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總布小學的時光(一)

東總布小學的時光

小時候長在朝內南小街那片兒。上小學的時候有兩個選擇,要不就按片兒分去東總布小學,要不就去考史家胡同小學,當時是市重點。我媽帶我去考了史家,考什麽完全不記得了。我媽說是因為後來她忘了去取成績,導致我沒上成重點。我嚴重懷疑是她找個借口,不想承認自己的孩子沒那麽聰明,比不上別人家的孩子。總之我是沒上成史家,而是去了按片兒分的東總布小學。

上學之前,我媽帶我去過一次東總布。我媽和老師談話,我就在黑板上亂畫,假裝自己是老師。結果老師還覺得我懂得很多,哈哈,畢竟在幼兒園學過一些東西。不管怎麽樣,我最後在東總布一呆就呆了整整六年。

東總布小學

東總布小學靠著二環路西側,社科院北邊,其實是個老學校,以前好像是個私立小學。記得小時候還見到過那塊校牌子,隻是忘記以前叫什麽了。學校不大,還被分成了三個院子:南院兒、中院兒、北院兒。南院兒在東總布胡同盡頭,南牌坊胡同上,現在這條胡同好像已經沒了。這是主院兒,最大,校長室、廣播室、操場在這兒,學校的主要活動也都在這兒舉行。我們在這裏渡過了三、五、六年級。中院兒在南院兒北邊一點兒,就是一個小長條,兩邊兩排教室。我們剛入學是在這兒上的一、二年級。北院兒比中院兒大點兒,是個小四合院,在北總布胡同那兒。我們的四年級是在那兒渡過的。三個院兒離得不遠,但走路也得5分鍾。

現在東總布小學並到新開路小學了,以前的校址好像也都不在,變成高樓大廈了。

我妹和我成了同班同學

我妹比我小一歲,因為家裏沒人看,我媽就想她和我同一年入學。但是當時她隻有6歲,要上學就得考試。據說我妹當時考試的題目有:你最恨的人是誰?你最愛的人是誰?正確答案應該是最恨四人幫,最愛毛主席、華主席。可我妹說的是:“最愛我媽”,“最恨我奶奶”,因為奶奶老管著她,哈哈哈…。我們以為她答成這樣肯定上不了學了,沒想到學校還是接收了她。

上學的第一個學期我妹就受不了了:老師那麽凶,也沒有認識的小朋友,每次課間她都跑來找我。後來奶奶幹脆去學校找了老師:讓她們倆在一個班吧,也好做個伴。那會兒老師好說話,而且也喜歡把兄弟姐妹放在一個班,於是我們倆就同班了六年。別說,當時我們一個班有兩對雙胞胎,加上我們一對姐妹,還有一對表姐妹,夠熱鬧吧?

魏老師

我們小學一、二年級的班主任老師姓魏,叫魏宛如。我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覺得這名字好聽,但其實魏老師特別嚴,我可一點不覺得她像她的名字那麽婉約。魏老師是市級的優秀教師,可能是因為知道魏老師會教我們,我媽最後才同意我上的東總布。

魏老師當時五十來歲,瘦瘦小小的個子,短發,戴一副黑框眼鏡。她因為吸煙,手指總是在白色的粉筆灰中露出淡淡的黃色。記得魏老師大部分時間都不苟言笑,眼鏡完全擋不住她眼神的淩厲。她一瞪眼,我們底下的小朋友就立刻鴉雀無聲了。

不過魏老師教書確實有一套。我記得魏老師當時教我們語文和數學兩門課,講課很清晰,很容易理解。當然,一、二年級的課大部分小朋友都學得很好。

記得有一次,我著急出去玩兒,但有抄寫字詞的作業。我特別快速地把每個字寫一遍,寫得不好的再塗了重寫。我也教妹妹這麽寫。第二天老師一看就急了,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兒訓我:“你作業怎麽做的?這麽不認真!這麽多字都是重寫的。回去把昨天作業再做一遍!”接著又說:“你的三好學生都是因為你妹。要不是因為怕你麵子上過不去,才不會給你三好學生。如果你再這樣,你的獎狀就沒收!”我聽了嚇死了,以後再也不敢“快速”做作業了。

現在想來,這種嚇唬方式對付低年級小學生肯定是不提倡的,不過當時對我還算管用。後來我學習一直很自覺也比較認真,而且直到高考前,語文老師都誇我基礎知識學得紮實,肯定應該有魏老師的功勞。

萬老師

萬老師是我所有老師裏最有傳奇色彩的,當時也是五十歲左右,高高的身量,大眼睛,薄嘴唇。長大了以後看和萬老師的合影,覺得他年輕的時候應該挺帥的。

他以前好像是東總布前身那所私立小學的校長,算解放前受教育有點兒學問的人。我們在的時候,他教我們自然課。萬老師那會兒一直單身,也就住在學校北院兒他的那間小房子裏。房子好像就兩間,他住裏屋,我們沒進去過。外屋則裝滿了各種瓶瓶罐罐,都是標本、儀器和福爾馬林液什麽的。我很喜歡自然課,參加了自然的課外小組,有時候也在老師帶領下做實驗、製標本,量氣溫。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去萬老師的屋子拿標本或者儀器的感覺:黑黑的房間,東西放得滿滿的,還有一股酸酸的奇怪味道,現在想來也許就是福爾馬林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麽,那裏總讓我覺得壓抑和不愉快,每次都想快進快出。他的屋子外麵有棵樹,我們就把溫度計掛在樹蔭裏量氣溫,樹影斑駁中老師的臉也半明半暗。

印象中萬老師很和氣,從來沒見他跟誰紅過臉,對學生也一樣,所以小朋友都不怕他,但好像也沒人和他開玩笑或者惡作劇。萬老師不是那種很有幽默感的人,他就是個儒雅的書生。

初中有個暑假我們小學同學聚會,也邀請了萬老師,和我們一起去的景山公園。記得當時他興致勃勃地問我們初中生活怎麽樣,說他挺好的。那會兒的合影中也能看出來他過得很開心。是不是當時剛落實政策拿回本屬於自己的房子了?上高中後有一次和妹妹去東總布那邊,在胡同裏碰到了萬老師。他明顯老了,背有些駝,說話也有些嘮叨。他說他在記日記,每天都把自己的夢寫下來,很有意思。再後來聽說他為了老了以後有人照顧,找了個年輕的老婆。他恢複政策後拿到的房產不記得是整個北院兒,還隻是他住的那間屋子了?反正他老婆看中的是他的房產,結婚以後並沒有好好待他。後來沒幾年萬老師就去世了,沒有孩子,也沒有愛他的人在身邊。

聽到他去世消息的時候,我很難過。我知道小學的時候,我是萬老師的得意門生之一。想起高中那次碰到他,他其實已經有點兒神經質了。而我卻隻是不耐煩,想趕快離開。後來我總是想,我應該能為他做些什麽的吧?即使隻是多聽聽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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