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分享一段我過去寫的文字,關於舞蹈,關於鈔票,關於慈善
這裏一月的天氣雖然沒有東岸冰天雪地刺骨般的寒冷,卻也是濕濕的陰冷,星期六的一整天,我卻是沉浸在舞蹈的溫暖和喜悅之中。
這是Fred Astaire Ballroom Dance School & Society在我們這座城市舉辦的每年兩次大型舞台表演的第一次,另一次將是夏季了。Fred Astaire是北美和歐洲頗具聲望的國際標準舞舞蹈學校和社群,它是以好萊塢舞王Fred Astaire(弗雷德·阿斯泰爾)命名的。這所舞校的學生年齡跨度很大,有十幾歲花季的少男少女,有在百忙的工作生活中尋找詩和遠方的年輕人和中年人,也有退休以後才開始他們年輕時夢想的舞者,我還曾見過一位八十幾歲的老婦人跳著優雅迷人的威尼斯華爾茲,不過或許因為Ballroom Dance源於歐洲,無論舞蹈老師還是學生都還是以白人和拉丁美洲人居多。
算起來我開始學習舞蹈大約是2014年,在《舞蹈的清澈喜悅》一文裏,我曾這樣寫道:“我想起了舞蹈,那帶給我童年清澈期盼和喜悅的舞蹈。於是找了一家專業舞蹈學校,買了幾雙漂亮的舞鞋和幾套漂亮的舞裙,我便開始尋找那份丟失了的‘為舞而舞’的喜悅。 三四年裏,斷斷續續,入塵出塵,那份清澈的感覺時隱時現, 它一次次走近我,卻又一次次從指縫裏遁去。是啊,被雜念浸噬了那麽久的歲歲年年怎可能那般輕易地撣去灰塵?直到去年年底,我加入了舞館的舞台創作排練……”
或許我是一個先天感性後天理性的人吧,所以我說過“錢很浪漫”這種話,所以我很抵觸“財迷”這個詞。在我的字典裏,錢是在“掙”和“花”的過程中才浪漫的,“迷”卻是沒有半點的浪漫可言。於是,我掙錢時極盡努力,花錢時也相當爽氣。譬如說練舞45分鍾一節課,$120,我一般每個星期去舞館練舞一晚,一次三四節課的開銷;譬如說舞蹈比賽時穿的舞裙,因為上麵有著“the bling bling diamonds”,$10k-20k一條,我也會毫不猶豫地一次買上兩條;再譬如說舞社舉辦的一場舞蹈表演花銷總是在$3-5k之間,一場舞蹈比賽至少得要$7-8k,我都是眼睛也不眨地掏腰包……
不過,請相信我,我雖然不是財迷,但我更不是燒錢的主兒;我雖然認定這世上的一切都應該靠自己的努力去掙得,但我並不那麽自信上天給了我們每個人公平的命運;我雖然一點兒也不高尚,但很樂意看見我付出的那些錢被用在了我認為有意義的清澈的地方,或許,隻是或許,我單純的綿薄之力,可以給一個需要幫助之人一點點人生的溫暖和希望……
很多年來,Fred Astaire舞校的這個慈善基金會將它們盈利的一部分用在了培養低收入家庭孩子學習舞蹈的公益事業上,舞校的許多年輕老師來自美國或歐洲一些並不富裕甚至非常平窮的家庭。我的舞蹈老師的妻子,一個陽光般明媚溫暖的女孩子,她的父母是美國眾多來自墨西哥的第一代移民,他們不會說英語,他們隻受過小學程度的教育,二十幾年來,一家人住在墨西哥邊境的小鎮上靠父親做裝修工,母親做勤雜工維持生計。這個女孩子和她的姐姐卻是幸運地從小學到高中接受了舞校的免費培訓,高中畢業以後離開小鎮,來到我們這座城市,靠著舞蹈的一技之長,打工掙錢交學費養活自己,現在姐姐已法學院畢業,妹妹一邊自給自足一邊在護士學校學習……
這樣的故事在舞校裏很多很多,而我每每看著對生活充滿夢想和憧憬的他們,便會想起當年隻身來到美國的自己。是這個國家給了我機會,是這個國家讓我實現了我的夢想,是這個國家教會我什麽是自由和平等,是這個國家讓我挺直地站立在那裏,為自己的膚色驕傲,為自己的種族驕傲,為自己與他人的不同而驕傲……這個國家有著很多很多仁善的人們,這個國家的文化不會因為四季裏的嚴冬而失去暖心而博大的人文主義精神……當我在星條旗下宣誓的那一刻,我便告訴自己,我愛這個國家,它是我的選擇!
德國哲人尼采曾這樣描述舞蹈:“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這句名言一如“詩和遠方”那般令人心旌蕩漾,可是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或者更確切地說,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地過著“每天一舞”,“每天一詩”和“說走就走”的生活,不是嗎?我倒是更喜歡尼采的另一句話:“哲人身上怎能不帶著舞者的血液,因為舞蹈是他的理想,是他的藝術,最終,還將是他唯一虔誠的精神救贖。”
寫到這裏,我突發奇想:可不可以,我們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先生,少一些管窺蛙見,多一些救贖精神?可不可以,總統先生,請你懷有一顆仁善之心,與她,那個正在竭盡全力試圖走出她父母宿命的,年輕墨西哥女孩子,共舞一曲?
寫到這裏,我想起初初來美國讀大學時,教授在“American History”課堂上吟誦的那首詩,那首印刻在紐約自由女神像腳上的,猶太女詩人Emma Lazarus 的十四行詩:《新巨人》,想起當時淚濕的自己,今天再讀,依然淚濕,將它譯成自己的母語 — —
《The New Colossus》(新巨人)
Not like the brazen giant of Greek fame,With conquering limbs astride from land to land
不同於希臘神話裏那銅塑的巨人,以征服者的雄姿橫跨大陸
Here at our sea-washed,sunset gates shall stand,A mighty woman with a torch
在我們的國門前,海波相映,屹立著一位高擎火炬的偉岸女神
whose flame is the imprisoned lightning ,and her name,Mother of Exiles
火焰是那被囚禁的閃電,而女神的芳名,是“流亡者之母”
From her beacon-hand glows world-wide welcome
她那燈塔般的手上,燃著的是迎接萬邦之光
Her mild eyes command ,The air-bridged harbor that twin cities frame
她那溫柔的目光,俯瞰著長橋飛架的雙城海港
“Keep,ancient lands,your storied pomp!” cries she ,with silent lips
“古老的大地啊,記載了多少傳奇故事!”她沉默的雙唇呐喊
“Give me your tired,your poor,Your huddled masses yearning to breathe free
給我那疲憊,窮困,給我那渴求自由呼吸的芸芸眾生吧
The wretched refuse of your teeming shore
還有那海岸邊慘不忍睹的被拋棄的人們
Send these, the homeless tempest-tost to me
把他們,把那些無家可歸的,顛沛流離的人們送給我吧
I lift my lamp beside the golden door !
我在這金色的門旁,舉燈相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