一雙青緞的粉底小朝靴——跟《石頭記》裏賈寶玉出場時的打扮完全一模一樣。隻不過一頭短發還戴著嵌寶的束發紫金冠就已經不倫不類了,再配合著李亞峰一臉的哭笑不得,這一身打扮倒更像是唱戲,透著無比的滑稽。
“好弟弟,你就別抱怨了,你看,咱們的第一站到了,前麵就是迎賓的太白居。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吧?”
“記著呢。”李亞峰實在是沒有和南宮飛燕鬥嘴的興致,無精打采地說,“凡是第一次來無定鄉的妖精,都得在隨緣城外的太白居報道……不過,你事先已經把你要帶個客人來的消息傳回無定鄉了,再加上我又不是妖精……也就是說……咱們可以不管這一套,直接進城就行了……”
“客官可不要這麽說呀,看身打扮就知道您是遠來的客,怎麽也得在小店打個尖,歇歇腳不是?這大晚上的進城也不方便不是?客官,您裏邊兒請!”
李亞峰的話還沒說完,迎上來的“店小二”就把話頭給接了過去,順手把搭在肩膀上的白毛巾拿下來往前一遞,嘴上又是一句,“客官,給您洗塵了。”
“這……”李亞峰困惑地看看滿臉堆笑的“店小二”,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被“店小二”半是強拉著進了“太白居”。
“好你個小二,可真是看出來你閑著沒事兒幹了,有你這麽拉客的嘛!”南宮飛燕也跟著進了酒樓,嘴上雖然罵著,但久別回鄉,南宮飛燕卻也止不住滿眼的笑意。
“小……飛燕姐,您可別跟我一般見識,您說,我這兒都五十多年沒來一個客人了,好歹您這回帶來一個,我還不得趕緊奉承著不是?”
“店小二”嘴上答話,腳下不停,緊趕著把李亞峰和南宮飛燕讓上了二樓的雅座,用袖口拂了拂椅子,再拿起八仙桌上的抹布把本來就光可鑒人的桌子重又擦了一遍,接過讓自己這一連串的殷勤搞得莫名其妙的李亞峰手上的白毛巾往桌上一鋪,一壺熱茶和兩個茶杯憑空出現在了桌上。
“客官,您是第一次來咱們無定鄉吧?咱們無定鄉的太白居可是出了名的周到,您先嚐嚐這茶,這可是上好的雨前。”
“店小二”陪著笑往下說,“客官,您點點兒什麽菜?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壘的,那黃河長江也都不是尿出來的……嘿,您瞧小的這張臭嘴!這不是找打嘛!……小的那意思,不管是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裏遊的還是草棵裏蹦的,隻要您能點的出來,小店兒就能給您做出來,還保證讓您叫好!”
“小二,你這張嘴可是越來越不會說話了!怪不得現在就是有進出無定鄉的也都不從你這兒過了,得得,你先下去,我和我弟弟說會兒話,等餓了我們再叫你。”
“這……飛燕姐,您就給我留點兒麵子成不成……”
“你說什麽?”南宮飛燕把眼一瞪,“店小二”立刻就軟了,“噯,小的先下去了,您二位慢用……”
“姐,你認識他?”“店小二”走下樓以後,李亞峰壓低了嗓子輕聲問南宮飛燕。
“怎麽不認識?”南宮飛燕笑盈盈地反問李亞峰,“他名字就叫‘小二’,以前是專管著家裏人進出無定鄉的,不過……我不是說了嗎,這二百年以來來無定鄉的人少了,他也寂寞著呢。你這次來,恐怕他還真的很高興,別的不說,就他剛才那個殷勤勁兒,我差點兒都沒認出來!”
“是這麽回事啊……”李亞峰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姐,我記著你說過,在無定鄉裏有兩萬多妖……啊,我的意思是有兩萬多人,其中絕大多數是住在隨緣城裏的,還有個別性子古怪或者是道行高深的大人物散居在無定鄉各地是不是?那你說這個‘小二’算是什麽呢?”
“咳,你說他呀,”南宮飛燕不以為然地聳聳鼻子說,“他家主人倒真是個人物,可他除了會做幾道菜,有點兒眼力價兒之外沒什麽了不起的……弟弟,你問這個幹什麽?”
“啊,沒什麽,沒什麽。”李亞峰把心放到了肚子裏,又問了一句,“姐,你好像還給我說過,在無定鄉除了有些珍奇的寶物啊什麽的是以物易物之外,都是用金子付帳對不對?說是什麽來著?黃金最純?自己修煉也好或者是煉製法寶也好,有好多地方都得用金子?”
“對啊,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其實本來也都是無所謂的,在無定鄉大家都是一家人,就是白吃白喝白拿又怎麽樣了?隻不過到底是人多嘛!人一多就有是非,再加上幾位長老都覺得家要有個家的樣子,所以就拿金子當了……你們政治課上是怎麽說的?啊,對了,一般等價物。”
“得,我明白了。姐,你也餓了吧?今天我請你吃頓好的!”
李亞峰心裏想得明白,反正自己會點石成金的法術,要金子那還不是小菜一碟?趁這個機會拍拍南宮飛燕的馬屁沒什麽壞處——在無定鄉還要南宮飛燕給自己當向導呢。再說,這個“幹姐姐”除了有些“色”之外,對自己還真是蠻不錯的,偶爾自己也要有所表現不是?
“弟弟,你聽我……”
還沒等南宮飛燕把話說完,李亞峰就把桌上的茶一口喝幹了,拍著桌子大叫起來,“小二!小二!”
“哎——來了您呐。”
隨著話音,蹭的一聲,“店小二”從李亞峰腳下旁邊的地板上露出了半個身子,仰著頭往上看。
“靠!我說你怎麽從這兒冒出來了?”李亞峰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正和“店小二”來了個對眼。
“客官,小店的宗旨是隨叫隨到,從這兒出來不是最快嘛!您說是不是?怎麽?您想點點兒什麽菜?”“店小二”把身子一躬,從地板上拔了出來。
“看你這店裏人也不多,就不麻煩了,滿漢全席裏你看著上就行了。”李亞峰說完,得意地衝南宮飛燕一擠眼,又加了一句,“姐,剛才可是說好了,今天我請你客!”
“啥?滿漢全席?”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李亞峰幾眼,把頭一低,說話的語氣突然變得冷冰冰了,“成!小的這就給您做去!”
“店小二”順口說著,一轉身,騰騰騰地就往樓下走,邊走嘴裏還邊嘟囔,“我說這小子這副打扮看著怎麽就怎麽不順眼,合著真是個窮鬼!還說什麽請客?也好意思說得出口!唉呀,飛燕姐這回算是找錯人嘍……”
李亞峰讓“店小二”的話弄得一愣,一拉對麵坐著的南宮飛燕的袖子,小聲問,“姐,怎麽?在你們這兒滿漢全席不算是好菜?”
“不對啊?我也糊塗了,這個小二是怎麽搞的?”南宮飛燕也困惑了。
“客官,來了。您慢用。”就在兩個人都搞不清狀況的時候,“店小二”回來了,砰的一聲把手裏端著的盤子往桌上一放,轉身就走。
“……喂,你……你給我回來!”李亞峰一拍桌子,急了。
“客官,您還有什麽吩咐?”“店小二”陰陽怪氣地反問李亞峰。
“小二!我是讓你上滿漢全席,你這是給我上的什麽東西?”
李亞峰一指桌上的盤子——盤子裏擺的很滿,是黃燦燦的一堆棒子麵窩窩頭。
“客官,您要的是滿漢全席,這不就是嗎?”
“去你的吧!你是欺生還是真不懂事兒?這不是窩窩頭嗎?”
“呦,客官您真是行家!您說的不錯,也有這麽叫的。”
“你小子……”李亞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差點兒沒給氣死,大叫起來,“我要的是滿漢全席,不是窩窩頭!”
“客官,聽您的意思,合著您要的不是這種滿漢全席?”
“廢話!”
“唷,客官,是小的不對!是小的不對!可您幹嘛不早說清楚了啊?小的琢磨著您一共就兩位,要是真上來一百多道菜您也吃不了不是?要說您是一開始就想打包呢?那滿漢全席裏頭能打包的可是不多,再者說了,您都來到家裏了,打包幹什麽呢?小的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就以為您是要這種了。看在飛燕姐的麵子上,小的還特意在裏邊兒多加了二兩白麵……合著是小的瞎了眼,把大主顧愣給當成沒錢還要裝闊氣的窮鬼了……您說,小的這不是討打嘛!”
“店小二”這一頓白話,讓南宮飛燕在一邊兒笑得抬不起頭來,李亞峰也給鬧了個大紅臉。
“得得得,我說小二,你可以。你別以為我真百嘛不懂在這兒讓你逗樂兒玩,成,我也不點什麽滿漢全席了,你不是怕我吃不了嗎?那我就隨便一點,少點幾個菜。你可是說過,隻要我點的出來你就能做對不對?”
李亞峰為了挽回麵子,衝“店小二”認真上了。
“你聽著,我也不多要,幹果鮮果鹹酸蜜餞你先一樣給我來一個,不多吧?幹果要桂圓,鮮果你揀時新的,鹹酸要砌香櫻桃,蜜餞要玫瑰金橘。別的嘛……點藥膳那是我欺負你,就來幾樣都聽說過的……佐食小菜兩個,醬炒三果和牛首豆腐幹;主菜要兩葷兩素,葷的是清燉蟹粉獅子頭,薑醋金銀蹄子,素菜除了王太守八寶豆腐之外,你看著弄個地三鮮就成了,湯要鱸魚蓴菜湯。啊,對了,最後再上兩碗荷葉粥。”
“店小二”在一邊聽愣了,好容易明白過來李亞峰已經把菜點完,硬著頭皮應了一聲,“是了,客官!”就要下樓。
“等等,誰讓你走了?”
李亞峰等的就是“店小二”這一走,立馬兒又發話了。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這店小二是怎麽當的?好在我也不是什麽外人,當著你“飛燕姐”,我教你一個乖,你這跑堂的有講究,那要的是一個腿快,手勤,嘴靈,眼尖。什麽叫腿快啊?那是要你隨時隨地都一溜小跑,透著店裏生意紅火;什麽叫手勤?那得眼裏有活兒,兩隻手什麽時候都不能閑著;你說說你做到沒有?”
“客官您說的是,小的不懂,小的沒規矩,您老教訓的對。”
“店小二”點著頭應承,心裏可差點兒沒氣翻了:“好你個小子,敢衝老人家這麽說話?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你?”
李亞峰幹咳了一聲,接著說,“還有這嘴靈,那是要你不光口齒伶俐還得會說話,不能得罪了客人,你說說你到現在都說了些什麽東西?啊?至於眼尖嘛,要的是你得明白客人想要什麽,得揣摩客人的想法和要求,你就更別提了!這就是我這人脾氣好,不跟你一般見識,換了別人,耳光早打過去了!知道沒有?”
“店小二”把腰一彎,看著像是在應承,實際上整張臉都氣得綠了。
“得,我也不多說你什麽了,真是,要不是在這兒,我還真懶得費這個唾沫。”李亞峰招招手,“你去吧。……哎,你還是等等。”
“……客官您還有什麽吩咐?”
自始至終,“店小二”就沒再抬頭。
“我平時也不是什麽太講究的人。不過嘛,今天是我請我姐吃飯,又怕你手藝不到,還是多說幾句吧。”
李亞峰把臉往下一搭拉,接著說,“別的菜嘛也就罷了,可最後這道湯你得給我上心,鱸魚必須得是鬆江的四鰓鱸魚,不能短於六寸,蓴菜要西湖三潭印月的蓴菜,你可不能給我馬虎!知道嗎?啊,還有荷葉粥用的荷葉,你也應該知道的,你要是不用濟南府大明湖的荷葉……可別怪我不付帳!”
“噯!”
“店小二”低著頭啞著嗓子急急應了一聲,匆匆往樓下就跑——倒是把李亞峰指點他的“腿快”做了個十足。
等“店小二”下了樓,南宮飛燕衝李亞峰一豎大拇指,笑著誇,“弟弟,看不出來,你還真有一手啊?我看這個小二是有點兒人來瘋,本來大概是想整整你,結果倒讓你給教訓了。”
“姐,看你說的,我也就是難為難為他,一看他剛才把這盤窩窩頭端上來的時候那副德行我就知道了,他整個兒一找碴兒的。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別看他肯定大我不少,要說沒事兒找事兒,他差的還遠著呢!”
“不過,弟弟,你可真能胡鬧。別的菜也就算了,你這四鰓的鬆江鱸魚你讓他上哪兒找去?還得是六寸以上的?姐可是知道,這鬆江的鱸魚四鰓的本來就少……還有大明湖的荷葉?你也不想想這才幾月?荷葉粥本來就是夏天的涼品,就是他真找來了,這才剛進三月,天兒還冷著呢,你喝得下去?”
“那你讓我怎麽辦?”李亞峰不服氣地說,“總不能看著他拿我當猴兒耍吧?再說了,虧你還是我姐,連句話也不幫著我說,你到底是哪一邊兒的啊?”
“弟弟,這你就不知道了。”南宮飛燕正色說,“這個小二你怎麽玩他都無所謂,可他家主人的確是個人物,打狗還要看主人不是?你初來乍到,又是客人,他家主人不好衝你挑理,可我是無定鄉的老住戶了,總得給人家個麵子不是?”
“姐,我就奇怪了,你什麽時候也知道顧忌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怎麽?那個小二家主人就這麽了不起?”
“弟弟,你別忘了,我是教語文的對不對?”南宮飛燕的笑容中似乎另有深意。
“沒錯兒啊,那又怎麽了?你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李亞峰糊塗了,這不是在妖精窩嗎?怎麽說著話又回到學校裏去了?
“這個小二家的主人就是我小時候的蒙學先生,”南宮飛燕笑著說,“你姐可是因為佩服他才當的語文老師,別看你也是個著名作家了,提起他來,你也得用雙手寫個‘服’字出來呢!”
“算了吧!”李亞峰不以為然地說,“姐,別看我還真沒把‘阿瘋’這兩個字當回事兒,可我大小也算半個文人吧?所謂“文人相輕,自古已然’,這你可是知道的……你說,他家主人是誰?”
“還能是誰?你沒看見這家酒樓的招牌?太白居的主人,當然是青蓮居士李太白了。”
“你說什麽?”
李亞峰蹭的一聲站了起來。
◎◎◎
氣得滿臉發綠的“店小二”下樓以後沒進廚房,反倒出了酒樓,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兩手輕輕一拍。
沒過多大工夫,遠處跑來一個和“店小二”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到了跟前,納頭就向“店小二”拜了下去,嘴裏還說著,“爺,您玩的還高興嗎?”
“高興?高興個屁!”
“店小二”狠狠罵了一句,忽然又樂了,“這回小燕子帶回來的人還真有點兒意思,本來我想玩他,倒讓他把我給教訓了。嘿,小二,你小子還跪著幹什麽,還不趕緊給我爬起來幹活去?”
小二站起來一吐舌頭,“我的媽呀。爺,還有敢教訓您老人家的?您是不是玩的有點兒過頭了?”
“店小二”把臉往下一沉,“小二,什麽時候你連我的事兒也管起來了?”
“爺,您聖明,我哪兒敢管您哪?可您總得告訴小的得去做什麽菜啊?”
“這個……”“店小二”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好像有點兒不好對付,那小子是個行家,你聽著,他要的是……”
“爺,幹脆,您殺了我得了。”
聽完“店小二”報的菜名,小二差點兒沒哭出來,撲通一聲,又跪下了。
“爺,這說起來您也是個老餮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讓我上哪兒去淘換鬆江鱸魚去啊?還得是四鰓六寸?這不是開玩笑嘛!還有荷葉粥,那可不是這時候喝的東西啊?這才三月,別說濟南府大明湖裏的荷葉,就是跑到海南島,那兒也沒有啊!”
“廢話!我還能不知道?剛才那小子把我氣糊塗了,我要是不趕緊出來,非當場跟他翻臉不可。你就勉為其難,想想辦法吧。”
“爺,您聖明,就算荷葉鱸魚在城裏還有存貨,可那都是咱無定鄉產的,您剛才也說了,那小子是個行家,那就是說,味道就是有一點兒不對他也能嚐出來吧?小的是無所謂,反正做好了還是您去上菜不是?可您就不怕那小子把盤子扣在您臉上?小的丟得起這個人,您可丟不起啊!要不,您老人家就回去?跟個小輩有什麽好玩的不是?”
“別!那可不成!這小子有點兒意思,他將了我一軍,我還得找回來呢!……至於這菜嘛……你先去做著別的菜,我出去跑一趟。我就不信,這點兒小把戲還能把我給難倒了?”
說著,“店小二”把身子一搖,變回了儒裝老者的模樣,拔地而起,一瞬之間已經飛的不見了人影。
留在原地的小二看傻了眼,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搖搖頭往酒樓的廚房走去,嘴裏還在嘟囔著什麽。
“爺,我就不明白,您老這到底是圖得個什麽東西呢?您說是找樂,可照我看哪,您這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再說了,雖說您老道行高,可也不是什麽都會不是?您老真是氣糊塗了,您老是見水就犯暈,下水就沉底兒啊!您就是現在去了鬆江,也沒法自己下水抓魚不是?”
第六十一章 太白居的太白
更新時間2003-10-22 13:35:00 字數:5956
“那話是怎麽說的來著?第一個給酒樓起名字叫‘太白居’的是個天才,第二個就是蠢才……可要是詩仙李白開的酒樓叫‘太白居’,那……那該怎麽說?”
“我說我看著那個酒招兒別扭呢,別的地方都是‘太白遺風’,他非弄個太白‘之’風,合著他家老大就是李白?”
“李白是妖精?李白是妖精?李白是妖精?李白是妖……”
李亞峰兩眼發直,目光呆滯,一會兒手舞足蹈,一會兒呆若木雞,嘴裏不住地念叨著連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意思的句子——顯然,從南宮飛燕那裏聽到的這個事實對李亞峰來說刺激似乎是稍微大了一點兒。
“弟弟,你能不能安靜一下?”
南宮飛燕終於忍不住發火了,已經快要過去一個小時,李亞峰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雖然他剛才點的幹果鮮果鹹酸蜜餞味道還都不錯,但麵對著一個突然間變得傻乎乎的李亞峰,南宮飛燕實在是沒有胃口吃東西。
◎◎◎
“太白居”酒樓外,不知道什麽時候儒裝老者已經回來了,正懸停在空中與一位中年美婦交談著。
“佘妹,這次還多虧你幫忙,沒說的,老哥哥欠你一個人情!”
中年美婦輕笑了一聲,櫻唇微張,說道,“李哥,你把我硬拉到鬆江去撈魚,就是為了底下那個傻小子?”
儒裝老者拍拍腦袋,有些納悶地自言自語起來,“怪了,剛才那小子可不是這副模樣……他可是差點兒把我給氣死來著……”
“哦?”中年美婦有些驚訝,“就算他不知道你就是這太白居的主人,可剛來無定鄉什麽都不知道就敢毫無顧忌,這小子倒是有點兒膽子……咦?李哥,你看這小子是什麽來路?怎麽和南宮家的在一塊兒居然還能是隻‘童子雞’?”
“得了吧,佘妹,人家和你不是一路。雖說我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是什麽變的,不過……你沒看見?既然是小燕子把他給領來的,那……我估摸著,等從我這兒出去,他們就直奔隨緣城去找豬老三了。怎麽?你還想打他的主意?”
“就算他是豬老三的人又怎麽樣?我和豬老三也算不上是什麽仇敵對頭不是?再說,就他現在這副德行,我還真懶得成全他!”中年美婦有些羞惱地說。
“佘妹,這話可是你說的。那我就下去了,你可別後悔。”
“後悔?笑話!李哥,你以為我也跟你似的沒事兒可幹了?這眼瞅著賽珍大會就要開始了,我可是忙著呢!要不是你的拜托,換了別人誰還能在這個時候拉我出來?可是你說的,你欠我一個人情,那你打算怎麽還啊?要不……”
“別!我說佘妹,你老哥哥我就是自個兒這副老骨頭還值點兒錢,可你總不至於真想把我的原身給擺到賽珍大會的台上去吧?這萬一要是輸了,那你讓我怎麽辦?別的事情都好商量,唯獨這個,你還是給我留點兒麵子成不成?得,就這樣,老哥哥去玩了。謝了!回見!”
儒裝老者像是知道中年美婦要給自己說什麽,趕緊自個兒先說了一通,也沒等中年美婦答話,一拱手,身子一轉,就從空中落到了地上,往酒樓的廚房走去,連頭也沒回。
中年美婦見儒裝老者溜了,倒也並不怎麽氣惱,輕歎了一聲,轉身就要飛走,忽地卻又停住不動了,抬頭向高空端詳起來,自言自語道,“咦?那是什麽東西?”
——“太白居”酒樓上空一萬三千米的高處,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錢強和認為事情變得越來越好玩起來的俞思思正在中型飛行器裏大眼瞪小眼——自從剛才莫名其妙地進了這個似乎是叫做“無定鄉”的地方以後,兩個人和留守大本營的管思音的聯絡就完全中斷了。
◎◎◎
“姐,你……你確定這家‘太白居’的老板就是李白?”李亞峰開始清醒過來了,但他還是不敢相信這個實在是讓自己無法相信的消息。
“弟弟,你自己說,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南宮飛燕嫣然一笑。
“你……你說的那個李白,是不是那個李白?”
“弟弟,我問你,天下有幾個李白?”
“一個!隻有一個!”李亞峰對李白的尊崇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不就得了。哎,我說弟弟,你叫的菜怎麽還不上來呢?”南宮飛燕拈起一顆櫻桃放進嘴裏,漫不經心地問。
“姐!你還有心吃這些東西!我問你,李白……李白他老人家是……是無定鄉的……的前輩?”
“哈,弟弟,你可是真偏心啊!”南宮飛燕把嘴一嘟,不樂意了,“弟弟,你衝我都一口一個‘妖精’地喊著,怎麽衝我老師就改口叫‘前輩’了?”
“哎呀,姐!你倒是說啊!”
“說什麽?”
“這……當然是說……”
就在這時,“店小二”把菜給端上來了。
“客官,菜來嘍!”
“店小二”一邊把菜往桌上擺,一邊報著菜名,“客官,讓您久等了。這是您點的清燉蟹粉獅子頭、薑醋金銀蹄子、王太守八寶豆腐和地三鮮,還有兩道小菜,醬炒三果和牛首豆腐幹,另外,小店還奉送腐千絲一盤,算是小的為剛才不懂規矩給您賠禮了。至於您要的鱸魚蓴菜湯也馬上就得。您還有點兒什麽吩咐?”
“你……”李亞峰一把拉住“店小二”,問了起來,“小二,我問你,你們這家酒樓的老板以前是不是有個名字叫李白?”
“是啊。”“店小二”一愣,倒是很爽快地就承認了,還跟著反問了一句,“客官,您認得我家主人?”
“這個……”
李亞峰語塞,說認識,自己還真不認識,可要是說不認識,自己心裏又不得勁——不管怎麽說,自己可是從小就背李白的詩,到現在最欣賞最佩服的還是李白不是?
“咳,你管這麽多幹什麽?我就是這麽一問。啊,對了,小二,上酒!”
“弟弟,我可是記著你不能喝酒來著,你不是沾酒就醉嗎?”南宮飛燕有些奇怪地問。
“姐,我是不能喝酒,可那得看是在什麽地方,也得看是和什麽人不是?”李亞峰興奮地說,“在詩仙他老人家開的酒樓上要是我都不喝的話,那我還能在什麽地方喝?要是在這兒我不醉上一場,那還能對得起我自個兒嗎?姐,你說是不是?”
“得得得,弟弟,你想喝就喝吧,別找這些理由出來成不成?”不知為什麽,南宮飛燕似乎有些意興蕭索,“弟弟,你喝酒要分跟誰是不是?上次在我家裏,我請你喝你怎麽死活不喝?好像我要吃了你似的……你剛才還問我是跟誰在一邊兒的,那我現在倒要問問你了,你是跟我近呀還是跟李伯伯近?”
“姐,看你說的。那天你要不是真想吃了我,我哪兒能不喝呢?”李亞峰衝南宮飛燕一笑,一把搶過“店小二”剛送上來的酒壺酒杯,給自己斟滿,一揚脖,一飲而盡。
“姐,你知不知道,我剛學會禦風術的那天我去哪兒了?我跟你說,我去采石江了。你可別說你不知道我去那兒幹什麽了好不好?我……我去給李白他老人家上墳去了!”
“弟弟,你這才喝了一杯,怎麽就說開胡話了?”
“誰……誰說胡話了?”李亞峰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酒,又是一口就喝幹了,接著往下說,
“姐,你還別說我是什麽阿瘋啊,作家啊,我從采石江李白墓那兒回來,差點兒就什麽東西都寫不出來了。你猜為什麽?我親眼看見了那首打油詩!是怎麽說的來著?啊,對了,‘采石江邊一抔土,李白詩名耀千古。來的去的寫兩行,魯班門前賣大斧’。哈哈,你說,跟他老人家比起來,我……我算是什麽東西?呀,不對!打嘴!我是什麽東西,怎麽能跟他老人家比呢!”
“弟弟,我知道你欽佩李伯伯,可真沒想到,你平時心高氣傲的,可要是真服一個人能服到這個程度。那好,看你高興,我也陪你一塊兒喝上幾杯。”
說著,南宮飛燕伸出纖纖玉手,給李亞峰倒滿一杯,也給自己滿上,一端酒杯,衝李亞峰說,“弟弟,衝著你對李伯伯這份癡勁兒,姐姐代李伯伯敬你一杯。幹!”
南宮飛燕一仰頭,把杯中酒幹了,輕輕咳了一聲,玉頰上立時泛起了微微的紅暈。
“這……這是十八年陳的女兒紅?小二!”
“飛燕姐。”一直在一邊伺候著的“店小二”一躬身,答腔問,“飛燕姐,什麽事兒?”
“小二!我問你,誰讓你上這麽烈的酒了?你剛才不是聽我弟弟說了嗎,他根本不能喝酒!你這到底是想幹什麽?”南宮飛燕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胸襟,杏眼圓睜,急聲催問。
“這……這……”
“店小二”含糊了幾聲,像是為自己辯解似的委委屈屈地說,“飛燕姐,剛才他不是說他佩服我家主人嗎?我……我想著那還不得上我家主人喜歡喝的酒不是?這才……”
“你……你分明就是在胡鬧!……要是我弟弟有個好歹,看我怎麽收拾你!”南宮飛燕真的急了。
“姐!你……你跟一個下人這是較的什麽勁啊?我……我知道,我頭回兒來無定鄉,他……他是想給我來個下馬威,可就衝著李白他老人家的麵子,這酒……雖說勁兒大了點兒,我喝著還舒心呢!”倒是李亞峰及時說話,解了“店小二”的圍。
“弟弟,你沒事兒吧?”南宮飛燕見李亞峰發了話,放開“店小二”,狠狠瞪了他一眼,趕緊關心起李亞峰來。
“沒事兒,沒事兒,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我今天得好好醉一場才……才行!這可是在李白他……他老人家的酒樓上,我心裏高興!姐,我給你說,自打我認識你到現在,就……就屬這一回,我最……最感激你了。嘿嘿,你可別生氣啊。”
“好啊,你也會拿你姐我開玩笑了!成,你不是想醉嗎?看我怎麽灌你!來,再幹一杯!”
李亞峰和南宮飛燕有說有笑地喝了起來,兩個人每一句話都離不開李白,李亞峰更是如數家珍般的把李白的詩一首接一首地背了起來,而“店小二”在旁邊看著聽著,臉上神情雖然不變,但眼中卻有了藏不住的得意。
“弟弟,你……你也喝了不少了。要不,咱別喝了,要喝的話,我領你到李伯伯家裏去喝,你看怎麽樣?你不是服李伯伯嗎?那你還不趕緊去拜見他老人家?再不然……咱們找個地方先歇下來?離天亮還有些時候,讓姐姐好好給你講講李伯伯的事兒?還是……”
酒過三巡,南宮飛燕也喝得有點兒多了,玉頰生春,媚眼如絲,一雙白玉般的小手緊緊抓住李亞峰的手,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姐!”李亞峰雖然也已經是滿臉通紅,但還沒真的糊塗,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說,“姐,我……我不去見李白!”
“為什麽?”南宮飛燕見李亞峰有些答非所問,倒是奇怪了。在一旁的“店小二”也不由得為李亞峰出人意料的話皺起了眉頭。
“姐,我以前不……不是沒想過,我要是生在唐朝,在……在那片‘有情之天下’,我會仗劍江湖,去……去找李白,不管他看不看得起我,也……也不管我能不能喝酒,我……我都一定會去找他。可、可現在……還是算了吧。”
“客官,您這是什麽意思啊?”還沒等南宮飛燕說話,“店小二”往前走了幾步,扶住李亞峰的身子,開口發問。
“什麽意思?”李亞峰好像真的喝醉了,指著“店小二”就問,“李白……他是什麽人?啊?你知不知道?”
“這……小的還真不知道。倒是請問客官了,您老覺得我家主人是個什麽人啊?”
“我……我就是跟你說了,你……你就能明白?”李亞峰說話開始不著調了。
“這……客官,看您說的,小的就算是再笨,您要是說出來了,小的還能不明白?”
“好……好吧,那我……就給你說說。我問你?李……李白他是什麽人?”
“客官,不是您要告訴小的我家主人是什麽人來著嗎?”
“是……是嗎?我說了嗎?”
“……”
“弟弟,”南宮飛燕在一邊發話了,聲音裏媚得好像能擠出水來,“你……跟小二說什麽呢?來,到姐姐身邊來,姐姐疼你。”
李亞峰打了個哆嗦,不理南宮飛燕,拉著“店小二”,趕緊往邊上走了幾步,說,“我……我跟你說,你知道我……我為什麽不去見李白嗎?因為……因為李白他……他沒有家!在李白家裏的那個李白……其實是個假的!”
“店小二”把眉頭皺了起來,若有所悟,居然沒再接著往下問。反倒是李亞峰跟著往下說了起來。
“我……我跟你說,天底下讀李白的詩的人多了去了!研究李白的人也多了去了!可他們都是在研究他們心裏的那個李白,其實……其實那都不是李白!就……就說我,我能把李白的詩……都……都背過,可有什麽用呢?我懂不懂李白?我跟你說,我……我不懂!”
李亞峰說著說著,把手一招,桌上的酒壺便飛到了李亞峰的手裏,李亞峰一仰頭,把壺裏的酒喝幹了,摟著“店小二”的脖子,接著說,“可……可是我敢說!李白是天下第一的思鄉……對,思鄉詩人,就我……我知道的那個李白,他一輩子……有多少事情要忙著去做嗎?沒……沒有!可是他……他就是不回家!你知道那是為什麽?我……我跟你說,因為江湖就是李白的家!沒錯兒!”
李亞峰又衝南宮飛燕笑笑,說,“姐,其實……你真不知道,李白是個……是個流浪的人!在我心裏,李白已經……已經死了!他……他不是病死的,是……是跟傳說中說……說的一樣,在采石江騎鯨追月死了!我……我去給他上過墳!姐,你……你說李白在無定鄉?算了吧!我……我給你說,在無定鄉的那個什麽李白……他、他是假的!就算……李白他是個妖……妖精,他也不能……不能成了個縮頭烏龜!我……我要在江湖上去找他,不、不能在無定鄉……在無定鄉去看一個田舍翁……不能……不能……”
話沒說完,李亞峰仰天大笑了幾聲,“撲通”一聲,躺到了酒樓的地板上,打起了呼嚕。
“店小二”似乎傻了,也忘了要把客人給扶起來,站在原地呆著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南宮飛燕也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
鱸魚蓴菜湯還沒有做好。
◎◎◎
“太白居”酒樓的廚房。
“爺,您看,這鱸魚蓴菜湯做得了,還是爺您給送過去?您還別說,這小子真挺會吃!哎,對了,爺,您以前不是也愛喝這東西嗎?您還寫過兩句詩來著是吧?小的還算是有點兒記性不是?什麽來著?啊,對了,‘君不見吳中張翰稱達生,秋風忽憶江東行。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爺,你說小的背的對還是不對?是您那《行路難》三首裏頭的吧……爺?您怎麽不說話啊?爺?”
“店小二”已經恢複了儒裝老者的樣子,黑著一張臉,什麽話也不說,把做著菜的那個貨真價實的小二給嚇著了。
“小二,走。”
良久,儒裝老者才說出這三個字。
“爺?您……您這是什麽意思啊?走?往哪兒走啊?這樓上還有倆人呢!就是您不玩了,小的不還得留在這兒不是?”小二一頭霧水,胡塗了。
“讓你走你就給我走!你要回來,等他們走了再回來吧!這個見鬼的太白居老子是不想再呆了!”儒裝老者長歎一聲,一跺腳,揪著小二的脖領,飛出了太白居酒樓。
第六十二章 彎彎繞
更新時間2003-10-22 13:36:00 字數:5835
“姐,你要是再這樣我可真跟你急了啊?”
太白居酒樓中,李亞峰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出來。
“弟弟,這你可不能怪我,誰讓你到現在了還在這兒給我裝?”
南宮飛燕嬌滴滴地說——她正伏在李亞峰的胸前,滿眼的春色,一雙玉手也不怎麽規矩。
“姐!你往哪兒摸呢!”一直伏在地上的李亞峰一下子跳了起來,臉不紅了,說話也不結巴了。
“行了行了,誰希罕啊?”南宮飛燕有些掃興,但也正經了起來,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張紙和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往前一遞,說,“給,這是李伯伯留給你的。”
“唷!李白他老人家給我的信!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李亞峰眉開眼笑地接過去,開始念了起來。
“……白老矣,常歎平生交遊零落,卻不意今日竟於此間得一知己!……誠如小友所言,白自離於江湖,形骸雖健,然終日鬱鬱,時愧於心;所謂處乎山林而群麋鹿,不足以為中道也!故白唯遠避耳……小友知己,當於他日江湖彈劍共笑……”
李亞峰越念越是得意,不禁搖頭晃腦地對南宮飛燕說,“姐,你看!你老師當我是知己,那你是不是就比我小一輩兒了?你還是別叫我弟弟了,叫我‘李叔叔’吧。”
“去你的吧!你也好意思說?李伯伯看得起你,連他最寶貝的《青蓮劍譜》都給你留下了!可是你呢?你居然裝醉說胡話耍著他玩?”
南宮飛燕真的有些生氣了。
“姐,你別說得這麽狠行不行?”李亞峰根本不在乎,“你也知道,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再說了,一開始他耍著我玩你怎麽不管呢?”
“這……”南宮飛燕倒是有理,振振有詞地說,“我怎麽知道那就是李伯伯?要不是你到後來說開胡話了,我還以為你真的醉了呢!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他就是李伯伯的?你還不老老實實地招供?”
“姐,你可太小看我了。”
李亞峰把李白留給自己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到懷裏,接著說了起來,“知道了這酒樓是李白開的,那我還不得好好上心?他把菜端上來的時候,我就偷偷地用這玩意兒照了照他。”
李亞峰把身子一側,指指腰間,原來掛在那兒的寶玉不知道什麽時候換成了一麵銅小巧玲瓏古色古香的銅鏡。
“這是什麽?”
“這是我們華佗門一百零八件藏寶之一:天師照妖鏡。畢竟是到妖精窩來嘛,我這點兒準備還是有的。”李亞峰得意地一笑。
“你……”
“我當時一看就嚇了一跳,這個‘店小二’居然有好幾千歲了!原形居然是一塊玉石鎮紙!再想想你說的話,我立馬兒就知道他就是李白了。”
“那……那你知道了為什麽還從那兒裝瘋賣傻?”
“姐,這你就不明白了,聽我跟你說。”李亞峰一邊翻著那本《青蓮劍譜》一邊說,“凡是這種老家夥,啊,尤其是這種看上去似乎很聰明的老家夥,其實是最好騙的。他既然送上門來了,那我何樂不為?要不是我罵他兩句,現在我也沒這本《青蓮劍譜》不是?你還別說,這可是好東西,不光我得好好研究研究,還得讓曹和王信都看看……哎,對了,姐,你看不看?”
“我不看!”南宮飛燕氣鼓鼓地說,“弟弟,我可是越來越不懂你了。你變了。你什麽時候這麽會算計人了?我認識你這才半年,看看你現在,跟半年前可大不一樣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還該不該認你這個弟弟!”
“姐,這你不能怪我。”看南宮飛燕真的生了氣,李亞峰也不再胡說,臉色變得嚴肅了。
“姐,半年前我隻不過是個傻小子,咳,其實現在也一樣。不過……姐,你知道,我的同學周謹死了……她死得很慘。當然,我和周謹沒什麽特別的交情,可是……她是為我而死的你知不知道?我不敢想,如果有一天,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曹、王信,又或者是發生在你身上,那我會怎麽樣?”
“弟弟……”南宮飛燕似乎發覺自己把話說重了,有些內疚地看著一臉認真的李亞峰,欲言又止。
“所以,我也得讓自己變一變——哪怕是逼著自己變一變也好,哪怕我原來不想變也好,姐,我沒有選擇!我是老大!要是我沒本事保護我身邊的人,那我就沒必要在這個世上活下去你知不知道!”
說到後來,李亞峰的臉色竟有些凶狠了,但南宮飛燕看得出,在這凶狠的後麵,李亞峰的心在哭……
“弟弟,你別說了!”南宮飛燕一把抱住李亞峰,落下淚來,“是姐姐不對……”
“姐……你別這樣……你這不是逼著我犯錯誤嘛!”
李亞峰有些狼狽地脫開南宮飛燕軟玉溫香的懷抱,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似的,滿不在乎地說,“其實,不管是你還是我,咱們都太小瞧你李伯伯了,剛開始他是讓我給騙了,可到後來他也明白過來了不是?”
“弟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李亞峰的話成功地轉移了南宮飛燕的注意力。
“我是說,他後來知道我是在裝醉了,要不然,他也不會給我留下這本《青蓮劍譜》。”
李亞峰的話聽上去似乎是在解釋,但這個解釋無疑把南宮飛燕給徹底弄糊塗了。
“弟弟,你能不能把話說得明白一點兒?”
“唉,姐,你怎麽這麽……得得得,算我沒說行不行?你別衝我瞪眼啊?我說還不成?可……怎麽說呢?這麽著,我打個比方吧。”
“什麽比方?”
“好比……你和我擲骰子賭錢。”
“擲骰子賭錢?”
“對,擲骰子賭錢。”李亞峰笑著開始解釋,“一開始你老是贏我,我輸急了,開始從骰子上搗鬼,——這就是說我裝醉了。”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贏了唄。你不知道我是在搗鬼,結果就老是輸給我。可是……再後來你也明白我是在搗鬼了,但你是我姐,不和我一般見識,又知道我缺錢花,於是就明知我在搗鬼還故意把錢輸給我。啊,換到這件事上的話,這本《青蓮劍譜》就是李白故意輸給我的。這回你明白了吧?”
“……好像是明白了,可是……你要說李伯伯不跟你一般見識那我信,可他是怎麽知道你缺錢——就是想多學點兒本事的呢?”
“這還不簡單?我裝醉的時候本來可以好好耍耍他的,但我沒有。而且,我說的那些話可都是我的心裏話,這麽一來,他當然就知道我是有求於他了。他不知道我求他幹什麽,又對我給他留了麵子心存感激……更重要的是我說的話正說到了點子上,他真把我當成知己了。所以他就把他最寶貝的東西留給我,甚至還怕不夠,這不,他的信上不是說了?要和我‘江湖彈劍共笑’,這就是說,他先到外麵去打聽有關我的事情並且幫我辦事去了,沒準兒等我離開無定鄉的時候,那個叫華文昌的已經死在李白手裏了也說不定呢!”
“……天!弟弟,這麽多彎彎繞……你是怎麽想明白的?還有李伯伯也是……你們有話直接說不就完了?搞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幹什麽?”南宮飛燕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最後終於想明白了,無力地歎了口氣,埋怨起來。
“嘿嘿,姐,這你就不懂了,你的李伯伯要的就是這種彎彎繞……要不然,他才不會幫我呢!”
◎◎◎
拂曉。
無定鄉,隨緣城外。
“靠!他媽的還真像樣!”李亞峰看著這座老城,不由得驚歎起來。
“我說弟弟,你好歹也是個著名作家成不成?怎麽?就沒幾句好話說?你這算是什麽?是誇獎還是罵人哪?”
南宮飛燕真的快要拿自己的這個弟弟沒辦法了——說他粗俗吧?他還真有幾把刷子,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讓人嚇一跳,剛才在太白居酒樓就是,連李白都讓他給擺了一道;可說他肚子裏有東西吧,他有時候又一點兒正經沒有,開口就是粗話。
“姐,平時說話那麽費勁幹什麽?我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什麽,你別掐我成不成?我……我又沒說你是鬼?哎呀!疼!我的意思,你……你不是外人,我說話就沒顧忌……得得得,我誇幾句還不成?”
“說!”南宮飛燕得意地把手從李亞峰的軟肋上拿開了。
“……好一座城池!”李亞峰愁眉苦臉地開始誇獎隨緣城,“果然是個滿天下帝王都會之所,十萬裏魚龍變化之鄉!所謂山河形勝處,瑞氣自融融;粗看去南北高山相對,此城是層疊臥牛之勢,崔嵬伏虎之形;細看來那門樓高聳,垛迭齊擺,周圍活水通流,又有那絲絲綠柳,簇簇紫花,正是地勝疑天別——後邊兒什麽詞兒來著?啊,那什麽,姐,無定鄉是四季如春來著對吧?要不然怎麽柳樹的葉子都長齊了呢?姐,你看我都說了這麽多了還不成?得得得,我再誇一句,不過我可真快沒詞兒了——都說那紅塵不到且隨緣,卻不知萬劫無虧是此城!姐,你饒了我吧……”
“行啦!把你這副鬼樣子收起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是在欺負你呢!”南宮飛燕笑得像朵花兒一樣,往前一推李亞峰,“走吧,進城!你是要先去見豬伯伯對吧?”
李亞峰揉著自己軟肋上被南宮飛燕掐過的地方,嘴裏嘀咕著,“你這不是欺負我是幹嘛呢?明擺著是報複……”
“弟弟,我問你呢?哎?你說什麽?”
“噯!我是說一切聽姐姐安排!”
“這才是我的好弟弟!乖——姐姐給你買糖吃。”
李亞峰和南宮飛燕兩人往前走著,到了城門。
“南宮小姐,您可回來了!”城門前兩個守兵打扮的年輕人一看見南宮飛燕,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小姐,您這趟在外邊兒呆的日子可是不短,真把小的們給想死了!您瞧,知道您要回來,小的這兩隻眼都望穿了不是?就更別說王少爺了,那可是……咳,您就別提了,那幅慘樣,看著就讓人心酸!” 個子稍高一點兒的守兵陪著笑大拍馬屁。
“誰說不是呢!小姐,要不是城主不放行,王少爺恐怕早就到外邊兒找您去了!小的多句嘴,您還是快點兒到城主那兒去吧,幾位老爺子都等了您兩天了!還有王少爺也吩咐下來了,等小姐見完城主,就在城裏的太白居設宴,專為您接風洗塵!”
另一個守兵也笑逐顏開,一個勁兒地催促南宮飛燕,兩個人就好像沒看見旁邊的李亞峰一樣,一口一個“王少爺”說個不停。
李亞峰本來對南宮飛燕的癡纏雖然頭疼但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可聽著這兩個守兵的嘮叨,心裏怎麽想怎麽別扭,忍不住重重地幹咳了一聲。
“呦,小姐,這是您這次帶回來的?”
李亞峰的幹咳倒是管了用,高個兒守兵瞟了李亞峰一眼,沒搭理李亞峰,反倒衝南宮飛燕問上了。
“小姐,就當是小的討打,說句不當說的,您這老是往家裏帶外人可不是個事兒啊,別的不說了,王公子哪兒……”
矮個兒守兵話還沒說完,李亞峰眉頭一皺,火了,往前邁了一步,這就要翻臉——這一個月來李亞峰光給別人當“祖師爺”了,哪兒受得了這個啊?
“你還真是個討打的東西!”
還沒等李亞峰動手,南宮飛燕臉一沉,甩手就是一記耳光,把矮個兒守兵打了一個踉蹌。矮個兒守兵往後退了兩步,沒站穩,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後半截話和兩顆門牙一塊兒,都吞到肚子裏了。
“小姐!您這是……”高個兒守兵慌了,剛想說幾句好話,可看見南宮飛燕的臉色一下子冷得能刮下冰霜來,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地閉了嘴,心虛地看著南宮飛燕,半個字都不敢往下說了。
“睜大你們的狗眼看著,用你們的狗腦子給我記住!這是我弟弟,以後你們隻要見了他,先給我跪下喊爺爺!要是再敢有半點兒怠慢,就是在家裏我也把你們倆的狗頭都給擰下來!滾!”
南宮飛燕一出手,李亞峰就退了下去,兩眼望天,站在一邊冷笑著一言不發。
“弟弟,你別生氣好嗎?不值當的為這幾個不知死的家夥的胡言亂語生氣不是?好不好嘛!”
兩個守兵連滾帶爬地退到城裏以後,南宮飛燕看看李亞峰,有些心虛,湊到李亞峰身邊嬌聲哀求起來。
“生氣?我哪兒敢生氣啊?姐,你是風風光光的大小姐,還有什麽對你癡心一片的王公子,我一個小人物怎麽敢對你生氣啊?”
李亞峰的話中帶刺兒,顯然是口不應心,氣得不輕。
“弟弟……好啦,是姐的錯兒還不行?都怪我以前沒給你說清楚還不行?其實,家裏人也不是誰都能隨便出無定鄉的,非得修煉到一定程度,得到城主——啊,就是豬伯伯的許可以後才成。姐以前常在外麵,有時候也把一些在外麵遇到的剛成精的人帶回來……剛才那兩個家夥就是把你當成被我帶回來的小人物了,這才對你這麽無禮。要是他們知道你是華佗門的傳人,拍馬屁還來不及呢!你……你可不是什麽小人物,別說姐了,就是我們無定鄉還指著你來收拾現在的局麵呢!你剛才不是也聽見了?豬伯伯和幾位長老都等著你呢……啊!……弟弟,咱們還是先……先進城再說好嗎?”
李亞峰一直不說話,把南宮飛燕急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慌亂之下口不擇言,一不留神,說漏了。
“等等,你說什麽?指著我來收拾現在的局麵?什麽意思?”李亞峰雖然生氣,本來卻也沒打算較這個真兒,南宮飛燕自個兒關心則亂說漏了嘴,這可沒有逃過李亞峰的耳朵。
“這……哎呀,弟弟,沒……沒什麽意思啦……咱們還是先進城吧。”
南宮飛燕急著想要掩飾,但為時已晚——李亞峰眼睛一眯,再說話時口氣和稱呼就都變了。
“你還是先給我把話說明白了吧。南宮飛燕!”
“弟……弟弟……”
“別!我當不起!你剛才說什麽?對了,你說你不懂我的彎彎繞?不是吧?我看我的這些小把戲可比不上你的呢!”
刹那之間,李亞峰回想起自己剛到南宮飛燕家時的場麵,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被欺騙的屈辱一下子湧上了心頭,大吼起來。
“南宮飛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弟弟,什……什麽怎麽回事?你……你別生氣,姐姐……我……”
南宮飛燕被李亞峰的大吼嚇著了,急切間什麽話也說不出,眼圈兒一紅,泫然欲涕。
“我說呢,一見我就要認我當幹弟弟,我還納悶來著,我一個什麽都不懂的高中生何德何能啊,居然能讓修煉有成的狐狸精青眼有加,啊?要不是我年紀太小,你是不是還要來個一見鍾情啊?這裏邊還真是有問題啊!好嘛,本來我還挺高興呢,我還以為我長得人見人愛呢,合著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你也真有心啊,從認我當弟弟開始足足等了半年!好!人家想要利用我,我就傻乎乎得自個兒送上門兒來了?我怎麽就這麽賤呢!”
