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新西蘭爬山的時候,回程在機場看到巴塔哥尼亞廠商的廣告,是一張很大,很壯觀的菲茨羅伊山(Monte Fitz Roy)照片。同行的一個朋友指著照片說:“這是我們下一個目標。” 那是我第一次聽說這座山的名字,知道了巴塔哥尼亞還是一個戶外運動服的品牌。
目標真實現了,2016年的最後幾天,我們和朋友背包徒步在巴塔哥尼亞(Patagonia)地區的兩座名山——菲茨羅伊山和三塔山之間。這是我經曆的連續數天爬山中最艱難的一次,不僅此生無法忘懷,還因為與它關聯的一些人物、故事,引起我極大的興趣。
巴塔哥尼亞是一個地區的名字,位於南美州的最南端,屬於阿根廷和智利兩個國家。有人稱那裏為“孤獨的星球”,因為無論是地貌、還是氣候,都異常獨特。
最早踏足到巴塔哥尼亞的歐洲人,或許是15世紀的葡萄牙航海家貢薩洛?科埃略(Goncalo Coelho 1451 -1512)。可惜他們當時沒有留下詳細的記錄,後人僅憑他們留下的,曾到達南緯52度的記錄,猜測他們到過那裏。今天被世人認可,首次登陸到那裏的歐洲人,是葡萄牙航海家斐迪南?麥哲倫(Fernando Magallanes 1480-1521)率領的遠航探險隊。他們到達南美州是1520年8月,在那裏他們不僅發現了一條太平洋與大西洋之間的天然通道—— 後稱麥哲倫海峽,還第一次接觸到了那裏的土著民,並留下了詳盡的文字記錄。巴塔哥尼亞,是麥哲倫起的名字,沿用至今。至於名字的緣由,學者看法不一。更多的說法是,源自麥哲倫喜歡的一本希臘暢銷小說中的人名。
今天在智利的巴塔哥尼亞地區,有一個名為 “佛羅倫薩?迪克西夫人”的酒店(Hotel Lady Florence Dixie)。故事就先從這位夫人開始吧。
以佛羅倫薩?迪克西夫人(Florence Dixie 1855-1905)的名字命名為旅店,自然是為了紀念她,因為她是第一位到巴塔哥尼亞地區的歐洲女性。佛羅倫薩出生於蘇格蘭的一個貴族家庭,有一個同胞弟弟,一個姐姐,三個哥哥。在她三歲的時候,父親在一次射擊意外事件中身亡,更多的人認為是自殺。七年後,家中又發生了更大的不幸,她的二哥弗朗西斯?道格拉斯爵士(Lord Francis Douglas 1847-1865)遇難。
道格拉斯爵士18歲那年與五個朋友,成功地登上了阿爾卑斯山的主要山峰,馬特洪峰(Matterhorn),成為曆史上首次成功攀登馬特洪峰的隊伍,但在下山的時候,其中四個人不幸墜落1400米深的冰川身亡,其中一個是她二哥,而唯獨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大哥昆士伯?道格拉斯伯爵(John Douglas 1844-1900)匆匆趕到那裏,想找到弟弟將他帶回家。尋弟心切,他沒找向導,夜晚遠離居留地,獨自在馬特洪峰周圍尋找,被風雪襲擊,差點被凍死,幸好兩個向導發現並搶救了他。這件事給全家人帶來巨大、持久的悲痛。
佛羅倫薩從小就被看成是個“假小子”,與哥哥、弟弟比賽各類體育活動。她20歲結婚,成為迪克西夫人,夫君也是貴族子弟,喜歡冒險和戶外活動。婚後三年,第二個兒子出生剛兩個月,夫婦就踏上了去巴塔哥尼亞的旅程。同行中有她的大哥,同胞弟弟和一個朋友。之所以選擇巴塔哥尼亞,是迪克西夫人的主意,因為那時候很少歐洲男人到那裏,更沒有歐洲女人去過。
