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源丨21 世紀經濟報道
作 者丨金融科技專家 張鯤
編 輯丨曹金良
圖 源丨視覺中國
《數據安全法》和《個人信息保護法》相繼落地前後，用戶隱私受到公眾更多關注。
最近大廠的 APP 又上了熱搜，起因是有用戶開啟了蘋果手機 iOS 15 的隱私新特性 " 記錄 App 活動 "，對所有 App 的隱私讀取行為進行 7 天的監控，並使用 App Privacy Insights 對記錄進行讀取。
有網友發現，微信在用戶未主動激活 App 的情況下，在後台數次讀取用戶相冊，每次讀取時間長達 1 分鍾。
無獨有偶，有博主發現，美團也在後台頻繁獲取定位信息。
對此，兩個巨頭的官方也給出了回應。
微信回應稱，iOS 係統為 App 開發者提供相冊更新通知標準能力，相冊發生內容更新時會通知到 App，提醒 App 可以提前做準備，App 的該準備行為會被記錄成讀取係統相冊。微信稱，當用戶授權微信可以讀取 " 係統相冊權限 " 的前提後，為便於用戶在微信聊天中按 "+" 時可以快速發圖，微信使用了該係統能力，使用戶發送圖片體驗更快速流暢。上述行為均僅在手機本地完成，最新版本中我們將取消對該係統能力的使用，優化快速發圖功能。
美團 App 一位技術工程師則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這類軟件在單方麵讀取係統操作日誌後，進行了選擇性展示，經測試，在相關權限開啟且 App 後台仍處於活躍狀態時，大部分主流 App 均會被該軟件檢測出頻繁讀取用戶信息，且監測結果高度相似。
該工程師還表示，" 蘋果是為了優化用戶體驗，當用戶選擇了開啟權限，又沒有關閉該 App，蘋果係統會認為用戶可能隨時會使用 App 提供的服務，因此，會不斷地將信息變化反饋給 App，設計的邏輯是，用戶可能隨時要用你的服務了，你們做好準備 "。
到底是微信、美團在後台悄悄讀取相冊、定位，還是確實如以上官方回複所說，隻是 iOS 的機製導致？
先說結論：
本次事件其實是蘋果手機 ios 的係統升級後造成的烏龍，蘋果自己的接口，提示 App 相冊或定位發生了更新，讓 App 做好準備為用戶進行服務，而這個行為卻被 iOS 翻譯成了 " 讀取相冊或讀取定位 "。
從測試結果來看，至少證明微信和美團回應的是真實情況；
照片和聊天記錄一樣，存儲在本地，要上傳花費的代價太大，而且必然留下痕跡；
雖然定位數據比照片少很多，但是變化更加頻繁，要全量上傳花費的代價也不小。
" 記錄 App 活動 " 中的讀取相冊
究竟是指什麽？
我們先來驗證一下微信官方說的這個 " 相冊更新通知 " 能力是什麽。
根據蘋果 iOS 的官方文檔來看，對於這個能力有專門的一節介紹：
這個接口簡單來理解就是：
PHPhotoLibraryChangeObserver 協議能讓我們知道照片相冊庫中的改變。
Photos 會發送係統圖片改變的消息，我們可以遵守 PHPhotoLibraryChangeObserver 協議，並通過 PHPhotoLibrary 的 registerChangeObserver 方法將對象注冊為 " 觀察者 "，時時接收照片改變的消息。
所以，確實是蘋果 iOS 提供了這個相冊更新通知的能力，相冊發生內容更新的時候會通知到 App，讓 App 可以識別到改變的圖片，實現原來需要掃描整個相冊才能實現的功能。
關鍵在於，這個 " 觀察 - 通知 " 的行為在 iOS 15 裏，被識別或者說翻譯成了 " 讀取相冊 "，讓用戶理解成為 App 一直在掃描相冊。
也就是說，蘋果 iOS 15 的隱私新特性 " 記錄 App 活動 "，把 iOS 自己的接口行為記錄成了 " 讀取相冊 "。
拋開 iOS 自己的這個烏龍不說，微信為什麽會需要這個能力呢？
主要是為了實現這個功能：