李亞峰背對著南宮飛燕,憤憤地說。
“不是,弟弟……”
“別叫我弟弟!”李亞峰一跺腳,長歎一聲,“南宮,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是你的弟弟了。”
第六十三章 在我的夢中你是一個傷心的人
更新時間2003-10-22 13:37:00 字數:6485
第一夜。
“我……這是在哪兒?”薑冉睜開眼睛,忽地發覺就在麵前很近的地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正深深地望著自己,眼神真摯火熱,充滿愛意,但在這些的背後又仿佛隱藏著無盡的失意與悲傷。
薑冉動了動身子,有些困惑地發覺自己正半躺著偎在一個一身黑衣的陌生男子懷中,男子年紀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在他深邃的眼神的上麵,卻有一雙白得如霜似雪的眉毛,似乎在訴說著他經曆過的坎坷和傷心往事。
薑冉轉頭看看四周,天地間仿佛隻有自己和陌生男子兩個人,四下裏靜悄悄的,一望無際的綠草如茵,間中夾雜著無數自己認識或是不認識的小花,都在歡快地盛開;清朗的天空之下,花草上似乎被蒙著一層金色的塵埃,微風吹過拂在臉上,帶來青草、鮮花、還有泥土和陽光的味道……
“好困……”薑冉輕輕呢喃一句,調整一下姿勢,把頭伏在陌生男子的懷中,又沉沉睡去了。
薑冉的這個反應著實讓陌生男子驚訝了——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困惑,微微張口想要說什麽,不知為什麽卻又住了嘴,隻是抬手輕輕撫弄著薑冉的發絲,眼中的愛憐之意愈發濃了。
良久,薑冉似乎睡足了,坐正了身子,抬起頭,輕輕打個嗬欠,張開了眼睛。
“咦?為什麽你還在這裏?”薑冉詫異的語氣中並沒有不安,似乎更多的倒是好奇。
“你……知道我是誰?”陌生男子的語氣裏反倒透出幾分心虛來了。
“奇怪了,我為什麽要知道你是誰?”
薑冉沒好氣地白了陌生男子一眼,站了起來,開始仔細欣賞起周圍的景色來。
“這個……”薑冉的鎮靜讓陌生男子幾乎無言,站起來緊走幾步來到薑冉的身邊,開口詢問。
“薑冉,你……你難道不奇怪嗎?”
“奇怪什麽?”薑冉依舊十分鎮定,回頭一笑說,“我是不是應該奇怪為什麽我會醒在你的懷裏?還是應該奇怪這是什麽地方?又或者……我是應該奇怪我為什麽到了這裏?還是該奇怪你到底是誰?”
陌生男子怔了一怔,坦然地笑了,“似乎這都是你應該感到奇怪的吧?”
“你說的也對。”薑冉也樂了,“好吧,我來告訴你我為什麽一點兒也不驚訝。”
“因為你是在你的夢裏。”沒等薑冉把話說下去,陌生男子先開了口。
“唉,果然跟我想的一樣。”薑冉歎了口氣,打量了陌生男子幾眼,說,“作為一個在夢裏才會出現的白馬王子,你……好吧,你長得倒還不是太差,勉強算你及格了。呃……除了你那一雙白眉毛。”
“勉強及格?”陌生男子眯起眼睛,有些好笑地問,“那麽,我這個勉強及格的白馬王子是不是可以問一下我的公主,你為什麽知道現在是在夢中?又為什麽對我的出現毫不驚訝呢?”
“原來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個弱智嗎?”薑冉微笑著反問陌生男子,“請你用大腦思考好嗎?我有沒有可能在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人懷裏醒過來?沒有。啊,沒錯,本小姐算是見過不少不可思議的事情了,但一覺醒來自己的房間變成草原,身邊還有一個長得不算是太難看的家夥用那——種眼神盯著我……這種離譜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的可能性為零。那這不是做夢是什麽?知道了是做夢,那麽你的身份也就差不多可以推測出來了——你應該是我胡思亂想裏的王子——不過,也許你現在還是在青蛙的狀態,因為你似乎比我的理想中差遠了。”
“真不知道該說你是聰明還是遲鈍……”陌生男子嘴裏開始嘀咕,“好容易把逆天邪功練到第五層,算是可以控製人的夢境了……可好歹這也是隔了五百年的相見不是?你連一點兒成就感都不給我……”
“你說什麽?”薑冉沒有聽清。
“啊,沒什麽。”陌生男子笑笑說,“好吧,就算你猜對了吧……雖然你的推理五百年來都沒有什麽進步……啊,現在就是在五百年前……那我也不該怪你是不是?”
“五百年前?什麽意思?不對啊?你是我在自己的夢裏出現的人物,為什麽你說話我反倒聽不懂了?”
陌生男子又笑了,“薑冉,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好嗎?我並不是你自己在夢裏空想出來的人物,我叫華文昌……當然,我們現在的確是在你的夢中,我似乎也可以算是你的白馬王子……我可不可以不這樣稱呼自己?這實在是有點兒別扭……不過,至少這些你並沒有猜錯。”
“好吧。隨便你怎麽說。”薑冉並不在乎華文昌說了些什麽——她對自己現在身在夢裏這一點倒是毫不懷疑的——既然是在夢裏那我管他說什麽!
“薑冉,你現在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呢。”
“是嗎?那我應該是什麽樣子?是一座冷傲的冰山?還是一個一本正經的學生會主席?你不是說現在是在夢中嗎?我為什麽還要像平時一樣呢?再說了,你不是我的白馬王子嗎?難道我在你麵前還不能放開一些?”
“這……好吧。既然我是你的白馬王子……這個……說實話,我真的不怎麽欣賞這個稱呼。不過,既然這樣,我是不是可以親近你一下呢?”
華文昌笑著搖搖頭,站到了薑冉的對麵,雙手撫住薑冉的肩膀,深情地望向薑冉。
薑冉被華文昌火熱的目光逼視著,無力地歎了口氣,把頭仰起,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華文昌的親吻。
就在華文昌快要吻到薑冉嘴唇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薑冉似乎是認命般地呢喃的聲音。
“完了完了,李亞峰你這個渾小子,居然害得我作起春夢來了……”
…………
◎◎◎
第二夜。
“喂!怎麽還是你?”就在昨天夢中的那片草原上,薑冉衝似乎已經等在這裏很久的華文昌打著招呼。
“薑冉你好。還是我。”華文昌依舊是一身黑衣,臉上的笑容很燦爛。
“到底是怎麽回事?昨天你害得我差點兒連心都跳出來,結果卻什麽也沒做,突然就不見了……”
“怎麽?你還希望我真的對你做什麽嗎?”華文昌有些訝異。
“你去死!”薑冉笑罵了陌生男子一句,“我隻是奇怪,為什麽你昨天突然消失了?這會兒又是怎麽冒出來的?就算我現在是在做夢……可為什麽還是你?為什麽我會記得昨天的夢?這……什麽時候連做夢都可以像連續劇那樣一直接起來了?”
“薑冉,和昨天不一樣,你今天似乎有很多問題呢?”華文昌笑了。
“我……我隻是有些奇怪,不過,就算你不打算解釋也沒什麽。反正這是做夢,夢裏麵有什麽奇怪的事情都算是正常的對吧?”薑冉雖然心裏納悶,但依舊沒把自己的夢境當回事。
“你在征求我的意見?你不是說我不打算解釋也沒什麽嗎?”
“去!告訴你,要是你不聽本小姐的話,那下次我做夢就不見你了!”薑冉並沒有弄清楚自己的處境,說話時完全一副“你是本小姐做夢做出來的,那你就該聽本小姐吩咐”的語氣。
“這個……薑冉,我可不可以提醒你一下,我的出現與否,好像不是由你說了算……”華文昌啼笑皆非,開始對薑冉解釋起來。
“薑冉,我再說一次,現在你和我的確是在你的夢境裏,但是這個夢並不是由你來控製的,相反,你要夢見什麽,你在夢裏會做什麽,這些事情都由我來決定……真的。我在好幾個人身上都試驗過了。”
“你……你說什麽胡話?”薑冉皺起眉頭,看著華文昌,納悶地問,“你是要告訴我……你是真實存在的?不是我夢到的人物?可你又說你現在是在我的夢裏啊?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控製人的夢境?你還在別人身上試驗過?喂……你開什麽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華文昌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薑冉,你的解釋很正確。我的確是一個可以控製別人夢境的人……我有過很多外號……除了華文昌這個名字之外,你還可以叫我‘噩夢殺手’——我承認,我給自己取的這個外號比你嘴裏的‘白馬王子’還俗,我實在不會給人取外號……但至少它所描述的事實倒是真的——為了試驗,我已經在夢裏殺了不少人了。”
“你……在夢裏殺人?”薑冉剛開始還有些不屑一顧,“別吹牛了,殺人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嗎?就憑你?……你……為什麽要殺人?”
華文昌的神情一直沒變,薑冉看著他的目光,不知怎麽的,從心裏相信了他的話,問話的聲音有點兒發顫了。
“為什麽?”華文昌拍著額頭想了想,回答說,“剛開始第一個是為了試驗一下我在夢裏殺掉的人在現實中會不會死,後來知道他真的死了,居然還是毫無證據的無疾而終……這就比較令人興奮了是不是?接下來就是為了試驗我控製別人夢境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可以做到什麽……人總是好奇的對吧?結果,我發現我在別人的夢裏似乎是無所不能的……不僅僅能改變夢中的時間、場景等等物理環境——在夢裏還說什麽物理環境是不是有點兒奇怪?啊,對了,我甚至可以控製夢裏人物的心理,改變他的性格……當然,這些東西在現實中也是會反應出來的。唯一的遺憾是我不能同時控製兩個以上的人的夢境……啊,似乎偏離話題了?殺人的原因……那當然是為了守秘,我隻好把我的試驗品都處理掉……這個解釋你是不是可以滿意呢?”
“你……”
薑冉的臉色有些發白。
這個自稱叫“華文昌”的人在說這些話時輕描淡寫行若無事,說起自己殺人就好像在閑話家常,但他語氣中的肯定卻又不容置疑;這些話乍聽起來似乎無稽,薑冉卻不得不相信他的話都是真的;尤其是他的眼神……
薑冉從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眼神可以是這樣:慵懶中透出超然物外的姿態,同時卻又讓人感到他蠻橫到了肆無忌憚,不羈得幾乎有些邪氣和放蕩了。
薑冉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眼神。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人絕不是自己可以想象得出來的——他是個獨立於自己夢境的真實存在!而且,就像他說的一樣,自己的夢境就在他的手中,不管他想要對自己做什麽都一定可以做到……甚至,就像他所說的,這不僅僅限於夢中,所有發生的一切,隻要他希望,在現實中也可以反應得出。
“那麽,我是不是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麽在我的夢裏出現?我是不是你的又一個試驗品?”薑冉的態度還算是鎮定,但心跳的速度卻不由自主地快了起來。
“不。不是的。”似乎看穿了薑冉的想法,華文昌笑著解釋說,“我不會改變你的任何想法,也不會左右你在現實生活中的任何選擇……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雖然我已經可以做得到。”
“那你要幹什麽?”薑冉大著膽子繼續往下問。
“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也許,我隻是想來見見你,在這裏沒有人來打擾不是嗎?”
華文昌的語氣中有幾分調笑,但薑冉卻注意到華文昌剛才還冰冷的眼神在望向自己的時候突然間變得充滿了深情,似乎就像自己昨天見到的他的眼神一樣,還隱藏著無盡的悲傷與蒼涼。
“不管怎麽樣,他不會害我的。”薑冉暗想。
這個結論來的毫無道理,但薑冉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結論確信不疑,同時,自己對這個應該是曾經殺過不少人的“華文昌”並不感到恐懼,反而有些同情,甚至還有些連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的感情在內。
“可是……我似乎並不認識你……”薑冉看著華文昌,忽然覺得自己這樣說好像有些失禮,好像有些對不起華文昌望向自己的眼神,又急忙補充了一句,“當然,我們現在已經認識了不是嗎?”
“……”
華文昌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那麽,我是誰呢?”
“你……你是一個傷心的人。”薑冉脫口而出。
“我是一個傷心的人?”華文昌愣了,慢慢重複了薑冉的話。
“啊,不……我的意思是……你的眼神好像很傷心……呀,不是……”
薑冉有些狼狽地解釋著,但話已經說出口,薑冉也不知道到底該怎樣解釋才能說清了——更何況,這會兒在薑冉的心裏已經完全不把華文昌當成是一個對自己有威脅的人了,她甚至把華文昌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也許這隻是為了他的眼神吧,他似乎真的很孤獨,很憂傷……”薑冉在心裏對自己說。
“你說的對,我是一個傷心的人。”
華文昌又重複了一遍薑冉的話,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摳著腳下一朵淺黃色雛菊的花莖,抬起頭望著藍天裏飄過的白雲,陷入到往事中去了……
——死了。所有的朋友和兄弟,我的恩師、弟子,還有銘心刻骨的愛人。他們全都死了。
——為了什麽,我回到了過去?是想挽回?還是想重新開始?
——過去的一切是那麽熟悉,但為什麽這些過去都不屬於我自己?我幾乎要痛恨現在的那個“我”了。
——在我追殺北鬥的時候,他來阻止了我,但又是一次陰差陽錯,我在他困住我的心魔界得到異人的幫助,不僅突破了困境,還練成了逆天邪功的第五層。但這又有什麽意義嗎?我斬了自己的心魔,可代價卻是使自己越來越像是一個嗜血的魔頭了……
——我不後悔。如果這能讓我更有力量的話。
——泰山無字碑的秘密還要到始皇陵去解開,我還需要幫助,甚至……我還需要繼續等下去……我厭倦了等待。我曾經等過五百年,結果隻是等來了心碎。為了這個惱人的消息,我殺了鷹二。
——哈哈,對我來說,殺人真的不算什麽了。不說我曾經殺了那麽多神仙、那麽多天兵天將。我甚至連自己過去的同學都能心平氣和地先奸後殺……隻是為了讓曹能夠和我認認真真地對抗一場。那殺個鷹二也是無所謂的不是嗎?我不能明白我自己。我做的這些事情是為了達成曹的願望呢?還是因為我真的已經成為了一個喜歡見到血跡、喜歡殺戮的人?
——我知道,我早已沒有了去愛薑冉的資格。可是為什麽?我還是不能滿足於遠遠地守護,卻又來到她的夢境中呢?
——她說,我是一個傷心的人……
“你……你怎麽了?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你的。是不是我的話讓你想起什麽不愉快的事情了?我……我很抱歉。”
薑冉的聲音驚醒了沉思的華文昌,他回頭看看,薑冉的神情真的有些不安。
“你說什麽呢,哪兒有的事兒!”華文昌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惡狠狠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殺過多少人?我作惡多端,是個大惡人。我這種人隻會讓別人傷心,自己痛快!”
“是嗎?”薑冉嫣然一笑,“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嚇得發抖?喂,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你以前見過我嗎?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你說你能控製別人的夢境,那你又是為什麽到我的夢中來的呢?”
“薑冉……我以前不知道,你膽子原來這麽大。”華文昌喃喃地說。
“那你是認識我了?”薑冉想了想,又搖搖頭,“不對,我真的沒見過你。你……你似乎有一點兒像我的一個朋友,可他沒有你這種氣勢。你們不是一個人……雖說他也算是挺有本事的,但還不至於像你這樣拿人命不當回事。對了,你不是說你殺人嗎?我的那個朋友可是專門救人的。”
“你的那個朋友是李亞峰對嗎?你很喜歡他?”華文昌有些尷尬地問。
華文昌開始對自己吃醋了。
“咦?你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不過……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李亞峰……喂!你怎麽能直接問人家這麽隱私的問題!你到底是誰啊?”
“我?我不是說過了?我是個大惡人,你可以叫我華文昌。”華文昌說得飛快,像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跳。
“華文昌?好吧。我把這個名字記住了。可是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那些問題。”薑冉念了一遍“華文昌”這個名字,固執地追問起來。
“薑冉,好奇心害死貓。”華文昌終於開始適應夢中的薑冉了——他沒有想到,薑冉也會有像王憐憐那樣喜歡刨根問底的習慣。
“可我不是貓,我討厭貓。”
“……”
“喂,你這算什麽?沒經過我的允許就闖到我的夢裏來,說話還留半截。你要是想殺我也就算了,可是你並沒有這個意思啊?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麽才來找我的?你是認識我的對不對?”薑冉逼視著華文昌,連珠炮似的發問,
“……明天。明天我會告訴你的……我要先去想想……那……再見了。”華文昌有些狼狽地把話說完,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明天?明天你還會來嗎?喂,你要是不來說明白那可不成!聽見了嗎?華文昌!我記住你的名字了!”
薑冉愣了一會兒,衝著無人的草原大喊起來。
第六十四章 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更新時間2003-10-22 13:38:00 字數:7561
第三夜。
這一次,早早來到夢中的草原上的人是薑冉。
四周無人。
“奇怪?這是怎麽回事?人呢?”薑冉無聊地踢著小石子,納悶地說。
“他是說了今天來的呀?他說他能控製我的夢,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和前兩天一樣,也就是說,這還是他變出來的才對啊?可是他的人跑到哪兒去了?喂!華文昌!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就在這兒!”
薑冉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忍不住大聲喊了起來。
“我在這兒。”薑冉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喂!你嚇我一跳!裝鬼啊?”薑冉急忙回頭,華文昌正在自己的背後,依舊是一身黑衣。
“我嚇著你了?不會吧?我隻不過是在你背後打聲招呼而已。”華文昌似乎已經想通了什麽,語氣也輕鬆得很。
“哈,看你這樣子是打算從實招來了?”薑冉高興地問。
“你的願望就是對我的命令。我的公主。”華文昌的語氣十分嚴肅,但眼神中卻露出笑意。
“少來了,別這麽肉麻好不好?你以為你是誰啊?”薑冉不以為然地說,“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
“說什麽呢?”
“當然是我應該知道的一切。你肯定有不少事情是應該給我說的吧?”
“好吧。”華文昌點點頭,“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等等。”薑冉急急打斷了華文昌的話頭,“你說過你可以控製夢境中的一切?”
“是的。”
“那你還是換個環境再講你的故事吧。我真不明白,你不是自稱大惡人、大壞蛋嗎?怎麽會弄出這種不符合你的氣氛的地方來?還有,看你穿的這一身,簡直像個烏鴉!你的審美觀也太差了吧?”薑冉笑著奚落華文昌——不知為什麽,薑冉對這個自己隻見過三麵的“陌生人”感到越來越親近了。
華文昌的神色有些尷尬,但還是開口解釋說,“我原本以為你喜歡這樣的環境……其實……我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那還有你的衣服呢?”
“這……”華文昌皺著眉頭說,“本來我是喜歡穿一身白的……可是我殺人太多,為了不讓血跡那麽顯眼,我就改穿了一身黑,後來也就習慣了……”
“喂!你還真是嚇死人不償命啊!”薑冉沒想到自己一句無心的問話竟然得到了一個這樣的回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有些惱怒地回敬華文昌說。
“哈哈。”華文昌哈哈一笑,隨手打了個響指。
◎◎◎
“喂!姓華的,你這也太過分了吧!”薑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隨著華文昌的一聲響指,周圍的環境全變了。
原先清澈的晴空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夜色像陰霾一般迫近起來,仿佛黑暗隨著夜氣同時從各方麵升起,甚至從高處流下來,一片陰鬱的沉默。
薑冉驚慌地四處望著,但深沉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什麽也辨認不出,隻聽見淒厲的風聲像個夢遊者般的在四處飄蕩。雖然沒有大滴大滴的雨點兒落下來,但卻偶爾有電光閃過,照見的也隻是狂亂地擺動在大風中的枯樹和高高在上的懸崖,還有一條洶湧的大河在腳下單調的呻吟的作響,感覺中腳下的草原似乎變成了嶙峋的山石,在自己身邊站著的華文昌也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一個孤單無助的自己。
“你說氛圍?我認為這樣的氣氛也許適合我,同樣也適合我接下來要講的故事。”華文昌的聲音又一次從薑冉的背後響起,但這一回薑冉沒有像見鬼一樣跳起來,反倒一回身,撲到了華文昌的懷裏。
“怎麽樣?感覺還不錯吧?”在淒厲的狂風聲中,華文昌哈哈大笑,薑冉抬頭看著他,正巧,又一道電光閃過,照在華文昌的臉上,他的笑容扭曲著,像惡鬼一樣可怖。
“你……你沒事吧?”薑冉卻鎮靜下來了,擔心地看著華文昌,不知怎麽,竟從心底同情起他——“這麽淒涼的笑聲……他……他一定背負著什麽讓人心碎的過去吧?”薑冉在心裏想著,把周圍的一切反拋到了腦後。
“我沒事。”華文昌像是發覺了自己的失態,收斂笑聲,招招手,風聲立刻住了,一鉤彎月升起來,照亮了四周。
華文昌攬著薑冉的身子,輕輕一躍,從半山的山岩上跳了起來,兩個人一起坐到了對麵筆直的懸崖中間一棵斜斜生出的枯樹樹枝上。
“嚇著你了?”華文昌鬆開攬住薑冉的手臂,望著天空中的彎月,長歎了一聲。
“我……我還好啦。不過……下次你要再發瘋的時候最好事先打個招呼。”薑冉的臉色還沒有恢複,但莫名中總是相信華文昌不會對自己做什麽,兩隻手也不再緊緊抓住華文昌的衣襟,甚至連身邊的樹枝也沒有在意,打量了一下周圍,滿意地說,“就是,這種有些蒼涼的美感才適合你這身黑衣服……”
薑冉的話說出來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華文昌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邊,正背對著自己站在不遠處另一棵枯樹的樹梢上,一身白衣勝雪,在月光下顯得無比淒涼。
沒有發覺薑冉的窘態,華文昌有些沉重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是一個有些老套的故事……在很久以前,有個男孩愛上了一個女孩……”
“那個男孩肯定就是你了。”薑冉心裏明白,但沒有出聲,靜靜地聽著——薑冉知道,有些時候,一個沉默的傾聽者會比一個多嘴的詢問者得到更多的信息,而且,會得到更多的信賴。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華文昌也在心裏對自己說,“她一直都是那麽聰明,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一個不多嘴的女人比堆滿整座倉庫的黃金更為可貴……哈,我在想什麽呢!”
良久,華文昌開始繼續說了起來。
“那個男孩很優秀,大概可以這麽說吧——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出了名,而且,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天才……”
“男孩很愛女孩,也許……女孩也知道自己是男孩的心上人,也許,女孩也愛上了那個男孩……但是,男孩的膽子太小了,他雖然處處都表現出了對女孩的愛意,但卻遲遲沒有表白,女孩也就一直保持了沉默,大概她是在等待吧——我寧可這樣去想……”華文昌接著說了下去,並沒有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竟用了“我”字。
“這個故事真的很老套。”薑冉一笑,暗暗地想。
“我說過,這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華文昌背著身子,卻好像聽到了薑冉在心裏說的話,也是一笑,“就像所有老套的故事一樣,男孩有一個好朋友——就叫他阿林吧,阿林也愛上了那個女孩,同時,那個女孩的好朋友:小憐,卻愛上了那個男孩。”
“這並不是一個四角戀愛的故事……”華文昌輕輕一歎,說,“但如果在一開始阿林和小憐能夠說清楚的話,後來,事情也許不會發展到那麽糟的地步……阿林是一個對友情非常忠實的人,他把自己對女孩的愛意一直隱瞞得很深,甚至還被男孩逼著出了不少幫著男孩去追求女孩的主意……”
“但是……因為一個莫明其妙的誤會,男孩和女孩之間發生了分歧……本來,這個誤會很容易搞清楚的,但男孩卻想要用一種很花時間的方式去證明自己的一顆心。結果,就在這個時候,一場戰爭爆發,男孩和女孩分開了……最好笑的是,男孩和女孩分別屬於兩個敵對的陣營,男孩失去了對女孩表白的機會……而且,隨著戰爭的進行,兩個陣營之間的仇恨越來越深。我剛才說過了,那個男孩很優秀……所以,他很快就成為了他所在的那個陣營的主帥,完全沒有辦法去找那個女孩了——除非他把所有的仇恨都忘卻,但那是不可能的,在這場戰爭中,男孩失去了自己的恩師、弟子,朋友還有兄弟……”
“戰爭持續了很長時間……是的,時間太長了……男孩甚至以為,在這麽長的時間中,連自己對女孩曾經的愛意都已經被衝淡了,都已經變成仇恨了……所以,也許是為了忘卻,也許是為了別的什麽,男孩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總之……他娶了另一個女孩做妻子,就是我剛才提到的那個女孩的好朋友:小憐。”
“後來呢?”在華文昌的沉默中,薑冉終於忍不住發問了。
“後來?”華文昌慘笑一聲,“後來的事情荒唐極了。兩個敵對的陣營居然提出了和談的主意——當然,雙方都各懷鬼胎。男孩想要趁著和談把對方陣營的大將一網打盡,而女孩所在的那個陣營也想俘虜男孩,讓他去對付另一夥一直沒有出場躲在暗中的勢力。這樣的和談注定是要失敗的,但誰都沒有想到,失敗會那麽淒慘。”
“你要問是怎樣失敗的嗎?”華文昌轉過身來,望著薑冉,輕輕地說,“陰謀詭計堂而皇之地進行著……讓和談變成了殺戮。阿林死了,男孩所在的那個陣營中的大將要麽被殺,要麽就是敵方的臥底……其實,這些事情對於男孩來說也許並不是那麽重要……但是,那個女孩也死了……死在男孩的妻子:小憐的手上——當然,原因大約是嫉妒吧?因為那個男孩始終沒有忘記女孩,甚至連男孩自己都不知道,那麽長的時間過去了,在他心裏愛的還是一開始的那個女孩——直到女孩死在他的懷裏,對他說,她也一直沒有忘記那個男孩……”
“故事並沒有這樣結束,是嗎?”薑冉把發問的時機把握得很好,華文昌從沉默中驚醒了。
“是的,故事並沒有結束……甚至,這才是一個開始……”華文昌喃喃地說,“你相信嗎?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辦法可以讓人逆行時間回到過去,而那個男孩就有這種本領……他回到了過去,回到了戰爭還沒有開始的過去……”
“……回到了過去?”薑冉驚呆了,她沒有想到故事會有這樣的轉折,但在心裏隱隱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了。
“他說的這個故事應該是曾經發生過的吧?這和我應該沒有什麽關係才對,可是,我問他的問題……難道他是在用這個故事來回答我的問題?難道……”薑冉的心開始亂了。
“是的,男孩回到了過去。”不知為什麽,華文昌的語氣有些煩躁起來,“但這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了不是嗎?回到過去的男孩應該去做什麽呢?他是應該阻止戰爭的發生從而讓過去的那個男孩和那個女孩終成眷屬?還是應該把過去的那個自己拋在腦後,自己去追求那個女孩?他是應該去幫助過去的自己還是應該從頭開始?誰能告訴我答案?誰能告訴我答案!”
◎◎◎
沉默。
還是沉默。
風又吹起來了。
◎◎◎
“你……你就是那個男孩?”薑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但她的努力並沒有成功——心思原本就靈巧的薑冉已經隱約猜到了自己所有問題的答案。
“……”
“那個女孩……你說的那個女孩是誰?”薑冉的語氣變得急切起來了。
“我沒有打算瞞著你……”華文昌長歎了一聲,還是說了出來。
“就像你猜的一樣……薑冉,你就是那個女孩……而我……我曾經用過一個名字……叫做李亞峰。”
沉默中隻有風聲在響。
“給我一支煙。”薑冉的聲音發顫,微蹙的眉頭間隱約有細小的汗珠滲了出來。
華文昌依舊沉默著,一反手,一盒女式“摩爾”香煙出現在手上,向前邁了一步,身子浮在空中,把煙遞給了薑冉。薑冉沒有驚訝,隻是接過香煙,輕輕抽出一支,放在唇間,華文昌一伸手,打火機點著,薑冉微微一探身子,香煙燃起。
深青色的天幕下美人如玉,春蔥般的食中二指夾著同樣修長的淺褐色煙卷,嫋嫋的白煙向上升起,斷崖,枯樹,殘月,畫麵美得有些淒涼。
“你的話我不敢相信。”薑冉深深吸了一口煙又吐出,像是生怕打破現下的氣氛,聲音很低,但在清澈的夜色中卻顯得無比清晰。
“但我找不到不相信的理由。”薑冉接著說了下去,“你沒有必要騙我對嗎?而且,我一直知道,李亞峰有很多事情沒有對我說出來……不過,我沒有想到,也許是因為時間可以改變人吧,你……你坦率得讓我吃驚。”
“也許……”華文昌的聲音同樣低沉,“我變了很多。至少,我現在可以對你說出我的心情……我……”
“不要說!”薑冉幾乎喊了出來,“你這樣做並不公平!”
“公平?對現在的那個李亞峰而言嗎?”華文昌笑了,笑容陰沉中邪氣畢露,“如果不是因為殺了他的話也許我也會立刻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現在恐怕早就是個死人了。”
“你殺過多少人?”薑冉沒有被華文昌的話嚇倒,反而鎮靜地問了出來。
“多少?”華文昌沒有猶豫,很痛快地回答,“直接死在我手上的大概有二十萬吧,至於間接的……恐怕至少超過百萬。”
“這麽多?”薑冉真的驚訝了,“李亞峰,你說的戰爭到底是什麽?是誰和誰之間的戰爭?”
“別叫我這個名字!我已經不是李亞峰了!”華文昌有些暴躁地嚷著,隨即也回答了薑冉的問題,“那是一場妖精和神仙之間的戰爭,與現實社會無關。”
“妖精和神仙?”薑冉喃喃地重複著華文昌的話,眼神中浮現出更多的不解。
“很難相信吧?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妖精和神仙的時候也非常驚訝,但那時候我已經是他們中的一員了。你也一樣。”
“我也一樣?”
“是的。其實,再過不久你就會被西王母度化成仙。”
“西王母?我會成仙?”薑冉又一次震驚了,但馬上就恢複了常態,“在我麵前就站著一個穿越了時空的人,還有近百萬人死在他的手上,如果這都是真的,那我大概不會再因為別的什麽事情而感到驚訝了對嗎?”
華文昌一怔,笑了。
“不過……”薑冉輕輕地說,“你認為我會……我會愛上一個殺人如麻的……的魔頭嗎?”
“魔頭?真難為你能想出這個詞兒來。”華文昌哈哈大笑。
“薑冉,我該說我是了解你的。”華文昌止住笑聲,慢慢地說,“你會不會愛上我我並不知道,但是,你不會因為你所愛的人是個殺人如麻的魔頭而不去愛他。……的確,不管是在現在還是在將來,你都站在似乎是所謂‘正義’的一方,可你自己心裏也很清楚不是嗎?‘正義’這個字眼兒其實並不存在,甚至……如果你有機會耍弄一下‘正義’的話,你也會很樂於去做的不是嗎?”
“現在是在夢裏,我似乎沒有必要隱瞞自己……也許……你說的不錯。”薑冉微笑著說,“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愛上你。”
“是的,我還沒有自我陶醉到那個地步。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這麽長時間以來,你始終在一個人的心裏……”
“那是多長時間?”
“五百年。”
“五百年?真的很長。”薑冉自言自語著,忽然抬頭,俏皮地一笑,“那就是說,你現在已經是一個老頭子了?怪不得你的長相我都認不出來了!”
“薑冉……”華文昌無可奈何地歎氣,“對於一個可以和天地同壽,甚至還能夠在時空中穿梭的人來說,五百年的時間和一彈指相差並沒有多少,還不夠讓他變得衰老……當然,我承認,這五百年對我來說,也許真的很長。”
“好吧。算你說的對,可那又能代表什麽呢?”薑冉的神色變得鄭重了,“你必須承認,其實你已經有了結論,而且,你的選擇並不公平——不管是對於誰來說都一樣。”
“薑冉,你能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事情是公平的嗎?”華文昌冷笑著反問薑冉,“事實上,也許我必須這樣選擇,因為……我的出現已經改變了曆史。”
“你改變了曆史?”
“是的。盡管這並不是我的本意……現在的這個李亞峰比我所知道的那個自己更加深沉有智,即便我現在就退出曆史舞台,曆史也不會重演。而且……很諷刺的是,我事實上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屬於我的那個未來了,在曆史長河中,我似乎隻能逆流而上,無法順流而下……也許我能夠會找到未來的辦法,因為畢竟有人做到過……但……我相信,現在的我已經被曆史拋棄,成為了一個時光中的孤兒。”
“……我不懂你的意思,也不想明白。”薑冉秀眉微蹙,幽幽地歎了口氣,“你出現得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本來……就連現在的那個李亞峰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去對待,突然又加上一個你,比李亞峰還要難纏……我根本就沒有想過你們想的那些事情……也許……我這麽說不對,可是……我該怎麽說?你們兩個都太強了……尤其是你,簡直有些霸道。你隻知道把你所想的說給我聽,可我呢?你們知不知道我的心事?我在想什麽?我想要做什麽……”
“薑冉……”華文昌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如果我隻是要你愛我,那很簡單,我可以在夢境中改變一切,再讓夢境變成現實。但我不會那樣去做,因為我的處境不同,是我在愛你。其實……我也許可以給你你所能要求的一切,哪怕你想要做個女王,我也能夠為你建立一個王國……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夢境中見你,並且對你毫不隱瞞,大概,隻是因為我太過忠實於自己了吧,我甚至發現,我太過自私了,自私到連你對我的愛都不去珍惜。我清楚地知道,穿越了時空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我變了,變得殘忍好殺,變得無情無義。或許,隻有在你的麵前,我才能找到過去的那個自己吧。但這在現實中同樣沒有任何意義。你的夢境隻會存在於夢境之中,當你醒來的時候,一切又都會恢複正常……當然,我早晚會在現實中和你相見的,雖然曆史已經改變了,但關於你的那一段……相信我,我會試著讓你在現實中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薑冉不解地抬頭問。
“說得簡單些吧。我終於找到了我的答案。”華文昌完全想通了,很快地說,“在你的夢中,我是一個愛你的人——你不要抱怨這對現在的那個李亞峰不公平,我不會讓你的夢境和現實有絲毫的交集,這是因為我的自私。但在現實中,我依然會在一個適當的時候出現在你的身邊,我會讓你愛上我的,我的涵養還沒有好到可以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懷裏婉轉承歡卻還會默默祝福的程度,更何況,原本應該屬於你的那段未來太殘酷了不是嗎?”
“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薑冉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厲聲說,“但是我聽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你愛的並不是我,你愛的是你自己!”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你絕對不會愛上我?不管是在夢境裏還是現實中都一樣?”華文昌狂笑著說,“你自己難道不明白嗎?夢境中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愛我,而在現實中……你難道忘了?我了解將要發生的一切!和我相比,李亞峰絕沒有勝算!至於別人……我會讓他死得很慘——不管是誰!”
“你……”薑冉臉色慘白,想要反駁,卻又無力地垂下了頭。
“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忙,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我不會來找你了。不過我們不會分別太久的,我們會在始皇陵再見——當然,那是在現實世界,我想,到時候你一定會很高興見到我的。”
隨著華文昌的這一句話,周圍的環境再次改變了,薑冉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草原上,華文昌也已經失去了蹤影,四周很靜。
◎◎◎
“為什麽,不該是這樣的,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是這樣的,為什麽……”
薑冉喃喃地低下了頭,隻聽瑟的一下極輕極輕的聲響,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在地下的草葉上,顫了一顫,滾落到泥土中,消失不見。
第六十五章 無定鄉——山雨欲來
更新時間2003-10-22 13:39:00 字數:6455
在隨緣城外,花了三個多小時,李亞峰終於知道了南宮飛燕對他隱瞞的一切。
事情是從一千六百多年前就開始了——事實上,無定鄉並不像南宮飛燕一開始對李亞峰所說的那樣是天下所有妖精的樂土,其實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人多了就會亂,更何況是幾萬妖精湊到一起了呢?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而無定鄉中的妖精又何止是鳥,天下萬物無物不可成精。“隻有想不到的東西,沒有不成精的玩意兒”,這可是無定鄉中近人——啊,“盡妖皆知”的俗話。
大約是在唐初,華三和八位道行高深的妖精一起開辟了無定鄉,據說他們的原意隻不過是為了自家兄弟找個隱逸的地方。但華三和他的這八位兄弟的本事通天,一不留神,把無定鄉的規模擴大到了原定計劃的十倍以上,地盤大得不僅可以隱居,甚至能把一個小國給整個兒遷徙進來。於是由華三挑頭,開始往無定鄉召集天下的妖精——依然還是據說,據說他們本來是為了給自己多找幾個伴兒。
無定鄉最大的特點之一就是可以讓妖精躲避上天注定的雷劫——這不是無定鄉創始者們故意安排的,這九個老不死的家夥還都沒把天劫當回事兒。可誰讓無定鄉是獨立於天地之外的呢?天雷是無論如何也轟不進來的——這大概是一開始大多數道行並不怎麽高的妖精們樂於遷居無定鄉的最大原因——雖然華三他們想找的伴兒其實並不是這些人。
但到了後來,情況有所變化了。遷居到無定鄉的妖精越來越多,很多妖精甚至不是為了躲避雷劫而隻是為了湊個熱鬧也進了無定鄉,這些妖精中不乏本領高強的主兒,跟華三他們一樣不把天劫放在眼裏或者是早就想辦法躲過了天劫的也頗有幾個,而問題就出在這些人身上。
道行高深的表現之一是不把所謂的俗事放在眼裏,這倒也無妨,想要給自己找個清淨地方的話,無定鄉地盤大得很,別的不說,一座乾稷山就方圓三千裏,有的是地方讓你隱居——隨著時代進步科技發達,想在凡間找個清修的地方是越來越難了,以前隨便作點兒法就能讓凡人退避三舍,可如今你越是作法招來的人就越多——既不會有凡間的俗人來打擾,也能給你一個含飴弄孫的空間。
這一類人是華三他們最歡迎的,但他們未必就挑明自己的身份,沒準兒找個地方一貓什麽動靜都不出就住下來了;就是挑明了身份的也不一定就給華三和他的八位兄弟麵子——來則來矣,交朋友就免了吧,太俗,最多老夫(老身)不找你們的麻煩就是了。
高人的另一種表現就是桃李滿天下了,這是所有亂子的根苗。
一千多年來,無定鄉裏遷進了兩位宮主,兩位教主,三位幫主,還有七八位法王、大帝、尊者……這些人到底有多大本事沒人知道,但手底下都有那麽一夥兒部屬——本來嘛,沒有手下這些外號也叫不起來,自個兒管自個兒叫老大那就是自我陶醉了,這點兒臉麵就是妖精也還是要的。
但無定鄉這個地方實在是塊洞天福地,既然連自己的大本營都已經搬了來,那就該好好發展一下不是?可要是想好好發展的話,那……還是先把這塊地方給占了吧。
有這種想法的人物隻要出來一個,接下來的事情就亂了。
想要獨占無定鄉的話就要把別人給趕出去,而別人為了不被趕出去就得對抗,結果就是想打的打起來了,不想打的不打也不成。
沒有想到事情會朝這個方向發展的華三還有和他一起開辟無定鄉的八位兄弟當然不會允許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地方成為戰場——如果真打起混戰來的話,等打完了無定鄉恐怕也不是什麽洞天福地了——他們定下了一條鐵則:在無定鄉內絕對不可互相爭鬥——偶爾打打架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打得過了火,傷人性命自然是不行,就是折損了別人的道行也不被允許。你不遵守嗎?可以,但你要小心大家對你群起而攻之,就算你打得過別人,我們九個一塊兒上就不信你能招架得住。
沒有不信邪的。華三和他的這八位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燈,沒有人會傻到樂意一下子結下這麽多的仇人——哪怕是自認老子天下第一的人物也不敢說有本事能同時對付九個老怪物。在無定鄉的亂子被消於無形了。華三一夥趁熱打鐵,在無定鄉的中央建了隨緣城,讓無門無派無依無靠的小妖們住了進去,九個人輪流作隨緣城的城主,定下來一條條規矩,同時也維持了無定鄉裏的安寧。
但這與華三和他的兄弟們的本意是大相徑庭了,本來是打算隱居的,結果反倒把自己給困住了這哪兒行啊?
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挑頭兒的華三第一個消失了,緊接著,鷹二留書出走,也跑到了凡間不知去向。剩下的七個人見勢不好——要是這樣下去大家都跑了那無定鄉不就亂了?這不是作孽嘛——趕緊說好了誰也不許再跑,為了防止有人變化了以後偷偷溜走,甚至還立下了凡是要離開無定鄉的人必須得到隨緣城主允許的規矩——城主是沒法兒跑的,那樣的話,他也一定不會允許別的兄弟偷跑不是?這可是條萬無一失的計策。
不用說,這樣的規矩又招來了那些幫主、法王們的反感,但畢竟剩下的這七位也不怎麽好惹,再加上一般說來不管是誰當城主也不會攔著不讓人出去——這七位隻攔著自己的兄弟——規矩倒也被遵守下來了。
不過,不許跑可不代表不許想別的辦法。剩下七個人當中的老大:清泉君餘曼帶頭搗鬼,一閉關就是六百年,誰也不見——到現在也沒人知道在關裏呆著的那一位到底是真人還是替身。
其餘的兄弟之中,豬三和馬五還算是有責任感的,倒是沒耍什麽花樣兒,但刀四就不同了,他硬是說服了狐六和花七一起嫁給他,三個人帶著自己的家眷門人一塊兒住進了乾稷山裏的迷花穀,任憑說下大天來就是堅持自己一定要隱居,死活不肯當什麽倒黴城主。結果現在隨緣城裏隻留下了豬三、馬五和老兄弟猴八。
人多的時候別人惹不起,但人少了就不一定了。不說閉關的餘老大到底如今在不在是個很微妙的問題,就是隱居的刀四、狐六和花七也沒人太在意了——既然他們說是隱居,沒準兒外麵就是鬧翻了天他們也不會管了吧?那剩下的豬三、馬五、猴八仨人到底有沒有能力壓製住自己和自己的一幫手下呢?問自己這個問題“大人物”開始多起來了。更有甚者,有那麽幾位已經聯手,開始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裏,活動也有些肆無忌憚起來。
對於蠢蠢欲動的這些人來說,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所蹤的華三。華佗門的名頭實在是太嚇人了,說到底,當初九老共同宣布那幾條規矩的時候,大多數人還都是覺得自己對付不了華三這才住了手。隻不過華三在無定鄉失去蹤影也近千年了,更有甚者,雖然在外麵時不常的可以聽到華佗門傳人的消息,但他們也都沒有來過無定鄉,無定鄉是不是已經被華佗門給遺忘了呢?這樣想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安寧並不代表和平。
在表麵的安寧之下,無定鄉中,山雨欲來。
◎◎◎
就是在這個時候,南宮飛燕遇到了李亞峰。
南宮飛燕的母親南宮曉藝是無定鄉中的元老狐六的幹妹妹,因為一場情孽心灰意冷,離開凡間在無定鄉隱居已經近千年了,她是最不希望無定鄉的和平被破壞的人之一。她很明白,現在的無定鄉雖然看上去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卻暗潮洶湧,就像是一根拉得緊緊的弓弦,隨時有可能繃斷,而一旦繃斷,無定鄉立刻就會大亂。
南宮曉藝知道,有人能夠改變現狀,壓服心懷叵測的眾妖,讓無定鄉成為名副其實的洞天福地——那就是華佗門的傳人。其實,這也是人人都知道的,華佗門中人登高一呼,隻怕還沒有人會不賣賬——交上華佗門的朋友就等於多了一條命,而與華佗門為敵的話,隻有落個和七百年前的那條鐵背蒼狼精一樣的淒慘下場。
但華佗門的傳人行蹤飄忽,不要說以前曾經和無定鄉中的八位元老兄弟相稱的華三了,華四、華五、華六、華七、華八……這些人雖然偶爾也會出現,不過也都是一現即逝,說好聽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說白了其實就是他們怕了麻煩,不願再步華三的後塵了。南宮曉藝每念及此,都忍不住要長歎起來。
南宮飛燕愛玩不假,但母親的心思卻還明白,在凡間亂轉的同時也在幫母親四處尋找華佗門的傳人,她甚至不止一次設想過用媚術迷翻了華佗門傳人,再把他帶回無定鄉往隨緣城的場麵。隻要找個華佗門裏的——不管是誰——把他城主這個位置上一戳,那天下就算是太平了。
不過南宮飛燕並不是沒有自知之明,心裏也清楚自己這些花樣在腦子裏想想也就算了,要是真的遇到了華佗門中人,恐怕也隻有苦求才是唯一的辦法。
但南宮飛燕沒有想到自己遇到的華佗門中人會是個傻小子。
——沒錯,半年前的李亞峰連初出茅廬的雛兒都算不上——什麽也不懂,百嘛不知道。
南宮飛燕沒怎麽費勁兒就讓李亞峰認自己當了幹姐姐——順利得讓南宮飛燕心虛。但接下來南宮飛燕反倒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個“華佗門第九代傳人”顯然連本門功法的半成都沒有學到,居然會被自己耍弄於鼓掌之間,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力。和他比起來,倒是那個曹暮看上去還更有出息些。難道把一個這樣沒用的東西帶回無定鄉會有什麽意義嗎?南宮飛燕苦惱了很久,最後終於選擇了觀望的態度,連信兒都沒往無定鄉報。
但南宮飛燕又一次沒有想到,李亞峰不僅道法進步得極快,就連自己也有些越來越喜歡這個原本是為了利用才認下來的這個“幹弟弟”了——原因也很簡單:李亞峰有些時候跟王信有同一條直腸子,既然認了“幹姐姐”,就真把南宮飛燕當成自己的親人了,不僅什麽都不隱瞞,在躲著“雙修”的同時還時不常的關心南宮飛燕一把。這讓南宮飛燕在感動之餘也不禁內疚得緊。
就在南宮飛燕的觀望和躊躇中,時間一點兒一點兒過去,李亞峰終於要去無定鄉了。南宮飛燕一方麵高興,一方麵心裏也很是忐忑。高興的是現在的李亞峰差不多已經有了能夠給無定鄉帶來幫助的本事,忐忑的是李亞峰一旦來到了無定鄉知道了一切八成也就會想到自己一開始是在搞鬼了——隨著南宮飛燕發現李亞峰的心思好像越來越靈敏,她心中的忐忑也快要達到了最高峰。
結果還是露餡兒了……
◎◎◎
“瞞著你的就是這些了。可是……弟弟,你要相信……也許一開始我認你當弟弟的確不是出於真心……可後來就不一樣了,我是真的從心裏把你當成我弟弟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在你騙李伯伯的時候還給你打掩護不是?而且……而且其實姐姐這也不是要害你……無定鄉的事兒隻要把你華佗門的身份一亮差不多就沒問題了……”
南宮飛燕聲音越說越低,慢慢低下了頭。
“你……”
李亞峰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和南宮飛燕相處了半年多,自己早就在心裏承認了這個有些好色的幹姐姐,雖然偶爾也會有些疑惑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但真的沒有想到這裏麵原來還另有玄虛。
李亞峰左右為難了。這能怪南宮飛燕嗎?也不能說她做得不對,為無定鄉著想本來就是她該做的事,而且說起來似乎也不會讓自己有什麽損失,尤其是,自己聽得出,南宮飛燕說她現在真的把自己當成弟弟也是她的真心話;但要不怪她的話,自己到底是被她給擺了一道,被欺騙的滋味並不好受,尤其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騙——這應該算是被欺騙了吧?哪怕是時效已經過了。
李亞峰想來想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弟弟,姐姐能再這麽叫你一聲嗎?”南宮飛燕楚楚可憐地抬起頭來望著李亞峰輕聲說。
“你要幹什麽?”李亞峰還沒打定主意怎麽辦,剛才自己又把話說重了,不好下台,板著臉有些惡狠狠地反問。
“弟弟,當姐姐的對不起你,一直沒給你說實話……姐姐也不知道有什麽辦法能讓你消氣……”
南宮飛燕向後退了兩步,李亞峰注意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南宮飛燕的麵頰上已經滿是淚水,隻聽著她泣聲說了下去。
“……弟弟,是姐姐不好……姐姐給你賠罪了……”
話音剛落,南宮飛燕從懷中掏出一根精光耀眼的物件,眼睛一閉,舉手往自己的心口就刺。
“姐!你要幹什麽!別胡來!”
