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 美國移民故事:一家四口為了移民簽了四個不同的婚姻合同

來源: 2025-09-26 05:33:37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加拿大移民故事:一家四口為了移民簽了四個不同的婚姻合同

一、機場接送

2017年10月的一個清晨,我接到一單活兒,從密西沙加送人去美國水牛城機場。那時我剛開始做機場接送,車不算新,但幹淨整齊,靠著華人圈子的口口相傳,生意也逐漸多了起來。

客人是個中年男人,大概四十五歲左右,個子不高,約一米六五,皮膚黝黑,額頭的皺紋比同齡人要深得多,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十歲。他一上車,就用帶著濃重長樂口音的普通話跟我打招呼。我心裏暗自一樂:老鄉,福建人,尤其是長樂、福清人,在加拿大和美國的華人社區裏比比皆是,走到哪兒都能遇到。

“去水牛城Buffalo啊?那要兩個小時。”我說。

“嗯,我回美國。”他點點頭,坐在副駕駛上。

車子駛上QEW高速,窗外的天漸漸亮起來。長途無聊,我們便聊了起來。起初是一些客套話,天氣、油價、餐館生意。慢慢地,他的語氣放鬆下來,話題也越說越深入。

 

“我在紐約州開餐館,老婆孩子在密市。”他說得平淡。

“那不錯啊,兩邊跑跑,賺錢美金,家人在加拿大享福。”我隨口附和。

“唉,是不錯。但也辛苦。”他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音,“其實啊,老鄉不瞞跟你說,我太辛苦了。”

我愣了一下,以為聽錯了。可他卻神情嚴肅,眼睛盯著前方,似乎在權衡著是否要繼續說下去。最終,他歎了口氣,像是卸下一塊石頭。

“我跟美國一個人假結婚拿的綠卡。我老婆呢,也是假結婚,拿的加拿大楓葉卡。她父母,也是假結婚移民來的。”

這話說得很輕,可在封閉的車廂裏,卻像是一聲悶雷。我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沒有插話。

他繼續說:“我們一家四口,法律上是四個家庭,實際上就是一家人。因為移民為了孩子吧,犧牲了這一代人”

我心裏震動。這是怎樣的一種安排?法律與現實之間,居然能被安排拆解得如此徹底。那兩個小時的車程,他就像倒苦水一樣,把這些年的經曆一點點講給我聽。

二、丈夫的假結婚:紐約州的綠卡之路

他出身在長樂農村,90年代末在福州、廈門打過工,做過小生意。收入不高,但在老家卻算體麵。2000年以後,村裏人一個接一個往外跑,不是去日本打工,就是偷渡美國。

“那時候,美國綠卡就是一張金票。誰要是拿到了,村裏人都覺得他發達了。”他回憶時帶著苦笑。

他沒錢偷渡,便走上了“假結婚”這條路。2002年,他托人在紐約找了一家中介。中介報價十萬美元,其中六萬美金是給“配偶”的,四萬是中介費。對當時的他來說,這是天文數字。他把家裏房子抵押,向親戚朋友借錢,才湊齊了首付款。

“那時候心裏真怕,不是怕萬一被查出來,是怕不成功。”他說。

中介幫他安排了一個美國公民——一位三十多歲的福建女子。兩人從未真正接觸過感情,卻要編造一段“戀愛史”。福建女子特意會國,在好朋友的安排下,他們一起拍了幾十張“生活照”:在餐館吃飯、在公園散步、在家裏看電視。所有細節都被中介精心設計。移民局麵試之前,他們要背誦一整份“對答稿”,包括:她喜歡的顏色、食物、電影;家裏床單的顏色;衛生間裏牙刷擺設。“移民官有時候會問得很細,如果答不上來,就穿幫了。”麵試那天,他緊張得手心冒汗,西裝領口勒得透不過氣。幸運的是,他們的表演逼真,移民官隻是例行公事般地看了幾眼文件,就在檔案上蓋了章。拿到兩年期的臨時綠卡時,他幾乎當場落淚。那一刻,他覺得前途終於打開。

幾年後,他在紐約州小城裏的mall開了一家中餐館。餐館並不大,卻成了他賴以生存的根基,也慢慢開始賺錢。每天從早到晚,他站在油煙騰騰的廚房裏,和幾個同鄉一起忙碌。顧客以美國工薪階層為主,他們喜歡便宜的炒飯、左宗棠雞。餐館一周七天開門,他幾乎沒有休息。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覺得值。“有綠卡,至少不會被趕走。”這是他常掛在嘴邊的話。

