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了,老公一直在跟我說,可能這回這個項目真的該結束了,也是我該走人的時候了。每次聽了總會笑笑,該怎樣就怎樣吧。工作沒有了再找,好像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的--有很強的承受力和一顆寬厚的平常心--也許並不是天生的,但是環境能夠改變一切,要想在這裏生存,就必須也隻能如此。
這是我不喜歡這裏的一個主要原因:命運好像一直是握在別人手裏,自己能夠掙紮的餘地是那麽小。在國內時也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國家,無論怎樣,選擇都會多很多。
平常總會看到或聽到朋友失業,我和老公總是會感慨,很有些兔死狐悲的味道。不好聽的比喻,卻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實。本來,這裏的人,無論曾經或現在多麽優秀,都有麵臨失業的可能--即便是在一家大公司裏工作了十幾二十年,都會有一朝失業的威脅。好在這裏的社會保障製度比較完善和人道,即便沒有了工作,也還可以度日。
一直以為老公的心態都好像比我的要好一些,因為,每次感慨完,都是他說一些很振作的話,讓我不那麽頹廢。
可是,那天,老公接到正式的解聘通知時,他的臉色一點也不比那時的天氣好---陰氣沉沉的,好像就要飄下雪來。雖然,這份工作他已經做了兩年多,雖然,他早就做了要另謀高就的打算。事到臨頭時,他還是有點垮了下來。
不知道,該怎樣讓他振作。沉默隻會讓他更加鬱悶,安慰會給他增加壓力,玩笑又會讓他覺得我太兒戲,像平常一樣?---那畢竟是一個不同於以往的日子。
我知道,他是覺得有些意外,還沒有做好準備,本來,他剛又接了一個相關項目,以為可以再做一年,誰知......很有些被人算計的感覺。那種感覺,我知道,很懊惱,很沮喪,又很憋氣---沒有對手可以發泄。而且,這直接關係到生計問題---他是這一家人的唯一的生活支柱。有時候,覺得男人真的很可憐。女人可以有無數個借口退避,男人卻不可以,隻能硬著頭皮充好漢。
不知道該怎樣開解他。那天,他是一個地雷,不,是一片地雷,踩到哪裏,都會聽到爆炸聲。而我,也任由他發泄情緒。
未來之於他,比我所想得要沉重很多。
隻是很想對他說,親愛的,還記得嗎?過去那些失業的日子。那時,我懷孕,又沒有車,挺著個大肚子,我和你差不多走遍了大半個多倫多,曾說,那大半年的時間,比我在中國一輩子走的路都長;後來,半年工作後,你又失業了,我們便整天地推著兒子軋馬路,看路邊的別人的房子,一路評論,一路羨慕。住全地下的地下室時,我們會看這家的basement的窗戶在地上;住半地下室時,我們會說那家的地下室的窗戶好大;住walk-out的房子時,我們會說,看,那間walk-out簡直跟全地上的房間沒什麽區別;後來,你有了現在的這份工作,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們又會說,哇,這house很大,得3000多尺吧。
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才知道,羨慕別人,竟也可以這樣快樂。
還記得嗎?在那些失業的日子裏,我們去商店專買on-sale的物品;去thriftstore給兒子買二手玩具,衣服;在路邊撿別人丟棄的家具也成了我們的樂趣;偶爾看到路上的一分硬幣,我也會毫不遲疑地彎腰撿起來,全忘記了路不拾遺的古訓,而那一分錢,卻能給我們帶來百倍價值的快樂----一無所有的時候,好像任何一點的得到都可以被無限度的放大。
那些日子並不是很遙遠,因為,那些快樂於我還是那麽的切近和熟悉。
所以,親愛的,不必氣餒,也無須焦躁,走過昨天,有了今天,我相信,明天隻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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