李亞峰被南宮飛燕的舉動嚇了一跳,趕緊搶上幾步,一把抓住了那東西,但沒想到那東西兩頭帶尖兒,李亞峰“哎呀”一聲,右手從手心到手背一下子被刺穿,立時鮮血淋漓,但這正把南宮飛燕自傷的勢頭給緩了一緩,南宮飛燕一聲驚叫,手中的利器已經被李亞峰奪走,胸前雖然微微滲出血跡,但終是沒有真正傷及要害。
“弟弟……疼嗎?都是姐姐不好……你……你不怪姐姐了?”南宮飛燕身子往前一撲,半跪在地上,也不管自己的傷勢如何,捧著李亞峰受傷的右手含淚詢問。
李亞峰歎了口氣,剛才情急之下自己又衝南宮飛燕喊“姐姐”了——這算是怎麽一回事兒!
“得,姐,我的好姐姐了成了吧?”李亞峰疼得咧著嘴直吸涼氣,一邊用沒事兒的左手從懷裏往外拿藥一邊無可奈何地嚷嚷了起來。
“我說你到底想要幹什麽?什麽大事兒啊你還非要來個以死明誌不可?再說了,有我在這兒你就是真想死你死得了嗎?你真要死等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再死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的本事,我可是專門跟死人過不去的……你這麽一搞,讓我都弄不明白你這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了……好好好,算我說錯了成不成……那……給你,趕緊敷到傷口上。我說你以後可別這麽玩了好不好?就算我這兒不缺藥吧,可也不能沒事兒老往自個兒身上亂用啊?這可都是寶貝好不好?”
李亞峰看著隨著自己的牢騷南宮飛燕眼裏又要往下落淚,也顧不得再多說,把手裏的藥丸往南宮飛燕那兒一扔,轉過身去,咬咬牙,把還插在自己右手手心上的東西拔了出來,齜著牙忍著痛也把藥丸敷在了自己的傷口上。
“靠!怎麽搞的?這一陣子老給自個兒用‘生肌丹’了……還說什麽木芝‘帶之辟兵’,我看全是騙人的,我都吃了多少了木芝了,可怎麽還是動不動就受傷……天底下到底有多少神兵利器啊,怎麽全讓我給趕上了……”
傷口雖然立刻就痊愈了,李亞峰還是牢騷不斷,不過,他倒是開始仔細端詳起從南宮飛燕那兒奪來的兵刃了。
“……這是什麽玩意兒?”
南宮飛燕用的兵刃大約三十厘米長,是根兩頭尖中間粗的短棍,並不沉,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打製而成的,銀光四射,隱隱透著寒氣。短棍正中有個小孔,上麵鑲著鐵釘,釘子底下還有個不大的鐵環。
李亞峰看了半天——不認識。
“姐,你這是用的什麽玩意兒?”
李亞峰也想開了,反正南宮飛燕這個幹姐姐都當了半年多了,這時候再真的翻臉自己也不好意思,借著滿足自己好奇心的機會,李亞峰到底還是把“上當受騙”的這個啞巴虧給認了下來,不過還是隨口補了一句。
“……不過我可先把話說在頭裏,你以後要是再不給我說實話拿我耍著玩我可真不認你這個姐姐了,噢,對了,你以後也別動不動就誘惑我犯錯誤,否則我也跟你急……喂!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把你要紮的地方想好了啊你!”
——由於李亞峰的及時出手,南宮飛燕傷得並不重,又過了這麽一會兒了,李亞峰隻以為她早已經把生肌丹敷好,隨口問著話就回了頭,剛好南宮飛燕正半跪在地上,羅衣輕解,酥胸淺露,正在把藥丸往傷口上敷。
李亞峰頭一暈,隻看見一片雪白晶瑩的肌膚,如玉之潤,如鍛之柔,一顆心兒止不住立刻狂跳起來,逼著自己硬生生把頭轉開,嘴上大聲埋怨南宮飛燕,心裏卻有幾分慶幸,似乎還有些埋怨自己為什麽不多看幾眼……
南宮飛燕輕輕“呀”了一聲,玉頰上泛起一片紅雲,也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欣喜,手上不停,敷好藥後把衣服一緊,走到李亞峰身邊,拿起剛才用來自傷的短棍,像是為了讓尷尬的李亞峰能夠下台,細細解釋了起來。
“弟弟,你怎麽會不知道呢?姐姐用的兵刃名叫‘冰破’,據說是用千年寒冰石魄七分再加上爛銀二分和玄鐵一分打造而成的,雖然不在譜,但也算是無定鄉的一寶呢!這可是我母親當年用的東西,後來我母親改用劍,就把它送了給我……就說你不知道它的名字吧,可分水峨嵋刺你總該認識吧?”
“分水峨嵋刺?冰破?”李亞峰沉吟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適合狐狸精使用的兵器該是什麽,搖搖頭,“那就破吧。”
“……”
第六十六章 夢回唐朝?
更新時間2003-10-22 13:40:00 字數:5710
盡管事先南宮飛燕早就給李亞峰說過無定鄉隨緣城的事情,剛才又重新補充了一些,但李亞峰進城以後還是讓自己看到的一切給嚇了一跳。
“姐……”
經過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雖然不能說李亞峰和南宮飛燕之間的感情又增進不少,但兩個人卻的確走得更近了。李亞峰也已經把剛才自己說的氣話拋到了九霄雲外,對南宮飛燕的稱呼還是沒有變——不管南宮飛燕她到底是怎麽想的,當著自己的麵為道歉差點兒自殺,這份情意李亞峰還是很感激的。
“什麽事啊,弟弟?”
“……怎麽跟我想的不一樣呢?”
李亞峰兩隻眼睛開始不夠用了。
本來在李亞峰的心裏是把無定鄉當成了一個類似動物園的地方,隨緣城裏麵妖精多一些,那也頂多是個動物多一些的野生動物園吧——這麽說原也不錯,無定鄉中雖然什麽妖精都有,但還是各種動物成精的占了絕大多數,就連那八位長老也是一樣,除了一個什麽“清泉君餘曼”和“刀四”從名字上聽不出是什麽妖精之外,其他的不是野豬就是猴子,還不都是動物?
就算不是動物園,妖精可是要清修的對吧?清修清修,一旦占了一個“清”字,那也就應該跟那些什麽荒郊野店、山寺古洞分不開了,可光是城牆就一眼望不到邊兒——真不知道蓋這麽大一座城池是為了幹什麽的?
——李亞峰沒有想到隨緣城裏的樣子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料——這不完全成了“夢回唐朝”了嗎?李亞峰對那首著名的搖滾可是情有獨鍾。
——隨緣城裏完全是一副古代太平盛世歌舞升平的模樣:縱橫的街道兩邊房屋鱗次櫛比,有茶坊、酒樓、還有似乎是經營布匹、香料、古董等等東西的各類商店,甚至還有高高懸起一個“當”字的當鋪和掛著“鐵口直斷”招牌的相館!通衢大道上車馬行人南來北往,一個個衣冠濟楚,也都是古裝打扮,還有些人三五成群,旁若無人地高聲談笑著……不遠處還能看見一條橫貫城中的大河,河上停著幾隻裝飾精美的畫舫,上麵隱隱有絲竹和談笑的聲音傳來,還有一座用巨木虛架而成的無柱拱橋,連接起兩岸的街市。
隨著南宮飛燕的腳步,李亞峰一邊往前走一邊困惑地四處望著——自己這是到了哪兒了?
南宮飛燕看著李亞峰驚呆了的表情,抿著嘴笑了,開始解說起來。
“弟弟,你別忘了,隨緣城可是座經營了一千多年的老城了,又不像凡間那樣凡是古城就一定受過戰亂之苦,形勝繁華那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你剛才在城外不是還誇它是什麽‘滿天下帝王都會之所’嗎?不管這詞兒是你從哪兒抄來應景兒的,姐可告訴你,跟隨緣城比起來,什麽過去的長安啦、臨安啦那些古都可是差遠了……今天你剛來,城主豬伯伯他們還等著你呢,等過幾天,姐姐好好陪著你逛逛……這兒可是有不少在外邊你絕對見不著的東西呢!”
“啊?啊,是啊……”李亞峰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兩眼隻顧著欣賞周圍隻有在古裝電視劇裏才看到過的場麵,南宮飛燕到底說的是什麽完全沒往心裏去。
“弟弟,我光說了我會帶個客人回來,信上沒說你到底是什麽身份……當然豬伯伯他們是知道你是華佗門的現任掌門啦,這主要是怕我的信讓人給偷看了……你記著,隨緣城裏也住著幾個對頭呢。尤其要小心的是騰蛟真人、黑光尊者還有王家的家主王琦聲,他們都是想霸占無定鄉的人物,而且都道行高深……啊,對了,還有離恨宮的宮主佘太君你也要注意防備,她雖然可能對霸占無定鄉不怎麽感興趣,但她的媚術非常了得,手底下還有不少女弟子也很厲害,有不少人明知道是要害自己可還是心甘情願地上當……隨緣城裏的那些……那些秦樓楚館有一半以上都是離恨宮開的,尤其是佘太君和騰蛟真人又是雙修的搭檔,和豬伯伯又一向不和……啊,再有就是百禽仙子了……她雖然無害,不過,你隻要能不見她就千萬不要見……”
南宮飛燕嘴上喋喋不休地說著,但李亞峰是左耳進右耳出,一句也沒記住——也不能怪他,從神農穀出來以後李亞峰雖然對美景免疫了,但現在他眼前的這些景致卻是另一路,既不是“人間仙境”式的,更跟他平時所在的現實社會脫節,整個兒像是穿越時空回到古代了。
“啊,還有一件事!金子!”南宮飛燕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失聲叫了起來。
“姐?你說什麽?”李亞峰總算是從迷惑和懵懂中回過神來了——也沒準兒是他對“金子”兩個字過敏的原因。
“我是說,剛才你在太白居點菜,雖說到後來李伯伯直接走了,沒要你的錢,可你本來是不是打算用點石成金的辦法付帳來著?”南宮飛燕捂著嘴,止不住樂。
“是啊?怎麽了?”李亞峰奇怪了。
“弟弟,我知道你手裏最不缺的就是你們華佗門的靈藥,在外邊有些是用不著的,不過,那些東西在無定鄉可是真正的寶貝,所以你是個大富翁來的,姐姐也就忘了提醒你。”南宮飛燕笑著說。
“提醒什麽?”
“點石成金的法術在無定鄉可是連小孩都會……在這兒你要是用點石成金的金子付帳,我怕你會被人給打出來呢。”
“啊?”李亞峰傻了,急忙追問,“姐,可是你說的,在無定鄉的一般等價物是黃金!怎麽這會兒又改口了?”
“姐沒騙你啊。”南宮飛燕有些狡猾一笑,“可是你該知道吧?不管你道行多深,點石成金點出來的金子過了三千年還會變回原樣。在外麵是無所謂啊,可在無定鄉裏,活個三五千年也不算什麽希奇,所以,金子必須用貨真價實的才行,當然啦,你要是用點出來的金子付帳的話,馬上就會被看穿……不過這也沒什麽,最多把你給當成騙子,綁了交到豬伯伯那兒去,豬伯伯也認識你,他會替你付帳的。”
“姐……麻子不叫麻子——你這不是坑人嘛!”李亞峰急了——自己原本還指望著在無定鄉弄點兒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去給薑冉炫耀一下的,可是真金讓他到哪兒去找啊。
“弟弟,你別急。姐不是說了?你兜裏那些藥就是錢嗎?在無定鄉這可比金子值錢多了。我記著你不是說過你有什麽……百芝丹啦,三時丹啦,有情散啦……咳,別的不說,就是你剛才給我的那粒藥丸,你隻要舍得給人,別說是金子了,恐怕差不多的寶貝都能換到手。哎,對了,你不是說你也不想當什麽城主,最多站出來說句話嗎?你不如在無定鄉開個藥鋪怎麽樣?這樣的話,用不了一天,整個無定鄉的金子就能讓你全給賺走你信不信?”
“……開藥鋪?你算了吧。”李亞峰苦笑了一聲,“姐,你還嫌我事兒不夠多是不是?得,我手裏有什麽藥你也差不多都知道,我直接把藥賣給你好不好?你給我金子,也不用多,你看著給就成。”
“真的?”南宮飛燕把身子湊近李亞峰,吐氣如蘭,媚笑著說,“那我可多謝弟弟了。”
“別!你離我遠點兒!”李亞峰頭一暈,又想起剛才看見南宮飛燕給自己敷藥的那一幕來了,正色說,“姐,我可是先說明白了。我這次來無定鄉是有正事兒的。一個是要把我的乾坤袋要回來,一個是要打聽一下我師父的下落還有那個叫華文昌的人的底細,再就是能學點兒東西就學點兒東西……沒心情跟你胡鬧。你剛才說了想借我華佗門傳人這個身份用用,我也盡量配合,就看你那個豬伯伯怎麽說了,畢竟我有求於人不是?不過……要是我做不到,那你也別怪我。尤其是!你別想什麽歪點子!”
——自從李亞峰無意間瞟見那香豔的一幕以後,他對自己的定力開始沒有信心了。
“弟弟……”南宮飛燕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說,“弟弟,姐是想幫你來著……別的不說了吧,姐也不是故意要你難堪……可姐是狐狸呀!又是真心喜歡你,就算稱不上是愛情吧,你叫我一聲‘姐’,那姐當著你的麵真情流露一下總沒什麽錯兒吧?還有啊,你要想多學本事的話,雙修真的是個好辦法;尤其是在無定鄉,會媚術的人多了,姐也是為你好,你過了姐這一關,破了童身,最差你定力也會大長,以後就不那麽容易上別人的當了……”
“姐,你還是算了吧。”李亞峰差點兒沒氣歪鼻子,“我不是跟你說明白了嗎?我還小——其實這倒也沒什麽,可我心裏有愛人了好不好?我總不能對不住人家是不是?”
“可人家薑冉對你還不是若即若離的?幹嘛你就那麽癡?你甚至到現在還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耶!而且,你是修道的人,雙修也是正途不是?”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好?再這麽說我跟你急!”
李亞峰有些惱羞成怒了。和薑冉已經算是比較熟了,好幾次想要說破自己對她的心情,但總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李亞峰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這麽害羞的人——不過也看是對誰,當著曹暮、王信和南宮飛燕這些對自己知根知底的人的麵,李亞峰可是什麽話都敢說的。
“行啦行啦。知道你是個情種了成了吧?”南宮飛燕輕輕一歎,難得的衝李亞峰發了一句牢騷,抬起手來往前一指,說,“弟弟,你看,到了。前麵就是豬伯伯家。”
◎◎◎
李亞峰隻顧著臉紅脖子粗地和南宮飛燕爭辯,倒是忘了注意身邊的事物,被南宮飛燕一提醒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已經穿過了喧鬧繁華的街市,四周變得安靜多了。
李亞峰抬頭看著前麵不遠處的宅子,不由得脫口讚了一聲好。
那是在青石鋪成的小巷盡處的一座大宅,但粉牆遮不住樓閣紆連畫棟雕梁,也遮不住遠處亭亭如蓋的高槐和一叢叢翠綠的修竹,說是宅子,倒更像是一座極大的莊園。
兩個人還沒到門口,宅子裏已經有人迎了出來。這人穿著青衫,年紀不大,眼中極為有神,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幹練的人才,他走上前來衝李亞峰一躬身,說,“您就是九先生吧?家師和幾位師叔已經恭候多時了。”
李亞峰還沒反應過來還禮,年輕人又衝南宮飛燕一笑,說,“燕妹,這次你能把九先生請回來可是為咱們無定鄉立了一大功,幾位師叔都對你讚不絕口呢。”
“這位兄台怎麽稱呼?”李亞峰急忙問了一聲。
“咳,他呀,”南宮飛燕搶著說,“他是大眼兒賊,豬伯伯的徒弟,從來不幹好事兒,你不是丟了乾坤袋嗎?八成就是讓他給偷了!”
“弟子名叫海青,九先生的寶物確是弟子不告而取,當時弟子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九先生,實在該打。家師已經狠狠罵過了弟子,等九先生見過家師,弟子自當跪領九先生責罰。”年輕人被南宮飛燕這麽一說,臉色有些發窘,趕緊衝李亞峰又抱拳一禮,倒是坦然承認了。
“這……”李亞峰沒有想到還沒有進門乾坤袋的事情就有了著落,愣了一下,抱拳還禮說,“不知者不罪,再說也是我不小心,怎麽能怪海兄呢。啊,我和南宮是姐弟相稱,海兄可不要自稱弟子,再說,要是從師門算起輩分來,海兄的師父和我家三祖師是兄弟,我喊一聲海兄還是大大占了便宜不是?”
“……九先生……九先生真是會開玩笑……”海青神色立刻變得惶恐起來,“弟子……弟子何德何能,怎麽能當得起九先生如此抬愛……要是讓家師知道了,說不得又要打斷弟子兩條腿了……”
李亞峰被海青的反應嚇了一跳,回頭困惑地看著南宮飛燕,眼神仿佛在問,“這是怎麽回事?”
“咳,你呀,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了不起!”南宮飛燕看看惶恐的海青,又看看一頭霧水的李亞峰,噗哧一聲樂了出來。
“我說大眼兒賊,你也別這麽拘束,沒聽說嗎,這個九先生可是我的幹弟弟,你要是他的弟子,那還不得叫我一聲師伯了?”南宮飛燕笑著說,“還有啊,弟弟,你不知道,這天底下可沒人敢跟你們華佗門的人從輩分上較真兒,你也不想想,無定鄉的八位長老最小的也三千多歲了,要是按年紀算的話,就是三先生也得喊他們一聲‘老爺爺’是不是?可八位長老不還是都喊三先生‘三哥’?”
“那……”李亞峰還是沒明白過來。
“你也別想那麽多了,這麽說吧,能者為師,沒人敢衝華佗門的傳人充大輩兒,要是從三先生那兒開始算輩分的話,你這個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的輩分那可低得沒邊兒了,不過那也得有人敢叫才行啊?我一開始不是也叫你九先生嗎?你要是不認我這個幹姐姐,八位長老也得叫你九先生呢!嘿嘿,沒準兒為了親熱喊你‘九哥’也說不定……其實,吃虧的是你,現在你總不好意思稱呼我母親‘妹子’吧?”
“這是怎麽說的?”李亞峰一頭霧水,心裏暗想,“就算是江湖大亂輩兒也不能這麽搞吧?等等,照南宮的說法來看,好像華佗門的人就是無定鄉的救星似的……這麽說來也不能算錯……咳,管他呢!我隻管作自己想作的不就完了?這可是華佗門的門規。”
打定了主意,李亞峰也是一笑,衝海青說,“得,這輩分亂就亂吧,我還是從我這個幹姐姐這兒開始算,你既然喊她‘燕妹’,那我叫你一聲‘海兄’也不是叫不得,就這麽著了。”
“那……弟子……啊,這個……那還是等九先生見過家師以後再說吧。九先生請。”海青瞪了南宮飛燕一眼,把話題岔開,急急忙忙帶路進了宅子。
“虧了你沒當真,你還是叫我九先生吧。老子在外邊的時候都喊老子祖師爺,要是到了這兒一下子到處喊別人祖師爺那可受不了……”
李亞峰心裏嘀咕著,和南宮飛燕一起跟在海青後麵也進了宅子。
海青一邊引路一邊說,“九先生請隨我來,家師和幾位師叔都在思恩堂恭候九先生。……啊,不知道燕妹有沒有給九先生講過,這裏原來是隨緣城城主的府第,但近六百年來幾位長老都不肯出任城主,家師迫於無奈,隻好獨任艱巨,如今幾乎已經算是家師的私宅了,不過馬師叔和侯師叔也是住在這裏的,這裏的布置也多半是出自馬師伯之手。”
李亞峰算是博覽群書了,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麵的人,但隨著海青往宅中走,隻見到處陳設華美,極盡巧思,又不由得讚歎起來,“好一座莊園!海兄,單看這宅中的布置,就已經知道主人胸中自有丘壑。”
“九先生誇獎了。”
“弟弟,你這話我可是愛聽,你不知道吧?我馬伯伯可是文武全才呢!”
三個人邊走邊說,穿過一進庭院,繞過一條花徑,隻聽見水聲漸喧,再走幾步,是個花園,一片銀瀑從花園東首的假山上直瀉下來,注入一座池塘,池塘中不計其數的紅荷盛開著,池前不遠處有一座華堂,額上寫著“思恩堂”三個字。
“就是這裏嗎?”李亞峰剛問出口,就聽見一個粗豪的聲音哈哈笑著說,“佳客遠來,佳客遠來,哈哈,可把俺老豬等慘了!”
第六十七章 狐狸和牡丹
更新時間2003-11-10 12:21:00 字數:5430
3月4日。午前。
無定鄉,隨緣城,隨緣城城主豬三府第。
思恩堂前,李亞峰順著聲音來處看去,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正嗬嗬笑著迎上前來。大漢頂著一個油光光的禿頭,一臉濃濃的絡腮胡,衣襟敞開著,露出毛茸茸的胸膛,雖然嘴裏自稱著“老豬”,可看他的樣子反倒像個殺豬的屠戶。
“哈哈,九先生,可把俺老豬等慘了。快請快請,大家夥兒都等著九先生呢!”
大漢笑哈哈地又把話說了一遍,拉著李亞峰的手往思恩堂裏就走。
李亞峰從大漢的話裏知道他應該就是隨緣城城主豬三,可沒想到他會是這麽一副模樣,又聽豬三叫自己“九先生”,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稀裏糊塗地就被大漢拽進了屋子裏,隻來得及回頭看了一眼南宮飛燕,卻發現南宮飛燕嘴角含笑,好像在看一出好戲似的,心裏不由得又犯了嘀咕。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老子的輩分到底是怎麽算的啊……”
進了思恩堂的正廳,李亞峰又吃了一驚。
時間快到正午,廳中灑滿了陽光,明亮得很。六桌當門對坐的筵席已經擺好,最裏麵正對著廳門的兩張長案顯然是主位,李亞峰心裏倒也不謙虛,暗暗琢磨,“這兩張桌子如果有一張是身邊這個什麽城主豬三的,那另一張就該是老子的了吧?”
廳中兩側還各有兩張長案,案後坐著兩男兩女,旁邊有人侍立,看樣子應該是無定鄉的長老級人物。四個人看見大漢拽了李亞峰進來,也都立刻站起身來衝著李亞峰微笑施禮。
果然,大漢不由分說把李亞峰按到了正對廳門的兩張長案中左邊的一張後麵坐下,開口哈哈笑了幾聲,拍拍腦袋,衝著大家說,“幾位,別都愣著啦,還不自報山門?”
左首第一桌前坐著的是個青衫的儒生,眉長鼻挺,臉色白淨,三縷長髯垂在胸前,一副飽學宿儒的模樣,首先衝李亞峰又一拱手,笑著說,“九先生可是來遲了,我是馬五。”
“馬五?啊,那他應該是匹野馬變的……奇怪,都說馬瘦不知臉長,他雖然不胖,可臉也不算太長吧?”李亞峰心裏嘀咕著,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對方是好,隻好不說話,含笑還了一禮。
馬五說著又向對麵一指,說,“他們兩個是七妹和八弟,七妹姓花,八弟姓侯,小燕子也應該給九先生提過了吧。”
“姓花還可以理解,可姓侯?不是姓‘猴兒’吧?”李亞峰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轉過頭打量花七和猴八。
“嗯。”李亞峰暗暗點頭,心說,“這兩個倒是的確人如其名,不像那匹馬一樣讓人看不出底細來。猴八果然是尖嘴猴腮,精瘦精瘦的,雖然變成人了身上沒毛,不過跟電視上演的《西遊記》裏的孫悟空到的確有異曲同工之妙……可這個花七是什麽花成精?漂亮是不用說的了,反正也是變的,可看她這副端莊的樣子好像神聖不可侵犯似的,真是,不就是個妖精嗎?打扮得跟個誥命夫人似的!不過……也不象是裝出來的,她給人感覺就是這種氣質……”
“啊,牡丹!”李亞峰突然悟出來了,心裏一動,不自覺間脫口喊了出來。
花七正給李亞峰彎身施禮,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李亞峰把自己的原形給叫了出來,一下子愣住了。
李亞峰話是脫口而出了,可立刻也明白過來自己惹了禍——自己對妖精的原形感興趣也就罷了,不過當著人家的麵說出來可實在是失禮。南宮飛燕也給自己說過,妖精最忌諱的就是這個。修練成人形的妖精一般都不樂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原形,有的甚至當成隱私,誰知道了就和誰拚命——就算這八位長老不怎麽在乎,現在也似乎基本上都是用自己的原形當了姓氏,可這並不代表他們會樂意被人當麵指出來不是?我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驢嘛!不成,得想辦法補救!
“啊,我是說……”李亞峰反應得快,腦子一轉,把話接了下去,“我是說花……花姨的相貌太美,讓我一下子想起來兩句詩……這個……‘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花姨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國色天香’啊!正巧這兩句詩不是說牡丹的嗎?我本來是想讚一下花姨之美,可因為太過驚豔,一下子把詩給忘了,連‘國色天香’都想不起來了,這不,就直接喊了聲‘牡丹’。還讓花姨和幾位前輩見笑了。”
——得,登徒子的名聲這下子是跑不了了,不過……總比把人家的原形給叫出來強吧?這就算是碰巧了不是?而且……牡丹本來就不是什麽壞東西,我這也是誇她……虧了她不是黃鼠狼變的……咳,再說了,我還叫了一聲“花姨”呢!她總不能跟我計較了吧?
花七本來秀眉微蹙,似乎想要斥責李亞峰,但聽了李亞峰急智之下的解釋,心裏雖然明知道李亞峰是臨時改口,但也知道他這畢竟是為了尊重自己才這樣掩飾,微微一笑,倒也沒生氣,又向李亞峰施了一禮,直接把話說開了。
“九先生真是神目如電,妾身的原身正是一株木芍藥……不過,九先生這一聲‘花姨’,妾身可真是有些受不起呢。”
“……”李亞峰臉色發窘,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九先生也不必自責……”坐在馬五下首的道裝麗人含笑說,“當年花姐遊戲人間,植根於大內,唐玄宗見之驚豔,問側近長安城中傳唱牡丹詩者以誰居首,當時那人回的就是九先生剛才的那句‘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聽了九先生這一句讚詞,花姐在心裏隻怕已經把九先生當成知己了。”
李亞峰一驚,一下子也想了起來。
——對啊,我曾經在書裏讀到過!怎麽說的來著?對了,“唐玄宗內殿賞牡丹,問程修己曰,‘京中有傳唱牡丹詩者,誰稱首?’對曰,‘李正封詩雲,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時貴妃方寵,上因謂妃曰:裝鏡台前飲一紫金盞酒,則正封之詩可見矣”!
——怎麽?這個什麽花七就是那時候的牡丹?天!這個無定鄉怎麽搞的?剛才碰見的是李白,這會兒又出來個唐玄宗見過的牡丹?嘿——也太巧了吧?詠牡丹的詩多了,我怎麽就蒙出這麽一句來?
李亞峰心裏想著,嘴上倒也沒停——反正都已經誇過了,再加上她也的確漂亮,那就不如再誇上幾句——又不是說什麽違心之言——不就是當個色狼嗎?老子認了還不成?
“花姨,我與飛燕姐弟相稱,那自然該稱您為‘花姨’了……真是沒想到,花姨原來就是唐玄宗的殿中的那株牡丹!咳,李隆基那小子也真是太不識趣,花姨絕色,早有‘一城之人皆若狂’的美譽,那楊玉環想來雖然應該不醜,但與花姨相比,最多也不過算是庸俗脂粉,他竟拿貴妃與花姨做比,當真是該打!”
“……九先生謬讚了。”花七聽了李亞峰的話,雖然依舊謙讓,但看李亞峰語出由衷,也的確有了幾分知己之感,淺笑一聲,接著說,“九先生,九先生大駕光臨,本來我家四哥也該來的,隻不過他怕三哥逼著他做什麽城主,就偷了懶,讓妾身代他來了,真是失禮得很。等九先生諸事忙完,還請到迷花穀一遊。”
“哈哈,那是一定要去的。”李亞峰長出一口氣,心裏連叫“好玄”,雖然花七還是沒有認自己這個“賢侄”,但總算是把窘勁兒給緩了過來,不禁向剛才為自己解圍的道裝麗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出家人曉藝,見過九先生。”道裝麗人見李亞峰向自己望來,打個稽首,又是一禮,這才通名報姓。
“媽!怎麽你又穿上這一身了?你好好的,自稱什麽出家人啊?”還沒等李亞峰答話,一直躲在李亞峰身後的南宮飛燕一下子跳出來撲到了道裝麗人的懷裏,撒著嬌叫起來。
“啊,原來是南宮阿姨,飛燕姐對我一向都很照顧的。”李亞峰立刻明白過來,眼前這個自稱“出家人曉藝”的道裝麗人就是幹姐姐南宮飛燕的母親南宮曉藝,不由得留了幾分心,忙打聲招呼,偷眼打量起南宮曉藝來。
“嘿,果然是南宮他媽,真是不仔細看不知道,這仔細一打量就認出來了,和南宮還真像!不過……南宮可不如他媽漂亮,要是她有他媽一半兒漂亮,再加上平時那個媚勁兒嗲勁兒……纏起人來老子恐怕還真把持不住……”
南宮曉藝穿一身杏黃色的道袍,腰間鬆鬆地係著湖綠絲絛,沒有做什麽刻意的修飾,垂髻長發象流水般披散在肩上,皮膚光潤細膩,白若凝脂,眼波盈盈,微笑時神光離合,滿室生嬌。李亞峰初看時也不覺得她怎樣,不過是個一般的美女,雖然她看上去最多也不過是三十歲上下的樣子,就像是南宮飛燕的姐姐,但肯定也是個修煉有年的狐狸精,又的的確確是南宮飛燕的母親,怎麽也比自己大著一輩兒……可這細一打量,隻覺得南宮曉藝越看越是令人心動,她對麵又坐著個剛讓自己碰了釘子的牡丹花精,形容端莊,對比之下,就更顯得嬌媚可親了。
李亞峰剛開始還記得胡思亂想,可到了後來竟舍不得把眼光離開一點兒,隻知道南宮曉藝在低頭給南宮飛燕說著什麽,似乎又在給自己說什麽,可自己卻隻顧了看她的櫻唇細顫,忽地就起了親親這張小嘴我死而無憾的念頭,癡呆呆愣著,一步步慢慢向南宮曉藝的方向走去。
“我說南宮妹子!你這是想幹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九先生年紀還不到弱冠,可禁不住你的天狐心法!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啊!”
在李亞峰就快要走到南宮曉藝跟前,接下來不知道要辦出什麽事情來的時候,突然耳中驀地傳入一個粗豪的聲音,頓時腦子裏“轟”的一聲巨響,震得自己兩眼發黑,下意識地一提氣,瞬間真氣運行了一個周天,一抬頭,世界一下子變得清明多了。
“這是怎麽回事?南宮阿姨,你怎麽一上來就出小侄的醜呢?啊,這位前輩就是隨緣城的城主豬前輩吧?多謝了。我這次來無定鄉,除了飛燕姐的拜托之外,也是為了本門師長之事,想請教一二。”
李亞峰也明白過來自己剛才著了道兒,又深吸一口氣,暗暗平定心神,做好了隨時出手打架的準備,朗聲發問。
但發問歸發問,李亞峰的眼光卻盯緊了震醒自己的大漢滿臉的絡腮胡子,把問話的對象也轉到大漢那裏,再也不敢再向南宮曉藝瞄上一眼,甚至連華佗門的招牌也抬了出來,還把話說得含糊不清——千年狐狸精的迷人手段還真不是鬧著玩兒的,李亞峰有些明白,自己的這點兒修為恐怕趕不上座中的任何一個,現在唯一可以倚仗的大概就剩下自己的身份了。可話說回來,無定鄉不是有求於自己嗎?這一上來就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是怎麽回事? 李亞峰越來越困惑了。
“九先生莫要生氣,三哥也別急,原是出家人的不對。”道裝麗人神色一整,說,“九先生初來無定鄉,剛才聽小女說九先生也答應了為收拾現下局麵出頭,這原是咱們無定鄉的福氣……不過,三哥,你是知道的,別人也還好說,鬥智也好力取也好都不怎麽困難,就是那條蛇不好對付,聽說她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把當年姐姐遺失在凡間的《天狐秘笈》給找到了,這樣一來,她的媚術就更上一層,若是九先生事前不知,落單的時候碰上她,隻怕會上當。小妹這才相試,也是為了讓九先生存個防備之心。三哥,你也就別怪小妹了。”
李亞峰沒敢往南宮曉藝的方向去看,但這幾句話是聽得清清楚楚,雖然心是放下來了,但也差點兒沒給氣死,暗暗地直發牢騷,“防備什麽啊?你女兒是我的幹姐姐,我就算不叫你‘幹媽’不也喊了你一聲‘阿姨’了嗎?你剛才還替我解圍,那我哪兒能防備你啊?你明說了不就得了?你恐怕是覺得老子誇那個牡丹精沒誇你你心裏不樂意吧?你都自稱‘出家人’了,又算是我的長輩,鬧什麽鬧!你勾搭我那算是怎麽一回事兒啊!老牛吃嫩草?不對,你這不是老草找嫩牛嘛!”
“南宮妹子,就算是你有理,可九先生的身份在那兒擺著,你怎麽能胡來呢!就算九先生不說什麽,你也別當眾削俺老豬的眼眉啊!”大漢聽南宮曉藝頂了自己一句,似乎是有些不高興,忘了回答李亞峰的問題,反倒衝南宮曉藝嚷嚷上了。
“三哥,話也不能這麽說,九先生雖然是九先生,可他也是小女的義弟,你們兄弟八個和三先生有過約定不假,可這約定和小妹無關啊?等一下你們隻管叫九先生‘九哥’就是了,我可是要稱呼一聲‘賢侄’的,要是三哥肯叫小妹一聲‘阿姨’,小妹卻也樂意認你這個不怎麽‘賢’的侄子。”
南宮曉藝含笑回嘴,這幾句話一說出來,除了大漢氣得滿臉通紅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之外,整個大廳中所有人都樂了。
“你……你……”大漢衝南宮曉藝“你”了半天,想不出什麽別的應對之詞,一轉身,反倒朝李亞峰埋怨開了。
“我說九先生,你這是幹什麽!你怎麽能認小燕子當幹姐姐呢!你這麽一鬧,讓俺老豬這張臉往哪兒去擺啊!這……這回俺老豬是讓九先生你給害慘了,被南宮家的給吃定了……”
“這個……”李亞峰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好像也明白了些——準是當年無定鄉的這八位長老和三祖師有過什麽約定,比如稱呼華佗門中人“三哥”、“五哥”什麽的,輪到自己的話大概是該叫“九哥”,這個豬三可能又是個《天龍八部》中南海鱷神式的人物,對輩分特別在乎。自己認了南宮飛燕當幹姐姐,這讓豬三繞來繞去把他的輩分給繞到最小了……別的也就不用說了,南宮飛燕他媽南宮曉藝肯定也是個難纏的角色,趁這個機會跟豬三一鬧,豬三連分辨的餘地都沒了。
“豬前輩。”李亞峰想了想,幹脆也不管豬三光叫別人通名,自己卻一直忘了說明自己就是豬三,直接就認定豬三就是豬三了,“豬前輩,我和你口中的‘小燕子’姐弟相稱的確是事實,我也不知道三祖師和幾位前輩有過什麽約定,但要讓豬前輩喊我‘九哥’,我年紀輕輕,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本事,是絕對當不起的……再說,江湖大亂輩,要是讓我從三祖師那裏跟下來也衝豬前輩喊‘祖師爺’,嘿嘿,說實話,我也不怎麽高興。要不然這樣,大家都爽快一些,如果豬前輩不嫌棄,我的輩分就從飛燕姐那裏算起來好了。稱呼你一聲‘三叔’怎麽樣?”
第六十八章 猴子發威 野馬擒龍
更新時間2003-11-10 12:22:00 字數:6995
李亞峰猜得沒錯,當年華三和無定鄉的八位元老的確有過約定。
據說,當年無定鄉的八位元老在結為兄弟之後,曾一起遇到過一次危難,是華三在千鈞一發八個人都要完蛋的時候及時出現舍身相救,然後又“折節下交”,想要和八個人也結拜成兄弟。不過,以清泉君餘曼為首的八個人感念華三的救命之恩,卻非要自居為奴。華三自然不幹,爭執的結果,八個人都稱華三為“三哥”,同時也約定對華佗門今後的傳人都平輩相稱,統統認做兄長。
當然,要是論起年紀來,這八位本來就不知道比當時的華三大了多少,更不要說和當時連生還都沒有生出來的華四、華五、華六……他們相比了,不過,就是為了華三舍命相救的恩情,本來甘願為奴的八個人還算是占了便宜。雖然這樣一來輩分就亂了,但當時的華三本就不怎麽在意這些東西,更何況華三自己的祖師爺華佗也曾經和救過華佗一命的李家訂過類似的約定,華三這麽做也不算是離經叛道——其實就算是離經叛道也無所謂,反正華佗門本來就對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什麽的非常感冒。
雖然在華三的幫助之下,八個人有驚無險地躲過了那場危難,但經過那一次危機之後,八個人也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於是華三又想了個辦法,讓八個人隱去真名,再隱居起來——這個隱居的地方就是如今的無定鄉了。至於無定鄉的開發和以後的各種糾葛,那都是後來才發生的事情。
就在華三不告而別之後,為了紀念華三對八人的種種恩情,留在無定鄉的八個人在隨緣城裏的城主府第裏還特意建了一座“思恩堂”。
同時,也是因為這八位元老和華佗門有這麽深的淵源,所以盡管無定鄉在最近這幾百年裏暗潮湧動風雨欲來,八位元老和華佗門的傳人也有過接觸,但他們卻都沒有對華佗門提出過援手的要求——本來華三這個“三哥”就是怕了這些麻煩才躲出無定鄉的,哪能再把麻煩往“四哥”“五哥”……他們身上推呢。
不過,不管八位元老是怎麽想的,南宮曉藝對這些都並不在乎,她雖然是狐六的幹妹妹,和清泉君餘曼以下的八個人也都兄妹相稱,但她心裏最看重的還是無定鄉的安寧,這一次南宮飛燕認了華佗門的傳人當義弟還把他給帶了回來,南宮曉藝心裏實在是高興極了。
◎◎◎
筵席開始之後,雖然豬三、馬五、花七、猴八四個人對自己當年到底遇到了什麽危難都語焉不詳,但李亞峰就從他們的話中理出這些頭緒來倒也沒花太長時間。而李亞峰一開始就自居晚輩,這更是讓馬五、花七和猴八覺得有了麵子——畢竟不管怎麽說,李亞峰才十七歲,讓自己叫他一聲“九哥”雖然不是不可以,但的確是怪怪的。
至於城主豬三,他雖然也覺得這似乎有些違背當年和“華三哥”的約定,但李亞峰和南宮飛燕早就認了姐弟也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他正像李亞峰所想的一樣,最在乎的東西之一就是自己的輩分,本應兄長相稱的李亞峰卻自認是他的“賢侄”,他偷著樂還來不及呢——席中豬三對李亞峰的態度越來越熱乎就是最好的證據了。李亞峰甚至開始在心裏暗暗認為,豬三這條大漢其實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麽死心眼兒,因為在該裝糊塗的時候,他好像比誰都糊塗。
◎◎◎
“賢侄,俺老豬不知道小燕子這丫頭都給你說什麽了,可是你用不著在乎。你既然來了咱無定鄉,那就該吃的吃,該玩的玩,別的什麽都不用管!你……你叫俺一聲‘三叔’,那你三叔還能讓你吃虧?來,先陪三叔幹了這一杯!”
豬三喝得滿頭大汗,幹脆徹底把衣襟給敞開了,看樣子要不是座中還有女眷,恐怕早就光了膀子,一口一個“賢侄”地叫著李亞峰,笑得合不攏嘴。
“三叔這是怎麽說的,有事弟子服其勞,我是三叔的晚輩不是?有什麽事兒三叔你隻管吩咐下來。你侄兒雖然沒什麽太大的本事,可也是從華佗門裏出來的,這除了治病救人,下毒也是一把好手!再說,華佗門裏麵兒別的東西沒有,要寶貝那是多了去了……三叔,你隻管吩咐就是了,小侄是義不容辭。”
席上氣氛熱烈,話趕話的,李亞峰也有點兒興奮過頭兒,一開始的防備之心早就丟到了一邊兒,把大話就說出去了。
“賢侄,正像三哥說的,無定鄉的事兒賢侄真的不必太過在意。”猴八把手裏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擱,一邊揮手讓身後的侍從添酒,一邊尖著嗓子叫了起來。
“不就是幾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孽畜想要造反嘛,咱們兄弟幾個還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想當年咱們兄弟們橫行天下的時候,那幾個孽畜還都吃奶呢!也用不著幾位哥哥動手,等我把酒喝足,這就出去全都打殺了!”
“……”李亞峰一愣,不知道該把這話怎麽往下接了,要是說猴八講得好,沒準兒他真就出去殺人了,那自己剛才說的那些甘願出力的話不就成了廢話?再說了,就他?他打得過人家嗎?這都上千年了,到現在這幾個人不還是在等華佗門的傳人來解圍?可要是說他說的不好……看猴八這沒喝三口酒就醉醺醺的架勢,沒準兒他就衝自己翻臉了。隻好隨著氣氛哈哈大笑,心裏卻在嘀咕,“都說猴兒愛喝酒,真是不假,看這個猴兒幾杯酒下肚,真還就把自己當成齊天大聖了……”
“怎麽?賢侄?你不信?”猴八看李亞峰隻是笑不說話,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伸手把剛添滿的酒杯半舉著,嚷嚷起來,“賢侄,看樣子你是不知道,這可不是我吹牛,也就是和華三哥他約好,把以前的名姓全都不要了,要不然……嘿嘿,賢侄,你去打聽打聽,也別說幾位哥哥,就是我‘峨嵋一聖,玲瓏七海’的名頭,那也不是嚇人的!嘿……”
“老八!”聽猴八把當年的外號叫了出來,馬五臉色刹那間就變了,一拍桌子,斥責起猴八來,“你胡說八道些什麽!當年的事兒還不夠丟人的嗎?”
“五哥……”猴八一吐舌頭,好像知道自己錯了,一低頭,訕訕地坐了下去,隻不過嘴裏還在小聲嘟囔,“在座的又沒有外人……說說怕什麽……”
聽見馬五罵上了猴八,李亞峰心裏一動,有些清醒了,暗自琢磨,“峨嵋一聖,玲瓏七海?那是什麽東西?前半截還好說,可後半截太嚇人了吧?口氣這麽大!不過……沒聽說過啊?咳,我沒聽說過那太正常了,我又不是妖精……可聽這隻猴兒說的話,看樣子其實他們八個都挺厲害?這是……”
“讓賢侄見笑了。”馬五看李亞峰好像出了神,知道他是在想猴八的話,微微一笑,衝李亞峰解釋了起來,“賢侄有所不知,你的這八位叔叔倒也還都有些來曆,要不然也不能和你華佗門相交。不過……我們和華三哥自從隱居無定鄉之後,真名和過去的綽號全都不再用了,有道是好漢不提當年勇不是?啊?哈哈。無定鄉現下確是有幾個不吃敬酒的東西,但也不過是疥癬之患,不足為懼,若是他們真的不知好歹硬要做出點兒什麽事兒來的話,那我們自然也不會客氣。”
“那是當然了,幾位叔叔的本領小侄可是信得過的。”李亞峰腦子轉得飛快,嘴上答著馬五,心裏卻已經把鬆下來的那根弦又崩得緊緊的了——倒不是怕這些人會對自己怎麽樣,可聽他們說話,似乎他們不是屬於“惹不起”的那一類,而是“根本惹不得”!所謂的“有些來曆”,八成兒就是他們曾經“惡名滿天下”!
好在他們和我是一夥的……李亞峰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慶幸,可突然卻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渾身如墜冰窖,從骨髓裏往外冒開了涼氣。
——三流武俠小說裏不是有那麽一類常有的情節來著?有那麽幾個厲害得不得了的邪道高手因為惡名太著,引出來什麽隱名的正道宗師把他們給治住,然後正道宗師出於憐才之意,不殺他們,反倒把他們封到一個什麽地方去,讓他們立下從此不履人世或是不殺生或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誓言……這八個妖精不會也是這種東西吧?那把他們封住的正道宗師就是三師祖華三?不會吧?要是在小說裏的話,他們可是早晚要出來……而且那些破了誓言出來的邪道高手找當初封住自己的正道宗師的弟子報仇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雖然小說裏總是說他們到頭來百分之百會輸得很慘,可自己現在眼前這些人要是衝著自己來的話……
李亞峰差點兒沒哭出來——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想到的事情是真的,隻要自己和這八個人動手,輸得很慘的人百分之一萬會和小說中完全相反——根本用不著八個,來上一個就夠自己喝一壺的了……
不過……等等……
李亞峰暗自摸了摸口袋,亂跳的心總算定了一點兒——好在自己和曹暮、王信一塊兒研究的那幾招殺手鐧必殺技需要用的法寶自己還帶在身上,萬一有什麽不對,就憑“八劍圖”也能撈回本兒來吧?
李亞峰胡思亂想著,但馬五的話說出來之後南宮曉藝卻有不同的意見,本來她就主張讓華佗門中人來收拾無定鄉的局麵,駁起馬五來竟有些滔滔不絕了。
“五哥,話不是這麽樣說的。沒錯兒,就憑現在那幾個孽畜的本事是不能把無定鄉怎麽樣,可是話又說回來了,你想想,這麽多年,他們為什麽沒有動手?除了華佗門的名頭震著,恐怕人家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你們八兄弟的底細……就算是你們不說,小妹覺得,猜也能猜個差不多,別忘了,當年小妹也是猜出來的……要真是那樣他們還敢出頭的話,足以證明他們也不會是太省油的燈!另外,在無定鄉中若論道行法力或許確是幾位兄長和姐姐們居首,但無定鄉也是個臥虎藏龍之地,焉知就沒有能者隱藏其中?他們到時是敵是友可是不好分辨……還有,縱然兄長和姐姐們本領了得,但無定鄉可經不住你們鬥法折騰……真要打起來……別人我不知道,我當年可是見過五哥你的本事,要是你真動起手來,那可不是山崩地裂幾回就能止得住的,那無定鄉還要不要了?”
“南宮妹子說得對。”馬五讚同地點點頭,“南宮妹子,你自然曉得的,就是因為這個,我們兄弟也一直沒有真個動手……所以賢侄的這個身份還是很有用處的,隻要賢侄在賽珍大會上一亮相,也不用我們兄弟動手,有誰敢不服華佗門?”
“不錯,正該借賢侄華佗門傳人的身份壓服那群孽畜。”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花七也頷首稱是,同時也轉頭向李亞峰說,“賢侄,原本就是把無定鄉中人都殺個幹淨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不過當年花姨和你幾個叔叔殺戮過重,如今也都倦了,倒要讓你辛苦一下,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李亞峰好玄沒讓這幾個妖精隨口交談的話給嚇著。
“不是山崩地裂幾回就能止得住的”——那還能怎麽樣?這意思,排山倒海都是小菜一碟?
“就是把無定鄉中人都殺個幹淨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我的花姨,無定鄉裏可是有兩萬多妖精啊!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殺了?那還不算大事?你的原形是牡丹花?就衝你這話,我看你簡直象原子彈成精!