三、妻子的假結婚:加拿大密市的楓葉卡

與此同時,他孩子國內的老婆,真正的老婆也走上了類似的道路。

她比他小幾歲,人長得一般,不算醜吧,那個時候的農村人結婚,基本上是父母之約,性格談潑辣果斷。長期兩地分居,也想著辦法弄綠卡,不過也是太難了,轉而選擇加拿大,因為加拿大美國很近,開車可以很方便從多倫多到紐約,這樣丈夫常年待在美國,可以方便來加拿大“團聚”,於是她也想到了一樣的方法,於是朋友有人勸她:“你老公在美國有綠卡,你要在加拿大也拿一個身份。否則以後孩子上學、你看病,都不方便。”

於是,他繼續通過中介認識了一位加拿大男子。交易過程幾乎一模一樣:交錢、簽合同、編造戀愛史、準備照片。甚至為了應付移民局上門檢查,她還租了一套公寓,把一些日用品搬進去,擺拍成“夫妻同居”的樣子。

“最怕的是移民局突然敲門。”她後來笑著跟我說,“那時候心裏跳得要飛出來。”

幸運的是,她也順利通過,幾年後楓葉卡到手。從此,她不用擔心身份問題。幾經波折拿到的加拿大楓葉卡的確來之不易,花了大價錢。於是她獨自帶著孩子在加拿大。剛來時,她語言不通,也沒有技能,拿到身份後的她,沒有去工作,而是把精力放在各種舞蹈班和社團活動上。外人眼中,她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太太,常常打扮得光鮮,出入各類聚會。可她自己清楚,這隻是空虛生活的遮羞布。

“我半年才過來多倫多一次,我們早就沒有夫妻生活了。”他曾苦澀地說。

四、父母的假結婚:晚年的另一張身份牌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說她老婆的父母也選擇了假結婚。

在國內,他們已是五六十歲的老人。按照常理,本應在家頤養天年。可他們覺得:“孩子們都在國外,我們留在國內,既不方便,也沒有保障。”於是,他們分別通過不同的中介,找到了加拿大本地的“擔保人”。對方多半是經濟拮據的本地居民,靠這類“婚姻交易”賺一筆。老人心裏很清楚,這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契約。幾年後,他們也順利拿到楓葉卡。全家四口,終於在加拿大團聚。隻不過,從法律意義上,他們被拆散成了四個彼此獨立的“家庭組合”。

五、心路曆程:身份的代價

在他的敘述中,貫穿始終的是“怕”。怕被查出造假;怕錢打水漂;怕身份泡湯。拿到身份之後,又怕另一種東西:怕這種秘密被戳破,怕孩子長大後知道真相。他對我說:“有時候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在演戲。演一個好丈夫,演一個合法移民。其實真正的生活,都是假的。身份解決了他們的生存焦慮,卻沒有帶來心靈的安穩。

六、現實困境:分居的婚姻

身份到手後,新的問題浮現。他在美國餐館忙得腳不沾地,每天從早到晚,幾乎沒有休息。他需要賺錢,償還當年假結婚借下的債務,也要為家人在加拿大的生活輸血。妻子和孩子在密市,過著完全不同的節奏。孩子在加拿大學校接受教育,逐漸融入當地。妻子則沉迷在社團和舞蹈班,朋友圈越來越大,卻與丈夫漸行漸遠。半年一次的團聚,成了他們婚姻的全部交集。“我們之間就像平行線。”,沒有共同生活,沒有親密關係,更像是為了孩子、為了父母、為了身份,維係在一起的“法律上的夫妻”。久而久之,婚姻隻剩下空殼。

七、社會鏡像:灰色移民鏈條

他們不是孤例。在2000年前後的華人移民潮中,假結婚幾乎成了一條公開的捷徑。有人通過它改變命運,有人因此傾家蕩產,也有人在騙局中血本無歸。這一條灰色鏈條上,對許多人來說,“身份”就是救命稻草。它意味著醫療保障、子女教育、養老福利,意味著不再擔心被驅逐。

可身份之外的代價,往往被忽視:婚姻的虛假、感情的破碎、親情的缺席。

八、尾聲:法律與現實的諷刺

後來,我仍然偶爾接送他往返水牛城。每次見麵,他都比上一次更憔悴。油煙熏染的臉上,皺紋更深了。“這輩子,就是為了個身份。”他歎氣,“拿到了,也沒什麽特別。”他的老婆依舊活躍在舞蹈圈,父母經常去超市打現金工,安享著加拿大的醫療和補助。表麵看,他們是一個“移民成功家庭”。可在他們心裏,都明白這背後的荒誕:法律上,他們是四個家庭。現實中,他們是一家四口。法律上,他們的婚姻是真實的。現實中,他們的夫妻關係早已名存實亡。

身份帶來了自由,卻也製造了另一種囚籠。

作為接送司機的我,隻是他們故事的旁觀者。可我常常想:這樣的移民之路,究竟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