這個貴族家庭的人大概與登山、探險有不解之緣。總之,她成為第一位涉足到那裏的歐洲女人,並且在1880年出版了《橫跨巴塔哥尼亞》(Across Patagonia),是第一次用詳盡的文字讓世人了解巴塔哥尼亞,那裏的地貌、原住民、動物以及著名的三塔山(Torres Del Paine)。那年她才25歲。
在書中她以女人的獨特角度,描寫了人與大自然接觸的各種感悟。她寫道:“眼前,如魔法一般,從地殼底下,展現出一個宏大、神奇、壯麗的景觀,將我們圍繞其中?????? 鋸齒般的山峰以奇妙、難以置信的方式劈開?????? ”
“??????沒有任何地方,能使你感到,這個地球上仿佛隻有你自己。沒有任何地方,能讓你在一萬平方英裏中任意馳騁,那裏沒有讓你必須承擔的責任,無需擔心生病、朋友、電報、信件等令人煩惱、討厭的瑣事。”
迪克西夫人是位作家、戰地記者,她一生發表的作品中,始終是《橫跨巴塔哥尼亞》最受歡迎,至今仍在再版。在她的筆下,巴塔哥尼亞是一塊“不曾被人類踐踏、侵蝕過,卻又令人恐懼的土地”。評論家說這本書最大的特點是,書中有她自己的觀察、感受、認知,她既是個觀察者,又身在其中。我相信,她獨特的個性、智慧,加上女人的敏感、想象,如一座溝通的橋梁,與讀者輕鬆對話,使今天的我們依然可以產生共鳴。
迪克西夫人離開巴塔哥尼亞的時候,帶回家一隻當地的美洲豹,並當寵物養。後來這美洲豹傷害了幾隻溫莎公園的鹿,終被關進動物園。
《橫跨巴塔哥尼亞》出版後,引起歐洲探險家、科學家的極大興趣,尤其是對地理、地質、氣候、生態的種種探究。這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迪克西夫人提供的信息、觀察的角度遠遠超出“遊記”。
比如,她觀察到南美特有的Tuco-tuco(形如地鼠,屬於齧齒動物)在大白天出來活動。而進化論的鼻祖查爾斯?達爾文在他著名的《小獵犬號航海記》說,Tuco-tuco屬於隻在夜間,並活動於地下的動物。1832年,即早於迪克西夫人46年前,達爾文曾到過巴塔哥尼亞考察。迪克西夫人後來送了一本《橫跨巴塔哥尼亞》給達爾文。今天這本書屬於達爾文獻資料中的一部分,存於劍橋大學圖書館。
麵對巴塔哥尼亞惡劣的氣候、野獸以及原始的生態環境,迪克西夫人並不以女人示弱,她主動、堅強,適應力極強。這段不平凡的經曆,不僅激發她後來為兒童寫作,更激勵她日後對女性權益的各種呼籲,成為“女權主義者”。對迪克西夫人而言,這次探險的一個更重要意義,是對自己的認識,更是對女人的認識。在她生活的年代,女性備受歧視,沒有選舉權,不能與男人接受同等教育,沒有結婚、離婚的權利,甚至沒有財產繼承權。英國女性第一次參加選舉是1918年,那時迪克西夫人去世13年以後的事了。
一個女人戰勝了那樣艱難的旅行,可想她的勇敢和堅韌,而同時帶給她的是信心,對自己、對女人。正如她在自己的一部小說中寫道“毫無疑問的是,大自然,人的天性,會給女人帶來無可估量的智慧和能量。”
巴塔哥尼亞,不僅是地球最南邊的一塊淨土,更孕育著極大的能量,隨時接受挑戰,且回饋勝者以勇氣和自信。
迪克西夫人,圖片自網絡。
年輕時的迪克西夫人。圖片自網絡。
迪克西的二哥,圖片自網絡。
二哥遇難的重現圖,自網絡。
《橫跨巴塔哥尼亞》書中插圖,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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