——***這些人當年都幹過些什麽?
“還請花姨放心,剛才小侄也說了,幾位長輩但有所命,小侄無不遵從。”李亞峰心裏發著虛,嘴上卻答應得極為痛快——李亞峰想得明白,反正我來都來了,哪能說不答應?不答應的話你們翻臉了怎麽辦?再說,我還有事兒求你們呢。
“哈哈,其實賢侄也不必太過在意。”馬五微笑著說,“賢侄無需做什麽,要是真打架,我們幾個老不修也不能讓賢侄動手不是?這不,正巧再過十天就是無定鄉百年一度的賽珍大會,賢侄不妨在會上露個麵,把身份亮開,再當眾叫三哥一聲‘三叔’。我看,這麽一來,也就沒人敢再動什麽歪心思了。”
“五哥,你和二哥是咱們的智囊,如今二哥不在,那當然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這個主意也的確是不錯,不過,賢侄要是在賽珍大會上露麵的話,總要有點兒什麽寶貝拿出來才行啊。”猴八把話接了過去。
“那是自然。”馬五似乎早就想好了,笑著說,“上一次賽珍大會上三哥是魁首,這一次賢侄出場一定也要拿個第一才行。嗯……二哥那裏不用說了,還要給問石子打個招呼……至於寶物嘛,我這裏還有當年張僧繇在金陵安樂寺畫的那四條白龍,怎麽樣?這東西拿出去奪個魁首應該不難吧?”
“什麽!”馬五話還沒說完,花七就不顧自己端莊的形象,失聲叫了出來,“五哥,你說的是真的?”
“這還有假?”馬五怡然自得地捋著胡子說,“七妹,我知道你最好丹青,當年聽說張僧繇畫得還算是不錯,就出去找了他一趟,逼著他給白龍點睛。那小子果然有點兒本事,點睛之後那龍竟然活了,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它們給治住,重又收到畫卷之中,又把那兩條還沒點睛的也給偷了回來。嗬嗬,本來是打算等你壽辰的時候送給你的,不過現在給了賢侄,你也沒什麽話說吧……”
馬五說著說著住了嘴,因為花七根本就沒聽,隻是喃喃自語,“顧陸已往,猶為冠冕,盛稱後葉,獨有僧繇……但一支青筆,怎能奪造化之功?金陵安樂寺張僧繇畫龍點睛,我隻以為是虛傳,沒想到竟是真的……畫龍點睛……雷電破壁……”
李亞峰也讓馬五的話嚇了一跳,他倒不是對古畫丹青很感興趣的那種人,但聽見傳說中的“畫龍點睛”居然真有其事,尤其是馬五說他把破壁升空的兩條白龍都給製住了又重新收回畫裏,腦子裏更是一陣發蒙——他不就是匹馬嘛!可哪國的馬能沒事兒隨便抓幾條龍給別人祝壽玩兒啊!
花七傻了,李亞峰愣住了,馬五左右看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也呆在了當場。
“哈哈,我說老五,小七兒就是喜歡什麽書呀畫的,你有什麽好畫還敢自己說出來讓她知道?你要給賢侄見麵禮也不是這麽個給法吧?”
豬三哈哈笑著大聲說,“老五,你根本不用擔心,賢侄手裏有的是寶貝!咱們無定鄉這點兒地方還能有比賢侄更富的?不說別的了,就是前兩天俺徒弟小青從賢侄那兒偷來的那個乾坤袋裏,不知道藏著多少好東西你連見都沒見過!”
說著,豬三一招手,把李亞峰領到思恩堂來以後就一直侍立在豬三身後的海青趕緊跑到後堂捧出一件東西來,正是李亞峰失落的乾坤袋。
豬三把乾坤袋交還給李亞峰,眨眨眼,說,“賢侄,俺這個小徒弟為了賽珍大會到處去偷東西,居然把你的乾坤袋也給偷來了,也不知道他是出於一片孝心呢還是因為靈物認主他打不開袋子,結果就交到了俺的手上。這東西當年俺老豬在三哥那兒看見過,知道這寶貝是你們華佗門的,狠狠打了這個不識尊長的家夥一頓,寶貝可是好好地給你保存著,裏麵的東西也一樣兒沒動,現在完璧歸趙。不過,俺老豬雖然沒打開看過,可這裏麵的藥香實在是非比尋常啊。你看看你花姨那個樣子,現在你五叔手裏的那什麽古畫恐怕是沒法子給你了,照俺老豬的意思,你就從你這個乾坤袋裏隨便拿點兒什麽出來,說不準這回賽珍大會的魁首也就定了!啊,你看好不好啊?你放心,你這幾個叔叔阿姨的也不能讓你白忙活,該給的見麵禮還是非給不可的……哈哈,不過你那個馬五叔恐怕就沒什麽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嘍!”
——臨了,豬三還沒忘了再損馬五一句。
“這個……小侄這個袋子裏也沒什麽好東西,海青兄的打算是白挨了,嗬嗬。不過小侄是華佗門出身,說不得要隨身帶上幾味藥,說起來倒是有些還算是少見,若是叔叔中意,其實隻管拿去也無妨。”李亞峰恢複了平靜,趕緊從豬三手上把乾坤袋接了過來,嘴上說得倒是大方之極。
“哈哈,賢侄,你也休要自謙,華佗門的藥物這天下有哪個不想要?隻不過是沒有這個本事罷了,就連俺老豬和你這幾個叔叔阿姨,說是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可恐怕也會動心的啊。”豬三自斟自飲了一杯,笑著說,“不過既然賢侄認了我們幾個做長輩,那我們可就不能開這個口嘍。倒是該反過來給你東西才是。”
“所以啊,賢侄,你不如趁沒人的時候偷偷給我,這就無所謂了。”猴八一樂,說了這麽一句,整個席上的人全都樂了。
“好你個老八,我還想等散了席再找賢侄單獨說呢,你倒好,直接在席上就說出來了,你這張猴兒臉還要不要了?啊?”馬五一口酒嗆了出來,笑罵猴八。
李亞峰也笑了,這才算是真正把心放到肚子裏——就看這幾個妖精“叔叔”妖精“阿姨”對自己的態度,完全是一家人的感覺,沒必要擔心什麽,自己剛才的想法似乎是太過杞人憂天了。反過來,既然是一家人了,那他們還不是越厲害越好?自己難道還怕自己的幫手本事太大不成?
——不過,恐怕連李亞峰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從他進了思恩堂,他在城主豬三和他的這幾個兄弟麵前,自己並沒有權威可言才是他不能安心的最大原因;而剛才豬三、馬五、猴八的話卻突出了他的優勢——自己手裏有他們想要的藥物——這才是他在潛意識中能夠放下心來的真正理由。
當然,李亞峰也不會想到,這些讓他能夠安心的話其實是這些比他年長了不知道多少,“狡猾”了不知道多少的老妖精們出於對他的愛護之心——或者說是為了讓不知所以的李亞峰在潛意識中能夠真正接受他們——而故意說出來的。薑,總是老的辣。
“三叔,從剛才起,大家都在說什麽‘賽珍大會’,這到底是什麽啊?我沒聽飛燕姐講過。啊,當然,既然幾位長輩都吩咐下來了,小侄說不得總要盡力巴結的,從這個‘賽珍’的名目上來看,似乎是類似什麽珍寶大會的東西……小侄身上倒的確是有不少寶貝,就是不知道什麽東西合用,等一會兒還要讓幾位長輩費心看一下才是。”
“嗬嗬,倒是你五叔我糊塗,總該早給賢侄講個清楚,不過也沒有什麽太多可說的東西,這賽珍大會其實是……”
馬五一笑,正要給李亞峰解釋,忽然從門口進來一個年輕人,樣子年紀都和豬三的徒弟海青相仿,但臉色卻很是不好,幾乎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沒有管堂內的情形,急匆匆地闖了進來,開口就衝豬三喊開了“師父”。
“師父!佘太君和騰蛟真人,還有知古齋主問石子求見!”
第六十九章 華佗門掌門的化學武器
更新時間2003-12-23 20:14:00 字數:5637
“嘿……”聽了闖進來的年輕人的話,猴八先罵了起來,“這幾個東西!喝酒正喝得高興,怎麽?特意過來煞風景的啊?不見不見!”
“小東!”豬三不理猴八,倒衝年輕人發開了脾氣,“你小子是越來越不長進了啊!這點兒小事兒看把你給慌成什麽樣子了!你不要臉皮,你師父可要!去,自個兒先去領一百板子然後再來回話!”
“三哥,你也別怪小東。”南宮曉藝又出來打圓場,“這事兒也透著奇怪,騰蛟這條孽龍和佘太君可是從來也沒到你這兒來過不是?就說佘太君,自從六百年前賽珍大會上你贏了她那株珊瑚以後,和你可是越來越是不和了,怎麽會突然來找你?還有問石子那個家夥,他也不應該和這一龍一蛇走到一塊兒去啊?”
“南宮妹子說得有理。”馬五也發話說,“三哥,我看他們三個恐怕都是衝著賢侄來的吧?”
“不會。”花七把話接了過去,“五哥,賢侄要來無定鄉的消息連小妹一家都是你親自來謎花穀說的,怎麽可能泄密呢?”
“話是這樣說不假……”馬五似乎在琢磨著什麽,慢慢地說,“近千年來華佗門傳人雖然偶爾和咱們兄弟也有過交往,但再次踏入無定鄉在華三哥之後賢侄還是第一個。賢侄在凡間闖下了不小的名聲,無定鄉雖然閉塞,但有心人也該聽說過了……也就是說,小燕子在凡間和賢侄的接觸同樣應該有人知道,這次小燕子要帶個人回來的消息也沒有保密,隻不過沒有說帶回來的人是賢侄罷了……這麽一來,他們幾個也沒準兒猜到了來人就是賢侄也說不定。華佗們傳人重入無定鄉,騰蛟應是最為關心,恐怕是他拉上佘太君來探探虛實……”
李亞峰在一邊聽著幾個人的對話,隻覺得似乎“騰蛟真人”“佘太君”的名字聽南宮飛燕說過似的,剛想小聲問問南宮飛燕到底是怎麽回事,卻發現自從進了思恩堂以後,一直一言不發的南宮飛燕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奇怪了,她跑到哪兒去了?”李亞峰心裏琢磨著,倒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幾位叔叔、阿姨,我覺得既然他們求見,不管他們是敵是友,我聽飛燕姐說過,現下無定鄉雖然暗地裏有些不穩的跡象,但至今不還是保持著個天下太平的樣子不是?三叔又是城主,說不得,來者都是客,不見似乎不好吧?”
“賢侄說的對。其實今天來的這三個,除了騰蛟真人那條孽龍想要造反之外,佘太君隻是和三哥有些不和,雖然她和騰蛟是雙修的道侶,但也似乎不願多事。至於那個知古齋的問石子,他更是個什麽都不管的閑人,不過他是賽珍大會的評判,賢侄既然要在賽珍大會上亮相,還是見一見他為好。說到底,之所以把賢侄的身份保密,無非就是怕賢侄在來無定鄉的路上被人攔截,如今賢侄已經進了無定鄉,自然也就沒了顧忌不是?”馬五給李亞峰解釋了幾句,又向豬三點了點頭。
豬三滿不樂意地皺著眉頭“哼”了一聲,吩咐下去,海青前去迎客,侍從也重排了座位。豬三和李亞峰依舊在正對著廳門的主位,馬五的座位移到了右首,左首又添了三張長案,也擺好了酒菜。
沒多大功夫,海青就領著幾個人進了思恩堂,以豬三為首的眾人也都站起來向來人施禮。
“豬老三,今個兒我可不是來找你的,咱們之間的那筆賬還有的算呢!”海青身後的中年美婦一進門就衝著豬三發了話,奇怪的是,她的話裏雖然滿是火藥味兒,但語聲輕柔有如仙樂,讓聽者怎麽也無法衝她生氣。
“哈哈。”豬三打個哈哈,“佘太君,不就是一株珊瑚嘛,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麽跟個孩子似的?這都快六百年了,還是念念不忘?哈哈,來者是客,正巧俺老豬今天設宴,佘太君,你既然來了,就也喝上幾杯如何?啊,對了,還有騰蛟真人和問石子,你們兩位也趕緊入席吧?”
“叨擾了。”佘太君旁邊的瘦高老道眉毛不抬,冷冰冰崩出三個字,自己走到左首第一席坐了下來。
李亞峰也把自己的注意力從中年美婦佘太君身上轉開——這個老道就是什麽“騰蛟真人”了吧?剛才豬三他們都叫他“孽龍”,那他的原形應該是龍了?不,最多是條沒長角的蛟龍……看他這氣哼哼陰森森不近人情的樣子,八成就是專門讓洪水泛濫的那種東西。咦?他臉上怎麽有道這麽長的傷疤?他應該也有不低的道行吧?怎麽不知道把傷疤給去了?耍什麽個性啊?等等,不對,這是什麽味兒?好像很熟……
李亞峰看著騰蛟真人從額頭上直通到下頜的那道紫紅色的傷疤,突然想起來在華佗們禁地中看到的祖師筆記,心中若有所悟。
“嗬嗬,城主,聽說城主這兒來了客人,正設宴接風,我問石子也來湊個熱鬧,城主和幾位不會怪罪吧?”
隨著話音,打扮得像個當鋪朝奉的中年人也入了席,在左首最末一位坐下,笑嗬嗬地說。
“哈哈,問石子,你這個財迷又看上俺老豬家的什麽東西了?平時請你來你都不來,怎麽?今天自己送上門兒來了?俺老豬可是把話說在頭裏,你要是再想騙俺老豬的東西,俺老豬可是不依。”
豬三哈哈笑著地衝問石子打招呼,看樣子兩個人似乎是老交情了。
“這位小哥兒怎麽稱呼?”佘太君也入了座,瞪了豬三一眼之後改變了問話的對象,急不可待地問開了李亞峰。
李亞峰在剛才就已經把心放寬了——反正在無定鄉裏自己既有身份又有靠山,那還有什麽好避諱的?幹脆還是和平時一樣,該幹什麽幹什麽就是了——看著眼前可能比自己大上幾千歲的老妖精,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長身而起,一抱拳,朗聲說,“小可華九,忝居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
◎◎◎
李亞峰這“忝居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十二個字一出口,整個思恩堂大廳中頓時一片寂靜。
李亞峰傲立當場,神采飛揚,雖然說不上什麽顧盼自雄,卻也是一身錦繡,玉樹臨風,再加上他詩書滿腹,氣度上自然就顯得俊逸不凡,這倒不是能假裝出來的。但這還是次要的——他報出來的頭銜實在是太嚇人了。
佘太君輕輕低呼一聲,微張的櫻唇忘了合上,愣在一邊;知古齋的問石子本來笑嗬嗬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舉起了酒盅怎麽也送不到嘴邊,把酒全潑在了自己身上,卻象全然沒有察覺似的,看著李亞峰隻知道發呆;騰蛟真人倒沒有發呆,但身子也是一震,再望向李亞峰的目光裏就充滿了怨毒,變得凶光閃閃。
再看豬三、馬五、花七、猴八還有南宮曉藝,也都像是從來沒見過李亞峰這個“賢侄”一樣——傻了。
“這個……”李亞峰讓周圍人們的反應嚇了一跳,困惑地看看四周,撓撓腦袋,開口問,“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哈……哈……”豬三咧著嘴笑了兩聲,可能是因為太過意外,沒能笑成句,聽上去倒像是硬生生把笑聲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來的一樣。
“賢侄……”豬三拍了拍頭,這才恢複正常,又“哈哈”笑了兩聲,開口說,“你也太能裝了吧,怎麽跟俺老豬開這種玩笑?你……你已經是華佗門的掌門了?這不是說就連華三哥也得聽你號令?早知道的話,俺老豬可不敢硬充你的長輩……”
“三叔這是怎麽說的?”李亞峰一樂,“三叔,小侄現在雖然是華佗門的掌門不假,但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小侄還是小侄,三叔怎麽跟小侄客氣起來了?”
“賢侄……”豬三以下,馬五、花七、猴八、南宮曉藝異口同聲地開始歎氣——李亞峰這個“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雖然不怎麽把華佗門當回事兒,但他們卻是清楚得很。
——華佗門裏全是本事通天的怪物,而眼前這個對此毫無概念的小夥子就是這幫怪物的頭兒……
◎◎◎
“原來……原來是華佗門的掌門華九先生……”佘太君終於能說出話來了,“那我李老哥哥栽得不冤,讓我下水去抓魚也值了……”
“啊?”李亞峰聽不懂,麵粉掉到肉鍋裏——昏(葷)了。
“九先生可是在城外的太白居裏點了‘鱸魚蓴菜湯’這道菜?”佘太君苦笑一聲說,“那鱸魚就是我到鬆江去抓的……九先生戲耍我李老哥哥,幾句話激得李老哥哥出了無定鄉,我這次本來是上門興師問罪,看看是哪家的小輩敢如此放肆……也不瞞九先生,我也多少聽了些關於九先生的事情,但九先生在凡間的行事與貴門一向的做法頗有出入,我隻以為是誰大膽冒貴門之名胡鬧,卻沒想到九先生竟是華佗門的掌門……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啊!”李亞峰一驚,脫口而出,“對了!那湯我還沒喝呢!……哎,不對,佘前輩,你現在怎麽知道我不是冒牌貨?”
“九先生,莫要折殺我了!”佘太君聽李亞峰稱呼自己“佘前輩”,趕緊搖搖頭,解釋起來,“九先生,您應該曉得,貴門中人多是特立獨行,聽見有人冒充自己的晚輩,也許不過一笑置之,也懶得去追究;但這掌門卻是貴門的權柄所在,有號令之威啊,這要是有人敢冒充,那自然是要問個清楚的了……貴門雖然人不算多,但試問天下又有誰有這種膽子敢與貴門上下全體為敵?”
“是這樣啊……”李亞峰倒是明白了,可自己心裏卻有些別扭,暗暗想,“合著不是怕我,是怕我的那幾個祖師爺!切,我就說呢,我活的歲數還不夠你們一個零頭的零頭,你們犯得著這麽怕我嗎?嘿,別說幾個祖師爺了,老子現在連自己的師父都找不著了!這要是讓你們知道了……媽的,你們敢看不起我?等著,看我給你們好好顯顯本事吧!”
——世上有很多事情的發生其實隻不過在一念之間就確定下來了。也正是因為李亞峰偶然間的這個想法讓他在無定鄉裏的態度從小心翼翼變得隨心所欲起來。
當然,這不是因為李亞峰想要遵守什麽華佗門“隨心所欲”的門規——其實這門規本身就自相矛盾:都“隨心所欲”了還要門規幹什麽?事實上,在李亞峰心中他從沒把自己當成過“華佗門傳人”,一直以來也隻不過是在做他自己而已。雖然從華佗門學到的東西也好,千年萬年難得一見的靈藥也好,李亞峰都毫不客氣拿來就用,對自己的“師父”華八也敬愛有加,但對於別人把自己連見都沒見過的什麽“祖師爺”放在自己頭上……李亞峰的感覺隻有兩個字——不爽!
“哈哈。”李亞峰憋著氣打個哈哈,衝佘太君一笑,稱呼從“佘前輩”就改了口,“佘太君,小可接掌門戶不久,還有許多事情要向你請教,你也不必太客氣。啊,對了,是佘太君專程到鬆江給小可捕的鱸魚?小可雖然沒有吃上,但還是要多謝佘太君了。這樣,今天小可初到無定鄉,無以為敬,就讓小可下廚作幾道菜來給大家嚐嚐鮮吧。”
說著,李亞峰轉頭衝豬三說,“還要借三叔廚房一用。”
“這……”豬三有些為難地看著李亞峰,心說,“賢侄……你剛才可是給俺老豬說了你不光會治病還會下毒……你華佗門的本事誰不知道?你作的菜……就算俺老豬和幾個兄弟敢吃,可騰蛟真人他們有誰膽子這麽大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啊……”
“三叔?”李亞峰又叫了一聲,目光中滿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這個……既然賢侄有此雅興,那……”——那俺老豬就舍命陪君子了——豬三在心裏把話補完,一擺手,“小青,你帶路吧。”
隨著海青帶李亞峰出了思恩堂的正廳,廳中的氣氛就有些不對了——豬三一夥還沒有什麽,隻是神色變得極為古怪;不過佘太君、問石子,連陰沉沉的騰蛟真人都算上,三位不速之客的樂子可就大了……
佘太君低著頭,嘴裏念念有詞,“玉清敕素,大梵分靈,元罡流演,星珠冠周,急急如律令敕……”用的是道家五鬼搬運的咒術;問石子臉色發白,左看看,右看看,終於下了狠心,悄悄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金人,裝著去揀“一不小心”掉在長案底下的酒杯,身子一起一落之間,已經隱去真身,小金人變成自己的替身坐在了案後;倒是騰蛟真人比較鎮定地坐著,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可細看來,他手上捏決,額頭上滿是汗水——“好家夥,別看這條孽龍道行不高,這回可是不惜血本,連倒轉乾坤大法都用上了!”猴八一捅身邊的南宮曉藝,小聲說。
——看樣子,不管李亞峰作出來的是什麽菜,這三位是打定了主意絕不入口的了。
◎◎◎
沒多大功夫,李亞峰從廳後繞了出來,身後跟著幾個侍從,手裏都捧著菜盤,送到了每個人麵前的長案上。
菜並不多,每個人僅隻兩道;席上的眾人也都是活了幾千年的老妖精了,要說天底下還有什麽東西他們沒見過的是不太可能,但大家夥兒看看盤子裏的菜,又抬起頭來麵麵相覷了半天——該不認識還是不認識。
“賢侄……”豬三衝自己身邊含笑——其實是憋了一臉壞笑——的李亞峰發問,“你這是用什麽東西做的菜?怎麽俺老豬認不出來哪?俺老豬雖說從來不進廚房,但自家的廚房裏有些什麽東西還是知道的,可這盤子裏的東西……不怕讓賢侄笑話,俺老豬好像還真沒見過。”
李亞峰依舊含笑不語,隻是輕輕拿起牙筷,把自己麵前一盤紅紅綠綠的炒菜夾了一點兒,放進嘴裏,輕輕嚼了起來。
“這……這是什麽香味兒?”
“咦?這……這香,香得古怪!”
“這是菜香?不對,不對!莫不是什麽迷藥吧?”
……
整個廳中立時有了騷動,就連侍從也在交頭接耳了。
——隨著李亞峰挑開自己麵前的那一盤炒菜,廳中馬上就彌漫了一股清香,芬芳之氣撲鼻而來。這種香味兒又難以名狀,清香中又有澀澀的感覺,就像是茶香;但細查起來,卻又能聞到一絲絲甜味兒中夾雜著滴溜溜的酸味兒,似乎還有微微的一個辣頭兒,讓人精神一振,都有些飄飄然如臨仙境的感覺,隻想再多吸幾口。
可大家想想李亞峰的身份,這香味兒裏好像又蹦出一股藥味兒來,本來藥味兒也算是一種香味,中藥入了菜就算是藥膳,更何況李亞峰又是華佗門的掌門,作幾道藥膳也沒什麽奇怪。但奈何席上還有三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就算不說問石子和佘太君兩個,騰蛟真人可是早就擺明了和無定鄉的八位元老對著幹的態度,誰知道李亞峰這個管元老們叫“叔叔阿姨”的華佗門掌門會不會趁著上菜的機會搞點兒什麽花樣?
廳裏眾人胡思亂想著,菜裏本來似有若無的藥味兒就顯得更重了。
而準備下替身的問石子,隨時打算用五鬼搬運法把李亞峰做的菜偷偷弄走的佘太君,還有不惜耗費真氣用上倒轉乾坤大法也不打算讓菜入口的騰蛟真人不約而同的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傻瓜。
——三個人中誰也沒有想到李亞峰會一上來用化學武器進行氣體攻擊。
第七十章 酒過三巡
更新時間2003-12-23 20:15:00 字數:5859
“來,大家嚐嚐小可的手藝,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李亞峰哈哈一笑,又夾起一筷吃了起來。
“賢侄。”狐狸精南宮曉藝從一開始就是笑模樣,但現在的笑容也有了幾分勉強,“賢侄的手藝自是精妙,別的不說,單是這香味兒就足以令人忘憂了……不過……賢侄可不可以說說這菜裏都放了些什麽?”
廳中眾人紛紛點頭。
“啊?”李亞峰肚子裏暗笑,卻裝出了一副吃驚的樣子,衝南宮曉藝說,“南宮阿姨,你不知道嗎?不會吧?你剛才不是已經說出來了嘛!”
“不對不對!南宮妹子什麽也沒說啊!賢侄,你就別賣關子了,還不趕緊告訴你八叔?這……我倒是吃了,可還是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這可有點兒不大對頭?”
南宮曉藝還沒答話,猴八先嚷嚷了起來,他根本沒客氣,也沒怎麽多想,吃菜的速度隻比李亞峰慢了一步。不過,他雖然覺得菜的味道不錯,但還是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
“這道菜其實也沒有什麽,味道也還一般,隻不過在這香味兒上小可倒確是下了幾分工夫……大家也都知道,弊門以醫立門戶,於這藥膳一道自是有些心得,不過小可時常有個念頭……所謂藥膳無非是以藥物入菜,收祛病養生之效,這用藥嘛,自有高下之分巧拙之辨,弊門精研醫理,又廣搜天下靈藥,也有幾道不外傳的藥膳單方,但說到底,這菜不是菜了,反倒成了藥,這又怎麽能顯出弊門在用藥上的超然脫俗哪?是以,小可自己琢磨了幾道小菜,雖然也都是以藥物入菜,但卻隻在色香味上求勝,隻是要一個佳肴美食,也不管什麽祛病養生,不讓人吃壞肚子也就是了。哈哈,可說是藥膳中的邪道吧。”
李亞峰總算是開始講解了,不過說了半天全是廢話,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這個……九先生真是別出心裁,另翻機杼。隻是不知道這兩道菜中是用的什麽材料?”佘太君愣了半天,實在是找不出什麽別的詞兒誇獎李亞峰這個糟蹋東西的天才來了,雖然聽李亞峰話裏的意思,他做的這兩道菜裏應該沒什麽花樣——他的心態不過是個有點兒什麽好東西就想顯擺一下的小孩兒——但還是問清楚得好。
“啊,剛才南宮阿姨也說這香味兒令人忘憂,卻是說了個正著。”李亞峰一指長案上自己剛動過筷的炒菜說,“這道菜的名字就叫做‘忘憂醉’,這綠的是萱草,紅的是醉草。”
“萱草和醉草?”馬五吃了一驚,“賢侄,嵇康《養生論》雲,‘萱草忘憂’,這倒也罷了,可是這醉草……若是我記得不錯,《屍子》上說過,醉草生於昆侖之墟東側的鹵水島……這……食其一實,醉臥三百歲啊!”
“什麽!”猴八聽了馬五的話,一下子蹦得半天高,“五哥,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剛才可是專揀紅的吃的,你這意思……這就要我睡上三百年?”
——馬五不說話了。廳中眾人都把同情的眼光投向了猴八。
“八叔休急。”李亞峰看看哭喪著臉的猴八,笑著說,“萱草的香味兒著實太淡,小侄試過多種藥材,隻有醉草能烘托得出,不過為了一道菜就醉臥三百年卻是不值,好在天下能解酒的東西不少,在這道菜中小侄還放了一種別的藥材,用來中和醉草,八叔隻管放心吃就是。”
“啊,是這樣啊。賢侄,你倒是早說啊。”猴八籲了一口氣,在盤子裏找了找,夾起一塊像是雞蛋的東西,衝李亞峰問,“賢侄,你說的解酒的東西就是這玩意兒吧?是什麽啊?也說出來讓你八叔長長見識?”
“這……”李亞峰的臉漲紅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心裏為難之極——他做這道“忘憂醉”隻是為了用香味兒嚇人一跳,可沒想到有人會刨根問底,尤其是沒想到事有湊巧,問話的人居然是猴八。
——靠!不是都說猴兒最靈嗎?怎麽我就碰上這麽一個冒冒失失的猴子啊!李亞峰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
“賢侄?你倒是說啊!……哎,我說你們幾個笑什麽?”猴八還沒死心,追著李亞峰往下問,卻發現花七和南宮曉藝還有馬五、問石子都看著自己,止不住樂,不由得納悶起來。
“八弟……”花七笑得花枝亂顫,費了好大勁兒才說出話來,“你……你就別問了,賢侄不說……那是給你留了麵子……”
“啊?”猴八更糊塗了。
南宮曉藝輕輕拍拍胸,止住笑,衝猴八正色說,“八哥,小妹現在才真正知道,賢侄用藥的本事果然是出神入化。你筷子上夾的那東西的確是解酒的,隻不過比較少見……要是賢侄不提‘解酒’這兩個字,小妹還真認不出來……《酉陽雜俎》上說,它味甘性冷,能輕身消酒,確是良藥……不過,你知不知道這藥叫什麽名字?”
“叫什麽名字?”
“八哥,這味藥的名字叫做‘侯騷’。”南宮曉藝再也憋不住了,往麵前的長案上一撲,大笑起來。
“啥?猴兒騷?”猴八一急,脫口又重複了一遍,剛明白過來不對,把嘴一捂,尷尬地向周圍看去——除了哭笑不得的李亞峰之外,所有人都樂了,就連一直陰沉著臉的騰蛟真人也露出了笑容。
“哈哈!”豬三笑得捂著肚子直叫,“老八,平時數你最機靈,今天……今天你可算是機靈到頭了!”
“這個……”李亞峰不知道說什麽好,紅著臉衝猴八說,“八叔,小侄可不是有心的……再說,這個……這個‘侯騷’的‘侯’,可不是八叔那個‘猴’……咳,這個……這……這讓小侄怎麽說呢……”
“侯騷?猴兒騷?”猴八又自言自語了兩遍,想要板起臉來生氣,沒成功,自己倒樂了,“他媽的天底下還有這種東西?賢侄,告訴你八叔,這名字是誰給取的?”
“……”
◎◎◎
自從佘太君、問石子和騰蛟真人進了思恩堂,廳中的氣氛就有些緊張,但無巧無不巧,李亞峰的一道“忘憂醉”卻正好緩和了空氣,兩方麵雖然還各自心懷提防,不過席上卻是變得有說有笑,像個筵席了。
當然,在多少明白李亞峰隻是出自愛玩之心做了這兩道菜之後,大家也放開了膽子,對李亞峰的手藝讚不絕口起來——隻是沒有人再問李亞峰第二道菜到底是用什麽原料做的了:出了一個“猴騷”就夠了,誰知道這第二道菜裏會不會蹦出種名字叫做“狐臭”的藥材來?這倒是弄得李亞峰覺得自己比較失敗。
但是,來找事兒的就是來找事兒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騰蛟真人把話轉到了正題上。
“九先生,貴門中人千年來從未踏進無定鄉一步,九先生現今又是一門執掌,卻是為了什麽一反常態,來到無定鄉的呢?”
騰蛟真人雖然嘴上稱呼李亞峰為“九先生”,但誰都聽得出來,他的語調中全無尊重的意思,甚至也不是對華佗門中人重又踏入無定鄉而感到驚訝,而是充滿了想要打架的火藥味兒。
“真人此話差矣。弊門中人自三祖師以下雖都未曾踏入無定鄉,但與無定鄉卻從未斷過聯絡……隻是弊門中人大多生性疏懶,雖然知道無定鄉乃是世外桃源,但人卻實在太多,不願來湊這個熱鬧而已。加之無定鄉中自有八老坐鎮,也不會出什麽事情,這才懶得到無定鄉來。”
李亞峰話說得明白,又捧了豬三等幾個無定鄉元老一把,話鋒一轉,說到了自己身上,不過卻是胡說八道了。
“至於小可……適才也說過了,小可接掌門戶不久,總想多聆聽一下前輩們的教益,又生性好動,這就來了無定鄉。哈哈,話這麽說不錯,不過,說白了,小可來無定鄉,其誌在於打秋風。小可認南宮飛燕為義姐,稱呼幾位元老為叔姨,說不得總能撈點兒好處不是?”
“原來如此。”騰蛟真人明知道李亞峰是在說笑話,卻認真地點了點頭,緊逼不放,“九先生可知道?我與豬城主和幾位元老雖然井河不犯,但彼此卻也平輩相稱,那照九先生的說法,九先生是不是也該叫我一聲‘叔叔’呢?”
李亞峰還沒答話,豬三大嘴一咧,指著騰蛟真人就罵上了,“好你一條孽龍!你敢跟俺賢侄這麽說話!啊?你和俺老豬平輩相稱?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小子果然是來找事兒的啊!看俺老豬怎麽收拾你!”
“三叔,來者是客,要是真人在你的府第出點兒什麽事情,傳出去你可就沒法做人了不是?”李亞峰非但沒生氣,反倒笑了,一把按住身邊的豬三,損了騰蛟真人一句,又說,“真人,江湖無輩,各交各的。小可和幾位叔叔阿姨是一家人,當然該怎麽稱呼就怎麽稱呼,至於小可和真人之間……”
李亞峰頓了頓,說,“小可和真人現下是初次會麵,彼此之間既無私交,也無師門淵源,真人自己想想,以小可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的身份,要是真喊真人一聲‘叔叔’,真人自問受得起嗎?”
“你個小輩……”騰蛟真人氣得渾身亂顫,衝李亞峰就要開罵,可李亞峰一看騰蛟真人的反應,心中暗暗點頭,“沒錯了,二師祖筆記中提到的就是他了。”
“真人!”李亞峰心裏點頭,嘴上可沒鬆口,接著冷冷地說,“別說小可的身份放在那裏,就是小可不靠師門撐腰,算是一個閑人,那也沒有稱呼剛見麵的老道為長輩的道理!小可平生服的不過是比小可更有本領的人物,真人……說句不好聽的,你還排不上!”
“說得好!”豬三和猴八對李亞峰的態度不約而同地撫掌大讚,而李亞峰本人也因為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胸中痛快無比;不過……騰蛟真人的臉色可就不大好看了。
騰蛟真人長吸了幾口氣,平定了一下心神,但臉上那道長長疤痕的顏色卻變得越來越深,竟有些接近紫紅了,與他剛冷靜下來的陰沉臉色相對照著,極是怕人。
“豬老三、你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幾個到底是什麽變的!”讓人奇怪的是,騰蛟真人說話的對象竟不是惹惱了他的李亞峰,反倒衝著豬三去了,“就算老子現在是打不過你們,不過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老子與華佗門之間的恩怨,你們不要插手!”
“小輩!你給我聽好了!”騰蛟真人這才衝李亞峰發了話,“我不管你是什麽華佗門掌門還是什麽東西,把你……”
“騰哥!”騰蛟真人還沒把話說完,他身邊的佘太君就阻住了他再往下說的勢頭,拉著騰蛟真人坐了下來,衝廳中橫眉怒目的幾個無定鄉元老歉然一笑,說,“我家哥哥有點兒失態了,我代他在這兒給大家賠個不是。”
說著,佘太君衝廳中諸人欠身福了一福,騰蛟真人冷哼了一聲,卻也不再說話了。
“還是佘太君知道進退,大家有話好說不是?莫要傷了和氣。”南宮曉藝舒了一口氣,又忙著打起了圓場。
“不過……”佘太君對南宮曉藝微微笑了笑,看看廳中劍拔弩張的氣氛有所緩和,輕啟櫻唇,說,“這有酒無歌不成席嘛,我倒是帶了我的幾個丫鬟來,讓她們過來跳支舞,就當是我再向大家賠罪如何?要不然……就請九先生下場演點兒什麽?誰讓九先生剛才那麽凶來著?”
“算了,獻醜不如藏拙。”李亞峰衝佘太君一拱手,算是謝過,可心裏卻老大不樂意。“得,全完,本來想來個前倨後恭,不管怎麽說先收服了騰蛟真人,都讓你給攪了……就這樣你還想讓老子出場?出場幹什麽啊?還是你自己練吧!……哎?不是吧?剛才南宮他媽可是說這個佘太君的媚術怎麽來著?這……跳舞?別又是什麽媚術表演……老子現在最怕這個!媽的,早知道就配上兩副清心寡欲的丹藥帶在身上了,這不是明擺著要讓老子出醜嘛!”
李亞峰心裏想著,不敢大意,暗自運起真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身子如同淵停嶽峙,穩穩地坐了個端端正正,直到自己覺得一股正氣從胸中呼之欲出,也不怕什麽媚術邪法了,這才抬起頭來,往廳中看去。
李亞峰一句“獻醜不如藏拙”說出口,等於是默允了佘太君讓她的丫鬟來獻舞,豬三幾個也不好說再什麽,打著哈哈讓海青把跟著佘太君一起來了,卻被領到偏廳去的“丫鬟”叫到正廳中來。
沒過多時,佘太君的丫鬟們進到廳中,剛好趕上李亞峰抬頭,看了個正著。
李亞峰當時頭就是一暈。
——不對頭!這一個個真的都是妖精?怎麽一個比一個漂亮?天!要是當了妖精就能變得這麽漂亮的話,我看全世界的女人裏麵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心甘情願不投人胎!
一共有八個人,看上去都在青春妙齡,雖說的確一個個都漂亮極了,但出乎李亞峰的預料,八個丫鬟隻見清純可愛,根本不像是用什麽媚術的妖精。其中七個按照彩虹的七色,各自穿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的長裙;隻有最前麵的一個裙色如虹,身披絲帔,佩著黃金裝嵌瓔珞,秀發梳成雙鬟,頭上還裝飾著金嵌的珠花,應該是佘太君口中舞蹈的主角,當然,她的相貌也的確是八個人中最美的一個,說是什麽“丫鬟”,倒真委屈了她。
廳中眾人除了李亞峰之外都是見過世麵的——其實這麽說李亞峰也有些冤枉,李亞峰和他的同齡人甚至是和相當一部分成年人相比起來都還算是經過些風浪,但誰讓廳中都是些活了幾千年的老妖精呢——倒也都沒有怎麽吃驚,這原也在佘太君的意料之中,她微微一笑,介紹起來。
“這是我的幾個貼身丫鬟,跟在我身邊久了,也有人送了她們個‘靈蛇八衛’的稱呼,隻不過是貽笑大方罷了。”
佘太君說著話,輕輕拍了一下手,八個丫鬟就在廳中分散站開了,也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了各式樂器,做好了準備,隻有最前麵那個“不著人家俗衣服”的空著手,站在大廳中央,含羞帶怯地低下了頭。
佘太君繼續介紹著,“她們八個都隨我姓,拿罄的叫紅兒,吹笙的叫阿桔,吹簫的叫青兒,彈箏的叫小翠,吹笛子的叫蘭蘭,彈箜篌的叫若紫,彈琵琶的叫小菊,中間那個是她們當中最年長的,叫媚柔。”
——靠!這老妖婆故意耍我!李亞峰差點兒沒氣死。除了中間叫什麽“媚柔”的那個之外,剩下的七個人別說名字取得亂七八糟,衣服的顏色和名字更是鬧了個滿擰,穿紅的叫“小翠”,穿綠的成了“若紫”穿黃的卻叫什麽“蘭蘭”……李亞峰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全搞糊塗了。
佘太君繼續說著,“我這八個丫鬟粗手笨腳的,一支曲子學了十年才算是多少有了個模樣,要不然我還真不敢拿出來獻醜呢。正好今日在座的都是方家,也請品評一下,看看她們這支‘霓裳羽衣舞’有了幾分火候……”
“霓裳羽衣舞!”李亞峰一驚,心說,“難道老子想錯了?不是混合著媚術的豔舞?‘千歌萬舞不可數,就中最愛霓裳舞’,霓裳羽衣舞可是唐代有名的清雅‘法曲’!甚至有傳說說它是唐玄宗從月宮偷記回來的仙樂!盛唐之後,霓裳羽衣舞失傳,還是南唐後主李煜偶然間得到了它的殘譜,和昭惠周娥皇還有樂師曹生按譜尋聲,補綴成曲才流傳到今天……這個什麽佘太君既然敢把它拿出來的話,不用說,肯定是當年的原曲了,這可得好好看看!……咳,也別說什麽原曲不原曲的了,就算不是原曲的老子也沒看過……”
李亞峰胡思亂想著,就聽得罄簫箏笛齊奏,他平生從未見過,也從未想到自己會有機會見過——說到底,李亞峰對舞蹈什麽的也不怎麽感興趣,對這個霓裳羽衣舞的了解全在白居易寫的那幾首詩上——的“霓裳羽衣舞”已經開始了。
第七十一章 一嘯驚破霓裳羽衣舞
更新時間2003-12-23 20:35:00 字數:7441
“老五,你看這條蛇到底是什麽用意?總不至於真是讓人來跳段兒舞就完了吧?”豬三目不轉睛地看著大廳正中舞姿翩翩的“佘媚柔”,看上去像是入了迷,但暗地裏卻對智囊馬五傳音發問。
“三哥,小弟也糊塗了,看這架勢倒不像是有什麽蹊蹺……按說佘太君也不該有別的念頭,雖說她是騰蛟雙修的道侶,但她卻也是甘於平淡,隻知潛修的人,最多不過是和三哥你有些不和罷了。就憑她的本事,還不敢真的惹上咱們兄弟,更別說華佗門了……不過……比起這個來,三哥,剛才騰蛟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咱們的底細?你說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知道什麽啊?”豬三在傳音中打個哈哈,不以為然地說,“要是王家的人還有幾分可能,就憑騰蛟那幾分道行,他也配!”
“說得也是……”馬五點點頭,暗想,“騰蛟雖然敢明著和自家兄弟還有華佗門叫板,但與此不相符的,他的道行實在是有些低得不象話,雖然平時裝模作樣的,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無非是仰仗著佘太君才敢這麽放肆……那就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了吧……不過……總覺得哪兒有點兒不對勁兒……”
馬五雖然不說話了,但在一邊一直沒什麽表現的知古齋的問石子卻找上了他,傳音說,“馬兄,我今天來得實在是有點兒冒昧了,事先也沒知會一聲,等會兒還要馬兄代我給城主謝過啊。”
“好你個老財迷!”馬五無奈,傳音回話,“要是單為了這個,你直接給三哥說不就完了?幹嘛找上我?有什麽話直說吧。”
“嘿嘿,馬兄果然高明。”問石子低著頭,眉毛輕輕向上挑了一下,給馬五傳音說,“聽說小燕子帶回個人來,這正在賽珍大會的當口兒,我這個評判總要關心一下不是?知道人來了,我也就偷著去看了看。馬兄,你也知道,我看人可是從來沒走過眼,嘿,也真邪了,我雖然看出來九先生肯定是華佗門中人……可怎麽看他也是那種還沒出道兒的,頂多了,也就是個學徒,可沒成想……九先生愣是華佗門的掌門!我這雙眼真該挖出來了!”
“我說老石……”馬五無奈地笑了一聲,“你這個羅嗦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你就說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吧?怎麽和騰蛟一塊兒來了?”
“馬兄,你以為我想啊?”問石子也是一笑,“我本來也沒打算來,可九先生一進無定鄉就裝醉激走李太白,這可是件大事啊!我想了半天,本來打算自己悄悄來找你問問的,可等我想明白走在路上的時候偏又和佘太君還有騰蛟撞了個正著,這不就一塊兒來了?我說,九先生這回肯定也是要參加賽珍大會的吧?馬兄,你知不知道九先生打算拿出什麽寶貝來?啊,對了,最重要的就是……嘿嘿,馬兄,你幫我打聽一下九先生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好不好?”
“好你個老財迷!怎麽?這麽快就把主意打到我的賢侄頭上去了?你就不怕我們兄弟跟你翻臉?再說了,就你那點兒本事,也用不著我們兄弟幾個,你惹得起華佗門嘛!”馬五傳音笑罵。
“馬兄,話不是這麽說的……你想,九先生是華佗門的掌門,自然不希罕我手裏的那點兒玩意兒不是?這賽珍大會一開,不說別的,九先生隨便拿點兒東西出來魁首也就定了……可也不能讓九先生空手而歸啊!我是個本分的生意人,誰也惹不起,但給九先生進份兒孝心總沒錯兒吧?再說,我也不能讓馬兄白忙,事後總有一份心意在不是?”
“老財迷,天底下的好話都讓你一個人給說盡了!好吧,看在你雖然財迷,但還算是公道的份兒上,我給你問問也無不可,不過什麽心意就免了吧!一是指不定你什麽時候想起來了沒準兒就再坑我一回,再者說,要是我這賢侄真和你做什麽買賣……你那間知古齋都抵上也肯定不夠!”
“嘿嘿,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問石子心裏樂得不行,了卻了心事,倒也不再給馬五傳音說話了,開始好好欣賞起廳中的霓裳羽衣舞來。
就在豬三、馬五、問石子三個人相互傳音密談的時候,廳中的舞蹈也從散序、中序進行到了曲破。
霓裳羽衣舞分為散序、中序、曲破三部分,曲破正是高潮,隻聽樂音鏗鏘清亮,正如昆山玉碎鳳凰叫,而舞姿更好比飛花隨蝶,嫣然縱送遊龍驚。雖說廳中座上眾人都經多見廣,但也不禁歡喜讚歎,更不要說“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李亞峰了,一開始的防備之心早就淡了,雖然在潛意識中多少還在提醒著自己這個“霓裳羽衣舞”也許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他卻根本顧不上“潛意識”了,隻知道讓兩隻眼睛追著廳中舞姿翩翩的佘媚柔,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如此妙舞,似非人間所有!”
——本來嘛,無定鄉不是人間,跳舞的也是妖精。
“騰哥,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可沒有把握……”滿座都在為霓裳羽衣舞叫好的同時,佘太君反倒憂心忡忡地給騰蛟真人傳音求情了。
“什麽叫算了?”騰蛟真人耳中突然聽到佘太君的聲音,一驚,立刻回了話,雖然也沒讓別人聽見,但語氣中卻依舊充滿了火藥味兒,“要是你不敢的話,那我自己去和那個什麽華九說話也行!”
“騰哥……”佘太君萬般為難地說,“天狐媚功雖然厲害,但能不能治住豬老三他們可是難說啊……還有那個九先……那個華九,他可是華佗門的掌門,雖然年輕,可也看不出他的底細啊……你要是想出豬老三的醜也就算了,可是華佗門掌門……還有……這天狐媚功發動後不被察覺還好,要是他們看出其中端倪運功相抗的話……結果隻怕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麵……”
“我要的就是華佗門掌門的命!至於豬三幾個,還有什麽無定鄉,我才不放在心上!”不知為什麽,騰蛟真人對華佗門似乎深惡痛絕的樣子。
“騰哥……你知道的,柔兒現在的本事還不能專對一個人施為……你隻要九……華九的命……除非我自己下場,可是現在的情勢……為了你賠上我一條性命也就罷了,可……騰哥……還是就這樣住手,不用天狐媚功了好不好?你一開始給我說的也是隨機應變,能不用就不用的……”佘太君的語氣幾乎是在哀求了。
“佘妹……”騰蛟真人長歎一聲,“已經來不及了……你看,曲破也到了結尾……而且……要是我猜對了的話……你揀來的天狐媚功對這些人也沒什麽用處的……我隻是求一個動手的機會……能殺了華佗門掌門,哪怕我形神俱滅也算是值得了。”
“騰哥!”佘太君被騰蛟真人的話驚得花容失色,也顧不上傳音了,直接喊了出來,“騰哥!不成的!”