剛截的圖，或者剛編輯好的圖片，進入微信對話框按 "+" 時，右下角會出現 " 你可能要發送的照片 "，這個功能挺好用，至少對我來說，80% 以上的發送圖片，不用進入相冊再選，直接通過這裏就可以發出去。
然而這樣一個簡單的小功能，要實現起來可不容易。
打個比方，我要知道相冊什麽時候變化，也就是說，你有一張新產生或者編輯的圖片需要發送，通常需要過一段時間就去掃描一遍相冊，並和上一個試點的相冊清單比較一下。
但這種方式，既要存儲上次的相冊信息，還要設置一個合理的掃描頻率，這個頻率設置多久一次才算好呢？
為了解決這類問題，軟件開發裏有一種設計模式叫做 " 觀察者模式 "。
舉個例子，我關了一群小白鼠在籠子裏，但是籠子不太牢靠，有可能會被咬壞，那我就得加固。我想知道哪個籠子壞了，難道要定期巡視一遍嗎，那得累死，覺也睡不成了。
" 觀察者模式 "，就是幫你雇傭一隻貓，由貓來監視（觀察）所有的籠子，當籠子被咬壞的時候，大叫一聲通知你。
我們回過頭來看 iOS 提供的這個 PHPhotoLibraryChangeObserver，名字就是 Observer，它就是一個觀察者，通過觀察相冊是否發生改變，來實時地通知 App。
有了這個接口，就可以很簡單的實現上述功能了。
微信、美團 App 侵犯用戶隱私了嗎？
有人會質疑，就算是使用了這個接口產生了這些相冊讀取記錄，也不能證明微信沒有趁著調用這個接口的時候，順便掃描用戶相冊？
先來說說微信做這個事情有沒有必要。
現在的攝像頭像素越來越高了，屏幕分別率也越來越高了，意味著手機相機拍照和截屏的圖片所占空間越來越大，再乘上數億的活躍用戶的量級，粗略估計，至少需要數十 PB 的存儲來幹這件事，還冒著違法侵犯用戶隱私被巨額罰款的風險，以及企業的聲譽風險，為了什麽？多分析一些圖片，賣點廣告？
其實要驗證也很簡單，要掃描相冊，有兩種做法實現，一是直接上傳，在雲端分析，這會產生巨大的流量；二是本地分析上傳，這會產生極大的耗電量。
我自己實驗了一下，拍了十幾張照片放進相冊，然後保持微信在前台。
吃了個飯，微信使用的流量和 CPU 使用時間都沒有明顯增加，我用了一上午微信，CPU 才用了 10 分鍾，基本都是發圖或者放視頻這些操作才會用到 CPU 渲染。
如果真的每分鍾都在讀取相冊，流量和 CPU 不會是這樣的測試結果。
如果還是不放心，或者擔心其他 APP 也會讀取隱私，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進行測試。畢竟我們的相冊，信息量還是非常豐富的。
至於哪些 App 會掃相冊，大家可以按照上文中提到的方法實驗一下，以自行實驗的結果為準，獨立思考，獨立判斷。
同樣，在獲取定位方麵，iOS 也提供了類似的接口，如 startMonitoringSignificantLocationChanges ( ) ，機製也類似，當定位發生較大改變時通知 App。
通過以上分析，美團應該也是被類似的機製判定出了 " 頻繁讀取定位 " 的情況，在此不再贅述。
此外，iOS 版本的淘寶、QQ 等，也有類似讀取相冊或定位的情況。
總的來看，本次還是 iOS 15 的這個記錄 App 活動的新特性，把一些後台相對常規的交互機製識別為了讀取相關記錄。當然，是否有必要如此頻繁的讀取，是否可以采用更加低消耗的方式提供服務，如微信是否可以采取 " 在點 + 號時快速拉取最新一張圖片 " 等方式提供服務，是值得探討的問題。
隨著更多蘋果手機用戶更新至 IOS15 係統，可能會有更多用戶對 " 記錄 App 活動 " 這一功能的測試結果感到緊張，這其實大可不必，隻要了解清楚其中的原理，就能很大程度降低誤解的可能性。對於隱私保護的日益關注，是個好現象，但是我們也要避免矯枉過正，及時的回應、甄別事件的真相，才是行業可持續發展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