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季閑話 CPA

 (本文的 CPA 專指稅務方麵的小會計）

據說在很久很久的古代， CPA 絕對能和律師醫生相提並論的。那時候報稅都是手填的，而 CPA 能有台打字機，那叫一個牛呀。

後來吧，越來越多的人都有了電腦，更可惡的是出現了便宜好用的報稅軟件，原來幾百塊的會計師費現在幾十塊就打發了，誰還那麽白癡呀？所以很多小會計師事務所不得不紛紛轉產，業餘都去賣房子搞重新貸款了。當然還是會有些天生對自己的能力有所懷疑的主，仍會在 4 月 15 號前拿個牛皮紙袋去找 CPA 。

隨著 Turbo Tax 的盈利額直線上升（今年又漲了 11% ）， CPA 噌噌地貶值，不但因為錢難賺了，更因為當人們發現原來報稅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情後，對 CPA 就不那麽仰視了。畢竟大家很難為自己開刀，哪怕是個小手術。如果一個行業從收入到地位都受到威脅的時候，那就沒什麽可以炫耀的了。

小 Firm 個人報稅如此之衰敗，就給大公司幹吧。哪怕是 100 強，稅務部門也永遠是個輔助機構，那便需要精打細算，金子也得老老實實地趴在土裏，別想著能有一天和 CEO 坐在一起吃飯的。我曾經工作過的一家知名企業（額，怎麽廣告詞用起來這麽別扭） Tax 部門的最大的頭特辛酸地和俺訴苦：咱們做得再好，大家都覺得是應該的，出一點錯，那大家就都盯著不放了。整個部門在企業的地位基本如此，但對於個人來說，一個大公司幾十號人就和螞蟻一樣把各種數據搜羅齊整堆成一個 Return ，那可想而知每個人能看到整個 Picture 的概率有多大了。

唯一能算是一線戰士的地方就那幾家知名（又別扭的了一把）大會計事務所了。幹過的沒幹過的都知道那裏的梯子不好爬呀。小兵吧，基本就是幹活機器，不把青春的熱血給你榨幹了也別想往上爬。爬到 Manager 位子上以後更是勞心勞神。即使當了 Partner ，可以把腳翹到桌子上開會了，也不可以放鬆。我曾經特天真地對著一位抹眼淚的 Partner 說：我以為 Partner 都權力無限呢！她告訴我：總有更 Powerful 的 Partner 。後來她真的被貶了， 我就知道這條路不適合我。

就算是風頭很勁的 Partner ， 60 歲也要被強迫退休。 60 歲！黃金年華呢！收入地位驟減，這落差可不是每個人能承受的。 我挺喜歡的一位 Partner 和我聊天時特哀怨地抱怨這政策的不合理。卻忘了他自己年輕的時候肯定也不願意讓那些個老幫菜分走自己辛辛苦苦掙的錢。人老了，自然就懶散了，抓得獵物少了，還想多分肉，不符合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我說我剛認識一個蠻牛公司的 President ， 他也是退休的 Partner 呢，你找不到下家去和他聯係一下。他回信給我，那個 Partner 他也認識， 曾經是公司全 US 的 Tax Leader ， 所以人家現在才有個好歸宿。唉，看樣子這和國內還真不一樣，國內官大官小退位了就一樣了，這 CPA 退了休了還是有區別的。

說了半天，我看得見的 CPA 的路就這麽幾條了， 仿佛很難算是成功。最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找我的好幾個獵頭都自稱 CPA ，我老是笑著問他們幹嗎都轉行了。他們每個人的故事都不一樣，但多少也算說明了一點問題， CPA 並不比 Recruiter 強出幾倍來。

Career Path 說完了，再說說工作本身吧。我認為 Compliance 這塊和插秧真的沒什麽區別，基本屬於勞動密集型的重複工作，還要有個 Deadline ， 那真的不是正常人願意幹的。每個稅季都需要把我高考時需要的忍耐和鬥誌調動起來。俺老公老提心吊膽地問我：你今年能頂下來嗎？我就白他一眼：我的能力你還懷疑嗎？然後他老是又加一句：你這年紀越來越大了，體力越來越跟不上了，今年頂下來了明年怎麽辦呀？靠，生氣歸生氣，想到一個 60 歲的老太太奮力插秧的樣子也確實很恐怖。