在佘太君驚叫之前,廳中的霓裳羽衣舞突然有了變化。
原本跳珠撼玉的樂聲突然變得舒緩飄灑,漸漸地低了下去,仿佛間若有若無,而佘媚柔長袖翩翩的舞姿也不再進退飄忽,突地慢了下來。
但樂聲在若有若無間卻顯得情致飄忽,回腸蕩氣;佘媚柔的舞姿雖慢,但一舉一動卻朦朦朧朧越來越看不清楚,竟像是不知什麽時候渾身被一層薄薄的輕霧遮住了,虛無飄渺。李亞峰本來就已經入了迷,這時更加細細分辨起樂聲來了,同時也下意識地運足了目力,想要看清佘媚柔的動作。
李亞峰這一認真分辨,倒是聽清了樂聲,隻聽得樂聲中不時夾雜著佘媚柔裝飾著的瓔珞珠串相互撞擊的聲音,響聲泠泠,清脆悅耳,自己的心跳也不受控製了,隨著珠串的聲響一下,一下地跳動著,似乎若是珠串的聲音停了,心跳也就此甘願停止一樣。而佘媚柔的舞姿卻怎麽也看不清楚,漸漸地連自己腦中的意識也象佘媚柔的身影一般模糊起來……
也就在這時,騰蛟真人不顧佘太君的驚叫,身形一起,朝已經毫無防備的李亞峰衝了過去,眼中凶光畢露,右手食指和中指緊緊並在一起,指尖微微顯出白光,點向李亞峰的咽喉。
“騰哥,不要!”佘太君一聲尖叫,想要拉住騰蛟真人,卻隻撕下了騰蛟真人的一角道袍,而騰蛟真人的身形似離弦之箭前衝,所有的真氣都聚在指尖,竟不顧自己渾身空門大露。這種情況下,別說座上的豬三、馬五等幾個都是得道多年的高手,就是隨便來上個修為不怎麽樣的小妖也能輕輕易易把他給殺了——但在這之前,騰蛟真人也許早已把李亞峰給送上西天了——這個老道,竟是從一開始就存了同歸於盡玉石俱焚的念頭,照他這架勢來看,這一指頭要是挨上,李亞峰隻怕不是一個“死”字就能了事,八成也得弄個形神俱滅。
“好一條孽龍,真是人不可貌相,你還留著這麽一手啊,俺老豬還真沒看出來!”長笑聲中,豬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李亞峰的身邊,一雙蒲扇般的大手緊緊抓住了騰蛟真人右手的手腕,騰蛟真人前衝的勢頭一下子頓了下來,指尖離李亞峰的咽喉隻差不到三寸!
騰蛟真人的臉漲紅了,不管周圍發生了什麽事情,甚至連抓住自己手腕的豬三也不顧了,指尖白光暴漲,人在空中懸著雖然還是一動不動,但前衝的力量卻在瞬間又強了幾分,豬三攔著騰蛟真人,剛才還能說幾句笑話奚落他,但現在話是說不出來了,手背上青筋暴起,額頭上也滲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騰蛟,我馬五自從隱去名姓之後還未曾動過真怒,你可不要逼我!”馬五的語氣冰冷,顯是心中有氣。
豬三攔下騰蛟真人的時候馬五也動了,身子輕飄飄地懸在了騰蛟真人的上空,頭下腳上,單手撫在騰蛟真人的後心,隻要勁力一吐,就能讓騰蛟真人魂歸極樂。
馬五是無定鄉八老中的智囊,在知道騰蛟真人和佘太君前來拜訪的時候就想到了種種可能和應對之法,但他卻真的沒有料到騰蛟真人會這樣不顧性命地向李亞峰出手,這本來就讓他在心裏覺得大失麵子,如今自己明明已經算是製住騰蛟真人了,可他還是不依不饒,就好像不知道自己隨時能要他的命一樣。這讓馬五實在是有點兒下不來台,肚子裏早把騰蛟真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要不是還顧及自己的身份,馬五就直接罵出來了——雖說自己隨時都能把他給宰了,可人家根本不在乎,當自己不存在一樣,該幹什麽幹什麽,這算是怎麽一回事兒?
馬五衝騰蛟真人發了話,但騰蛟真人卻根本不理,兩眼緊盯著李亞峰,若是目光也能殺人的話,就在這一會兒,李亞峰恐怕不知道已經死了幾千幾萬次了。
李亞峰雖然還是沒事兒,可這騰蛟真人完全沒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態度差點兒沒把馬五給氣死,馬五改掌為抓,一把揪住了騰蛟的道袍,想了想,又鬆開,“噗”的一聲把手直接插進了騰蛟真人的軟肋,借著豬三抓著騰蛟真人手腕的力量,狠狠往下一甩,把騰蛟真人摔到了地上,自己也從空中落下來,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巾,擦拭著手上的血跡,緩步走到騰蛟真人麵前,低頭冷冷地瞪著他。
騰蛟真人受傷落地,佘太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嘴裏大叫著“騰哥”,就往前衝,但忽地發現,自己的頸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架上了一口雪亮的利劍。
“佘太君,你最好不要動,你不動,我就不動。”說話的是花七,這個原本看上去雍容華貴的貴婦把劍拿在手裏以後象是變了個人,語氣雖然一如往常的平靜,嘴角甚至還帶著笑,但眼中的慵懶神色全都不見了,代之的竟是比利劍還要鋒利的寒光。佘太君瞟了一眼花七,心裏明白,花七雖然沒把話說完,但隻要自己朝騰蛟真人的方向撲過去的話,身子也許能過去,但腦袋卻一定要留在原地了。
“唉,為什麽這種事情總是由我來幹?偶爾換換行不行啊?”猴八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猴八正站在廳中,愁眉苦臉地歎氣。他麵前是表演霓裳羽衣舞的八個丫鬟,除了佘媚柔之外全都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竟沒有人看見猴八是怎麽製住她們的,而佘媚柔正渾身無力地依在猴八的懷裏,小臉漲得通紅,眼中幾乎要流出淚來了,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也不用多說什麽,大家都看得出,佘媚柔才是真正倒黴的那一個,她還不如也癱在地下的好——對著猴八的一張苦臉,佘媚柔本來隻會讓人心生憐惜的表情變得十分滑稽。
知古齋的問石子沒有動,他也和廳中的以海青為首的那些侍從一樣,被霓裳羽衣舞給迷住了,這會兒人還在懵懂之中;李亞峰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也沒有動,本來他應該也是入了魔的,可這微笑卻讓他顯得莫測高深起來。
“這小子到底是已經著了道兒還是在扮豬吃老虎?”騰蛟真人趴在地上還狠狠瞪著李亞峰,心裏隻是不解,本來若是再等上一會兒這問題也就有了答案,但偏偏座中唯一誰都知道她還清醒著的南宮曉藝卻沒有給騰蛟真人解開這個疑問的機會。
南宮曉藝歎了口氣,轉頭向神色淒苦卻不敢亂動的佘太君說,“佘太君,能把天狐媚功和霓裳羽衣舞相合已經是了不起了,你竟然還能練到不媚而媚暗中傷人心神的境界,實在是難能可貴,若是衝別人施展的話,決不會輸得這麽慘……可惜,你用錯了地方……”
說著,南宮曉藝輕輕站起來,看看四周,搖搖頭,櫻口微張,輕嘯一聲。
南宮曉藝這聲輕嘯聲音並不大,隻不過廳中眾人能聽到而已,但聽在佘太君耳中卻驚心動魄,身子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顫聲向南宮曉藝發問,“你……你……你怎麽會……你怎麽會天狐清心嘯?你……你就是天狐夫人?”
南宮曉藝嘯聲停住,廳中受霓裳羽衣舞中暗藏的天狐媚功之害的侍從不約而同地“哎呀”了一聲,清醒了過來,看看廳中的情形,麵麵相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也都明白不是自己該管的事情,都站在原地,沒再出什麽動靜,也算是訓練有素了。
唯獨問石子沒有叫,“撲通”!從座位上掉了下來,揉揉眼,看看四下,剛想說話,花七轉頭衝他一笑,問石子心中一寒,知趣地又把話吞回了肚子裏,訕訕地爬起來,又四下看看,想了想,覺得自己沒辦什麽錯事兒,扶好座位,四平八穩地坐了下來,好奇地聽著眾人的對話。
“多謝眾位叔叔阿姨援手相救。”李亞峰也清醒了,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勢,心裏一轉念,已經明白了怎麽回事,站起來衝大家一拱手,朗聲道謝,心裏卻在罵自己,“靠!明明知道那什麽霓裳羽衣舞裏麵有鬼,還是上了當!”
李亞峰知道自己的確中了招,但偏偏別人不那麽想,騰蛟真人趴在地上捂著自己軟肋上的傷口,氣狠狠地說,“華九!你就不要再裝了!老道已經明白了,天狐媚功奈何不了你!扮豬吃老虎,你……你有本事!”
“啊?”李亞峰胡塗了,自己的確是上了當啊?
“哈哈,賢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賢侄定力之高,俺老豬是自愧不如啊!嗬嗬,是不是俺老豬和兄弟幾個反倒是多管閑事了啊?啊?哈哈!”
豬三看看沒自己什麽事兒了,早就回到了席上,給自己倒上酒,大喝起來。他也看見了剛才李亞峰臉上神秘的微笑,心裏也認定李亞峰沒有被迷。既然沒有被迷,騰蛟真人的偷襲也就不成之為偷襲,雖然李亞峰沒有躲避,但等到騰蛟真人打到跟前的時候,相信胸有成竹的李亞峰也一定有護身克敵之法。
騰蛟真人說了狠話,豬三又從旁邊幫腔,這麽一來,大家夥兒都以為李亞峰是深藏不露了,隻有南宮曉藝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
南宮曉藝的姐姐是狐六,也就是佘太君口中的“天狐夫人”,她深通天狐媚功,剛才用“天狐清心嘯”破解天狐媚功的時候心中有數,知道李亞峰應該也是受了天狐媚功的迷惑,但聽騰蛟真人和豬三這麽一說,也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了。
最糊塗的人是李亞峰,他皺著眉頭仔細回想,怎麽琢磨也不明白為什麽大家會覺得自己沒有上當……
“奇怪了?我就記得我一個勁兒地想看清楚那個什麽‘佘媚柔’的舞姿……啊,對了,我好像到最後看清楚了一點兒……然後……然後我好像是挺高興?總算是看見了嘛!嘿嘿,當時她正好兒衝著我這個方向踢腿來著,什麽都看見了!再然後……再然後我一樂,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啊……怎麽?他們說的這是什麽啊……”
◎◎◎
李亞峰自己胡思亂想著,佘太君卻不肯放鬆自己剛才的問題,衝著南宮曉藝再次發問。
“南宮曉藝……你到底……你到底是誰?你……你和天狐夫人……是什麽關係?”
佘太君在兩百年前機緣湊巧,無意中得到了上古以媚術成名,幾乎害盡世人的天狐夫人留在凡間的《天狐秘笈》。佘太君按照秘笈中的記載,修煉天狐媚功,並傳給了自己的“靈蛇八衛”。佘太君一心以為有這本秘笈在,足以稱霸天下,雖說自己並沒這個念頭,但從此也就沒再把無定鄉中群妖放在眼裏——畢竟天狐夫人當年本領通天,天劫也奈何她不得,到最後還是因為本領太高遭了天忌,和當時同樣神通廣大的幾個妖物一起被天庭發兵誅滅,就是這樣,據說天庭也損失慘重,三十萬天兵屍骨無存……可見這《天狐秘笈》的威力實在是了得。
自從得了《天狐秘笈》,佘太君就打定了主意,自己不打算害人,也不打算擾亂凡間,人更是在天地不管的無定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過這種消遙日子也就夠了,有從《天狐秘笈》上學到的東西,再加上自己的本領,更不怕有人欺到自己頭上來。但自己的雙修道侶騰蛟真人偏說不夠,更不把《天狐秘笈》放在心上,這原本讓佘太君很是不滿。不過,自己給騰蛟真人說了有個可能是華佗門的人來了無定鄉,騰蛟真人就非要自己用天狐媚功給來人一個好看,佘太君一方麵對騰蛟真人開始信任《天狐秘笈》心裏高興,一方麵也想試試天狐媚功的效力,也就答應了。可沒成想,天狐媚功非但對豬三他們一點兒用都沒有,甚至南宮曉藝還會破!這可把佘太君給嚇得夠戧。不過事情既然已經搞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沒有了什麽挽回的餘地,佘太君心裏已經認定自己和騰蛟真人今天要完了,知道必死,佘太君反倒安心了,隻是說什麽也想知道為什麽天狐媚功會失靈,也就不管別的,非要問個清楚。
“佘妹……”南宮曉藝笑而不答,騰蛟真人反倒說話了,“佘妹,難道你還不明白?南宮曉藝雖然不是天狐夫人,但天狐夫人你也見過的……我不是跟你說過,《天狐秘笈》不能算是什麽倚仗……寫下《天狐秘笈》的天狐夫人……就在無定鄉……”
“什麽!”佘太君臉色已經白得毫無血色了,“騰哥……你……你是說……”
“沒錯兒,天狐夫人就是那個什麽見鬼的狐六!”
騰蛟真人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豬三、馬五幾個沒有想到騰蛟真人真的知道自己兄弟的底細,自然吃驚;佘太君聽說自己當成至寶參詳修習了兩百年的《天狐秘笈》其實就是狐六寫的,而狐六就是上古的天狐夫人,更是大驚——小偷碰上賊祖宗,自己這回不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嘛!怪不得關鍵人物一個也沒受影響……而剛才還坐得四平八穩的問石子……“撲通”一聲,又從座位上摔了下來。
——唯獨李亞峰,他不知道“天狐夫人”這四個字的分量,隻是“哦”了一聲,點點頭,沒什麽別的反應。
不過……聽到這個消息而感到吃驚的還有別人。
“什麽人!”豬三兄弟幾個雖然對道行不高的騰蛟真人能叫出自己兄弟底細來確是有些意外,但畢竟騰蛟真人說的是實話,他們又都是久經風浪的人物,對場中的氣氛情形一直沒有放鬆過注意,發覺不對,同時叫了出來。豬三又是幾個兄弟中唯一一個無事可作的,手一揚,一雙牙筷就打向了大廳的正梁。
第七十二章 蒙麵嬌客
更新時間2003-12-24 1:51:00 字數:6087
一聲動人心魄的嬌笑過後,一個黑衣蒙麵人從思恩堂大廳正梁上輕輕落了下來,豬三手中擲出的牙筷被蒙麵人接在手上,又擲回了豬三。
廳中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蒙麵人吸引了,蒙麵人卻毫不緊張,看看四周,又是一聲輕笑,似乎想要說話。
但蒙麵人話還沒說出口,李亞峰就離席衝了上去,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口長劍,劍身銀光四射,正是“越王八劍”中的“掩日”。
——李亞峰實在是怕了。
進了無定鄉還不到一天,在思恩堂中呆了還不到三個時辰,李亞峰就被人用媚術整了兩次。一次是南宮曉藝“阿姨”,險些沒出醜;一次是什麽靈蛇八衛的霓裳羽衣舞,盡管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好像是沒讓人看出來。不過,要是再來一次……李亞峰可以保證的是……自己肯定還得上鉤。
這個蒙麵人雖然穿著緊身黑衣,但身材玲瓏有致,腰肢纖細,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般垂在腰際,明顯是個女的,還有她的笑聲簡直有點兒勾魂攝魄了,李亞峰沒怎麽仔細想心裏就毛了——又是個會用媚術的!靠,不管了,先發製人,看這身打扮你也不是什麽好人,老子先把你給宰了再說!
另外,李亞峰自從來到無定鄉,雖然得到了豬三一夥的熱情款待,騰蛟真人和佘太君等幾個對頭也對他顧忌萬分,但這畢竟是因為李亞峰是華佗門門戶執掌的身份,這讓李亞峰心裏非常別扭——雖然李亞峰不怎麽願意承認,但他一向的確是很自負的——也想讓人知道自己不是繡花枕頭。於是李亞峰也不顧會泄了自己的底,甚至也沒怎麽多想,逮住一個機會就要露一手了。
“今日之會,群英畢集,小可不才,願效當日公謹,作劍舞搏眾君一笑!”
李亞峰話音落地,銀光閃動,掩日劍倏地刺向蒙麵人的左肩,不等招式用老,手腕一抖,劍隨身走,又向後一拖,劍尖方向變了,虛刺一下蒙麵人的咽喉,接著又削向她的右臂,這一招沉穩狠辣,倒也不枉了李亞峰從小習武打下的底子。
蒙麵人也不驚慌,手腕一翻,也是一口長劍拿在了手裏,根本不管李亞峰的虛招,身子如電般一側,劍尖直指李亞峰的咽喉,竟像是和李亞峰有仇一樣,下手不留半點後著,似乎想要一劍就把李亞峰刺死。
李亞峰急忙後退擋架,“叮”地一聲兩劍相交,火花四濺,兩柄劍竟然都是神兵。
“好家夥!”李亞峰暗暗叫了一聲。
李亞峰雖然從小練武,功夫不弱,入了華佗門以後又灌了一肚子的靈丹妙藥,單論內力已經是穩穩的天下第一,但無奈他是半被家長逼著練的武功,自己本身不怎麽喜歡,招式上也算不上什麽高手;而且盡管他和曹暮、王信練過一陣子,但也隻是切磋,不能算是有和人用武功拚過命的經驗;加之和他動手的更不是什麽平常習武之人——根本就是個妖精!……李亞峰有幾分心怯了。
“不怕!用那一招!”李亞峰雖說對自己就這樣冒冒失失衝上來有了幾分後悔,但他的性格本來就是出了事不怕事的,打定主意,心神也穩了下來,招式一變,劍尖畫了個圓圈,把蒙麵人手中的寶劍粘到了外門——李亞峰竟用上了太極劍的招數。
李亞峰的劍招讓廳中眾人都吃了一驚。李亞峰主動出手本就有點兒“喧賓奪主”的意思,雖然豬三一夥不怎麽在乎這個,可也都知道李亞峰不過剛剛十七歲,就算他是華佗門的門戶執掌,應該會有幾招厲害的殺手,但也擔心不已。
另外,這些人也都是活了幾千歲的人物了,除了法術,對武功也都了解頗深,豬三和猴八更是此中的高手,看見李亞峰用上了除非是在武學上有了極高造詣才能在實戰中克敵製勝的太極劍法,心裏不由得暗暗犯了嘀咕——這小子行嗎?
還別說,李亞峰的太極劍倒是使得像模像樣,大魁星、小魁星、三環套月、燕子抄水……一招招綿綿不絕,意在劍先,蒙麵人出其不意,弄了個手忙腳亂。
——這要拜李亞峰飽讀詩書之賜了。太極劍最重悟性,李亞峰年紀不大卻博覽群書,可說是胸有萬卷,而且李亞峰讀書極雜,不管是那方麵的東西拿過來就看,雖說不上精,卻也讓他心胸開闊,思維無定勢,較為“柔軟”,這正暗合了太極劍的劍意。
不過,李亞峰的殺手鐧和太極劍沒什麽太大的關係,他也沒有傻到會認為動不動就比自己多活個幾千歲的妖精連太極劍這種就是凡人也能練出點兒名堂的劍法都破不了的程度。
果然,李亞峰的太極劍法隻是讓蒙麵人有點兒意外,等蒙麵人擋過幾劍之後,又是一聲輕笑,“是華佗門就這麽點兒本事呢還是你這個破掌門實在是太差勁呢?”
隨著奚落李亞峰的話音落地,蒙麵人連法術都懶得用,把手中寶劍一斜,輕輕在李亞峰劍尖劃出的圓圈中上下一抖,太極生兩儀,李亞峰劃的圓圈被挑開,太極劍法簡簡單單就被破了。
“好!看我三才劍陣!”李亞峰的太極劍法被破,反倒喊出了一個“好”字——本來就是讓你破的,你不破我還沒法子往下變招呢——掩日劍在李亞峰的叫好聲中脫手,化作一道銀光,飛襲蒙麵人的左肋,與此同時,李亞峰身後又飛出一道青光,直指蒙麵人的右肩,李亞峰手中也又多了一口灰蒙蒙的寶劍,劍當刀使,一招氣勢洶洶的“立劈華山”,衝著蒙麵人的額頭就劈了下來。
“咦?有點兒意思。”蒙麵人似乎非常愛笑,嬌笑聲中寶劍上抬,硬硬架住了李亞峰下劈的劍勢,同時空著的左手一揚,叮叮兩聲,兩點寒光打在左右襲來的兩把劍上,化解了李亞峰突如其來的凶招。
“嘻嘻,禦劍傷人這種小把戲對我可沒什麽用。”蒙麵人不等李亞峰喘息,身子一轉,數十道寒光飛出,一下下都打在懸在空中的兩口劍上,自己卻借轉身的勢頭向李亞峰衝來,青光蕩漾處竟像是織了一張劍網,把李亞峰裹在其中,招招不離李亞峰的要害。
李亞峰嚇了一跳,剛剛射出的兩口寶劍根本來不及控製,好在禦劍之先也有了防備,多送了幾分真氣,空中的兩口寶劍倒也沒有落地,隻是攔著蒙麵人發出的暗器,一枚枚擊落到地上,卻是形似鳥羽的鋼鏢。
暗器好說,不過蒙麵人的劍招李亞峰就有點兒應付不過來了——也許蒙麵人是在乎自己的麵子或是出於什麽別的原因,隻是用武功招數和李亞峰纏鬥,沒用什麽法寶之類的東西,但李亞峰可從來沒有碰到過出劍如此之快,下手如此之狠的對手,隻是擋架就出了一身冷汗,完全沒有了回招的餘地,更不要說把什麽殺手鐧用出來了。
……隻是……李亞峰在該用腦子的時候倒也不笨。
“姑娘你既然如此相逼,莫要怪小可不留情麵了!”李亞峰上竄下跳招架著蒙麵人的急攻,同時朗聲說道——聲音倒像是滿有餘力的,四平八穩,毫不慌張——“醫藥乃是弊門的根基,凡善醫者,必善用毒!”
李亞峰這句話一說出來,嚇了一跳的不僅僅是蒙麵人,整個大廳中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華佗門掌門要下毒了!
蒙麵人不敢和李亞峰纏鬥了,一個翻身跳出了兩丈多遠,用手指著李亞峰大叫起來,“不許你賴皮!”
“啊?賴皮?”李亞峰差點兒沒樂出來。
“這位姑娘,你偷入思恩堂不說,剛才招招狠毒,想奪小可性命,甚至還出言辱及小可師門!”
李亞峰忍住笑,板著臉說,“小可忝居華佗門門戶執掌,若是就此放過你的話,豈不令天下恥笑?更何況天下無人不知弊門以醫傳世,用毒本就是弊門所長,姑娘既然敢對弊門不敬,以弊門本領取姑娘性命似乎名正言順。不知姑娘以為然否?”
李亞峰把話說得滿滿的,似乎蒙麵人的性命已經在自己掌握之中了,不過,李亞峰這麽說的話倒是沒人敢不信,包括蒙麵人自己在內——也用不著別的,隻要李亞峰把他自己剛才做的那道“忘憂醉”裏的醉草配成藥粉往空中這麽一灑,什麽問題就都解決了,頂多事後費點兒功夫,再把被無辜波及的人救醒就是了。
“你……你……”蒙麵人說了兩個“你”字,就是找不著反駁李亞峰的話——的確,華佗門的本行就是用藥,自己有什麽權利不讓人家用自己最拿手的本事?
“不過小可也要讓姑娘知道,天地之大盡有奇人異士,縱使小可並非華佗門中人,不用任何藥物,要想取姑娘性命也不是什麽難事。姑娘若是不信,盡管一試,小可奉陪到底就是。啊,還要請五叔、八叔……”
李亞峰剛想讓馬五和猴八把場子給騰開好讓自己施展殺手鐧,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八成就是自己說要用毒藥的當口——馬五已經拖著死了一半兒的騰蛟真人跑到了一邊,可說是睿智;猴八更是連懷裏的佘媚柔都不管了,到廳門口兒站著去了,看上去似乎是想要守住門口不讓蒙麵人逃走,但他猴兒臉上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分明是已經打好了“風一緊就扯呼”的主意,稱得上沉穩;再看看周圍,隻要是還能動的,都站到盡可能離自己遠的地方去了,隻有把寶劍架在佘太君脖子上的花七沒有動地方,但臉上也多了一層薄紗,護住了口鼻容貌——薄紗上寶光流動,應該是什麽了不得的法寶,正是大膽中不失謹慎;而沒法子動地方的佘太君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說白了,兩個字:倒黴。
李亞峰肚子裏快要笑翻了天,自己隻不過是想脫離蒙麵人的劍網,一開始就沒打算用什麽毒藥,卻沒想到能把大家都嚇成這個樣子。再說,除了剛拿回來的乾坤袋裏的“十全大死丹”之外,現在自己手裏唯一稱得上毒藥的東西大概就剩下惡作劇用的“屁震山河丸”了,這兩樣東西如果不塞到人的嘴裏去的話,可是什麽用都不管——可話又說回來了……李亞峰突然想到,聽蒙麵人的說話的語氣,似乎她還是個小姑娘,要是讓她吃了“屁震山河丸”的話……隻怕她寧可被自己毒死。
李亞峰想到這兒,不由得笑出聲來,可這一笑再配上李亞峰剛才說的那些話,蒙麵人隻覺得這是李亞峰對自己的不屑,差點兒沒把肺給氣炸。
“看劍!”蒙麵人氣得也顧不上再讓李亞峰重複一遍不用毒藥的話了——本來在她心裏這可是非要定死不可的——嬌叱一聲,就再次向李亞峰刺去。
不過,這次李亞峰有了防備,一直懸在空中的兩口寶劍立即下擊,組成一道劍網,攔住了蒙麵人的攻勢,自己身子向後一退,把手中的寶劍向蒙麵人擲去,同時清嘯一聲,一個轉身,又有四口寶劍飛出,攻向蒙麵人。
“七星劍陣!”前三後四七口寶劍出手之後,李亞峰輕輕抬手擦了擦汗,走到左首原本騰蛟真人坐著的第一席,往長案上一坐,翹起了二郎腿,微笑著看大廳正中被困在劍陣中的蒙麵人如何應付。
◎◎◎
“哈哈,賢侄這一手耍得漂亮!”豬三翹起大拇指,隨手幹了一杯酒,誇獎起李亞峰來。
“哪裏,三叔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能揪出這個蒙麵人才真讓小侄佩服得五體投地呢。”李亞峰說的不是客套話,他雖然被霓裳羽衣舞迷住過一陣子,但從頭到尾還是很注意大廳中的動靜的,可這個蒙麵人的存在他卻絲毫沒有察覺,不禁在心裏又一次感歎,“薑的確是老的辣。”
“五哥,你能不能看出她的來曆?”花七饒有興致地看著廳中被“七星劍陣”困住的蒙麵人,衝馬五發問。
“這個……”馬五一皺眉,遲遲說不出話來,似乎是已經知道了蒙麵人的身份,但是卻不好講。想了好半天,馬五嘴唇微微動了幾下,傳音告訴了花七,花七“哦”了一聲,點點頭,卻也不再說話了。
猴八聽李亞峰說不用毒藥,心安下來,也不再守住門口,幾步走到李亞峰身邊,笑哈哈地說,“賢侄,你這個七星劍陣倒是有趣……不過,想要真的困住來人怕還不夠吧?”
“八叔是不是說,她可能會拚著毀去一件法寶,脫出劍陣,搶占北極星位,反賓為主,不但可以破陣,甚至還能收走我這七口劍?”李亞峰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廳中劍陣裏的變化,一邊含笑回答猴八。
“啊,原來賢侄已經想到了,這回又是八叔多操心了。”猴八一笑,不再說什麽,心裏卻對李亞峰越來越是佩服,而眾人聽著猴八和李亞峰的對話,也不禁都對李亞峰的本事有了新的認識——這小子對陣圖之學研究得好透!到現在了居然還留著殺招!
——可憐無定鄉遠離塵寰,很少有人關心現代社會,凡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金庸老先生和《射雕英雄傳》在這裏似乎沒幾個人知道……
◎◎◎
在李亞峰知道南宮飛燕的姐妹清水好子被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對頭給壞了肉身,用的居然還八成是自己手裏的“掩日”寶劍之後,李亞峰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寒意,再想想發生過的不少怪事,老是疑心著華佗門的“逆天”這個宗旨恐怕會給自己帶來很厲害的對頭,那麽,當務之急就是要讓自己和曹暮、王信都長些本事,尤其是要有幾招殺手鐧以備不時之需。
雖然在治好清水好子的肉身之後沒過幾天,李亞峰就不得不到省中醫給人當祖師爺去了,但就在這幾天裏,李亞峰和曹暮兩個人倒是想出了幾手“應該比較厲害”的招數,配合著華佗門的靈藥,也算是練成了——王信學習武功本來就入了迷,不用怎麽為他操心——其中之一就是利用“越王八劍”擺出的劍陣“越王八劍圖”,在來無定鄉之前,李亞峰也把分散在三兄弟手裏的越王八劍都要回了自己手裏。
依照李亞峰有點兒好大喜功、在乎形式的想法,他本來打算的是萬一遇敵的時候,從無極拳變太極劍,再從太極劍變到兩儀劍法,然後是三才劍陣、四象劍陣、五行劍陣、六合劍陣、七星劍陣……一把把地把越王八劍亮出來,好給人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
但這個想法一上來就讓曹暮給否決了,理由是,如果對手厲害到要讓人用最後的“越王八劍圖”才能收拾得了的話,前麵所有的變化都不過是多給了敵人幾個把自己宰掉的機會而已。李亞峰隻得同意曹暮的想法,把重點放在了七星劍陣之後的變化上。
七星劍陣是華佗門“山”字部典籍記載中有的,是七人同使的陣法,這對一向隻知道單飛的華佗門中人來說毫無用處,但李亞峰卻不這麽想。他的禦劍之術已經有了幾分火候,同時禦使七口寶劍也不是什麽難事,也就是說,李亞峰一個人照樣可以擺出“七星劍陣”來——有誰規定過禦劍隻能禦一口來著?
不過……把金庸老先生的“十四天書”背的滾瓜爛熟的李亞峰和曹暮都立刻想到了“北極星位”的問題,經過幾次試驗,發現這的確是個大問題:一旦北極星位被人占了,七星劍陣確會受到很大的影響。於是,從來不知道什麽叫“規矩”“定勢”——說白了就是比較能夠胡思亂想——的兩個人居然把從“七星劍陣”變換到“越王八劍圖”時的殺手隱藏在了北鬥星位之中。
當然,這倒是的確讓殺手鐧成為真正的殺手鐧了。尤其是在李亞峰的“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的秘密才能算是殺手鐧”的想法的基礎上,他還又加上了幾手。
◎◎◎
猴八誇讚李亞峰思慮周密,廳中眾人也對李亞峰有些刮目相看不提,自從知道了狐六就是“天狐夫人”以後就悄悄躲到一邊兒站著去的知古齋主問石子看著廳中飛舞下擊,把來曆不明的蒙麵人困在其中的七口寶劍,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不是做夢!掩日、斷水、轉魄、懸翦、驚鯢、滅魂、卻邪……這……這是越王八劍啊!不可能……用越王八劍擺什麽‘七星劍陣’?不可能!天!……不管這蒙麵人到底是誰,她可要吃苦頭了……還有一口‘真剛劍’沒亮出來,那可是越王八劍中……不不不,若是單論鋒利與否……真剛劍絕對能夠名列天下前十!”
——問石子果然不愧是個“老財迷”,就算李亞峰不說出自己還留有後著,問石子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李亞峰備受矚目,但七星劍陣中的蒙麵人卻有些不是滋味了。
第七十三章 冒牌的周瑜
更新時間2003-12-29 0:09:00 字數:7364
劍為百兵之祖,本來極不易學,除了要持之以恒,更講究學劍之人的悟性,最重要的還要有名師傳授。
在這三條裏李亞峰其實頂多隻占了半條:持之以恒是不用說了,李亞峰從小習武,但怎奈時間實在是太短——就算他不用睡覺也是一樣,劍術上最多也不過十幾年的修為;說到悟性,雖然李亞峰年紀還小,但在這方麵卻是無可挑剔,更知道該努力時要下功夫,可李亞峰不是王信,一開始就不怎麽喜歡學武,有了這一條,再高的悟性也事倍功半;至於明師……李亞峰的父親和祖父的功夫的確不低,可這畢竟是按凡間的標準來看,跟修煉多年的妖精比起來就差遠了,再說李家祖傳的武學除了一個“通慧功”之外,也沒什麽太可觀的地方,當然,華八是華佗門中人,是個明師,但李亞峰跟著華八學的是醫術,根本就沒想過學劍——就是華八逼著他學,隻怕他也會變著法兒的逃課。
所以,這三條雖然在李亞峰身上都沾邊兒,可又都挨不上,算來算去都加到一塊兒,頂多算是有半條。
不過,李亞峰卻有足夠多的優勢可以完全忽視這三條“普通規律”,尤其是在現下這場爭鬥之中。
首先,李亞峰吃了一肚子的靈丹妙藥,隻論道行和真氣含量,足以頂上四五個修煉了幾千年的老妖怪——這沒準兒還是打了折扣。雖然他到現在為止還不是太懂得應用,但至少有一條連豬三等幾個頗有來頭的無定鄉元老都做不到:那就是他不會感到累,真氣幾乎用不完,沒有衰竭的時候。打起持久戰消耗戰來,李亞峰是最沾光的了,更何況他隨身還帶著吃不完的“後備糧草”,別人眼裏救命的靈丹妙藥,在他眼裏不過是吃著玩兒的糖豆。
其次,李亞峰手裏的這幾口寶劍全都是上了譜的神兵利器。就說這越王八劍,要是落到一般人手裏,哪怕隻有那麽一口,要麽藏起來不到生死關頭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會用,要麽就“以器成名”,走到什麽地方別人都知道他手裏有口寶劍,不好惹,惹上了也會對他的寶劍十二分的提防,甚至在一開始就想好了對付寶劍的法子,至不濟多少心裏也會有點兒數。可沒見過李亞峰這種一上來就把寶劍全都亮出來的主兒,當然,李亞峰剛剛出道兒,誰也不知道他手裏居然還有這麽多的寶劍——到現在除了知古齋的問石子之外,廳中還沒人看得出來正在廳中盤旋飛舞得十分好看的七口劍都是寶劍,本來要是細看的話,這些人也不是認不出來,隻是誰都沒往那方麵去想。
當然,這不包括被困在劍陣中的蒙麵人——要不是李亞峰用的都是通靈認主的寶劍,每一把都能遂心而動的話,以蒙麵人的本事,也許早就把劍陣給破了。
——李亞峰不在乎,反正自己手裏寶貝多的是,隻怕用不上,不怕沒得用。更何況照李亞峰想要“獻寶”——說的好聽些是想要打出屬於自己的名聲的心性,有多少寶貝他也都會拿出來顯上一顯。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李亞峰的這個“七星劍陣”跟一般的七星劍陣可是大不一樣,這才真的讓蒙麵人叫苦不迭,也讓座中眾人大開了眼界。
不怪別人,李亞峰從來就不是按理出牌的主兒。
本來七星劍陣是按照北鬥七星的方位擺陣,七劍互相呼應,大可用於戰陣,小可用於困敵,但至少也是七個人同使,象李亞峰這樣一個人禦七劍已經是不合常規匪夷所思了,他自己卻還不在陣中,這樣一來,七劍沒了人在陣中時的種種限製,困敵的範圍忽大忽小,連觀者都難以捉摸,更不要說被困在陣中的蒙麵人了,左衝右突卻就是衝不出去。
另外,道理上說來,既然是七星劍陣,鬥魁和鬥柄相接的天權一位最是關鍵,鬥柄中的玉衡一位也極是重要,隻要攻破這兩個位置,七星劍陣也就破了。可李亞峰的這個七星劍陣卻偏偏不是這樣,蒙麵人來攻天權位或是玉衡位的時候,李亞峰根本不管,一任蒙麵人把劍擊飛,但其餘六口寶劍卻一起出擊,連分進合擊相互呼應都不管,隻顧著到處亂刺,逼得蒙麵人不得不回頭應付,可等蒙麵人一回頭,劍陣又恢複了原樣,連被擊飛的寶劍都趁著這個機會又回來了,還是一開始的那個“七星劍陣”。
……這一仗,讓蒙麵人打得是無比的鬱悶……
◎◎◎
雖然蒙麵人左右支絀,但在一邊觀戰的豬三幾個卻看得是眉開眼笑,讚不絕口。
“哈哈,賢侄,好本事啊!”豬三哈哈大笑著狠拍李亞峰的肩膀,“雖說俺老豬是個粗人,但也多少學過一點兒陣法什麽的,啊,都是讓你五叔給逼著學的……不過……你這種陣法俺老豬可是服了!老八,你說是不是啊?”
“嘿……你瞧,飛了!嘿……又回來了!那小子快要給氣死了!”猴八不答理豬三的問話,拍著大腿叫好,一張猴兒臉笑得皺在了一起。
“賢侄,你這陣法是出於自創吧?”馬五較為沉穩,但說的卻是實話,“你這可不能算是七星劍陣了……自然,比七星劍陣威力更著,雖然看上去破綻不少,但你一人禦七劍人卻不在陣中,速度的優勢足以把所有的破綻都抹去了。”
“哼!”半死不活的騰蛟真人調息了一會兒,已經恢複了不少,看著李亞峰布下的七星劍陣,心裏也是一寒,但卻一口叫出了劍陣的缺陷所在,“再怎麽變,七星劍陣還是七星劍陣!隻要跳出陣來,搶占了北極星位,看你還能有什麽咒念!最多你自己再上去攔截,可隻要有件不是太差的法寶,她的法寶和你的劍鬥,人和你的人鬥,鹿死誰手可是難說得很!”
“好你個騰蛟!還不老實!”猴八吵吵著就要上去給騰蛟真人一點兒好看,但就在此時,劍陣中突然生變!
不能說是騰蛟真人的話提醒了蒙麵人,騰蛟真人想到的事情蒙麵人也想到了,她心裏明白,李亞峰既然有同禦七劍的本領,那這個所謂的“七星劍陣”很可能不過是一個幌子,就算是自己破陣去搶北極星位,沒準兒李亞峰早就等在那裏了,在自己拚上毀了一件法寶出陣的同時,還要防著李亞峰從北極星位的狙擊才行——李亞峰剛才說的“留有後著”的話,確實是給自己泄了底。
“器和器鬥,人與人鬥,華九,你敢出我的醜!看我出陣給你點兒厲害嚐嚐!你以為本小姐就沒有寶貝嗎?”
蒙麵人打定了主意,被困在陣中的身形突地飛起,右手中的寶劍急揮,化作一道光幕護住全身,似要破陣而出,左手卻在懷中掏出了法寶,伺機待動。
果然,正如蒙麵人所料,見蒙麵人想要強行出陣,七口寶劍如影隨形般追了上去,眼看就要突破蒙麵人護身的劍網。就在這個時候,蒙麵人手中的法寶也脫手而出,卻是一顆碧綠晶瑩,朗若明星的珠子,裹著一團彩煙。
隻聽叮地一聲脆響,緊隨蒙麵人而去的掩日劍首當其衝,射在了珠子上,把它打得粉碎。但刹那間火花飛濺,流光四射,被打碎的珠子化成了一張綠網,把七口寶劍裹在了裏麵。雖然隻是一眨眼的功夫,綠網便被寶劍突破了,但蒙麵人卻趁這個機會已經衝出了李亞峰的“七星劍陣”,向北極星位飛去,眼看著隻要蒙麵人占據了北極星位,任七星劍陣再怎麽變化也都全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但就在蒙麵人剛剛衝出七星劍陣的瞬間,在一邊悠閑地翹著二郎腿的李亞峰也動了,隻一個箭步,便搶在蒙麵人之前占了北極星位,右手一揮,越王八劍中最利的一把真剛劍已經擺好了要殺人的架勢。
“你想到哪兒去啊?此路不通!”李亞峰好整以暇地微笑著向正向自己的方向衝過來的蒙麵人說。
蒙麵人前有李亞峰擋路,後有七口寶劍追擊,本來已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窘境,但蒙麵人在出陣之前就已經想到了李亞峰會在北極星位攔截,倒是一點兒也不慌,淺笑一聲,“不通嗎?”
說著,蒙麵人右手一揚,寶劍脫手,一道青光直奔李亞峰的左胸而去,左手卻又向自己身後擲出一顆綠色珠子,再次阻住了七星劍陣的追擊。
廳中眾人都沒料到蒙麵人會有這麽一手,不由得都吃了一驚。
很明顯,李亞峰先一步強占北極星位雖然是招好棋,但這已經在蒙麵人的預料之中了――這麽一來,妙招也成了臭子兒:不管李亞峰對蒙麵人射來的寶劍是架還是躲,北極星位一定會被蒙麵人給趁虛占了,七星劍陣算是名存實亡;隻要蒙麵人能用自己的寶劍暫時逼住李亞峰,用不了多大工夫李亞峰的這七口寶劍都會被蒙麵人收走,到時候主客易位,李亞峰想要不輸卻也難了。就算蒙麵人逃不出思恩堂,但李亞峰這個華佗門掌門的麵子往哪兒去擺?
蒙麵人的對策把李亞峰也嚇了一跳,心裏小聲嘀咕了一句,“靠!原來不光老子聰明,別人也都不傻啊……得,第二步直接省略了。”
在李亞峰和曹暮設計好的“八劍圖”的變化中,如果敵人從七星劍陣中跑出來了,那麽,在北極星位等著的李亞峰就有機會先發製人,再把敵人打回七星劍陣之中,後麵的變化用不用得著還在兩可之間,但如今卻是不成了――蒙麵人料敵機先,已經把封死了李亞峰事先想好的後著。
不過,李亞峰輸架不輸嘴,電光火石中回了蒙麵人一句,“沒錯兒,就是不通!”
話音未落,李亞峰離開了北極星位,身子向下急落,避開了蒙麵人擲向自己的寶劍。蒙麵人心中一喜,催動寶劍繼續追擊李亞峰,把身子一轉,眼看就要占了北極星位。
“咦?”驚叫出聲的不止是蒙麵人,廳中觀戰的眾人也都吃了一驚。
――李亞峰的人是離開了北極星位落到地麵上來了,但手中的寶劍卻沒有離開,懸在了原處。蒙麵人剛轉過身子,那口越王八劍中最為鋒利的“真剛劍”就衝著蒙麵人的背心刺了過去。
這個出人意表的變化隻嚇得蒙麵人心膽俱裂,急忙在空中一個盤旋,避開了真剛劍的擊刺,但蒙麵人心神一分,剛才脫手刺向李亞峰的寶劍失了控製,斜斜飛出,被李亞峰一把抄在手裏,扔到了一邊,而被蒙麵人擲出的法寶困住的七口寶劍也在這一會兒功夫脫出了綠網,再次組成了劍陣。八口寶劍劍尖都斜斜上指,把蒙麵人團團圍住――當然,這一回不再是有名無實的“七星劍陣”了。
“越――王――八――劍――圖!”
李亞峰盤膝坐在地上,雙眼似閉非閉,說話的聲音雖輕,卻是一字一頓--這才是李亞峰真正的殺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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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劍圖陣成,蒙麵人被困在陣中。但不論是蒙麵人還是觀戰的眾人,甚至可能連李亞峰都包括在內,感覺和剛才的什麽“七星劍陣”的時候相比都大不一樣了。
陣中的蒙麵人隻覺得眼前一片朦朧,剛才被困在七星劍陣中的時候雖然也不易脫身,但至少還能看清四下飛舞向自己刺來的寶劍,最多也不過是招架得手忙腳亂而已,可這會兒竟連一口劍也看不到了,滿眼的白霧,隻有耳邊不時呼嘯而過的破空聲和無邊的殺氣在提醒自己被困住了。身子剛一動,就有劍光飛舞,似乎正向自己殺過來,急急拿出兵刃招架卻幾次都擋了個空,上下四方似乎已經被風雷封鎖,全然無路可辯,鋪天蓋地的劍氣讓人目眩心搖。
蒙麵人越來越是害怕,心中明白這一回的所謂“越王八劍圖”和剛才的“七星劍陣”的確不可同日而語,肯定是暗藏了奇門變化,奧妙無窮,用剛才的辦法是無論如何也衝不出去的,如果自己不能凝神定氣找出陣中的破綻來的話,隻怕真要被困死了。
想通了這一節,蒙麵人隻得靜下心來,一任耳邊風雷呼嘯,隻是不理,凝神用心眼分辨出路。
觀戰的眾人也被李亞峰擺出的陣法給嚇了一跳,指指點點,議論起來。
“七姐,你是用劍的,說起禦劍飛行來,咱兄弟們當中屬你最快,你看咱賢侄這一手怎麽樣啊?”猴八跑到花七跟前小聲問。
“這……我可不好說……”花七雖然答話,但也有些猶豫,“八弟,我雖然精研劍法和禦劍之術,但賢侄這個劍陣和禦劍卻沒什麽太大關聯……”
“啊?七姐,這是什麽意思?”猴八有點兒糊塗了。
“八弟,你看,剛才賢侄一人獨禦七劍還能談笑風生,毫不在意,可這會兒卻絲毫不敢分神了是不是?”
“這……沒錯兒。”猴八看看李亞峰,點頭稱是。
――李亞峰盤膝坐在地上,雖然不正眼去看劍陣中的情形,但額頭上全是汗珠,一滴滴直落下來,打濕了自己的衣襟,顯然正在全力遙控劍陣,一點兒不敢馬虎。
“若是我猜得不錯,賢侄這個劍陣的關鍵不在禦劍之術上。”花七低聲對猴八說,“單以禦劍之術而論,最高境界是人劍合一,所謂劍即是人,人即是劍,飛行絕跡,瞬息萬裏……幾乎沒有人會想到一人同時禦使多口寶劍,賢侄的禦劍之術究竟到了什麽地步,從這個劍陣中是看不出來的。不過……”
“不過什麽?”
花七看看猴八,緩緩說,“賢侄的厲害之處在於這個陣法。和這個陣法相比,禦劍之術隻能算是小道。八弟你看,這個陣法按四時、化五行,合三才,鎮八卦,伏兩極,隱四象,暗合六丁遁甲,分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變化無端,奧妙無窮……我這是在陣外才能看出些端倪,若是我被困陣中,隻怕也和百……也和她一樣。而賢侄之所以不再象剛才那麽輕鬆的原因也肯定是在於他必須要維持住劍陣的種種變化,這裏麵除了要以真氣控製寶劍之外,還要隨時計算出每一口寶劍每時每刻的位置和接下來的動向,自然比剛才要吃力許多。”
“原來如此。”猴八點點頭,把目光再次投向廳中的劍陣,仔細看起劍陣的變化來。
花七和猴八議論的同時,豬三和馬五也在交談著。
“這……這是諸葛武侯的八陣圖啊!”馬五揉揉眼,不敢相信地輕聲叫了出來。
“啊?老五你說什麽?”豬三看著劍陣中舉步維艱的蒙麵人,眉開眼笑地向馬五發問。
“……五百年內,此子必成天下第一人!”馬五不答豬三的問話,望著盤膝坐地的李亞峰,壓低了聲音說。
“老五,你……你說什麽!”豬三讓馬五的話嚇了一跳,但也把聲音壓低了,跑到馬五身邊,一拽馬五的袖子,小聲問。
“三哥,你說賢侄一共留了幾個後著?”馬五反倒問起豬三來了。
“後著?”豬三一愣,不過他也是那種粗中有細的主兒,想了想,回答說,“前麵的不算,從七星劍陣開始,應該是兩個。”
“兩個?”馬五微微一笑,“三哥,你的腦子可是真不好用啊。”
“不是兩個嗎?”豬三讓馬五褒貶了一句,有些來氣,說,“明明是兩個嘛!第一個後著是在北極星位攔截,但被這個蒙麵人事先料到了,第二個後著就是這個越王八劍圖了嘛!這不,把這個蒙麵的小子給困住了不是?”
“三哥……”馬五又是一笑,笑容中滿是對李亞峰的佩服之意,“你聽我給你說,第一個後著其實是賢侄一開始說的那句話,賢侄說他想要效仿周瑜在群英會上的劍舞,可現在的劍陣是從諸葛孔明的八陣圖中脫胎演變而來的……一般人若是推重周瑜,自然就對諸葛沒什麽好感,更不要說用諸葛的陣法了……這雖然隻是一句話,但當局者迷,被困在陣中的人就算是精通陣法,也可能想不到這一點,這就讓破陣的幾率降低了。”
“啊?”豬三撓撓腦袋,不服地說,“俺就沒看出來,老五,你說這是那個諸葛亮的八陣圖?”
