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的感覺

一直在想象著有一天可以體會那種徹底被誰打敗的感覺。這樣的一天，也許並不是曾經想象的那麽遙遠。


明天就是母親節了，兒子今天晚上不知為什麽經常突如其來地親我，在餐館裏，在汽車上，在玩具店，在所有有人沒人的角落裏……


終於，他忽閃著長長的睫毛問我，“媽咪，你怎麽哭了？”


這些天裏，遇到了很多的事情，見到了很多的老友，不爭氣的淚水也曾幾次在眼眶裏打轉，可是今天晚上，它們卻奔流而出，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沾滿了孩子嫩嫩的小嘴兒。


現在，小家夥兒痛快地玩了大半天，終於心滿意足地流著小哈喇子熟睡了。望著他英俊可愛的小臉兒，壯壯的小胳膊小腿兒，我卻怎麽也沒有一絲睡意。


一個被父母背叛的人，是不畏懼任何人的打擊和背叛的。我曾經自以為永遠不會被命運打敗。可是今天，我知道，有一個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擊敗我，他就是，我最最心愛的兒子。


我快一年沒有關心過自己的母親了。我原諒了她讓我吃羊奶長大，十年的吼叫和家暴，再十年的不聞不問，卻不能原諒去年夏天她第一次見到外孫的冷漠表現。在那之前，我總是努力地騙自己，媽媽也曾很愛我，她做的一切對不起我的事情都是不得已，記憶裏沒有幾個母親關心愛護我的的鏡頭是因為自己的記性不好，而且還有點沒良心。可是去年夏天的兩周時間輕易粉碎了我苦心經營了十多年的自我欺騙。
原因很簡單，不愛我兒子的人，一定是不值得我去愛的。


母親！多麽偉大的一個稱呼！懷兒子的頭七個月，我們夫妻是兩地分居的。老公正在跳槽轉行海歸與否的瞎折騰。兒子出生時是意外難產，我在經曆了十幾個小時的引產後緊急剖腹產，術後感染發燒兩周。後來把這段經曆告訴我母親，她的回答僅僅是，“哎呀，這麽費勁，我生你才用了兩個多小時。”看來我這個早產兒，成了她可以炫耀的一個資本了。為什麽母親和母親之間會有那麽多的不同呢？


從小到大，我從小女孩到女孩到女人到母親，基本上是摸著石頭過河偶有貴人相助的。知道自己孕育的是一個男孩兒的時候，我長出了一口氣，終於不用為言傳身教怎樣做一個女孩而發愁了；同時也稍微有點遺憾，沒有機會把自己小時候想梳卻沒人給梳的發式，想穿卻沒人給買的漂亮衣服在女兒身上實現的可能了。


兒子生得太象我了，無論是模樣還是性格，甚至於耍賴的樣子。這多少有點兒讓我擔心，他畢竟是個小男子漢啊！我知道自己曾經是個十足的賴皮鬼，因為缺乏母親的教導，湊巧又有機會經常跟男生們混，我把耍賴當成家常便飯了，可能是潛意識裏太希望友情能彌補一些親情的不足吧。這個好像跟基因沒有關係啊，為什麽兒子也繼承去了呢？雖然幾乎所有的小朋友，老師和老公這邊的親人都很喜歡兒子，我還是擔心有一天大家會討厭他這個賴皮的小男孩兒。好在這孩子不僅會察言觀色，還挺能順風使舵的，比他的不到南牆不回頭的倔老娘強太多，估計肯定也是欺軟怕硬地耍賴。而這個在他麵前最軟的，就是他老娘我了。


自從有了兒子，我就不是從前的自己了。體重增加了，脾氣磨沒了，愛好擱置了，口味變嫩了，上班走神了，下班來電了。不管別人說什麽，隻要一看到兒子的笑臉，所有的煩惱都能立刻地煙消雲散。要是如果有一天，兒子不再衝我笑了，那我該怎麽辦呢？


看來我的失敗是命裏注定的了，我怎麽可能永遠做到讓兒子滿意，沒有怨恨呢？我怎麽可能在他的賴皮攻勢下還冷靜理智不亂陣腳呢？親愛的兒子，如果真有那麽一天，請你提前通知一聲，給個機會我直接投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