Consulting 呢，雖然說工作性質比較有趣，經常在不同的 Code 裏麵翻來翻去地找樂子，但人家急著等答案呢，要快，還要準。因為你的一個答案牽扯到不知多少個零呢。萬一錯了，那責任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一有壓力就啥樂子也沒了， 就如喜愛長跑的我卻最恨參加比賽一樣的。

還記得我在美國上第一堂稅務課程時風度翩翩的教授說： CPA 最大好處就是在 Party 上最受歡迎，別人都會願意向你問問題，那可是你顯擺的好機會，即使答錯了也不打緊。 我就被這幅美景誘惑著入了這一行。事實上每次當人們聽說我是 CPA 時，從來沒人接著問任何專業的問題，我等著，癡癡地等著，還是沒人問。然後我笑問：你有 Tax 方麵的問題嗎？還是沒有人問。到現在唯一一次在 Party 上被問到有關 Tax 的問題是：你覺得明年稅率會長嗎？靠，我長得象算命的嗎？對方是我們公司的大老板，不敢怠慢，大談偶爸媽和民主黨如何喜歡殺富濟貧，很有可能要多刮些稅收，尤其是您這種年薪幾個 Million 的主。講得對方動容， 連聲說應該馬上賣掉些股票。 結果呢，偶爸媽為了搞什麽醫療改革，愣是沿用布什的稅率，搞得我以後見大老板麵時會略有尷尬。

正如廚師回家不願再燒飯，妓女不願結婚一般， CPA 最恨的就是給自己家裏報稅了。每年都會因為報稅和老公吵一架。本是不情願地把稅表做好，細心的老公便要求講解每一個數字的出處，我忍，我忍，終於忍不住就牢騷起來：我從來不需要對任何人匯報這個呀！老公不悅：別人的錢我不管你怎麽折騰，自己的錢我一分都不能錯！我拿計算器一個一個數字地加給他看，因為四舍五入終於差了一分錢，我就怒了，不願意改。老公一拍桌子：有你這麽對待 Client 的嗎？我也一拍桌子：你這種 Client 早就被我 FIRE 掉了！ 是夜，二人分房而眠。終於有一年，他發現了一個疏漏，那叫一個得意，手舞足蹈：還 CPA 呢，連我都不如！我那叫一個惱羞成怒，恨不得上去掐死他，是夜， 二人仍同床而眠，因為他堅信女子無才便是德。

當然 CPA 也有樂趣的。有了春耕，便有冬閑。閑起來的時候真的是整個月上班就是看小說，打遊戲。有時候做 Research ，找了各種資料，忽然發現需要的答案就白白嫩嫩地躺在書裏衝你笑呢，那個爽呀據說有三伏天吃冰棍一樣。（我從來沒覺得那樣很爽）還有的時候，困惑已久，有個高人一點你，順便把 Code Section 一給，那真叫一個心有靈犀呀，找到知音的感覺也和三伏天吃冰棍一樣的爽。

常言道，馬無夜草不肥。我覺得一般 CPA 掙的錢真的很有限。於是總會胡思亂想著如何發財。跳槽其實是漲工資最好的捷徑。跳槽時我也沒忘了掙外快。一次和一家大銀行的稅務大頭麵試時，他向我展示他如何設計程序簡化稅務工作，看得我心花怒放，眼裏放著光跟他商量著咱們兩個去自己開公司吧！他扭呢著不肯，我便展開三寸不爛之舌使勁鼓動，結果麵試的味道全變了。最後他要了我，我卻沒去，因為發現他是工作狂，老娘可不想給誰去賣命。順便說一下，我有很好的 IDEA ，如果哪位閑人會編程，咱們合夥開公司吧！老娘不會虧待了你的。不要忘了 QQH 我哦。

都說今天的你是昨天的你的延續，明天的你自然是今天的你的延續。所以幹什麽都必須從現在開始，需要好好考慮自己的將來。為了不至於 60 歲時仍和年輕的小夥去拚體力，我現在努力上爬，爬得高了， 用腦的機會就大一些， 失眠的概率也大一些。老年人最怕睡不好，我也猶豫著要爬多高為妙。

咆哮一聲： CPA 的出路究竟有木有！！ 誰能告訴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