“三哥,第二和第三個後著你說對了,”馬五依舊不把豬三的牢騷當回事,接著說,“但還沒完,賢侄至少還留著一手。”
“還留著一手?”豬三仔細打量了一下滿頭是汗的李亞峰,也明白了,“老五,你是說……”
“是啊。”馬五輕輕歎了口氣,“雖然現下看上去賢侄是毫無餘力了,但實際上他在這個劍陣中最多隻用了三成的真氣,劍陣既成,其實單是操控用不了多大力氣的,賢侄目中有神,雙手暗暗攏在袖中,分明是在準備等……等蒙麵人破陣而出時全力一擊,這一擊隻怕是出則必殺!”
“哈哈!”豬三哈哈一樂,“華佗門的本事還真不是鬧著玩兒的!”
“你以為這都是華佗門的本事嗎?”馬五不動聲色地說,“當年華三哥的本領是不必說了,但華三哥對陣圖之學可沒有這麽深的造詣吧?更不用說賢侄年紀輕輕就有這份深沉了……”
“老五,你的意思……”
“連續藏了這麽多的後著並算不了什麽……”馬五一歎說,“賢侄年紀雖輕,從剛才來看也沒有太多與人交手的經驗,但卻能在必勝之時毫不動心,實是難能可貴……還有,剛才的七星劍陣也好,現下的越王八劍圖也好,分明都是賢侄的自創,這份悟性更是了得……若是賢侄能勇猛精進,再佐以華佗門的靈藥,還有咱們這幫老怪物的支持……”
豬三也認了真,連連點頭,喃喃說,“是啊,真要如此……‘逆天’未嚐不可!那老大也能出關了……”
“三哥!”馬五還沒等豬三說完,臉色就是一變,急忙叫了一聲“三哥”,豬三也明白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把自己的嘴給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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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麵人在劍陣中凝神聚氣,心倒是靜了。她本來根底就不凡,陣圖之學更是研究過不少,這麽一來,沒過多長時間,陣法中的玄虛也看出了一些,試著走了幾步,卻也順暢無阻,膽子一下子就大了。
“好!這就出陣!華九,你把我整得好慘啊!看我出去怎麽修理你!”蒙麵人心裏這麽說著,不過不由自主地倒是對李亞峰有了幾分佩服。
“……這個華九倒也不是繡花枕頭,不愧是華佗門的掌門,果然有點兒真本事!那和他交個朋友也不是不行……”
蒙麵人心裏胡思亂想,但也已經分辨出了越王八劍圖中的“生門”所在,當下不顧身邊風雷之聲,也不管劍氣四射,腳下隻是按照伏羲先天八卦的方位,朝著劍陣生門所在的方向一步步走了過去,眼看就要出陣了。
“哈哈!成了!”蒙麵人腳下踏對了方位,劍陣中雖然步步凶險,但對她來說卻已經是如履平川,幾步便走到了生門旁邊,隻見眼前霧氣一散,廳中眾人曆曆在目,蒙麵人心中一喜,邁步就要走出陣門。
就在此時,忽然陣中震天價一聲響亮,刹那間風雷之聲大作,八股劍氣衝天而起,蒙麵人眼前一花,不覺又被陣法困住了,但這次卻不是象剛才那樣困而不攻,蒙麵人隻覺得寒風襲人,眼前光屑飄灑,恍惚間似乎有寶劍向自己刺來。蒙麵人被這突然之變嚇糊塗了,一時竟忘了招架躲避。
蒙麵人的境遇廳中眾人看得清楚――就在蒙麵人快要出陣的時候,越王八劍圖又生變化,八劍在空中齊齊一個盤旋,竟一起向蒙麵人刺了過去,似乎所有的方位都被封死,無處可逃――不由得都驚呼出聲。
原來,在李亞峰和曹暮創這“越王八劍圖”的時候頗用了些心機,並不是照搬諸葛武侯的八陣圖,而是在其基礎上又顛倒五行,逆轉八卦,把生死二門掉轉了過來,看似得生,其實卻是闖入了死門。蒙麵人不知究竟,卻把自己送進了萬劫不複的死局。
“完了!”不止是蒙麵人,廳中所有人心中都掠過了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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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妹、小過、中孚、趨震位!”就在八劍齊出,蒙麵人閉目待死的時候,突然在大廳的一角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
第七十四章 越王八劍圖之必殺技
更新時間2004-1-3 0:06:00 字數:7759
有人出聲指點,被困死陣中的蒙麵人下意識地隨聲而動,她也不管那個聲音說的到底是對是還是錯了――反正已經是個必死的局麵,就算是指點的人說得不對,頂多也就是從腰斬改到分屍,結果再差對自己來說沒什麽分別。
但偏偏就碰上了。
蒙麵人轉歸妹、趨小過、走中孚、過震位,居然輕輕巧巧地從陣中脫身了――八口寶劍都擊了一個空,隻聽震得人耳鳴目眩、魄悸魂驚的一聲異響過後,越王八劍擊在一處又反彈開來,齊齊插到了地上。這八口寶劍也果然不愧神兵之名,在廳中大理石的地板上都直沒到底,不見劍鋒,隻留下八個劍柄露在外麵微微顫動。
讓通曉奇門之學的蒙麵人自陷死地,讓見多識廣的無定鄉眾位元老歡喜讚歎的“越王八劍圖”竟然就這樣被人給破了。
而且破得極為徹底,居然是死中得活,在生門轉為死門的刹那間破陣而出,連主持陣法的李亞峰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眼睜睜任寶劍互擊,無法收手。
蒙麵人從鬼門關上繞了一圈兒又回來了,驟然間眼前一亮,已經站在了廳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更出乎廳中觀戰眾人的意料,都不由得“噫”了一聲,愣住了。
不過,與此同時,一直盤膝而坐的李亞峰左手在地上一按,身子如電閃飆馳般飛射,右手中又是一口寶劍,向蒙麵人急衝過去。
――越王八劍圖就這樣被破雖然同樣把李亞峰嚇了一跳,但正如馬五和豬三的議論,越王八劍圖被破時的對策就在這個陣法創出來的同時李亞峰就已經想好了,這一劍就連一起創下陣法的曹暮也不知道。
蒙麵人這樣突破生死關固然不在李亞峰的預料之中,不過……無論是陣法怎樣被破,李亞峰的這一劍在越王八劍圖陣成的同時就蓄勢待發,這一劍之威,正是遇佛殺佛逢祖滅祖,無人誇鋒。
蒙麵人還沒反應過來,李亞峰手中的劍鋒已經到了她的咽喉,蒙麵人連一聲“呀”都沒來得及叫出,身子急急向後一仰――或許本來是想用“鐵板橋”躲開的,但李亞峰來勢實在太快,容不得蒙麵人在乎自己的麵子。“撲通”一聲蒙麵人就摔到了地上,雖然咽喉要害是躲過去了,但蒙麵的黑巾卻被劍鋒挑開,下頜上也多了一條血痕。因為劍勢過猛,李亞峰自己也摔倒在一邊。
“你以為這樣就逃過去了嗎?去死!”李亞峰殺得忘了形,身子雖然還伏在地上,卻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就在這一刻,李亞峰已經不再是一個十七歲的小男孩了: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他想到了殺人!
蒙麵人的遮麵黑巾被挑開,李亞峰和廳中眾人都看到了她的容貌,李亞峰就在蒙麵人的身邊,看得尤其清楚,當時腦子裏就“嗡”地一聲,“去死”兩個字雖然已經出了口,但心一下子就亂了。
“賢侄,莫要動手!”
“賢侄!不要!”
“不要!是自己人!”
“住手!是百禽仙子!”
……
廳中眾人都驚呼出聲――馬五事先已經看出了蒙麵人的身份,花七也知道了,豬三、猴八、南宮曉藝……在看到蒙麵人容貌的同時也都認了出來,大家齊聲急喊,要不是李亞峰的身份特殊,很可能在他動手之前就已經被人給攔住了。
――這些喊聲出口的時候已經晚了,李亞峰腦中雖亂,但卻還是用出了最後的一招。
“越王八劍圖最後一擊!八劍奪魄!”
隨著李亞峰的一聲大吼,插在廳中地板上的越王八劍倏地連同劍柄一齊沒入地板之下,卻在蒙麵人跌倒的地方同時破土而出,八口寶劍端端正正都刺在了蒙麵人的後心!
越王八劍齊出,勾魂奪魄!
陣法雖破,劍鋒猶存!
這才是越王八劍圖的最後一個變化!
這才是李亞峰留到最後的殺手鐧!
隨著一聲慘叫,蒙麵人的身子被八口寶劍刺得向上高高飛了起來,刹時,五色光華在空中一閃,更添了數十道雷火猶如龍蛇亂舞,一聲響亮過後,光華不見,雷火全消,似乎蒙麵人的身子已經連同她的一身黑衣都在越王八劍的劍光之中香消玉殞,隻剩了無數羽毛在空中飄飄灑灑,一片片輕輕落到地上。
“死了……”李亞峰看著半空中紛紛揚揚的七彩羽毛,嘴裏喃喃地說。
第一次殺人,李亞峰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像是傻了一樣,連從地上站起來都忘了,隻是一動不動。
豬三、馬五、花七、猴八、南宮曉藝這五個人都離了原位跑到了大廳中間,看樣子似乎都是想阻止李亞峰下殺手的,但都晚了一步……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五個人的臉上都沒有悲戚之色,花七和南宮曉藝神色古怪,豬三、馬五和猴八三個卻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一樣,都微笑起來;五個人都望著大廳的一角,沉默不語。
“弟弟,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知道惜香憐玉了?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啊?”殺人之後心神不屬的李亞峰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南宮飛燕的聲音。
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不見的南宮飛燕突然從廳後繞了出來,微笑著向李亞峰說,語氣中雖然有點兒責怪的意思,但絲毫聽不出對李亞峰錯手殺人的埋怨,倒更像是調侃。
“姐……我……”李亞峰出手之後也聽到了眾人阻止自己的聲音,不過的確是為時已晚,無法收手了,李亞峰自己也知道似乎是殺錯了人,自責無比;同時,初次殺人之後的心情更是讓李亞峰覺得惶恐無助,好容易又見到了在無定鄉中最熟的南宮飛燕,自己的幹姐姐,想要說些什麽為自己辯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來,姐姐給你引見一下,這是阿宇,姐的好朋友。”南宮飛燕對李亞峰殺了人沒什麽更多的反應,反倒把李亞峰從地上拉了起來,向李亞峰介紹站在自己身邊的人。
“見過九先生,九先生果是名不虛傳!好快的劍法!好生了得的劍陣!小可怎麽也沒想到,在陣破之後,九先生竟還留著兩道殺手……啊,剛才小可忘形之舉,還請九先生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小可這廂向九先生賠罪了。”
南宮飛燕身邊的年輕人微笑著向李亞峰施禮,話中對李亞峰的身手推崇無比,但同時也承認了剛才指點蒙麵人脫困的人就是自己。
李亞峰心中依舊對自己剛才“誤殺”了蒙麵人十分內疚,更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一時不想說話,隻是回了一禮,還是沉默著,但也站直了身子,抬頭端詳起這個說話清朗得好聽之極的年輕人來了。
“真是一對璧人!”李亞峰一抬頭,雖然自己心裏還是不舒服,但也不禁暗讚起來。
南宮飛燕已經把剛入無定鄉時的衣服換成了一身行動方便的粉紅色勁裝,所有的飾物也都摘了,一頭黑發如瀑般直垂下來,雖然依舊眼角帶媚,但卻豐神英爽,尤其是在這身打扮之下,兩道斜飛入鬢的柳眉更為南宮飛燕平添了幾分英氣。
而南宮飛燕身邊的年輕人更是玉樹臨風,氣度軒昂,俊朗不凡。高挑的身量與一身天青色的儒裝相配得恰到好處,白麵無須,兩道像被墨染般的劍眉之下眼睛明亮得如同寒星,敏銳而深沉。
“兄台太客氣了。”李亞峰心裏莫名地對這個叫“阿宇”的年輕人生了好感,盡管心裏不舒服,但還是張口說話了。
“這個……賢侄,讓俺老豬再給你引見一個人,這可是咱無定形的絕頂人物!”豬三見南宮飛燕向李亞峰介紹“阿宇”,不知怎麽皺了皺眉頭,急忙打岔。
“是。三叔。”李亞峰向南宮飛燕和阿宇點點頭,走到了豬三的身邊,心裏卻在納悶――自己明明剛殺了個人,還殺錯了,怎麽沒人說什麽呢?還有,現在騰蛟真人還趴在地下,場麵亟待收拾,怎麽又有時間給自己介紹什麽“絕頂人物”了?
“這個……賢侄,你……你……這個嘛……”李亞峰走到了豬三身邊,卻不見豬三要給自己引見的人物,更是奇怪了,而豬三也似乎有些尷尬,說話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
就在李亞峰雲裏霧裏不知所以的時候,隻聽嗤拉一聲,掛在大廳一角的窗簾被人給撕了下來。
“你……活見鬼了!”李亞峰這一驚是非同小可。
“怎麽說話哪!我才見鬼了呢!見了你這個大頭色鬼!還不賠人家衣服來!”
沒好氣地回了李亞峰一句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死在”李亞峰的越王八劍圖下的蒙麵人。
這會兒蒙麵人已經不蒙麵了,露出了自己的廬山真麵目,但似乎是剛才在李亞峰的劍陣之下衣服被毀,隻好把一幅窗簾撕下來應急裹住身子,不過……沒有裹嚴實,半截香肩露了出來,肌膚光滑粉嫩,欺霜賽雪。李亞峰雖然沒事兒的時候也偷看點兒黃書什麽的,但這種場麵見得卻實在是太少,不知不覺間竟盯住不放了。
“你……”女郎又羞又氣,臉色忽青忽白,看上去似乎就想給李亞峰一個耳光讓他好好清醒清醒,但又住了手,向豬三的方向走了幾步,就在這幾步中,白霧忽起,裹在她身上的窗簾也變成了一身鵝黃衫子。
“豬城主,小女子這趟來可真是冒昧之極了。聽說豬城主這裏有客,原本是想開豬城主一個玩笑,逗大家一樂,卻沒料到會……真是小女子的罪過了。”
女郎身上的衣服一換,語氣竟也變了,剛才說話還像個小姑娘,說好聽的是天真無邪,換個說法就是刁蠻任性,可這會兒的談吐卻溫文爾雅,像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嘿……你變得還真快……”李亞峰暗暗嘀咕了一句,心裏卻為自己老大不值――李亞峰不傻,已經想明白了:剛才的越王八劍圖雖然走到了最後一步,但還是沒能把這個神秘女郎怎麽樣,頂多也就是把她的那身衣服給弄爛了而已。
“靠!老子那可是越王八劍!寶劍耶!上了譜的神兵利器耶!就是防彈衣也是一紮就爛好不好?她穿的那是什麽東西?”
李亞峰心裏一陣發涼:自己出盡八寶,結果卻隻是讓豬三、馬五、猴八這幾個眼尖的老不修過了一把癮――“難怪他們剛才微笑來著!”
李亞峰雖然暗地裏抱怨,但這會兒也不得不上前衝女郎施禮賠罪了,“小可冒失無狀,還請姑娘海涵。”
“九先生太客氣了,本是小女子的不是,怎麽能怪到九先生的頭上呢?”女郎向李亞峰福了一福,微微一笑――的確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舉止自然大方,讓人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哈哈,賢侄,讓俺老豬給你說,這位是咱們無定鄉第一美女,極樂宮宮主,百禽仙子!”豬三哈哈大笑中的介紹讓本來就莫名其妙的李亞峰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啥?無定鄉第一美女?極樂宮?宮主?百禽?還仙子?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剛才李亞峰用劍挑開女郎遮麵黑巾的時候已經瞟了一眼女郎的容貌,當時發覺是個美女,然後生怕自己心軟,就沒敢再多看;女郎裹著窗簾的時候更是隻注意她露在外麵的肩膀了,沒仔細端詳女郎她的外貌――李亞峰真的是怕了,無定鄉裏的人物,隻要是女的,都長得一個賽一個的漂亮,這還不說,動不動就來點兒媚術啥的,李亞峰知道自己受不了這個,潛意識裏也讓自己不用心去打量,但一聽豬三說這個什麽“百禽仙子”是無定鄉第一美女,李亞峰有些好奇,不由得又朝女郎多看了幾眼。
――果然!
進了無定鄉之後見的都是美女,又讓美女用媚術給整治了兩次,李亞峰心中暗自開始在提防著,也自以為已經對美女免疫了,但這一細看卻發現,這個叫“百禽仙子”的女郎確是自己見過的美女之中的極品!
瞬間,李亞峰腦子裏全是形容詞……
“這個什麽百禽仙子!鼻似瓊瑤,耳如綴玉,齒若編貝,唇似塗珠……好嘛,眼似星初轉,眉如月欲消啊!什麽詞兒來著?啊,對了,她這個容貌,她這個儀態……麗弱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不多說了,就是四個字:秀逸脫俗!”
無意識中,李亞峰在心裏飛快地把百禽仙子和自己見過的美女們作了個比較:和自己的幹姐姐南宮飛燕相比,南宮飛燕太媚,失之莊重;和總是給自己壞事的王憐憐相比,王憐憐不過還是個小女孩,又青又澀;和剛才跳霓裳羽衣舞的“靈蛇八衛”相比,那八個雖然都不醜,但毫無特點,再說身份也隻不過都是丫鬟,自然就少了幾分氣質;和幹姐姐她媽――南宮曉藝相比,南宮曉藝漂亮是比南宮飛燕漂亮,可怎麽說也是個中年婦女了不是?到最後,李亞峰萬般無奈地承認,就是讓自己一見鍾情的薑冉,相貌上也是不如眼前這個“無定鄉第一美女”。
“正是不打不相識,仙子遊戲人間,卻讓小可出醜了。小可唐突佳人,自當罰酒三杯。”李亞峰腦中的念頭一閃而過,哈哈一笑,再次向百禽仙子賠禮,態度不卑不亢,讓旁邊看著的眾人都為之心折。
“百禽仙子可是無定鄉第一美女啊,他居然能心神不動!就算剛才他下殺手的時候沒看清楚吧,這會兒總看了個仔細了啊!說話還這麽慢條斯理?換了別人一準兒都語無倫次了成不成啊?咳,怪不得連‘天狐媚功’都奈何不了他!這小子,一個鐵打的金剛!”
――周圍的侍從們都看在眼裏,暗暗地都為李亞峰豎起了大拇指,就是豬三幾個無定鄉的元老也對李亞峰的定力又多佩服了幾分,本來南宮曉藝心裏對李亞峰到底有沒有被霓裳羽衣舞給迷住了還有點兒疑問,這會兒她的疑問也冰消雪化了。
說到李亞峰,他雖然打心眼兒裏讚成了這個什麽百禽仙子不光是“無定鄉第一美女”,同時也恐怕是“天下第一美女”,但讓李亞峰自己都覺得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對這個大美女有什麽太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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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豬三所說,百禽仙子是無定鄉中的“絕頂人物”。她不僅相貌絕美,一身藝業也是深不可測;這還不算,她向來行蹤不定,雖然自稱“極樂宮主”,但卻從沒人知道她的“極樂宮”究竟座落何方,芳蹤偶現時也沒有什麽人在旁伺候。不過,極樂宮的存在卻沒有人懷疑過――百禽仙子在無定鄉定居已有四百多年,剛開始時也有些狂蜂浪蝶去招惹過她,結果都碰了釘子,連事後被人問起是如何吃的虧時也都隻是搖頭不答――她的道行再高,身後如果沒有一個較為龐大的勢力保護她的話,怎麽可能做得到?更何況身份成迷的神秘美女總會給人以很大的想像空間,這一點就算是無定鄉裏的妖精們也不例外,他們甚至是樂於見到這樣一個讓人不知深淺的百禽仙子。
當然,無定鄉中自有道行高深本領通天的人物,他們若是認了真,百禽仙子的秘密也不會一直無人知曉,但百禽仙子為人乖巧,對誰都是一團和氣,從不自己惹是生非,與豬三一夥的關係也相當不錯,在無定鄉裏更是頗有人緣,這樣一來,就算是想要在無定鄉造反的人物也輕易不願去探她的海底:一個弄不好就讓原本可以保持中立的群妖都跟自己作對了,這種傻事沒人去做。
李亞峰初來乍到,當然什麽都不了解,南宮飛燕雖然給他提過最好不要見百禽仙子的麵,但當時南宮飛燕想的是怕李亞峰又對百禽仙子來個一見鍾情,事情不好收拾,自己也明知百禽仙子是無定鄉中的重要人物,華佗門傳人進了無定鄉自然不怎麽可能和她連麵都不見,隻是隨口一說罷了,更不要說李亞峰當時根本就沒聽進去。
不過南宮飛燕的擔心成了多餘,李亞峰對百禽仙子全然沒有非分之想。
這是托了百禽仙子和李亞峰見麵的時機實在是不怎麽好的福。
百禽仙子先是黑衣蒙麵跟李亞峰狠狠打了一架,臨了又來了個巧借法寶詐死脫身,雖說結果是沒有誤殺好人,但苦心琢磨出來的殺手鐧失靈讓李亞峰心裏全是沮喪,沒功夫去想更多;同時李亞峰又被媚術嚇怕了,幾乎得了看見美女心裏就別扭的怪病――這種心理上的毛病隻怕連醫術超凡入聖的華佗門都沒得藥醫――而且,百禽仙子實在是太美――美得讓李亞峰根本就沒敢多想。在這方麵,李亞峰的全副心思還都在那個到現在還遲遲沒有對她表白的薑冉身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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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先生的這三杯酒自然是一定要罰的,不過現在似乎卻不是時候……”百禽仙子淺淺一笑,那雙明亮的眸子在李亞峰身上打了一個轉,雖是在提醒眾人,但說話的對象卻是李亞峰。
百禽仙子見慣了別人對自己失魂落魄的樣子,李亞峰卻態度自然,得體大方,這讓本就有心和華佗門傳人好好結交一番的百禽仙子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盡管他剛才衝著自己下手那麽狠,但當時自己又是黑衣又是蒙麵的,整個兒一刺客的打扮,也怪不得他不是?再說自己本來就是打算試一試這個“華佗門掌門”的手段來著,這個結果雖然有點兒尷尬,但百禽仙子還是比較滿意的――至少這個“華九”不是草包。
不過騰蛟真人還趴在地下,佘太君的脖子上也還架著花七的一口寶劍,實在不是說話聊天的氣氛。
“這……”李亞峰一是根本不懂百禽仙子心裏的想法,怎麽也不明白剛才還像個刁蠻的小姑娘似的百禽仙子為什麽換了身衣服以後給人的感覺就全都變了,二是事態的發展遠遠超乎了自己的想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李亞峰自從認出了騰蛟真人的來曆之後,腦中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現下場中雖然有些混亂,微一沉吟間便有了辦法。
“仙子,適才小可出手不知輕重,想來是把仙子護身的法寶給毀了?”李亞峰對能跟自己的越王八劍硬對上一下子的法寶好奇得要死,搶在豬三說話之前先問了出來――至於騰蛟真人那頭的處理……反正也要在和百禽仙子的對話中過度過去,倒不如先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再說。
“九先生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是小女子閑來無事自己織的一件衣服罷了……”百禽仙子似乎沒有把衣服被毀的事情放在心上,語氣也很平淡。
――這會兒李亞峰的越王八劍大家已經都認出來了,知道百禽仙子說得雖然輕巧,但有了一件能與神兵利器相抗的法寶實際上等於多了一條命,可如今卻為了一個玩笑就毀了,不禁都歎息起來。
“多謝仙子不加追究,日後小可定有一份心意……”
李亞峰的話還沒說完,大家的歎息就從遺憾變成了豔羨――李亞峰的醫術如何雖然還說不太清楚,但他剛才的什麽“越王八劍圖”卻是出手不凡,那華佗門本行的醫術就不用說了,肯定高明得離譜,他又是華佗門的掌門,這句話分明就是說以後要是百禽仙子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的話,整個華佗門都會不遺餘力,這是個代表門戶的承諾啊!一件法寶再怎麽了得,能比整個華佗門都厲害嗎?
――實際上,李亞峰根本沒想這麽多,也就是隨口一說,好往下接話而已。
“……隻是……”李亞峰接著說,“剛才在八劍圖之外,小可還傷了仙子一劍,這裏是治傷兩瓶丹藥,一瓶外敷,一瓶內服,還請仙子笑納。”
說著,李亞峰小心翼翼地從剛要回來不久的乾坤袋中拿出了兩個小瓶,作勢要交給百禽仙子。
“咦?”豬三好容易找到了插話的機會,半開玩笑地問,“賢侄,不過是擦破點兒皮,你怎麽如臨大敵似的?什麽大不了的傷啊,居然還要用兩瓶藥去治?哈哈,是受傷的人不一樣啊還是你們華佗門又研究出什麽‘一見傾心丹’來了?”
“這……”李亞峰要的就是別人這一問,支吾著說,“三叔……小侄……咳!”
豬三不過是想逗逗李亞峰才這麽說,卻沒料到李亞峰的反應不對頭,本來是稍微有點兒奇怪,現在倒是真不明白了,眉頭皺起,仔細聽李亞峰往下解釋,旁邊的眾人也都是一樣,心裏十分納悶。
“這瓶外敷的‘冷石丹’除了能讓傷口立時愈合之外還頗有些養顏的功效,仙子花容月貌,若是留下一點兒傷疤的話,小可豈不萬死莫贖?”
李亞峰開始睜著眼說瞎話了,百禽仙子下頜上的那個小口子這會兒別說流血了,傷口也早就沒了影――畢竟是修煉有成的妖精,哪能連這點兒小傷都處理不了?
“這瓶內服的……”李亞峰又猶豫了一下,仿佛一橫心似的,說,“不敢相瞞三叔和仙子,越王八劍雖未淬毒,但適才我用的另一口劍上卻有些古怪,這瓶內服的丹藥是解毒之用。”
李亞峰這句話石破天驚,不說豬三幾個嚇了一跳,百禽仙子心裏發怵,還在一邊趴著的騰蛟真人眼中的怨毒更是又重了幾分,似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盯緊了李亞峰。
第七十五章 江湖迷辛――煙瘴金蠶
更新時間2004-1-8 14:16:00 字數:6275
李亞峰說出自己剛才所用的劍上淬了毒,百禽仙子知道這不是鬧這玩兒的,也不顧麵子了,飛快地把李亞峰手上的兩瓶丹藥接了過去。
“仙子莫要擔心,這劍上的毒藥甚是奇特,要等到七天之後才會發作,隻要在這七天之內把解藥服下,自然不會有事。”李亞峰微微一笑,解釋說。
百禽仙子和豬三等幾個無定鄉元老聽了李亞峰的解釋,這才把心給放了下來,但既然知道沒事,跟著來的就是不滿了。
猴八第一個開了口,“我說賢侄啊,你們華佗門什麽時候開始往兵刃上淬開毒了?用毒本沒什麽,但賢侄你這種手段有點兒不太像話啊!就是華三哥還有你這幾個叔叔們當年也沒這麽心狠手辣不是?”話裏全是責難,幾乎說得有些過分了。
不過廳中眾人卻都紛紛點頭讚同――本來華佗門的人就沒人敢惹,這要是他們再不擇手段了,那還有別人混的份兒嗎?
“老八,你怎麽能這麽說呢!賢侄這不是把解藥給拿出來了嗎?”馬五衝猴八一喝,但聽得出,他對李亞峰在劍上淬毒也同樣不以為然。
“八叔責備得對。我華佗門雖然在用藥上有些手段,但下毒一道從來也隻不過是說說而已,自然,若是情況不同,下毒本也無可厚非,隻是到現在為止我華佗門中的傳人還從未被人逼到過非用毒不可的地步,若是適才小侄為傷人而故意對百禽仙子下毒的話,單是這個念頭就該萬死。”
“賢侄此話何意?莫非賢侄乃是無心之失?”馬五知道李亞峰話中有話,同時還故意沒把話說完,可總要有個人接一句他才好往下說,明知自己這句問話跟事實不會沾邊,但還是問了出來。
李亞峰心知肚明,感激地望了馬五一眼,接著說,“適才用毒,雖是有心而為,但卻不是為了要對付仙子。”
說著,李亞峰手一翻,剛才的寶劍就拿了出來,走到騰蛟真人麵前,低頭問,“若是我猜得不錯,這口劍和這劍上的毒,真人是知道的吧?”
騰蛟真人趁著夾雜了天狐媚功的霓裳羽衣舞偷襲李亞峰,功虧一簣,自己也被馬五傷了軟肋,當時馬五氣惱他一心隻想殺李亞峰,當自己不存在,在下手的時候還故意震傷了騰蛟真人的內髒。騰蛟真人經過這一會兒的調息雖然已經好了一些,但現在還是爬不起來,尤其他自知是在別人的地頭上,跑也跑不了,心裏早就絕了求生的念頭,聽李亞峰這麽一問,隻是冷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李亞峰的這一番舉動把所有人都弄糊塗了。
“賢侄,你見過騰蛟?不,不可能啊!這個騰蛟已經有差不多一千五百年沒出無定鄉了啊?你……哎呀,賢侄,你就別賣關子了,倒是說清楚了啊!”豬三絞盡腦汁也想不通這是怎麽一回事,急得喊了出來。
李亞峰看看豬三,再看看四周眾人,大家夥兒也都看著李亞峰,雖然沒像豬三那樣不顧身份地直接又喊又叫,但也都靜靜地聽著,就等李亞峰的解釋。
隻有問石子和別人不一樣,他看著李亞峰手上的劍,拚命咽了一口唾沫,喃喃地說,“這……這應該是許旌陽的斬蛟劍吧?”
大廳中眾人都沉默著,問石子的自言自語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嘿,老石,你知道?”猴八忍不住了,三步兩步跑到問石子跟前,一把抓住了問石子,急聲詢問。
問石子打了個哆嗦,腿一軟,學著騰蛟真人,一下子就趴下了,心裏後悔得叫苦不迭。
在聽騰蛟真人說破狐六就是“天狐夫人”的時候,雖然李亞峰什麽都不知道沒當回事兒,但問石子不同,他腦子裏就立刻想到了無定鄉八老以前的名號,嚇得他腿肚子轉筋,一直就沒好,現在又讓傳說中手上造過無邊殺孽的“峨嵋一聖”把自己袖子給揪住了,問石子差點兒沒給嚇死。
就這樣,問石子心裏還一個勁兒地安慰自己,“不怕,不怕,什麽峨嵋一聖,玲瓏七海啊,什麽猓然不殺人,翻臉血成海啊,說白了,不就是個死猴子嘛,不怕,不怕……”
“老――石――”猴八的聲音像是在冰水裏浸過。
原來問石子嚇得厲害,心裏想的一句沒拉,全說出來了。
猴八聽問石子連自己的真身“猓然”和當年說自己的歪詩都給叫了出來,還添了一句“不就是個死猴子嘛”,本來有氣,可看他嘴上說著不怕,身子卻連站都站不直了,又好笑得緊,板著臉叫了一聲“老石”以後,也沒了再嚇他一嚇的興致,手一鬆,任問石子癱到地下,自己也往地上一坐,故作親熱地攬著問石子的肩膀,問,“老石啊,你說什麽?賢侄那口劍叫什麽?”
問石子看著猴八的那張笑臉,心裏全是傳說中他殺人的事跡,直哆嗦得腿肚子朝前,但又不敢不答,結結巴巴地說清楚了李亞峰手中那口劍的來曆,然後兩眼往上一翻,暈了。
“嘿,老石這個人真有點兒意思,話不說完都不帶暈的,我還以為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得不行了呢!”猴八拍了拍已經嚇得暈倒了的問石子,評論說。
“八弟,都是你當年惡名太著,要是問石子說到一半兒就不省人事了,那依著你以前的性子還不得把它抽筋扒皮挫骨揚灰?當然得說完了再暈。但他一開始說得也對,你不就是個死猴子嘛,凶什麽凶!”花七微笑著奚落猴八。
“沒錯。果(猓)然是個死猴子。”豬三和馬五異口同聲――看樣子,這麽著把猴八真身的學名拿來調侃是他們兄弟中的習慣,反正現下問石子已經說了出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唯獨李亞峰還是一頭霧水。
“猓然?老子就知道猓然是古籍中記載的一種長尾獼猴,這個猴八是猓然成精?咳,什麽成精不好,猓然?果然別扭。”
“賢侄,剛才老石說的應該不假吧?可這其中一定還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咳,別看他都成那個樣子了,可也沒說出什麽來啊?俺老豬想來想去想不明白,賢侄就不要再打啞謎了好不好?”豬三衝猴八笑了幾聲,又把注意力轉了回來。
“是,三叔。”李亞峰點點頭,看看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的騰蛟真人,就要開始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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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石子沒什麽太大的能耐,但辨識古物的確有一手,學識也稱得上淵博,這才在無定鄉中算是一號人物,剛才的越王八劍還沒有什麽,但他能把“許旌陽斬蛟劍”認出來,這讓李亞峰也吃了一驚。
不過,問石子知道的也隻是史籍中有過記載的東西,在史籍之外的東西他就不怎麽了解了。就象現在李亞峰手中的這口許旌陽斬蛟劍,他嚇得半死也不過隻說出來那是在晉代江南遼江水患,著名的道士許旌陽用來斬滅為害的蛟龍時所用的寶劍,原本共有三口,其中兩口在唐末落到了當時的洪州刺史手中,還有一口在唐初時偶然在太原被人發現,但其後都不知所終這點兒事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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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還不明白?老石不是說了?賢侄的這口劍是什麽許旌陽斬蛟劍,不用說,許旌陽那個老道當年斬的就是騰蛟了唄!”猴八被自己的兄弟奚落,心裏老大不是滋味,逮住機會就要“報仇”。
“八叔……”李亞峰剛要往下說就被猴八打斷了,心裏不禁一歎,這個猴八可不像是猴子變的,一點兒也不機靈,也不知道他那個“玲瓏七海”的外號裏“玲瓏”兩個字是怎麽來的。
“啊?不對嗎?賢侄,你說,你說。”猴八話說出口,也發覺這和李亞峰往劍上淬毒沒什麽關係,猴臉一紅,打起了哈哈。
“這個……其實問石子和八叔說得也不錯,小侄手中這口劍的確是許旌陽在遼江斬蛟時所用,而當時的蛟龍也應該就是騰蛟真人。”李亞峰沒忘了安慰猴八一句,但接下來說的事情就是大家都不知道的了。
“要從頭說起來的話,那話就長了……”李亞峰幹咳了一聲,說,“先說這口劍上的毒藥吧,其實也不是毒藥,而是蠱血。”
“蠱血?”百禽仙子最是關心劍上淬的是什麽毒,聽李亞峰說出來是蠱毒,先就鬆了一口氣――她自號“百禽”,又稱極樂宮宮主,其實就是一隻極樂鳥成精,而所謂的蠱大多不過是蟲子而已,試問鳥怎麽會怕蟲子?
“不過這蠱血不是普通的蠱血,而是蠱中之王,煙瘴金蠶蠱的血。”李亞峰話鋒一轉,語氣中也有了幾分寒意。
“凡是蠱,一般總有人喂養,加以操縱才能傷人,但這煙瘴金蠶蠱卻不同。”
李亞峰看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意思,心裏不禁得意起來,細細解釋說,“據敝門中典籍所載,煙瘴金蠶蠱乃是天成,近五千年來在凡間也僅僅出現過一次,更在它還未能害人之前就被二師祖誅盡殺絕了,是以除了敝門之外,應該還沒人知道煙瘴金蠶蠱的厲害。”
一聽李亞峰提到了他的“二師祖”,眾人不禁都來了精神。
原來華佗門的名聲雖響,但這卻是從華三開辟無定鄉時開始的,華佗門的祖師華佗和華佗的弟子華二從未和妖精們有過交集,華佗還好說,至少都聽說過,不過華二這個人卻沒人見過,更不知道他都有什麽事跡,現在聽李亞峰說起華二曾經誅滅“煙瘴金蠶蠱”,這也算是有幸得聞“江湖秘辛”了。
“煙瘴金蠶蠱乃是秉天地陰氣所生,在長成之前專以山林間的瘴氣為食,故名煙瘴金蠶蠱。金蠶蠱本就是天下第一絕毒之物,得瘴氣之助後,毒性更烈,但得長成便會四處為害,專食人畜的腦髓,就是修道之人挨上一口,一個時辰之內也必定死毒發攻心而死……本來這種毒物應是在未成氣候之前就會遭天譴的,但那一次卻不知為了什麽,那一群金蠶在苗疆的地底潛藏三千年,直到身如精剛,不懼天雷了才破土而出,更有甚者,在那群金蠶當中竟生出了一個金蠶王,將全夥金蠶都吃到了肚中,不僅毒性再漲,而且居然有了神通變化。”
李亞峰把自己在華佗門禁地中看到的記載娓娓道來,邊說自己心裏也是邊在打鼓,看的時候沒怎麽樣,可這一說起來才發現,這個什麽“煙瘴金蠶蠱”還真是夠厲害的。
說話的人差點兒自己把自己給嚇著,但聽話的人卻沒什麽太大的反應,除了百禽仙子有點兒心虛,趁著沒人注意把李亞峰給自己的丹藥吞了下去之外,隻有猴八在小聲嘀咕,“不就是殺人的辦法比較惡心嘛,有什麽了不起的啊,要是比殺人,它能比咱們兄弟當年殺得更多?”
李亞峰心頭一顫,裝著沒聽見猴八的話,腦子裏也不去想為什麽剛才問石子會怕成那個樣子,接著說,“若這煙瘴金蠶蠱單隻是害人也就罷了,天下之大,還不至於容不下幾隻毒蟲,二師祖更不會對它如何。但此物卻是凶殘至極……當時二師祖正在苗疆采藥,無意間發現了那隻金蠶王的所在,立時便是大怒,原來在那煙瘴金蠶蠱出世之地,方圓百裏內竟無一個活物,不僅人畜俱被它食光了腦髓,就連花草樹木也都被它釋出的毒瘴所傷,盡皆枯死。若是無人製它,不需多少時日,隻怕整個苗疆便再無一個生靈,就是江南和中原遲早也要受它的荼毒。”
李亞峰說到這兒,眾人臉上都微微變色,猴八也不再嘀咕了。
無定鄉中的這幾個元老當年雖然都是瞪眼就殺人的主兒,甚至每個人都造過滔天的殺孽,但也不至於不分青紅,縱是喜怒無常,那也都有自己的理由,像李亞峰口中所說的煙瘴金蠶蠱那樣寸草不留的作風,他們還真沒怎麽試過;而且,他們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物,聽李亞峰這麽一說,也明白了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賢侄,這毒蟲可是隻知殺生,不曉其他?”沉默了一會兒,馬五問道。
“據本門典籍所載,正是如此。隻是典籍所載有限,小侄所知也不是太詳。”
“這就是了!”馬五點點頭說,“賢侄,你五叔雖沒有聽說過什麽煙瘴金蠶蠱,但也可揣測一二,說句不太中聽的話,想來二先生為了除去它當年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這……確是如此……還要請五叔指點。”李亞峰一愣:故事才講了個開頭,怎麽就有人知道下文了?
“談不上指點……賢侄自然曉得,你這幾個叔叔阿姨和無定鄉中的一幹人等也都是修煉成精……”
提到自己是妖精,馬五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把話說了下去,“我輩都是吸收天地精華之氣,日久通靈,然後才依各種法門修煉……不過,天下還有一種東西不需練氣也可成精……想來這煙瘴金蠶蠱也是其一。”
馬五看李亞峰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微微一笑,接著說,“但就你五叔所知,雖然這類東西不需修煉,其中真能成精得道者卻萬中無一……啊,賢侄不必奇怪,須知天行有常,若是世間無事,陰煞之氣不得宣泄,往往便生成毒物,這類怪物不在萬物之屬卻與世間萬物俱都相克,剛才賢侄說那煙瘴金蠶蠱是秉承天地間陰氣所生,想來定是此類了。這類怪物無智無識卻又生性凶狠殘暴,除了‘殺戮’二字之外不知其他,乃是天下第一遭忌的東西。隻是為天地恒常故,又缺它不得,是以其生成之地多在深山大澤,一出世便會遭天譴。”
李亞峰被馬五的敘述吸引住了,忘了現在該是自己在講述二師祖的事跡,追問起來,“五叔,那這個天譴和飛燕姐給我說的天劫是不一樣的了?還有啊,你剛才不是說它也能成精得道嗎?那又是怎麽一回事啊?”
“賢侄,這類毒物所受的天譴和我們幾個老怪物經曆的天劫實不可以道裏計……”馬五笑笑,回答李亞峰說,“我們要經曆的三次天劫一旦躲過了也就躲過了,但這類怪物所要受的天譴卻是不死不休。你倒說說,是哪個厲害?”
李亞峰倒吸了一口涼氣,耳中隻聽花七接過馬五的話頭說,“這類怪物本是定會死在天譴之下,但若是機緣湊巧天譴也製它不得,又或是世人該當經一浩劫,那便有好戲瞧了。”
李亞峰苦笑一聲,花七這枝牡丹似乎嗜殺成性,她說的“好戲”肯定不會是哪個天皇巨星的演唱會之類的東西……
“嘿嘿,的確是一場好戲。”猴八尖聲尖氣地笑了一笑,衝花七說,“當年四哥要不是被你……啊,我是說四哥要不是福至心靈悟道解脫,那還真是個無法收拾的局麵呢!”
馬五似乎是嫌花七和猴八說得太多,向兩個人冷冷掃了一眼,幹咳一聲,重又把話接下去,對李亞峰說,“若是這種怪物出世之時躲過天譴,那它殺傷生靈到了一定程度,怨氣所積便會令它衝開七竅,悟出修煉之法。但它的修煉之道無非是還是殺戮……自古至今,能走到這一步的怪物也不過隻有一人而已,其餘都在未成氣候之前便喪在了天譴之下。賢侄所說的煙瘴金蠶蠱雖然應該是個例外,但不也被二先生給誅滅了嗎?”
馬五說得含糊,可李亞峰卻聽明白了兩件事――一是當年被自己的二師祖宰掉的煙瘴金蠶蠱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厲害,二是這種怪物除了煙瘴金蠶蠱之外還有別的,其中一個現在就在無定鄉的迷花穀裏隱居,是花七和狐六的老公:刀四!
李亞峰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多想自己這幾個叔叔阿姨到底都是什麽人物,重新拾起了話頭。
“啊,這個……五叔的話實在是令小侄獲益良多……對了,剛才小侄說到什麽地方了?噢,想起來了,是這麽回事,當年二師祖碰上了煙瘴金蠶蠱出世,便除去了這個怪物。正如五叔所料,那煙瘴金蠶蠱著實厲害,二師祖雖然將之誅滅,但自己也被它的毒氣所傷,元氣大損……啊,這且不說,小侄現在手中這口劍便是當年二師祖在誅滅煙瘴金蠶蠱時用的佩劍,這上麵的毒就是那怪物的毒血,至今雖已有近兩千年的光景,但毒性猶存。”
――李亞峰還是給嚇得不輕,本打算好好說一回書的,結果幾句話就把劍上淬毒的事情交待了。
“賢侄……”見李亞峰有些氣沮,眾人不由得都微笑起來,豬三哈哈笑著拍拍李亞峰的肩膀,說,“賢侄心思轉得好快,但賢侄又何必如此呢?你那刀四叔雖也曾是天地間頭一號的煞星,但如今卻快成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活菩薩了,和賢侄所說的那什麽煙瘴金蠶蠱更是毫無瓜葛……賢侄總不能把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啊,俺老豬還沒聽明白呢!哈哈!照賢侄的說法來看……那二先生就是許旌陽真人了吧?”
李亞峰見豬三對自己這麽親熱,心中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靠!怕什麽啊!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嘛,他們越厲害不就越好嘛!這都是自己人!把膽子放大了好不好?不管再匪夷所思的事情,該信就信!”
李亞峰再次想通了,笑著點點頭,“三叔猜得不錯,小侄的二師祖就是許旌陽。”
第七十六章 騰蛟真人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更新時間2004-1-13 0:33:00 字數:6792
許旌陽,晉洪州即今江西南昌人士,原名許遜,字敬之,世稱許真君,因西晉武帝太康年間曾任旌陽縣縣令,又稱許旌陽。
相傳許旌陽剛成年就拜大洞君吳猛為師,學習道法,後來因為朝廷昏暗,棄官東歸,從此隱居修道。晉“八王之亂”時,他為求清淨,雲遊到江南,做出了不少斬妖除魔救民生於水火的大事,其中遼江斬蛟、高淳載柏等等都在當地傳為佳話,甚至還有不少祠堂道觀供奉他,連北宋的王安石都曾寫過《重修許旌陽祠記》,宋徽宗更是封他為“神功妙濟真君”,並改觀為宮,自宋徽宗政和二年、即公元1112年始,供奉許旌陽的道觀通稱為“萬壽宮”。
依然還是相傳,在許旌陽一百三十六歲的時候,他帶著家裏四十二口人,連同家禽家畜,包括他住的房子也不放過,一同上天,也就是所謂的“拔宅飛升”,據說在南昌至今還留有他升天的遺跡。
但事實究竟如何呢?
李亞峰定下心,把自己聽師父華八所說的掌故都講了出來。
許旌陽投入華佗門是在他修習道術有成之後的事,也算是因緣湊巧了。
許旌陽悟道極早,更深通劍術,道法頗精。他雲遊時在苗疆誅滅了煙瘴金蠶蠱,之後受傷不輕,原本打算趕緊回鄉,但路經江南時正好碰上了遼江前所未有的水患,方圓千裏竟全變了澤國。許旌陽本待不管,卻又於心不忍,猶豫間多停了幾步,很意外地發現水患的原因是一條道行很深的帶翼蛟龍。
照道理來說,蛟龍一旦成精能夠幻化人形了,接下來就會為了成為真正的神龍而潛心修煉才對,這種在它小時候才會去做的翻江鬧水的小把戲是再也不屑為之的,許旌陽心中納悶,當場便責問他為何要荼毒生靈。但沒料到那條蛟龍對著名叫許遜的許真君出言不遜,兩個人還沒說上幾句話就大打出手了。
翻翻滾滾鬥了三日三夜,許旌陽固然是身上有傷,那條蛟龍卻也是一副心有餘力不足的樣子,兩個人居然打成了平手。但二人鬥法波及範圍太廣,水患自然就變本加厲,許旌陽迫於無奈,隻得把在苗疆用的那把沾了煙瘴金蠶蠱毒血的寶劍拿了出來。毒劍一出,形勢立刻大改,蛟龍知道厲害,除了躲避之外別無他法,可越是躲避破綻也就越多,終於被許旌陽一劍斬斷雙翼,連臉上也被劃了一道,蛟龍自知不敵,隻得遠遠遁走。
許旌陽勉力趕走蛟龍,自己身上的傷勢也更加沉重起來,連道成之後便一直賴以護身的罡氣都散了。而且許旌陽並不知道,已經被他誅滅的煙瘴金蠶蠱狡詐之極,在臨死之前還將它吞下去的同類吐了一隻出來,就躲在了許旌陽的袖口,等待時機報複,許旌陽的護身罡氣若是不散,煙瘴金蠶蠱也奈何不了他,但罡氣一散,立時就是一口。
這一口咬得許旌陽是百哀齊至。
煙瘴金蠶蠱還剩下一隻,假以時日不難再成氣候,許旌陽頂多算是把世間殺劫來臨的日子拖後了幾天,這還是他拿自己一條命換回來的――被煙瘴金蠶蠱咬到身上,就是全盛時的許旌陽也一樣會完蛋大吉,更何況現下他累都快要累死了的狀態,挨不上一個時辰是必死無疑。
但天無絕人之路,就在真氣盡失掉到遼江裏還沒等毒發就快被淹得沒氣兒了的時候,許旌陽遇上了救命的菩薩――剛剛從神農穀悟道出關為覓傳人雲遊天下的華佗。
華佗救下了許旌陽,花了七天時間金針過穴,再喂了許旌陽一肚子的解毒靈丹,硬是把蠱中之王的毒給解了,許旌陽毒愈傷好,感懷救命之恩,拜華佗為師。
華佗當時悟道不久,對道法還是了解不多,許旌陽稱華佗為師,卻也教了華佗不少道家法門,後來更收了華三為徒,以傳華佗門道統。
說起來,許旌陽這個“華二”,實際上至少算是華佗門的半個開山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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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李亞峰講完這段故事,無定鄉中已是華燈初上。
李亞峰講得口幹舌燥,順手掏出個朱果塞到嘴裏,原本以為大家會再讓自己嚇一跳,也好趁機再炫耀一把華佗門的靈藥,休息一會兒,還有後半場更精彩的大戲要唱。但豬三、馬五、花七、猴八、甚至連南宮曉藝娘兒倆、百禽仙子再加上那個不知來曆的“阿宇”在內,大家都沉默不語。
“這是怎麽回事兒?就算朱果吸引不了你們的注意力,總得有個人說話評論一番吧?”李亞峰心中納悶,琢磨了半天不得要領。
李亞峰還是真不知道他講的這個故事究竟牽扯了多少東西。
首先是許旌陽這個人果然是華二的事情讓豬三等幾個元老心中犯了嘀咕。
在李亞峰的話中,許旌陽拔宅飛升的傳說隻不過是個笑話,但他忘了在傳說裏還有許旌陽在天庭為官這一說,雖然這究竟是真是假沒人知道,豬三一夥對天庭可是深惡痛絕的,如今聞聽“二先生”與天庭可能沾邊兒,心裏自然不舒服――不能怪李亞峰沒想到這一點,到現在李亞峰還不知道天庭這個東西到底有還是沒有,他來無定鄉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問清楚華佗門所謂的“逆天”是怎麽一回事。
另外,騰蛟真人在晉代就已經是一個道行高深的妖精這件事更讓所有人都是大吃一驚。
騰蛟真人在無定鄉擺明了跟豬三一夥作對的姿態,卻沒人知道原因,現在李亞峰說明白了:騰蛟真人和華佗門有仇啊,那他自然不會看管華佗門的現任掌門叫“賢侄”的人順眼了。與其說騰蛟真人是想要把無定鄉怎麽樣,倒不如說是他想要華佗門的好看。可無論如何,騰蛟真人在晉代時道行就高到了能跟把“煙瘴金蠶蠱”誅滅的許旌陽打成平手,現在卻淪落到要靠佘太君撿來的天狐媚功的空子才敢出手傷人的地步,實在是有些淒慘,豬三等也不由得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從騰蛟真人如今不怎麽高明的道行開始,大家都想到了“煙瘴金蠶蠱”。
刀四原本和煙瘴金蠶蠱算是一類,由此豬三一夥對煙瘴金蠶蠱的毒性也大致能做個推斷,豬三等人自問要是自己讓煙瘴金蠶蠱給傷了的話,恐怕不找“華三哥”幫忙的話也得翹了辮子,可騰蛟真人愣是活下來了,還一活就是幾千年!雖然看樣子他的道行不高的原因恐怕就在於當初被許旌陽斬的那一劍,但大家對騰蛟真人的本領――至少是他應該有,或者是曾經有過的本領――就有些莫測高深了。隨之想開來的話,剛才騰蛟真人隨口就叫出了狐六的真身,那……他當初必定是個大人物!可豬三一夥怎麽想也想不出當年和自己一個時代的妖精中有誰是條帶翼蛟龍,不禁更是不安起來――倒不是害怕,天下還沒有什麽能讓他們兄弟害怕的東西,隻是想起平時自己都不拿騰蛟真人當回事兒來,心中有愧。
馬五首先發了話,是他把手插到騰蛟真人肚子裏去了,這會兒多少有些不自在。
“騰蛟……真……真人,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說著,馬五走上幾步,把騰蛟真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騰蛟真人要向華佗門的掌門尋仇那是理所當然的,雖然現下華佗門掌門衝自己喊一聲“五叔”,自己說什麽也不能讓騰蛟真人把他給怎麽樣了,但騰蛟真人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以他的過去的本領,不可能不知道這是一場必輸的仗――別的不說,就衝他明知不可而為之的這股勁兒,自己說什麽也不能再對他加以折辱。
馬五想得很清楚。
李亞峰把朱果三口兩口吞到肚子裏,想了想,也走到了騰蛟真人的身邊,撓撓頭,像是想衝騰蛟真人說話的樣子,卻又忍住了,歎了口氣,轉身衝大家說,“這個……咳,不說出來我心裏實在不痛快!其實,騰蛟真人與敝門之間的恩怨並不止於此……雖然作弟子的不該妄言議論師長的過錯……但二師祖當年確是年輕氣盛,行事魯莽……敝門實是大大地對不住騰蛟真人……”
李亞峰這句話又讓廳中眾人如墜霧裏了。
這是怎麽說的?
且不說騰蛟真人到底是什麽個人物,當年他在遼江中興風作浪,為害人間總是不錯的,許旌陽――華二不顧自己身上有傷,為民除害,險些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道理上站得穩穩當當,怎麽能扯得上華佗門對不住騰蛟真人呢?
豬三等幾個無定鄉的元老對人命什麽的根本不怎麽在乎,倒退上三五千年,要說“為民除害”的話,恐怕先要把他們兄弟給“除”了;但即便拋開這一層,騰蛟真人和許旌陽二人鬥法,結果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麵,互相憎恨也沒什麽不對的,又哪裏有誰對不起誰這一說?
李亞峰又歎了一聲,將當年許旌陽遼江斬蛟背後的故事講了出來。
“二師祖毒愈之後,回想當日自己與那條帶翼蛟龍鬥法的細節,有幾個疑問湧上心頭,百思不得其解。那條蛟龍的道法極高,幾乎接近了神龍的境地,為什麽卻會去翻江鬧水為害人間?二人在鬥法之時,那條蛟龍有好幾次擺出了要用出厲害招數的架勢,其中甚至包括了道家的無上心法:玄天清靈寶大法……隻要他用出來,也等不到二師祖拿出毒劍,勝負就應該定了,但他卻似乎力不從心,用不出來。二師祖固然身上有傷,那條蛟龍卻也像是剛經過一場惡鬥,毫無餘力一般。這一點在蛟龍受傷遁走之時,二師祖更加確信無疑了,因為那條蛟龍用的法術竟是連二師祖自己當時都不會的‘大衍天遁’……於是,二師祖為求知真相,更是為了求一個心安,又到遼江走了一趟。”
李亞峰話說到這裏,眾人知道其中必有蹊蹺,聽得更加用心了,而騰蛟真人的目光中也有了一絲疑惑――許旌陽重回遼江的事情,騰蛟真人也不知道。
“二師祖重到遼江一看,便發現自己魯莽出手,犯下了大錯。”李亞峰的語氣中有了些尷尬,“當時水患已消,遼江中竟浮起了另一條惡蛟的屍體,從傷痕上看,應該是和二師祖鬥法的那條蛟龍所為……”
“二師祖當下心中便已了然,遼江水患想來定非與自己鬥法的那條蛟龍搞出來的,甚至他才是真正的平定水患之人。自己迫於義憤出手,實際上卻是誤傷了好人。”
“但二師祖想來想去還是不明白,被殺的惡蛟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怎麽會掀起如此之大的水患?更不要說能讓與自己鬥法的那條蛟龍大傷元氣了……這個疑問在二師祖下到遼江江底再做探查之後就有了答案。”
“原來南海地震,陰錯陽差竟把遼江暗通南海的海眼震翻,南海的海水從遼江倒灌出來,當日遼江的水患,其實源於南海。至於那條為惡的蛟龍,隻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等等……賢侄……你是說……”馬五一臉震驚,全然沒了“軍師”的風度,抓住李亞峰的肩膀,急聲催問,“賢侄,你的意思是……騰蛟他不但宰了那條趁機興風作浪的惡蛟,同時還把倒轉的海眼重又倒了回去?甚至……他在這之後還與……與二先生鬥法三日三夜?”
李亞峰默然點頭。
再看周圍眾人,每個人臉上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道法修煉是沒有止境的,但人力畢竟有時而窮,就是妖精也不例外。雖然仗著一口真氣,排山倒海也不是不可能,但那隻是一時之力――說白了,一個猛勁兒。即便如此,那也足夠驚世駭俗了,別人不說,就是半路出家道行卻高的嚇人的李亞峰至今還遠遠做不到――要是他有這個本事,隻怕也不會在什麽“越王八劍圖”這種“取巧”的陣圖之學上下功夫了――在整個妖精界,道行高到能硬生生搬起一座山衝人砸過去的人物屈指可數。
可騰蛟真人居然能倒轉海眼?那是什麽能耐!
就算騰蛟真人的原身是蛟龍,蛟龍得水,自有他獨到的神通,但倒轉海眼名副其實是個“力氣活兒”,求的不僅是個猛勁兒,更要有澎湃不絕的深厚真氣為後盾才行……沒有通天的本領,這種事情別說去做,一般的妖精就連想是也不敢多想。
可騰蛟真人居然就做到了!
豬三看著騰蛟真人因為軟肋有傷而佝僂起來的瘦高身軀,還有他臉上那道傷疤,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忍不住走到騰蛟真人麵前深深施了一禮。
“騰蛟,俺老豬以前看不起你,常說你就是個吃軟飯的,靠著佘太君才敢狐假虎威……是俺老豬的不是。給你賠禮了。”
――豬三是個坦坦蕩蕩的漢子,想到哪裏就做到哪裏,但他這一禮卻難為了騰蛟真人。騰蛟真人要是欣然受禮自是不合適,一來豬三是自己的對頭,就在剛才自己還傷在了馬五的手上;二來豬三雖然是在道歉,他無心間說出來的話卻難聽得到了家。但要是不受這一禮,不僅抹殺了豬三的誠意,更顯得自己心胸不夠開闊。
就在騰蛟真人為難的時候,豬三卻自顧自把話說了下去。
“騰蛟,你和華佗門之間的恩怨本來俺老豬不該說什麽,可華三哥對俺們弟兄有恩,俺不能裝聾作啞;現下華佗門的掌門又管俺叫一聲‘三叔’,俺也不能不為他出頭。剛才俺賢侄的本事你也看見了,要是在兩千年前,你沒準兒能跟他鬥個旗鼓相當,可是如今你受煙瘴金蠶蠱之害,道行大減……”
豬三頓了頓,沒把話說得太明白,支吾了幾聲,又說,“騰蛟,說實話除了自家人之外,別人是死是活俺老豬是不怎麽在乎的,當年二先生跟你到底是誰理屈俺老豬也管不了那麽多,可俺這個賢侄好像有點兒死心眼兒,他能不在乎自己還有他師門的麵子把當年的故事說破,已經很難得了,你要是個明白人,到此為止如何?”
豬三的確是把李亞峰當成了自己人才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說到鬥法,左右勝負的除了雙方的道行高低,先天真氣的含量多少之外,在實力相差不是太遠的前提下,各種法寶和經驗就顯得重要起來,顯然李亞峰不缺寶貝,但實戰經驗卻是少得可憐。剛才李亞峰和百禽仙子鬥法的時候,雖然占盡上風,也能看出來他確是頗有心機,但結果還是在最後讓百禽仙子來了個金蟬脫殼,甚至李亞峰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隻顧了為自己“殺人”而心神不守了。如果百禽仙子真是刺客,趁那個時候出手,要李亞峰的命如同探囊取物。從這一點上看,李亞峰和騰蛟真人開打的話,別看騰蛟真人身上帶傷,鹿死誰手還難說得很。
而且,李亞峰既然把門戶中不怎麽光彩的舊事當著所有人的麵都說了出來,肯定是心中對騰蛟真人有些內疚,如果騰蛟真人在這個當口兒提出來要報仇的話,李亞峰很可能就心甘情願地引頸受戮了――至少豬三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豬三先把話說在了前頭,言外之意無非是讓騰蛟真人借坡下驢,對千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就不要再多作追究了――你老小子要是敢咬著不放,俺老豬可不管你有理沒理,決不會袖手旁觀!
騰蛟真人很明白豬三話裏的意思,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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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亞峰說出了當年自己和許旌陽的那場爭鬥的真相,騰蛟真人心中多少也有點兒感激,但這點兒感激和自己這近一千八百年來受的苦楚相比,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當年令海眼倒轉的那場地震是其實是騰蛟真人在南海修煉玄功有成無意間搞出來的,騰蛟真人殺惡蛟、重又翻轉海眼也不過是為自己整理殘局,同時也是為了試試自己的道行究竟到了什麽程度。但在事情基本上做完的時候騰蛟真人遇上了許旌陽,許旌陽的責問讓他心中有愧,惱羞成怒間兩個人才鬥了起來。
――一件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如果不讓所有的當事人都說破的話,往往不可能得出真正的答案。至少在這件事上,許旌陽和騰蛟真人到底是誰理虧,的確難說得很。
但當時許旌陽和騰蛟真人鬥法兩敗俱傷之後,兩個人的境遇卻天差地別了。
許旌陽碰上了華佗,算是因禍得福,而騰蛟真人卻一路倒黴到底。
騰蛟真人當年的確是個人物,在倒轉海眼之後還能有餘力跟許旌陽鬥法三日便是個明證,煙瘴金蠶蠱毒絕天下也沒能要了騰蛟真人的老命。但騰蛟真人雙翼被斬,遁走之後又為了逼出毒血,命是保住了,道行卻折損極深,原本通天的本領隻剩下了不到半成,眼睜睜看著自己過去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如今卻打死也做不出,騰蛟真人心裏這份淒涼就不用提了。
另外,騰蛟真人沒許旌陽那麽好命碰上能治百病解奇毒的華佗,煙瘴金蠶蠱的毒血也不是那麽好對付,騰蛟真人逼得出來卻逼不幹淨,不僅背上和臉上的傷疤去不了,每逢月圓,毒性都會再次發作,雖不至於要命,卻也是如同萬蠱齧心,饒騰蛟真人曾有無邊法力也一樣疼得滿地亂滾涕淚交流。
為此騰蛟真人跑遍天下求藥醫治,也曾問過自己的幾個道友,但誰也幫不了他,騰蛟真人更不願以自己這副倒黴德性多見舊友丟人,一橫心,不顧死活,自己一個人到處去找許旌陽報仇。跑了兩三百年,終於沒有找著,每月一次的蠱毒發作更是讓他生不如死,騰蛟真人已是到了萬念俱灰的地步。
後來在華三和八位元老建成無定鄉,騰蛟真人也就打定了前去隱居的主意,聽說華佗門的醫術高明,也想去找華三看看,死馬權當活馬,說不定真能治好。但騰蛟真人一見華三就認出了華三身上的佩劍就是當年許旌陽給自己臉上作記號的那一口,又見華三顯過幾次本領,分明是師承許旌陽,這差點兒沒把騰蛟真人給氣死。後來華佗門在妖精界威名一日盛過一日,騰蛟真人心中就愈發地恨起來,終於把整個華佗門都看作了自己的眼中釘,無定鄉是華三建的,騰蛟真人也就變著法兒地想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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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三叔關心。”就在豬三把話說完,騰蛟真人臉上陰晴不定的時候,一直在講故事的李亞峰終於有了反應。
但李亞峰說的話卻是誰都沒有想到的――甚至李亞峰自己也是一樣。
第七十七章 英雄本色 千年恩仇泯一笑
更新時間2004-1-19 14:45:00 字數:6891
“三叔、五叔、花姨、八叔、南宮阿姨、姐,啊,還有宇兄……”李亞峰把廳中自己認識的人都叫了一個遍,“敝門和騰蛟真人之間恩怨糾纏已近兩千年,如今我既然接掌了門戶,還是讓我自己來處理吧,還請大家不要插手好嗎?”
李亞峰把話這麽一說,思恩堂中向著的這些人都是一歎,就連剛才衝騰蛟真人說了那一番半是勸解半是威脅的話的豬三也苦笑一聲,不再說話。
――李亞峰年紀再輕,哪怕大廳裏所有人都是他的長輩,可李亞峰更是華佗門的掌門,身份擺在那裏。他既然這麽說了,不管是誰,都不好再有所動作。
“弟弟……你……”南宮飛燕一直沒說話,聽李亞峰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心裏大是著急,生怕李亞峰真的會為自己“二師祖”當年的過錯來個任憑騰蛟真人發落,失聲就喊了出來。
“飛燕,不要。”南宮飛燕話剛出口,還沒想好往下說什麽就聽見身邊的阿宇傳音給自己說,“九先生雖然是你的義弟,但他身份特殊,你不能左右他的決定。”
“你……”南宮飛燕知道阿宇說得對,隻得住了口,但又實在擔心李亞峰,給了阿宇一個大大的白眼,也傳音說,“阿宇,你不讓我管,要是我弟弟出了一點兒事情,我可要你抵命!”
阿宇微微一笑,“飛燕,在豬城主的地頭上,難道還能讓你弟弟出事兒?再說……”阿宇猶豫了一下,接著傳音說,“再說,你可能和九先生太過親近,反倒覺不出來了,九先生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哪。我保證九先生不光不會有事,隻怕他隻要一說話,騰蛟這條孽龍在無定鄉也就呆不住了……”
“是嗎?”南宮飛燕聽阿宇這麽說,雖然不解,心卻放下來了――阿宇是個鬼靈精,打扮得像個書生,行事也頗有風度,但實際上一肚子全是整人的壞水兒,說得好聽一些,算是很有智謀,從來都料事如神的。
李亞峰走到騰蛟真人麵前張開口剛要說話,騰蛟真人卻搶在前麵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華九,你把當年的事情說清了,也給了我一個明白,我騰蛟承你的情。不過,也正如你所說,我和你們華佗門恩怨糾葛千年,隻憑你幾句話絕消減不了!你要是通情達理的話,我這裏有兩個辦法讓你選,一是你去把許旌……把華二給我找來,讓他和我好好打一場,我如今雖然一定不是對手,但死在他手裏也是把這筆賬結清了!二是你自己現在代你二師祖和我動手,你是華佗門掌門,身份也盡夠了!但別說我沒提醒你,雖然現在我這一條命裏已經去了半條,可真打起來,你未必就能殺得了我!”
“騰蛟,你這幾句話還像個漢子說出來的。”沒等李亞峰答話,花七就插上了嘴,“你的仇是和二先生結的,那就該讓二先生自己來跟你算……”
聽騰蛟真人這麽一說,大廳裏的人都鬆了口氣。騰蛟真人現在是找華佗門的人尋仇,別人都不好插手,雖然騰蛟真人現在道行大減,又受了傷,可誰都清楚,李亞峰不一定就是騰蛟真人的對手。現在騰蛟真人既然要找華二,那讓二先生來收拾這個殘局是最好不過的了。別人找不到二先生,難道連華佗門掌門都找不到嗎?
李亞峰在想到騰蛟真人就是晉代和自己的二師祖鬥過法的那條帶翼蛟龍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對策,要不然他也不會故意把那口“許旌陽斬蛟劍”給拿出來了,原本一場好戲已經到了收尾的高潮,他正要按照自己臨時起意編的劇本往下演,沒成想騰蛟真人卻說出這麽一段話來,不由得一愣。
就在這一愣之間,李亞峰看清了騰蛟真人的麵貌,尤其是他臉上那道疤痕。
這道傷疤從騰蛟真人的額頭右側起,穿過鼻梁,一直通到嘴角左下方,因為煙瘴金蠶蠱的毒性一直未消,傷疤雖不深,但事隔近兩千年竟還沒有封口,兩側的血肉翻起,呈紫紅色,怕人之極。
“靠!老子這是怎麽了?”李亞峰心中忽地掠過一絲不忍,“從西晉那個時候一直到現在,這個騰蛟真人臉上就一直掛著這道疤啊……煙瘴金蠶蠱毒性太猛,就連那個見鬼的‘二師祖’也都以為他早就死了,可他硬是活到了現在,還在跟華佗門鬧別扭,這都快要兩千年了啊……”
李亞峰在胡亂琢磨著,沒有細聽花七的話,自己也一直沉默,這沉默倒讓人誤解了。
“華九,你是要自己和我鬥一場了?好!”騰蛟真人長笑一聲,挺直了腰板,狠狠一拍自己軟肋上的傷口,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大聲說,“華九,你身為華佗門門戶執掌,一入無定鄉就激走李太白,天狐媚功也動搖不了你的心神,一個‘越王八劍圖’更是妙絕天下,發前人所未發,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本事實在是難得!我就把自己這條老命交代給你吧!”
“別別別,別動手啊。”李亞峰嚇了一跳,看騰蛟真人就要朝自己招呼,兩手亂搖,也不管別的了,把自己平時的那股子無賴之氣就露出來了。
“真人,你聽我說幾句成不成?”李亞峰撓著頭笑了笑,說,“真人,說實話,我可不想跟你打……這根本就沒法打嘛!本來就是華佗門理虧,要是我再把你給宰了,那華佗門不成了一窩混蛋了?可我又是華佗門的掌門,也輸不起不是?再說,真人你這是擺明了不死不休啊,就算我不是華佗門的掌門,我也不想死。”
李亞峰這幾句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傻了――他的話說得倒是沒什麽錯兒,可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呢?
“真人,”李亞峰看大家都不說話,騰蛟真人也愣了,接著往下說了起來,“真人,煙瘴金蠶蠱可不是鬧著玩的,我二師祖就以為你早死了,還為了自己錯殺好人一直愧疚不已,我琢磨著,要是二師祖現在人在這兒,恐怕他非得衝你一跪,讓你再把他砍你那幾劍都砍回來不可。俗話說有事弟子服其勞嘛,我又站在掌門這個位置上,不能不講理,也就該衝你一跪,讓你給我來上三劍……”
“可是我一不想衝人下跪――別看我這人認老理兒,都二十一世紀了,哪兒還有動不動就下跪的啊?二呢,我怕疼,你就是拿劍紮我,我也非得事先吞點兒什麽藥,讓你紮不疼――那你還紮個什麽啊是不是?至於這三嘛,我活得挺好,不願讓你把我給宰了――別說當著這麽多人你一定宰不了我,你要真想殺我,我非還手不可――可我又不能和你打架,你說這怎麽辦?”
“其實我早就想好了。”李亞峰不顧周圍的人都驚訝得把嘴越張越大,把自己事先安排好的劇本都用嘴給說出來了,“我呢,還得衝你下跪,我這一跪,你要是非收拾我,那自然有人收拾你,我又是華佗門的,專門會治病看傷,絕對死不了,用不了一會兒,還是生龍活虎,可你就完蛋了。你要是在乎麵子又講理,不收拾我,那就更好辦了,你和華佗門結了快要兩千年的仇了,眼看著仇人就在眼前你還不能殺,而且我這一跪,你以後也不能再找華佗門報仇了不是?這氣也把你給氣死了,就算不氣死吧,你也得氣得自殺,那還是個死,還不如氣死了呢。退一萬步,你沒氣死也不自殺,這仇也報不了……無定鄉你總沒臉再呆下去了吧?你非得離開不可,你在這無定鄉也算是有家有業,結果弄得什麽都沒了……對了,煙瘴金蠶蠱雖然沒毒死你,後遺症肯定是少不了的,你就是離開無定鄉,那以後的日子也沒了報仇這個念頭支撐你,不出幾年,你就了無生趣,還是得死……合著我隻要衝你一跪,不管怎麽著,你都得死了不是?而且你不光死了,我還賺了個好名聲。啊,就是我把二師祖找來了,結果也一樣,打我沒準兒你還行,打他老人家的話你現在是肯定不成,而且他要是衝你跪下了你還是沒轍――也就是說,你就剩下個死了。嘿……我還真該衝你跪下,除了對頭,賺了名聲……你說,我多沾光啊?”
李亞峰說這些話的時候嬉皮笑臉,可聽話的人心裏卻不是滋味――李亞峰說得全對。到了這個時候,不管怎麽做,今天騰蛟真人都討不了好。
騰蛟真人被李亞峰說得又是萬念俱灰了――本來煙瘴金蠶蠱的餘毒就等於讓他每月都要死一次,是報仇的念頭才讓他支撐到了現在,李亞峰的這些話直指他的心事,從來不敢去想的事情在瞬間全被人給說了出來。
“罷了!”騰蛟真人長歎一聲,也不等李亞峰下跪了,手一翻,就衝自己天靈蓋拍了下去――手指上銀光閃爍,分明是剛才對李亞峰偷襲時用的那一招。
“喂!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李亞峰隻顧了說得痛快――進了無定鄉以後李亞峰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跟武俠小說裏主人公說話似的,早就覺得別扭了――忘了顧及騰蛟真人的感受,看見騰蛟真人要自殺,心裏一驚,暗暗囑咐自己,“得,別過頭了,見好就收吧。”
“好……好家夥,你還真厲害……喂……我……我都那麽說了,你還……還自殺……太……太不給我麵子了吧?”
李亞峰硬硬去架騰蛟真人自殺的那一掌,結果攔是攔住了,自己的身子卻被震開老遠,一屁股墩在地上,隻覺得渾身氣血翻騰,差點兒就要暈過去,嘟囔了兩句,低頭去看自己接住騰蛟真人那一掌的右手,隻見掌心血肉模糊,五指上倒是幹淨――隻剩下骨頭了。
“疼啊――”李亞峰本來沒覺得什麽,低頭看了這一眼卻受不了了,慘叫起來。
――“哎?不對,我好像事先吃了藥來著。”
李亞峰叫了半天,突然想起來在隨緣城外和南宮飛燕鬧了一場之後,自己怕再出類似的事情,服過了“無病無痛丸”,應該沒有痛覺的,試著揮揮右手――果然。不疼。
“靠,嚇死我了。”李亞峰抖著手站起來,給自己敷上藥,又閉眼運氣查視了一下自己體內,知道沒出什麽大毛病,這才又走回到了滿臉沮喪的騰蛟真人麵前,為求保險,李亞峰還掏出了一堆藥丸,塞進嘴裏。
“真人,不是這麽玩的吧?你差點兒真玩死我……”李亞峰嚼著藥,含含糊糊地說,“我把那些假仁假義的手段都說出來了,當然不是自己也要做那種混蛋了是不是?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了?……咳,你別這麽沮喪好不好?是不是以為剛才那一下子一定能宰了我?你打的地方不對嘛!……啊,我知道你原本是想自殺,不是故意要跟我動手。那……那是為了那什麽煙瘴金蠶蠱的毒讓你道行減退到現在這個樣子讓你傷心了?無所謂的啊,我有辦法的,就算不能讓你盡複舊觀,至少幾千年的道行華佗門的藥還能給你補回來。你可別說你不要啊,變著法兒我也會讓你給吞了的,倒不如你爽快一點兒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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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騰蛟,你老小子到底是什麽人物?能不能告訴俺老豬啊?”
“豬城主,你原來和老道可是見過的,豬城主你貴人多忘事,老道可就不提醒你嘍。”
“奇怪了?你見過俺老豬?怎麽就是想不起來俺當初認識的裏頭有你這麽一號?帶翼蛟龍……帶翼蛟龍……啊!你不會是……”
“嗬嗬,豬城主既然已經想起來了,又何必說出來?”
“哈哈,哈哈!騰蛟?虧你能想得出來?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
“豬城主此言差矣,老道功力盡失,這個名號正好合適,如今也不想再改回去了,豬城主還是就這麽稱呼好了。啊?”
“佘太君,花七剛才多有得罪,還請佘太君鑒諒。”
“花姐這是從何說起啊,九先生妙手回春,治愈我騰哥多年頑疾,小妹謝還來不及,怎麽敢怪花姐呢?要不是花姐攔住小妹,一場混戰下來,後果實不堪設想啊。啊,對了,在九先生入無定鄉的時候,小妹碰到一件怪事,似乎和九先生有關,過幾天還要請九先生到小妹那裏去看看才好,到時候花姐也一定要來啊!”
“嘿嘿,五哥,賢侄還果真有一手呢!了不起,了不起!”
“八弟,華佗門的掌門還能有錯?不過今日之事倒是讓我這個自負有幾分謀略的‘軍師’自愧不如啊!”
“媽,你看我弟弟多了不起!”
“傻孩子,我不是早就說過,隻要華佗門的傳人進了無定鄉,滿天的烏雲就散了。倒是你這個鬼靈精,居然敢認華佗門的掌門做義弟……”
“怎麽?不好啊?”
“怎麽會不好?不愧是我的女兒才對!看一開始把你豬伯伯給難為成那個樣子,我偷笑還來不及呢!”
“九先生坦蕩君子,實在令小可慚愧。”
“宇兄實在太客氣了,說句笑話,宇兄能找出越王八劍圖中的破綻,真讓我出了一身冷汗呢!”
“九先生休要罵我了,小可隻在陣圖上下功夫,全然想不到九先生的殺手卻在陣外,九先生與百禽仙子這一戰,實在令小可眼界大開,得益不少。九先生事事處處都料在了小可的前麵,真是令小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仙子,小可莽撞,令仙子身陷險地,還要請仙子恕罪。”
“宇公子說哪裏話來,宇公子為小女子設想,實在讓小女子感激莫名,又怎麽會怪罪你呢?倒是九先生,出手毫不留情,險些要了小女子的性命……”
“這個……仙子,千年舊帳都揭過去了,仙子適才也說過既往不咎的,怎麽這會兒又……哈哈。”
“小女子說笑,九先生莫要當真嘛!看了九先生的行事,小女子實在是打心眼兒裏佩服出來……若是……若是九先生有暇,那不妨在無定鄉多盤桓幾日,也到小女子的極樂宮去坐坐如何?”
“哈哈,賢侄,你可是有福了!你知不知道,百禽仙子的極樂宮還從沒人去過,你可算是第一個了!賢侄,你……”
“豬城主!豬城主莫要說笑好不好?小女子不過是佩服九先生的為人和本領,想多結交一下而已……豬城主若是有意,不妨和九先生一起來好了,對了,宇公子也定要來坐坐,小女子當親手下廚,以謝宇公子的‘救命之恩’。”
“仙子又在取笑小可了,不過……仙子的極樂宮若是容得下小可這個粗人的話,那小可定會厚著臉皮去的,到時候仙子可不要翻臉逐客啊……”
…………
李亞峰談笑用兵,幾句話說得騰蛟真人便要自殺,但李亞峰卻又攔住了他,給為自殺用光了真氣動彈不得的騰蛟真人灌了幾粒靈丹,治好了他身上煙瘴金蠶蠱的餘毒,並趁著騰蛟真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他臉上的那道傷疤也給消了。
李亞峰心中想得清楚,哪怕是自己治好騰蛟真人的傷,兩家握手言和了,騰蛟真人為了紀念也不會讓自己把傷疤給消得一點兒痕跡都不留――可老子幹嘛要讓他耍個性!
話說得敞亮了,結果也很不錯,木已成舟,騰蛟真人不想領李亞峰的情也得領,纏了自己一千多年的蠱毒一去,騰蛟真人全身舒泰,幾乎有了再世為人的感覺。李亞峰又不住嘴地賠不是,還拍著胸膛說一定用華佗門的靈藥幫他早日回複道行,騰蛟真人萬般無奈,又看李亞峰確是語出至誠,心中感動,千年恩仇竟一笑而泯。
於是,思恩堂中筵席重開,這一次既沒有了暗中提防,也沒有了心懷鬼胎,這些人又都是晚上不用睡覺的那一型,倒是賓主盡歡。而李亞峰這個既是“賓”又是“主”的人物更成了焦點中的焦點,所有人都從心裏佩服出來,算是李亞峰的“長輩”的豬三一夥更是拿這個“賢侄”當成了寶貝。
李亞峰自己明白,這個結果其實是有些僥幸。
自己雖然是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但華佗門和無定鄉到底有多少交情鬼才知道,憑什麽豬三他們這些老妖怪一定會罩著自己?一上來“南宮阿姨”不就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嗎?
後來用藥物做菜也是一個敗筆,就算猴八不在乎,可尷尬的卻是自己,到頭來剩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做的那兩道菜――有幾個願意把“猴兒騷”給吃到嘴裏的?
接著自己就被夾雜了天狐媚功的霓裳羽衣舞給迷住了,要不是豬三他們及時出手,這會兒自己“逆天”都方便了――人死了不得上天不是?
費盡心機琢磨出來的殺手鐧“越王八劍圖”也不足為恃,百禽仙子憑著一件“自己織的”衣服就擋住了寶劍……論本事,自己還差得遠呢!
李亞峰隻顧了給自己挑錯,但卻沒有意識到其實他已經真正令大家心服了。
誠心正意,本色英雄。
華佗門的靈藥了不起,越王八劍圖的劍陣也顯示出了李亞峰的潛力,能硬架騰蛟真人的一掌更說明他並不是沒有和修為有成的“老妖精們”一拚的實力,但這些在別人眼裏看來都算不了什麽。隻有李亞峰最後對騰蛟真人說的那些話和他雖有心機卻不假仁假義,能夠率性而為的脾性才真的讓人心折。
――遺憾的是,李亞峰隻認為那是自己的無賴性子,就像被猴八嚇暈了到現在還沒人記起來的那個問石子一樣,李亞峰並沒有發覺它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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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管怎麽說,李亞峰初到無定鄉,立刻就又出名了……
一夜之間,華佗門傳人來到無定鄉的消息便傳了出去,在馬五有心的安排之下,李亞峰的“事跡”也馬上就成了所有人都在議論的話題。
當然,李亞峰也的確做出了值得人大議特議的事情,隻是在渲染下多少誇張了一點兒,傳來傳去又多少走了一點兒樣兒而已。
一句話激走太白居的李太白……
冠絕天下的藥膳手藝……
一聲輕嘯便破了“靈蛇八衛”的媚功霓裳羽衣舞……
佘太君與騰蛟真人聯手還抵不過他輕描淡寫的隨手一劍……
陣法“越王八劍圖”逼得無定鄉第一美女百禽仙子輕褪羅衣,更讓她芳心暗許……
總之,李亞峰不僅僅醫術天下第一不愧是華佗門的掌門之外,更加的神通廣大,兼通百藝,同時還英俊瀟灑,跌宕風流……反正,滿世界就這麽一個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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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些人並沒有多麽驚訝。
比如……
“華佗門?終於來了嗎?”這些能把人嚇死的傳言在無定鄉的一個角落裏卻隻喚回了這麽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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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沒有人知道,就在思恩堂中李亞峰快要被人真的灌醉了的時候,無定鄉中又多了一個身影。
他穿一身黑衣,兩道眉毛雪染般白得嚇人。
第七十八章 錢強被涼水塞住了牙
更新時間2004-1-25 0:05:00 字數:7592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不好招惹的,困獸就是其中之一。
狗急能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如果是更大些,更凶狠些、更狡猾些的動物,比如狼、比如狐狸、比如老虎……它們陷入絕境之後的反撲,就是最好的獵手也會感到頭疼。
當然,必須承認,如果是有“萬物之靈”之稱的“人”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就更加難以預料。因為,人可以比狼更加殘忍,比狐狸更加狡詐,比老虎更加凶猛。
錢強,來自二十五世紀的時空管理局,2515年全球十大黃金單身漢之首,除了是天生的機械奇才之外更是搏擊高手,深通武學,性格雖然多少有些玩世不恭任性胡鬧,但為人深沉有智,遇事機警,年紀輕輕便成為全世界僅有十五人的“時空捕手”之一,幾年下來,他經手的案子全部完美解決,是時空管理局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人送綽號:“亞洲蒼雷”。
似乎任誰都不敢隨便去招惹錢強,時空管理局局長楊睿有言為證:“錢強認真起來的話,他的破壞力絕對超過一個武裝師團。”
可以肯定,如果是這樣一個人被逼急了的話,他的反撲之力不僅僅是一般的“困獸”無法比擬的,隻怕全世界也不會有幾個人能製得住他。
這是在了解錢強的人之間公認的說法,就連錢強自己一向也是這麽認為的。
凡事都有例外。
至少在無定鄉裏,似乎沒什麽人把錢強的本事放在心上――即便是一個已經快要被逼急了的錢強。
“小姑娘,如果你再不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可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了。”錢強微笑著,盡量把自己的聲音放得柔和。
錢強知道,嚇人的手段有很多種,並不是擺出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去逼問就一定能令人吐實,在相當多的時候,越是溫文爾雅反而越是讓人感到恐懼。
微笑中帶著一股不懷好意的邪氣,眼神中透出一絲冷峻無比的寒光,輕輕皺起的雙眉更是顯示了不容反抗的王者之風,甚至連垂在身側的一雙拳頭也暗暗攥緊了似乎隨時都能打出去――錢強對自己現在的扮相非常滿意,認定眼前這個穿得稀奇古怪的小姑娘一定會被自己嚇住,乖乖地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雖然一個送飯的小姑娘未必知道什麽,但總聊勝於無。
沒有回音。
小姑娘把手裏的托盤往桌上一放,轉身就走。
“這麽著急幹什麽?我還在問你話呢。”
錢強沒有氣餒,這個小姑娘明顯已經被自己嚇住了――這不,她連話也不敢說就想逃跑了嘛!
一個箭步,錢強就攔在了小姑娘的身前,又擺出了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小姑娘,這裏是什麽地……”
錢強的話還沒說完,小姑娘就已經繞開了他的身子,繼續往門外走,對錢強毫不理睬。
“喂!你聽見我說話沒有!”
錢強急了,這個小姑娘是被困這十幾個小時以來見的第一個人,自己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沒理由把她放走。錢強也顧不得再裝什麽溫文爾雅的煞神,一瞪眼,伸手就往小姑娘的手腕上抓,想要拉她回來。
小姑娘似乎是被錢強突如其來的行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手腕一沉,躲開錢強的“魔爪”,接著回身,一抬手,“啪!”給了錢強一個極為響亮的耳光。
“你!啊……原來你也是個練家子,這就好辦了,我錢強從來不和不會武功的人動手……”
錢強心知自己平時反應極快,現在又處處提防著,就算突然從旁邊衝出個人來偷襲自己也不至於被打個措手不及,可眼前這個小姑娘出手自己竟然躲不開,那隻有一個解釋:這個小姑娘也學過武術,而且還是個高手!
錢強不是那種學武成癡見到高手就想比劃幾招的人――他愛好廣泛,平時有很多事作――但他發覺這個小姑娘是個“武林高手”時,心頭的興奮比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來得更快,因為自己現在應該是被一個不知名的組織給囚禁了,而一個有一身武功的人在這個組織中的地位一定不會太低,隻要製住了她,肯定能逼出不少有用的東西。
想到這兒,錢強嘴上說著場麵話,擺出了要大打一場的架勢――他太自信了,根本沒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輸。
公平地說,錢強的自信是有理由有根據的,遺憾的是,他所在的地方太特別了些。
――小姑娘大概是讓錢強給弄得不耐煩了,沒等他把話說完,袖子一甩,又是一個耳光打在了錢強的臉上,但這個耳光卻不像剛才那麽客氣了。
錢強隻覺得眼前一花,鼻孔裏兩股熱乎乎的東西流了出來,舌頭也被自己狠狠咬了一口,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著轉倒退幾步,腿一軟,一下子坐在了地下。
“不可能!”被打懵了的錢強滿腦子裏全是這三個字,這個小姑娘看上去也不過就十八九歲,怎麽能打得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真沒用!”小姑娘走到門邊,回頭看了一眼沉浸在震驚中的錢強,眉毛一挑,下巴輕輕一揚,留下三個字,把門帶上,走了。
“我……我沒用?”錢強連鼻血都忘了擦,就這樣坐在地上傻乎乎地問自己。
“我,錢強!亞洲蒼雷!我沒用?”
顯然,如果這真的是事實的話,錢強寧可現在就一頭撞死。
“好像是真的。”錢強苦笑一聲,慢慢爬了起來。跟丟了目標人物李亞峰不說,連和自己一起執行任務的俞思思都保護不了,被困了十幾個小時還完全搞不清狀況,現在居然淪落到連一個小姑娘都打不過的地步了,自己好像還真的沒什麽用。
“這到底是怎麽搞的?”錢強看著剛才小姑娘放在桌上的托盤,又一次苦笑起來,“看樣子,就算是對沒用的俘虜,這兒的待遇也還算是不錯。”
托盤裏是幾碟精美的小菜和兩個饅頭。
錢強是被佘太君給抓回來的。
李亞峰來到無定鄉之後,在隨緣城外上演了一出裝醉激走李太白的好戲,緊隨李亞峰一起進了無定鄉的錢強和俞思思在高空隻把這出戲看到一半就出了事情。
自從進了無定鄉,錢強和留守大本營的管思音斷了聯絡,無法收到來自DNA調查竊聽裝置的信號,錢強一方麵讓俞思思繼續觀察李亞峰的動向,一方麵自己開始努力修起了並沒有一點兒故障的機器。
當錢強埋頭苦幹了一會兒找不出儀器的毛病困惑地抬起頭來的時候發現,在自己乘坐的中型飛行器的窗外,一萬三千米的高空,懸浮著一個中年麗人,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飛行器和裏麵坐著的自己,而俞思思根本沒提醒自己逃跑,卻不知死活地想要打開舷窗跟中年麗人打招呼――很顯然,那個小妮子打算問問人家是怎麽飛起來的。
接下來,中年麗人――也就是佘太君,為了要去找騰蛟真人商量如何對待新來無定鄉的華佗門傳人,來不及多去思考怎麽發落這兩個“借助奇怪的東西偷入無定鄉的凡人”。本來無定鄉獨立於天地之外,裏麵住著的又都是妖精,不可能有凡夫俗子闖得進來的,就算是有,也應該抓住了送到城主豬三那裏,但那時候佘太君和豬三還心有芥蒂,管不了那許多,更何況錢強和俞思思乘坐的中型飛行器也令佘太君很感興趣。於是佘太君就借俞思思打開舷窗的功夫,迷昏了兩個人,拎著飛行器回了自己家――錦文宮。
佘太君也想到了自己抓住的這兩個凡人應該是跟著李亞峰進的無定鄉,也認為這兩個凡人應該有什麽來曆,但騰蛟真人急著去給華佗門傳人一個好看,沒時間多問,隻得吩咐手下把兩人分別囚禁,但要好吃好喝伺候,等自己從豬三那裏回來以後再作打算――說是囚禁,錦文宮中也沒有什麽地牢之類的關人的地方,隻不過是隨便找了間屋子而已,反正這兩個都是凡人,用點兒法術封住門窗,也不怕他們跑得出去。
這些事情錢強是全不知道的,他隻知道在看見俞思思打開舷窗的同時,自己眼前一黑就暈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人了,身處的屋子的門窗明明是虛掩著的,但卻怎麽也打不開出不去,也沒有什麽人來管自己。鬱悶了大約十幾個小時之後想辦法大呼小叫了幾聲就有人來送飯,本想製住來人問問話,結果自以為十拿九穩的主意卻換了兩個耳光和一聲“真沒用”。
錢強胸中一陣冤氣上湧,仰天長嘯。
――這時,隨緣城城主豬三的府第之中,騰蛟真人與佘太君已經和李亞峰、豬三一夥握手言和,酒酣耳熱處李亞峰聽佘太君提起了凡人偷入無定鄉的事情,也表示了極大的興趣,約好了明天找個時間到佘太君的錦文宮去看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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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筵席已散。
“靠!簡直是胡說八道!根本不可能嘛!”李亞峰獨處屋中翻著從李白那裏騙來的《青蓮劍譜》,看到荒唐的地方,忍不住出聲罵了起來。
在筵席上騰蛟真人和佘太君明著暗著表示了絕不再存想要獨霸無定鄉的念頭――本來佘太君就從沒想過,而騰蛟真人也不過是把自己對華佗門的記恨轉到了由華三挑頭建起來的無定鄉上,如今大家都化敵為友了,自然也就沒了這種想法――騰蛟真人感激李亞峰為自己解毒的恩情,甚至把話挑明,凡是有人想在無定鄉作亂的,他第一個不答應。在過去,騰蛟真人的這句話也許沒什麽分量,但李亞峰肯定地說隻要花上一點兒時間,他就能讓騰蛟真人的道行功力盡複舊觀,這樣一來,等於平白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強助。另外,就連百禽仙子也說他喜歡現在的無定鄉,不想有什麽改變――無定鄉第一美女的號召力也是絕對不能小看的。
在席上賓主盡歡,但騰蛟真人等幾個客人也知道李亞峰這次到無定鄉來說不得也有自己要辦的事情,雖然隻要李亞峰開口自己絕沒有不應之理,不過畢竟人家和南宮飛燕有一層“義姐弟”的關係,自己卻是初次見麵,交淺不好言深,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也就紛紛告辭,隻是都和李亞峰訂下了再見的約會,準備到時候再問不遲。
外人都走了,隻剩下了豬三、馬五、花七、猴八、南宮曉藝和南宮飛燕,本來李亞峰也該把來意說清楚了,但李亞峰卻突然又打了退堂鼓,把自己想要打聽的事情放在一邊,反倒積極地為平息無定鄉的暗潮出謀劃策起來。
李亞峰雖然並不把自己這個“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的身份放在心上,但他自己卻是個極要麵子的人物,眼看大家把自己捧得高高的,怎麽也拉不下臉來問這問那――天底下哪兒有徒弟找不著師父這一說?更別提掌門人除了自己師父之外連一個門戶中人都沒見過這回事了。至於想要學點兒別的道法本事,李亞峰更開不了這個口。
當然,豬三一夥年老成精,對李亞峰的心事都心知肚明,雖然不好說破,反正李亞峰在無定鄉還要呆上一段日子,大不了以後再說,倒是也不著急,反而細細地給李亞峰講起了現下無定鄉的局勢。
原來有獨霸無定鄉這個想法的妖精並不算多,有些更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成不了什麽氣候,本來騰蛟真人如果得佘太君之助,倒也能在無定鄉掀起一個小浪,但如今已經 都成了舊事。算來算去隻不過有兩個人有些不好對付。
“賢王惡黑”――黑光尊者和王家家主王崎聲。
黑光尊者的道行極高,身份成迷,似乎和豬三幾個是同時代的人物,手底下也頗有幾個得力的爪牙。倒不是豬三幾個宰不了他,令人擔心的是,黑光尊者生性嗜殺,在千年前就頗有惡名,更糾集了一夥很沒有人緣的窮凶極惡之徒,勢力不小,如果兩幫人物打起來的話,雖然豬三一夥穩贏無疑,但一場殺劫必不可免,劫後的無定鄉會是個什麽樣子就很難說了。
王家的家主王崎聲更是隻不好下手的刺蝟。
王崎聲不是什麽凶惡的人物,甚至還有“賢王”的名聲,但他卻是個名副其實的野心家――他打算以無定鄉為據點,霸占整個人間,說白了就是征服世界建立妖精帝國。這種聽起來近似天方夜譚的事情他居然真的在做,還取得了不少人的支持。畢竟無定鄉中的群妖與世隔絕太久,難免有些雄心萬丈的人生了出來;更重要的,妖精在世間差不多都沒有什麽太好的名聲,王崎聲的這個想法也算是為不少人出氣。
當然,如果真的要做起來的話,不說妖精能不能抵擋現代化武器的攻擊,就是凡間隱世的道法高手也會出來阻止。可怕的是,這些事情王崎聲同樣想得很清楚,他是無定鄉中唯一一個關心現代社會和科技發展的妖精,手下更有些人在凡間“取經”,專門學習武器製作之類的東西,甚至還有幾個混到了世界各國的軍事基地裏去。
所幸王崎聲的計劃不過剛剛開始不久,他麵前最大的障礙就是他必須先把無定鄉給占了――無定鄉這個地方退可守,凡人根本進不來,是最好的軍事基地;進可攻,鄉名無定,要從無定鄉出兵搞偷襲,絕對讓人防不勝防――而無定鄉中還有豬三等對他的想法嗤之以鼻的高人在。
和王崎聲的野心相比,他行事比較低調,沒有萬全的把握不會輕動,這也是他的可怕之處。他的計劃雖然早已成形,但無定鄉中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如果豬三一夥對王崎聲下手的話,首先就要麵臨不少人的聲討。
聽到這裏李亞峰除了吃驚之外更想知道既然這個什麽王崎聲的計劃是秘密的為什麽豬三一夥卻能知道,馬五諱莫如深的笑容給了他答案――在王家,肯定有自己人在做內應。
對於黑光尊者,隻要華佗門傳人出麵嚇嚇他,從實力上壓服,也許就能解決問題,但對於王崎聲卻不這樣簡單,不說別人,就連李亞峰自己也不認為一個敢計劃著征服全世界的大人物會讓自己一嚇就給嚇死。不過不管王崎聲再厲害,他的本事也不會大到連豬三一夥都對付不了的地步,在實力上王崎聲既然還不如豬三一夥,他的性子又確保他不會在近期發動,那再有華佗門加入無定鄉的話,想來王崎聲要動手八成至少又要拖上一兩千年也說不定,李亞峰想通了這一點,也就不再倒吸涼氣了。
但李亞峰到豬三給自己預備好的房間裏打坐了一個時辰,練了一會兒通慧功,又重新想起這些事情來的時候,依然覺得無比的鬱悶。
不能怪他,本來到無定鄉是解決問題來的,如今反倒添了新的麻煩。
李亞峰開始越來越對自己並不怎麽樣的功底沒有信心了。
“唉……這還是我知道的那個世界嗎?我能活上幾千幾萬歲就夠讓人不敢相信的了,居然現在還跑到妖精窩裏來為人類會不會被妖精統治而擔心?”
歎了一口氣,李亞峰決心多學點兒本領,拿出了《青蓮劍譜》,但細看了一會兒,又罵上了。
“弟弟,怎麽了?罵什麽呢?”
就在李亞峰滿懷幽憤的時候,南宮飛燕推門進來了。
“姐,你來了。”李亞峰站了起來――李亞峰還是很尊重自己這個幹姐姐的,進了無定鄉之後,李亞峰就更尊重她了。自己會被別人的媚術給迷住,那南宮飛燕以前想要迷住自己的話也一定很容易,但她卻從來沒那麽做過,頂多也就是稍微挑逗自己一下,從各個方麵來說,南宮飛燕都算是一個稱職的好姐姐,又經過了隨緣城外她為表明心跡情願自殺的那一幕,李亞峰真的對南宮飛燕親近不少。
“怎麽樣?這個院子你還滿意吧?本來姐打算先回來一趟自己給你好好收拾一下的,可實在是沒有時間,弟弟可別怪我。”南宮飛燕語笑盈盈。
“啊,都挺好的。姐,你就不用再費心了。”
華佗門傳人要來無定鄉,豬三自然是準備了最好的地方。
這是個很清淨的小院,庭院深深,陳設典雅。石板小徑上的苔痕也好,青石板道兩邊修長的翠竹也好,在滿眼飛簷繪彩,棟梁雕花的府第中更顯得含蓄而有詩意。
高而窄的單扉後,修竹的一邊是幾簇菊畦;沿著背牆開了一條兩米來長的橫溝,裏麵植了一蓬長長的蘆葦,和畫著遠山白雲的天青色背牆連成一片,波光蕩漾,仿佛無窮無際。
青石板道彎彎曲曲地通向李亞峰所在的小屋,屋中的物件不多,一張床,一張朱漆書桌,桌旁一張椅子,一個古色古香的書架,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麽了。但李亞峰是個識貨的,自然知道,如果把屋子裏的這些東西拿到外麵的世界,沒有一樣不會引起轟動的。不說書架上放著的那些善本古書,書桌上那幾件看似不起眼但實際上都有來曆說法的端硯和碧玉玩物,單是牆上掛著的那麵銅鏡就頗有些不凡之處:鏡麵青瑩淨亮,背有盤龍,銅鏡長寬各九寸,暗扣九州分野,八成就是唐天寶年間的揚州真龍水心鏡,傳說中這可是能呼風喚雨的東西。李亞峰寶物見得多了,雖然不覺得有什麽了不起,但對豬三等幾個“叔叔阿姨”的關愛之心還是很有數的。
“弟弟,你剛才在罵什麽?”南宮飛燕還在追問。
“也不是罵什麽……”李亞峰撓撓頭說,“我正看著那本《青蓮劍譜》呢……”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大概也算是個問題吧。”李亞峰苦笑一聲,“這本劍譜說得真是頭頭是道……姐,你來看,這開頭就說什麽‘世人所謂無劍無我為劍道至高境界,大謬也。劍者,雖為王道之兵,其實不過一凶器耳,唯能殺者聖。是以當以我為劍,剛不可摧,柔不能克……’咳,反正前麵這一堆廢話說得讓我心癢難熬,可再往後看就出毛病了……”
“什麽毛病?”南宮飛燕似乎是知道毛病所在,抿著嘴笑問。
“我忘了你那個李伯伯的原形是塊石頭!”李亞峰白了南宮飛燕一眼,說,“這後麵講的全是練氣的法門,還根本不管什麽脈絡穴道……說明白了,這就是怎麽讓一塊石頭變得更硬的辦法!我倒是想練,可我又不是石頭!”
“哈!”南宮飛燕“撲哧”一聲就樂了,“弟弟,姐知道你想多學點兒東西,可你剛才怎麽不說呢?豬伯伯他們可都有好幾手看家的本事,隻要你開口,肯定會教給你的。”
“我……”李亞峰沒詞兒了。
“哼,死要麵子!”南宮飛燕對李亞峰的心事倒是清楚得很,“弟弟,你自己也知道啊,那個什麽華文昌不知來頭――啊,我問過了,豬伯伯他們都不知道――看樣子本事也比你大,你要是不下點兒功夫,別說給你同學和我的姐妹好子報仇了,沒準兒連自己也得賠進去!”
“這麽著吧,”南宮飛燕不等李亞峰不服氣地反駁,飛快地說,“過幾天我領你去迷花穀找刀伯伯,他老人家可是厲害著呢,你找他請教請教吧――別在乎太多,你們華佗門看病才是天下第一,你幹嘛這麽計較別的東西啊?”
“得,話全讓你給說完了……”李亞峰無奈地歎了口氣,“隨便你怎麽安排吧,明天我要到佘太君的錦文宮去看看,後天還要去百禽仙子的什麽極樂宮……我說,你們無定鄉一共就兩個什麽‘宮’,怎麽今天全都湊到一塊兒來了?對了,到時候你也陪著我去好不好?咳,你就答應了得了。”
“當然了,姐這次回來可全是為了給弟弟當導遊不是?你……”
“姐,”李亞峰看南宮飛燕又要開始說胡話,趕緊打斷了她的話頭,“姐,我今天可是累死了,出了那麽多事……我得好好想想,還要練會兒坐功,你先回去吧,天亮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哈哈,弟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倒學乖了。”南宮飛燕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等著你來找我啊,我住的地方你剛才也去看過了,要是沒什麽事兒,隨時來啊。”
“姐……你還是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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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飛燕回到自己的房間,想想李亞峰剛才的窘態,不由得輕輕笑出了聲,過了一會兒,又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唉……誰!”
南宮飛燕突然發現,房間裏似乎有個人在和自己同時歎氣,嚇了一跳。
“是我……”南宮飛燕的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你?你是……”南宮飛燕回頭一望,眼前的人似乎很熟悉,卻又怎麽也認不出來。
“……姐,是我。”
第七十九章 繼續塞牙
更新時間2004-1-27 0:11:00 字數:7817
天亮了。
被軟禁在錦文宮的一間偏房裏的錢強一夜未眠――他怎麽也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更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錢強處理過許多有關時空偷渡的案子,也曾經因此無數次身處幾乎必死的困境,每一次他都完美地解決了,但這一次……錢強心裏的確沒底。
到現在為止,時空偷渡者的底細還毫不清楚,雖然自己有個偷渡者就是所謂的“李亞峰二號”的想法,但這終歸不過是直覺,作不得數,更沒有絲毫的證據和線索可以追尋。當然錢強一向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是嗎?自己直覺這次的案子棘手得緊,隻怕自己應付不來,至少這個直覺是應驗了,現在莫名其妙地被困,連對手的來頭都搞不清楚,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被困的理由。
“咳,算了,反正不管是誰,總不能把老子關一輩子,早晚會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左右也想不通,就等他們自己送上門來好了。”
自我安慰著,錢強歎了一口氣,懶懶地往床上躺了下去,既然沒有別的法子,睡覺!
――象現在這樣無奈的狀況,從錢強記事兒以來,還是第一次。
突然,錢強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剛才還滿是睡意的雙眼睜大了,閃過一絲寒光――有聲音!有人來了!
“九先生,就是這裏了。”
“九先生?”錢強聽門外說話的聲音中好像頗有恭敬的意思,立刻興奮起來,看樣子,這個人來頭不小。錢強眼珠一轉,又躺了下去,兩眼雖然還睜著,但眼神卻改成了全是疲憊、不安、惶恐和無助,配合著滿眼血絲這個熬夜苦思的成果,錢強扮出的這副可憐相比昨天嚇人的樣子要成功多了。
房門打開了。
佘太君在前,後麵跟著李亞峰、馬五和南宮曉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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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亞峰對是誰偷偷跟著自己來了無定鄉很感興趣,他設想了不少可能性,但都被自己否決了。
有能力跟著自己和南宮飛燕來的人最多是曹暮和王信,但他們倆去了神農穀,有正事兒要辦,不可能這麽無聊,再說,他們倆也不能算是“凡人”;至於那些老中醫,他們雖說是“凡人”了,但總沒有能盯住用了隱身法的自己而且還能飛到敦煌三危山來的本事吧?
在李亞峰心裏,最有可能的人是自己半開玩笑收的那個小徒弟,自己的同班同學,張甜。她多少學了點兒禦風術,在自己出名之後又纏著自己要走了一本類似《道法初級教程》的《玉真訣》,雖然沒給她什麽靈丹妙藥吃,但如果她悟性夠的話,也許會有點兒成就――雖然那得是七八十年以後的事情了。不過張甜以前總是纏著自己,萬一她曾經偷偷拿過自己的東西,比如朱果之類的……或者是自己無意中給她吃過什麽了的話,那就說不準了――反正自己前些日子生活亂七八糟的,到底幹過什麽也記不太清楚了。
但佘太君說她抓住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同時還有個什麽稀奇古怪的機器的時候,李亞峰知道,來人是張甜的可能性等於零。
張甜還沒有能乘坐什麽飛行器的本事,不管是什麽飛行器。
李亞峰在來找錢強之前先在佘太君的錦文宮裏轉了一圈,也看過了錢強和俞思思乘坐的那個來自二十五世紀的中型飛行器,遺憾的是,李亞峰雖然文才出眾,也頗通奇門術數,堪稱天才,但他在機械方麵卻是個天才的白癡。
李亞峰對那台高科技結晶、又被二十五世紀的知名機械大師錢強修整過的飛行器的評語隻有一句:“這個……這玩意兒……好像不是直升飛機?”
當然,比起不問世事連直升飛機是什麽也不知道的馬五、南宮曉藝和佘太君來,李亞峰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他還看出來了那台飛行器似乎不是一般人就能用得起的東西。
不過,這就已經足夠讓李亞峰吃驚了,他滿頭的問號不比錢強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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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錢潛?老錢的兒子?”李亞峰看見錢強的時候不禁脫口問了出來。
“錢潛?啊,沒錯兒,祖師爺,我是錢潛!”
錢強看見李亞峰的時候就嚇了一跳,經過一個來月的觀察,錢強對李亞峰的音容笑貌熟悉得很,他想到過也許會在這裏碰上李亞峰,但沒料到這麽快。李亞峰脫口而出的“錢潛”兩個字他幾乎聽成“錢強”,當時就出了一身冷汗。
李亞峰後麵跟著的那一句“老錢的兒子”讓錢強回過神來了――“李亞峰是把我當成那個在雷州倒賣砂鍋的家夥了……說來也怪了,那個什麽錢十千真是我的老祖宗?他兒子和我長得簡直像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似的,讓俞思思她們笑死我了……咳,冒充一下老祖宗不算是什麽罪過吧?看樣子李亞峰這小家夥在這兒也挺有權威的樣子,套套交情沒什麽壞處,說不定還能早點兒脫身!”
錢強腦子裏的念頭一閃,立刻就承認了,還直接衝李亞峰喊上了“祖師爺”。
“你怎麽跑這兒來了?這兒可沒人買你的砂鍋。”知道是自己認識的人,李亞峰鬆了一口氣,怎麽說錢潛也算是自己的晚輩,問話也方便,先調侃他幾句再說。
“我……”
還沒等錢強接著往下編瞎話,馬五開口了。
“賢侄,他不是錢潛,錢潛是他的祖宗。”
“啊?”馬五的話把李亞峰搞糊塗了――祖宗?又關祖宗什麽事兒了?
“賢侄是沒有學過讀心之術吧?”馬五微笑著說,“這個人剛才在心裏說,他打算冒充錢潛這個老祖宗騙你來著。”
“讀心之術?”李亞峰傻了,他並不懷疑馬五說的話,老妖怪會讀心術也沒什麽稀奇的,隻不過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來無定鄉之後自己心裏沒少胡思亂想――“馬五這句話不是說他連老子心裏想什麽也都知道了吧?那可有點兒不妙……”
看著李亞峰臉色忽青忽紅,馬五一笑,為李亞峰寬了心,“讀心之術雖然對賢侄這樣修道有成的人物起不了什麽作用,但對付他這種凡夫俗子卻百試不爽,他現在正在心裏大叫不妙呢。”
說著,馬五一指已經快要哭出來的錢強。
錢強對玄學的東西不懂也不關心,但他長在玄學抬頭的二十五世紀,卻也是抱著個“寧可信其有”的心態,看李亞峰和房中其他幾個的打扮都有些不對,心裏本來就在打鼓,再聽馬五說了“讀心之術”四個字,立馬兒就知道――完了!
錢強的臉色就像是要死了一樣,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隻不過這會兒不是裝出來的了。
“你不是錢潛?那你是誰?老錢的私生……啊,不好意思,我失言了。可錢潛是你的老祖宗?這又是怎麽回事兒啊?你倒是給我說說,你跟著我到這兒來幹什麽?”知道了馬五的讀心術對自己沒作用,李亞峰開始覺得事情好玩起來了,不管這個家夥是什麽來頭,一個普通的凡人還能把現在的自己怎麽樣?
“我……”錢強氣得要吐血,有心再編幾個謊話出來搪塞,可麵前就有個會讀心術的家夥,任自己怎麽舌燦蓮花也沒有用……
“李亞峰,這兒是什麽地方?你們為什麽要抓我?我提醒你,這可是非法監禁!我可以告你的!”錢強說到底也是條漢子,知道眼前的局勢自己反正控製不了,一轉念就開始搗亂了,嘴裏說著自己也不信的胡話,斜眼瞟著馬五,在心中把自稱會讀心術這個老家夥罵了個狗血淋頭――“你不是能讀出老子的想法來嗎?那老子就在心裏罵你!看你怎麽辦!”
“這位先生?我可不可以提醒你一下?你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妙,而且……是我在問你,你不要把立場顛倒了好不好?你也應該是個聰明人才對,你自己想想看,你就算不好好回答我的話,難道我們就會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嗎?啊,五叔,這小子心裏又在想什麽了?”
李亞峰愛玩的劣根性發作起來,的確夠讓人哭笑不得的。
馬五的臉色比錢強好看不到哪裏去,很明顯南宮曉藝和佘太君也在對眼前這個小子用讀心術,他卻隻知道在心裏大罵自己,佘太君不好說什麽,可南宮曉藝卻絲毫沒有掩飾嘴角上笑意的意思。
“閣下膽量不小,佩服佩服。”馬五畢竟不是省油的燈,對付錢強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也有一手,不緊不慢地說,“閣下跟蹤我賢侄偷入無定鄉,必定是有所為而來,閣下若是執意不說,我也不好意思一直用讀心之術,畢竟勝之不武嘛。”
“不過……”馬五把聲音拖長了,“閣下既然私入我無定鄉,更對我賢侄似有不利之舉,不消說,那就是無定鄉之敵了,我雖不忍,但嚴刑拷打……”
“老家夥,你以為老子是被嚇大的啊?有本事你把老子給宰了?來啊?”反正這個老家夥會讀心術,錢強連嘴都懶得張了。
“不錯,不錯,閣下想必是個英雄,須知世間最大莫過於生死,閣下若是連生死都參透了,我確是奈何閣下不得。”馬五不慍不火,笑著說,“但閣下應該是知道我這個賢侄的本事了?”
李亞峰不笨,聽馬五這麽一說,立刻反應了過來,無比溫柔地衝錢強微微一笑――這一笑看在錢強眼裏卻比什麽凶神惡煞都可怕――錢強似乎完全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自己也用過這一招來嚇別人。
“閣下當真聰明。”馬五撫掌讚道,“嚴刑拷打之下無非一死,但我這個賢侄醫術妙絕天下,卻能讓閣下無論如何也死不了,……這名副其實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想來閣下也不想嚐試吧?閣下隻要留下一口氣,不出一刻,我這個賢侄就能讓閣下再變成一條生龍活虎的漢子,接著享受人間地獄的味道……”
“五叔,你也太小看小侄了,別說還剩下一口氣,就是真的受刑不過死在當場,要救活他也用不了一刻功夫啊。我說小子,你信不信?”李亞峰不失時機地湊趣,高聲和馬五爭辯幾句,又衝錢強微笑上了。
“我……”
錢強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但內心卻也沒作太大的掙紮就認了命――“這可不能怪老子,老子不怕打也不怕死,可這要是光打還死不了那誰受得了啊是不是?”
“我信。你留下的一千多道方子裏至少還有一半沒研究出來到底是幹什麽用的,要說你能讓死人複活也是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你們要問什麽就問吧,別再用讀心術了,我全說還不成?”
錢強投降了――不能怪他立場不夠堅定,他實在是太倒黴了些,居然載到妖精手裏了。
“我留下的一千多道方子?什麽東西?你到底是什麽人?”錢強既然投了降,接下來該糊塗的就是李亞峰了。
“時空管理局亞洲分部時空管理員第一百六十五號錢強,擔當亞洲地區,身為時空捕手,主要任務是消滅漏網的時空偷渡者。根據……二十一世紀初期的話是……啊,《日內瓦公約》是吧?根據《日內瓦公約》,請優待戰俘……”
“停停停!什麽跟什麽啊?怎麽連《日內瓦公約》都冒出來了?”李亞峰給錢強鬧糊塗了。
“賢侄,這《日內瓦公約》又是何物?”馬五也不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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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醫時代’?二十五世紀?時空管理局?你……我……”李亞峰已經算是比較能夠接收新鮮事務的那一類了,但錢強的話也差點兒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該說的我都說了,是不是可以也讓我明白一下?”事情說開,錢強反倒無所謂了,他本來就是那種不怎麽安分的人,《時空管理員條例》也好,《時空捕手規章》也好,裏麵所謂的那些“鐵則”對他來說全是廢話,不出問題的時候可以堅持一下,但絕對不值得為了寫在紙上的東西送命。
――“時空捕手永不得泄漏身份?禁止在異時空中的一切私人活動?違者視情節輕重處以終身監禁或是死刑?關我什麽事兒?大不了老子不回去了還不行?反正我光棍一條,無親無故的,有本事你派人來殺我啊?老子可是亞洲蒼雷!誰有這個膽子?比起擔心以後的事情來,搞清楚現在的狀況比較重要。”
錢強並不怎麽在乎泄漏機密,他甚至為自己有可能正在參與曆史謎團而感到興奮。錢強直覺上認為,自己身處的這個不知所以的地方一定跟曆史上李亞峰的失蹤之謎有莫大的幹係。
“閣下真的來自五百年後?”馬五也算得上見多識廣了,可這種事情卻從來沒有遇到過,甚至連想也沒想過。
“你不是會讀心術嗎?我有沒有說謊還不清楚?我說,我已經很配合你們了,你們能不能也讓我明白一下我現在的處境?啊,對了,我的同伴也被你們給關起來了吧?她……她還好嗎?”錢強還算是有良心,沒讓自己的好奇心把一切都衝淡了,關心起俞思思的安危來。
“閣下放心,你的同伴一切安好。”佘太君總算開口了,逼問犯人並非自己所長,有馬五和李亞峰一唱一和,正好省下她動嘴――既然與豬三他們和解了,又何必在乎人家是不是喧賓奪主?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更何況,要是自己問話,就算這個叫什麽“錢強”的小子的頭不是太難剃,就衝他那滿腦子的髒話,問不了幾句自己就得氣得把他宰了不可。
“那就好。看你也不像個會說謊的人,勉為其難信你一次。”錢強說話有些不知死活,
“俞思思這個人太羅嗦了……我還是等會兒再去找她的好,等弄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以後再說吧,否則老子肯定會被她問得煩死……”錢強打定了主意,接著衝李亞峰發開了牢騷。
“李亞峰,我可是都說清楚了,你能不能也配合一下我的工作?那個時空偷渡者八成是來找你麻煩的,我也算是你的幫手對不對?你總不能這麽對待我吧?”
“這……”李亞峰的腦子有點兒亂,但並不糊塗,如果錢強說的是實話,那自己的確沒有再關著人家不放的理由,反倒該和他好好結交一番才對: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認識未來世界的人不是?再說,他可是真的來幫自己的。
“錢兄為何不早說?真是得罪了,失禮失禮。”李亞峰的舵轉得還不算慢。
“這個……可不可以給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現在可是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是怎麽來這兒的?這兒又是什麽地方?你剛才說什麽無定鄉?那又是什麽東西?還有,你到底是為什麽失蹤……啊,你現在也不知道對吧?”
――一夜沒睡,錢強的腦子也不怎麽清醒。
“錢兄既然來自五百年後,那現下也是個知曉過去未來之人了,又怎麽會不知道無定鄉之事?”
李亞峰賣了個關子,他心裏雖然已經相信錢強的話,但有意無意間卻還是想要問清楚無定鄉和現實社會究竟有沒有過交集。
“李亞峰,九先生?我不是說過了?第一,我不是管思音,啊,管思音就是跟我一塊兒來的那個管家婆,所以我對曆史的了解也不算太多;第二,二十三世紀有一場世界大戰,許多史料都佚失了,關於你的記載也留存不多;第三,現在的曆史未必就是曾經發生過的那個曆史,鬼知道那個偷渡的家夥現在在幹什麽,再說我這一來沒準兒也對曆史有些影響;第四,最重要的,你在曆史上本來就是個謎一樣的人物……說實話,要不是為了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子,我還不一定接這個案子呢!我就是跟著你來的這個地方,怎麽知道這是哪兒啊?您老人家明白了沒有?”錢強的氣實在不順,說話的口氣也不太客氣。
“嗯,我是個謎一樣的曆史人物……這話聽著還真別扭。”李亞峰搖搖頭,不再多想,故作神秘的衝錢強說,“你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來看看這個東西……”
說著,李亞峰掏出一個小瓶,小心翼翼地用手掩著,送到了錢強的麵前。
錢強不明究竟,低頭看去。
“你先睡一會兒吧。”李亞峰哈哈一笑,大拇指一挑,小瓶上的塞子彈開,從瓶中冒出一股青煙。
錢強大驚之下想要閉氣――晚了。錢強腦子一暈,身子一軟,趴到了地上,開始補覺。
“嘿,雞鳴五鼓迷魂香對從未來來的人也管用啊,不錯,不錯。”李亞峰非常滿意。
“賢侄高明。無論如何,無定鄉之事對凡人還是守秘為上。”馬五衝李亞峰一翹大拇指。
“五叔說的是,就算小侄要解釋也無從解釋,倒不如過幾天等小侄離開無定鄉的時候把他……噢,對了,還有個小姑娘是不是?到時候小侄把他們一並帶出無定鄉,再要解釋就方便多了。還要煩請佘太君設法在這幾日裏讓他們昏迷,費心,費心。”李亞峰衝佘太君一抱拳。
“九先生放心。我定當安排得妥妥當當。”佘太君答應著,對李亞峰的心計又多了幾分佩服。
“哈哈,賢侄,你可真是個大紅人呢。”南宮曉藝淺笑一聲說,“不光出家人找你,聽小女說,還有個自稱叫什麽‘華文昌’在找你麻煩,如今又冒出來個五百年之後的人物……”
“南宮阿姨莫要取笑了,小侄現下心煩得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李亞峰長歎一聲――他可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賢侄莫要煩惱,不說賢侄自己便有翻天的本領,就是無定鄉中我們這幾個老家夥,當然也都甘為賢侄後盾,天下之大,能惹得起賢侄的人隻怕還真沒有幾個。”馬五長笑一聲說。
馬五話中的“翻天”二字語氣加重了幾分,似有所指,但李亞峰並沒有注意,隻是看著癱倒的錢強,遮不住眼中的憂慮。
事實上,錢強也留了個心眼,並沒有把“李亞峰二號”的事情說出來,偷渡時空之人就是李亞峰二號的這個猜想就更是隻字未提了,在他心中雖然想到過有關安在李亞峰身上的那個“DNA調查竊聽裝置”的事情,但嘴上沒有說,馬五他們又都是“科盲”,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即便讀心術管用,卻也未加重視……
――在錢強和李亞峰的這場對麵中,李亞峰雖然得馬五之助占了絕對的上風,但錢強也沒有輸光老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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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會兒,佘太君首先說話了。
“九先生,既然這兒的事情已經搞清楚了,還去看一下和這個‘錢強’在一起的那個小姑娘吧。”
“我看不必了吧,反正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李亞峰現在已經習慣了把發生在自己周圍的事情當成科幻小說加神話來看,對來自未來的人物的興趣不是太大。
“佘太君,不是我說你,又不是什麽大事,你去把那個小姑娘也迷昏就算了。何苦如此緊張?”馬五雖然對錢強來自五百年後有些吃驚,但無定鄉內無日月,五百年對他來說不過是個數字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南宮曉藝和馬五的看法一樣,望著似乎有話要說的佘太君,目光中全是不解。
“馬兄,昨日騰哥說起狐姐便是當年的天狐夫人,我想了很久,雖不能全都猜中,但能與天狐夫人訂交的馬兄,想來應是……”佘太君欲言又止。
“哈哈。”馬五一笑,“佘太君何須猶豫?馬五當年的匪號就是‘鬼心狻猊’。”
“得,又出來個‘鬼心狻猊’,他自稱姓馬,我還真以為他就是匹野馬呢,合著是狻猊,還加上個‘鬼心’?直接說他一身餿主意不就完了?”李亞峰在旁邊一撇嘴,他昨天就已明白無定鄉八老都有來曆,現在知道了馬五的原形是上古神獸,毛群之長的狻猊,除了為馬五不是野馬成精有點兒不適應之外,也不怎麽驚奇,隻是在心裏去找自己看過的有關狻猊的記載。
“嗯,好像《鏡花緣》裏有提,《山海經》裏也說過,啊,對了,單田芳的評書裏好像也有,還有還有……靠,太多了!都說什麽來著……有了有了,頭生獨角,遍體花鱗,吼聲如鼓,性最猛烈,能食虎豹……挺了不起的嘛!烈性子還有顆‘鬼心’,能文能武啊?”
不知道李亞峰腦子裏的胡思亂想,佘太君接著往下說著,“馬兄,馬兄當年縱橫天下自是不必說了,能讓馬兄奉為長兄的清泉君俞老應當更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我入無定鄉之時俞老已經閉關,但俞老的信物我卻曾經見過……不知這是也不是?”
“這!”馬五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會兒卻也大驚,疊聲問道,“佘太君,這是我大哥的清泉令牌啊!你……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在佘太君攤開的手心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塊銅牌,式樣奇古,銅牌上刻著一幅小畫,畫的是孤峰之上的一汪流泉,筆跡勁爽。孤峰高逸,流泉靈動,在孤峰流泉間更有變滅雲煙,雖說是靜物,但卻有千姿百態的神氣。
“馬兄,這個錢強倒也罷了,可那個小姑娘雖然也是凡人,但似乎也習練過幾日道法,來曆頗有耐人尋味之處,這塊令牌便是由她身上拿來的。”佘太君慢慢地說。
第八十章 語不驚人死不休
更新時間2004-1-29 17:28:00 字數:7200
一間並不大的石室,沒有窗子,牆上鑲著幾顆夜明珠,室中光亮得很。
石室的一角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女孩,女孩臉色紅潤,像是睡熟了。
石室正中的八仙桌前坐著五個人,大家盯著放在桌上的那塊“清泉令牌”,都沒有說話,靜寂的氣氛有些壓抑。
“嘿……五哥,連你也參不透她的來曆?”
“……想不通。”
“老五,要不……把二哥和老四、老六他們都叫過來?”
“三哥,你這是在說胡話,我家四哥和狐姐怎麽能擅離迷花穀?萬一出點兒什麽事情可就不好辦了,二哥那裏沒什麽大事就更不能聯係,你又不是不知道?”
“七妹,你的意思是老大的清泉令牌突然出現還不算大事?”
……
一個小時以前,佘太君拿出了“清泉令牌”,當時馬五的臉色就變了,急匆匆地要佘太君帶路去看那個和錢強一起被擒住的小姑娘俞思思。誰知到了地方馬五連麵都沒見就隔著門迷昏了她,向佘太君告了罪,把昏迷著的俞思思帶回了豬三的府第。
回府之後,馬五穿堂入戶,徑直進了這間頗為隱密的石室中,剛安頓好俞思思,豬三、花七和猴八就到了。馬五讓南宮曉藝守在外麵,飛快地把俞思思身上帶著清泉令牌的事情告訴了自己的兄弟們。
然後大家一齊沉著臉不說話,直到剛才。
李亞峰也在沉默。
雖然李亞峰對那塊小小的銅牌一無所知,但現在的情況根本用不著什麽分析能力,就是個傻瓜也能看出來,肯定是出大事了。
李亞峰不是傻瓜,隻要他肯,他的心思甚至比絕大多數人都靈活一點兒,而且現在曹暮這個軍師不在身邊,李亞峰也不敢再犯懶病。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可真是個‘庸人’,沒事兒往無定鄉跑什麽?該辦的事沒辦,麻煩卻越來越多……靠!”
李亞峰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
罵歸罵,李亞峰清楚得很,眼下並不是罵人抱怨的時候。這個躺在床上,大概真的是“來自五百年後的未來”的名叫俞思思的小姑娘隻怕和無定鄉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她姓俞,無定鄉八老的老大也姓俞,這就有點兒值得思考的地方了;而且她手裏還有什麽“清泉令牌”,那又是無定鄉八老的老大“清泉君俞曼”的信物,這更說明了事情並不簡單。好像那個俞曼在無定鄉建成之後不久就一直在閉關,他的東西怎麽會跑到五百年後的一個凡人手裏去了?不管怎麽說無定鄉八老的老大也該是個妖精,跟凡人應該是扯不上什麽關係吧?
更何況,這件事和自己絕不是全無關係,俞思思和那個錢強從未來回到這個時代的目的是找一個偷渡時空的人,而那個人的目的八成就在“開創新中醫時代”的自己身上,雖然自己對此一無所知,但可以肯定地說一句,那個家夥費這麽大的勁偷渡時空應該不會是專程來找自己治病的……
這個俞思思來自五百年後的未來,身份居然和無定鄉也有聯係,甚至她還在追蹤一個偷渡時空來找自己的神秘人物……
李亞峰搖搖頭,努力不讓自己的思路混亂到把已經足夠撲朔迷離的事態搞得更加混亂,他要把線頭理順。
“五叔,這個‘清泉令牌’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都跟如臨大敵似的?”李亞峰知道自己這麽問有點兒失禮,但他不在乎。
——李亞峰憑直覺知道,這件事說到最後,少不了又要找到自己的頭上。
“賢侄……”馬五輕輕歎了口氣,“老大的令牌突然現世,五叔我失了方寸……”
“老五,有話說話不就完了?怎麽跟自己人客氣上了?”豬三有些不滿地發言。
“也罷!”馬五苦笑一聲,說,“早晚也要告訴賢侄的,擇日不如撞日,該說的現下都說了吧。”
擱了一個月以前的李亞峰,聽見馬五這句話以後的反應會是大叫倒黴,但現在他卻不這麽想了——躲不開的麻煩為什麽還要躲?倒不如迎頭往上撞的好,就算撞死,也好過做個糊塗鬼。
“五叔請講。”李亞峰也不多客氣。他知道,自己又要聽到一個什麽秘密了。
“清泉令牌是大哥的信物,僅此一麵,大哥又一向把它放在身邊,幾乎從未用過。”馬五說,“大哥他一直在閉關,清泉令牌自然也不會流落在外,如今清泉令牌現世,也就是說,大哥出關了。啊,這位姑娘既然是來自五百年後,應該說大哥他即將出關才對。”
李亞峰心裏這個氣,“你明明知道她是五百年後的人物還用‘即將’兩個字?你的時間觀念也太差了吧?五百年耶!人瑞還得活五輩子耶!虧你還是軍師?莫名其妙!”
像是知道李亞峰的心事一樣,馬五接著說,“賢侄有所不知,大哥他閉關原是為了修煉玄功,照大哥和我們兄弟原先的推想,最近這千年之內絕不會出關。可如今大哥的信物卻跑到了一個小姑娘身上去了,足以證明這五百年內,無定鄉必定有天大的變故……”
啥?千年之內絕不會出關?李亞峰有點兒傻了。照南宮飛燕在隨緣城外對他的說法,清泉君俞曼閉關是為了找個借口避開無定鄉裏的紛爭,八成明著閉關,暗地裏人早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玩去了,怎麽又出來個“千年之內絕不會出關”?
“賢侄……還是讓我從頭說起好了。”見李亞峰有點兒不明所以,花七把話接了過去,“賢侄可還記得我們八人與華三哥訂交的故事?”
“……記得……”李亞峰想了起來,據說是三師祖解救了他們兄弟八個一次大危機什麽的,但到底是個什麽危機就不知道了,自己還胡思亂想過是三師祖把他們八個給製服了關到與世隔絕的無定鄉裏,心慌了好一陣子。
“賢侄如今也已經知道,我們兄弟八人都有些來曆……說來慚愧,我們成道極早,在堯舜時就已經縱橫天下,鮮有對手了,彼此之間也曾有過不少爭鬥,最後才意氣相投,結為兄弟。”
為人性僻眈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堯舜?李亞峰開始覺得自己腦子不怎麽夠用了。
“賢侄知道,凡異類成精,自有天劫,我們八人倒也沒把什麽天劫放在眼裏,三次天劫都熬了過去,那大約是……”花七想了想,說,“大約是凡間的東晉時候吧,八弟也曆過了最後一次贔風之災。當時我們隻以為天下再無抗手,上古的時候雖說都曾翻雲覆雨,在人間掀起了不少風浪,也成就了惡名,但那時既已經無敵當世,也都倦了,不再遊戲人間,隻不過作個閑雲野鶴,算是半隱居似的逍遙了些日子……”
“但這種逍遙的日子也沒過多久就有人來打擾了。”花七臉上掛了一層嚴霜,恨恨地說,“天庭居然來人宣什麽旨意,說我們兄弟已經成仙,要我們上天為官!”
天庭?
——李亞峰長出了一口氣,天庭這東西原來真的是有的,那……不用說,華佗門的那個“逆天”總算是有了著落。
“可我沒打算要逆天啊!”李亞峰心中一股憂憤之情難以自已,又長歎了一聲,花七的下文他已經猜了八九不離十。
果然,花七接下來的話跟李亞峰的猜想不謀而合。
“我們兄弟修煉得道,中間曆經無數艱辛,這中間天庭不要說指點路徑了,反倒以三次天劫來添亂,可等我們一有所成就,他們就讓我們衝著一個從沒見過的玉帝跪拜稱臣?天下哪兒有這種便宜事情?三哥性子最爆,當場就現出原形,一口把那個見鬼的天庭使者給吞了,讓他真的去見了鬼。”
“啊?”李亞峰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雖然已經知道這幾位都不是太善良的主兒,卻沒想到他們的性格會如此激烈。
“靠,這怎麽說?野豬吞神仙?”李亞峰看看從來都是滿臉掛笑的豬三的那張大嘴,心中一寒。
“怎麽,七妹?你是說俺老豬不該吞了他?哈哈,可要是等到七妹你動手的話,弄得血肉模糊,那就不能吃了啊。”豬三哈哈笑著,似乎對往事無比懷念。
“三哥,別打岔,讓賢侄好好聽完。”猴八一樂說。
“三哥他吞了那個使者其實倒也是便宜了他,當時我們兄弟八人目空一切,根本沒把從沒聽說過的什麽天庭放在眼裏,那個使者趾高氣揚,換了我們兄弟裏的任何一個,都不會饒他性命。”花七悠悠地說。
“話雖如此,但我當時可是主張謀定而後動,總要有所準備才好結下強敵……你們不聽,三哥更是魯莽行事……唉……”馬五長歎一聲。
花七瞪了馬五一眼,不去理他,接著說,“這樣一來,我們兄弟就和天庭結下了梁子,天庭一開始隻是派出幾個小卒來對付我們,但都被我們給宰了,天庭似乎是知道了我們的厲害,也就聽之任之,不再管我們。本來三哥還打算直接打上淩霄寶殿去為自己出一口惡氣,但當時我們都懶慣了,也就沒有真個動手去對付天庭。”
“可惜,我們一是錯估了天庭的實力,以為天庭中沒有幾個厲害人物,二是沒有想到他們這些所謂的神仙,行事居然不擇手段。”
“四哥他來曆甚奇,修煉的功法也有些毛病,終於有一日走火入魔,難以自製,我們兄弟自然不能看著他內火焚心,拚力將他製住,並為他平息內火,這一場混亂下來,大家都疲累之極,狐姐更是盡出八寶,我也用出了花情心法……”
說到這裏,花七臉上一紅,但很快又接了下去,“但天庭卻借著我們兄弟功力減退的這個時候出兵征剿,那一次不僅動用了百萬天兵,更有河漢諸神數百,還請了北方真武大帝為帥……最令人忿恨的是,他們竟然打著行天道,為世人除惡的旗號!”
“要說除惡原也不錯,我們兄弟在成道之前每一個幾乎都是滿手血腥,就是修為有成之後也往往率性而為,這惡名原是有的。隻不過天庭若是真的在意這個,之前就不會要我們兄弟上天為官了,說到底,天庭隻是不願看到有本領的人物不服他管!又知道我們兄弟不易對付,竟然趁火打劫!”
“我們兄弟中二哥和五哥最富智計,在陣前也想過一些點子,諸如假意歸順之類……”花七慘慘一笑,“可天庭既已發兵,打的就是斬盡殺絕的主意,到了這個時候,除了打一場硬仗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們兄弟當時雖然連一半功力都沒剩下,但對著百萬天兵卻也沒怕了,尤其是三哥和四哥,為了這一口氣,竟像是瘋了一般,居然殺出了一條血路,真武大帝親來攔截,也被五哥作出玉石俱焚的姿態而嚇退……”
“七妹,冤枉,我可真是打算和真武同歸於盡來著,天兵主帥一死,合圍之勢必破,用你五哥我這一條命換兄弟七個的平安,這筆買賣還做得過,是真武枉稱了什麽蕩魔天尊,膽子卻小得可憐,竟然逃了,我有什麽辦法……”馬五不由得叫起屈來。
花七一笑,不理馬五,接著說,“不過隻要真武一退,那些雜兵和天羅地網也攔不住我們兄弟,卻也破了天兵的圍攻,隻是真武率天兵在十萬大山中窮追不舍,擺出了必取我們兄弟性命而後快的架勢……本來這也難不住我們兄弟,就算當時打不過,跑總跑得了,可我因為給四哥療治時折損真元太過,無法遁形,竟讓追兵趕上,不得已隻好兵解脫身,當時天庭精銳盡出,我兵解之後,元神實是無路可逃,再加上兄弟情深,大家也不願舍我偷生,便打算拚個魚死網破也就罷了。”
“這一場大戰下來,百萬天兵至少傷亡過半,我們兄弟也都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眼看已是一個必死的局麵……華三哥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責問真武為何這般忍心,定要趕盡殺絕……”
“真武本就理虧,在華三哥責問之下惱羞成怒,說華三哥也是妖邪一流,要斬了他。華三哥是有備而來,自然不怕,一方麵叫我們兄弟分頭躲避,另一方麵竟以一人之力布下了奇門陣勢,佐以靈藥迷人,困住了真武和天兵。”
李亞峰聽到這裏的確是大吃一驚,他早已想到無定鄉八老定來頭不小,但在功力大減的時候還能力抗百萬天兵實在是有些玄乎了,花七話中的語氣十分平淡,不過李亞峰遙想當日血戰的情景,雖然不怕,也覺得脊梁後直吹涼風。
在花七的口中,天庭扮演了一個卑鄙小人的角色,李亞峰倒也信了,和豬三等人見麵時間並不長,但李亞峰知道,他們都對自己相當不錯,更沒理由騙自己,何況這件事還有華佗門的華三參與,騙也是騙不了的。而且李亞峰好歹是個著名作家,對人性如何醜惡也有自己的一套看法,神仙也要凡人作,在他心裏,天庭耍點兒什麽陰謀並算不得什麽,反正是要打仗,兵者,詭道也,堂堂正正才是錯。
不過李亞峰心中想到的不光是這個——既然真的有天庭,聽上去和神話傳說中的天庭也相去不遠,那天庭中的神仙自然都應該是本領高強,神通廣大的,更別說還有什麽“天兵百萬”的勢力,可就連這樣的天庭也對無定鄉這八老忌憚到了要鑽他們的空子才敢出兵,那豬三他們這些人到底厲害到什麽程度了?
當然,在危急時刻華三出手解救這件事已經在李亞峰的預料之中,但不管怎麽說,華三能一個人把幾十萬天兵和真武大帝都給困住這也讓李亞峰幾乎不敢相信――同樣是華佗門的人,李亞峰很清楚,別看自己是掌門,可絕對沒這個本事。
花七繼續往下說著,漸漸說到了正題上。
“當時情勢危急已到了千鈞一發之際,我們兄弟雖然不信華三哥真能以一人之力抵住真武和數十萬天兵,但也的確沒有了助陣的能力,隻得四散逃走,約定日後功力恢複再圖報仇……沒料到的是,華三哥竟然曆此一陣毫發無傷,還在百年之內分別找到了我們兄弟,約我們一起開辟無定鄉,說是天庭勢大,勸我們暫且隱居以待後舉。我們靜下心來想想也明白了華三哥的苦心,天庭雖然是趁我們兄弟功力大損的時候出兵,但天庭勢力確是不可輕侮,就是我們兄弟功力未損,要說能把天庭諸神殺盡恐怕也力有未逮,到頭來應會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麵。”
“於是我們和華三哥一起建了無定鄉,也都隱姓埋名,隻是苦練道術法力,另一方麵也盼著能有同道中人來到無定鄉,在適當時機一起豎起逆天大旗。無定鄉本不在天地之間,天庭卻也查不到我們的消息……”
“二哥智計過人,一雙天鷹神目上至九天,下到黃泉無所不窺,無定鄉一成他便自願到凡間隱居刺探天庭動向;至於大哥……他生性好強,被天庭逼到這個地步實是平生奇恥大辱,六百年前,大哥悟出一套功法,他要我們兄弟合力舉起乾稷山把他封在山下的地穴之中,等他練成玄功破關而出的時候就是我們兄弟反攻天庭之際……大哥說他要用兩千年的時間……”
話說到這裏,李亞峰總算是把情況都弄明白了,微一沉吟,已經想通。
南宮飛燕在隨緣城外對自己說得那些話應該是無定鄉八老對外的說法,就連自己人也瞞住了,南宮飛燕也不知道真情。要不是突然出來一個來曆不明的俞思思,隻怕這些事情也不會現在就告訴自己。
可是這樣一來,李亞峰也不得不往深處去琢磨俞思思的來曆了。
清泉君俞曼現在還在乾稷山底閉關練功,不管俞思思這個凡人在將來會和他有什麽淵源,五百年之內俞曼肯定是出關了。好的情況是俞曼能夠豁然貫通,早日練成玄功——鬼知道是什麽功夫,居然要練兩千年?而壞一點兒的情況就是天庭和無定鄉開戰,俞曼不得不提前出關,那樣的話,勝敗就不可知了。李亞峰雖然相信無定鄉八老都不是省油的燈,但如果對手是天庭……李亞峰並不樂觀。
更讓李亞峰頭疼的是,錢強提到過自己會在二十歲那一年突然人間蒸發,思來想去,自己大概隻有蒸發到無定鄉裏來,當然神農穀應該也是現代社會的觸角伸不到的地方,可李亞峰不認為自己會有什麽心情剛到二十歲就學著自己的師父華八去盯著那個丹爐發呆。換句話說,很可能無定鄉的變故會發生在自己二十歲的時候,到時自己卻不開情麵前來幫忙,結果是從此消失在人間――八成也就是讓天庭的神仙給宰了。
李亞峰並不因為自己想到了這一點而高興,他知道,就算他可以不顧無定鄉的死活,但卻放不下南宮飛燕這個幹姐姐,如果無定鄉真的和天庭開戰的話,自己是明知必死也會來幫忙的――更何況自己身為華佗門的門戶執掌,而華佗門的宗旨就是逆天而行,自己不去找天庭的晦氣,天庭也不會放過自己。這樣一來,倒不如和無定鄉的妖精們站在一起,至少死得會慢一點。
李亞峰不想硬充好漢,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幾個人願意冒生命危險去做英雄,就是已經是英雄了的那些“英雄”裏,恐怕也有九成是被逼出來的。李亞峰很明白,現在自己似乎就站在了這個位置上,不充不行了。
而且李亞峰同時想到,如果自己的推想成立的話,現在無定鄉裏的暗潮紛爭都算不得什麽——天庭真要來打無定鄉,那恐怕不會隻要無定鄉八老的命,無定鄉中所有的妖精都得被卷進這場戰爭中去。即便天庭放出不追究其他妖精的話來也沒人會信,不說八老本身的遭遇就能說明一切,無定鄉更是個可以讓妖精躲避雷劫的地方,窮凶極惡的黑光尊者也好,想要建立妖精帝國的王琦聲也好,都不會平白放棄無定鄉,更不會想讓天庭知道無定鄉的事情,天庭一旦和八老開仗,整個無定鄉都會一致對外。
——一枚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清泉令牌把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
當然還有很多別的似乎無關的事情,比如那個所謂的“時空偷渡者”到底是不是來找自己的,他要做什麽;比如師父華八的下落不明;比如奸殺同學周謹的那個華文昌究竟是什麽來頭等等,但在李亞峰心中多少也有數了——所有的這些事情看上去也許毫無聯係,但在華佗門和無定鄉的合作“逆天”的過程中十成中倒有九成會一一展現端倪。
“逆天”這個工程太大了,自然會有各式各樣的人物削尖了頭參與,而且,自己這個“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早已身在局中,就是想躲也躲不開。
“三叔、五叔、花姨、八叔,也就是說照這個情形來看,無定鄉在五百年內會有不小的事情發生了?小侄仔細想過了,無定鄉若是有變,無論如何小侄也不能置身事外,在來自五百年後的錢強口中曾提到過小侄二十歲那一年便會失蹤,那會不會是說……無定鄉的變故便發生在三年之後呢?小侄愚昧,個中詳情參悟不透,不過幾位長輩若有所命,小侄自是無不遵從。”
頓了頓,李亞峰心中歎了口氣,又說,“華佗門本就以‘逆天’為號,那天庭又強橫霸道,欺我長輩,是可忍,孰不可忍!小侄當隨眾位叔叔阿姨驥尾,共討無道!”
這句話李亞峰倒是說得慷慨激昂,甚至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但李亞峰自己卻隻覺得嘴裏發苦……這條路,到底還是要走下去了……別真的成了不歸路才好……
薑冉和現代社會的生活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了……這口氣,李亞峰歎得是冤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