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易散 我身邊的偷渡客

來源: 於 2015-05-15 06:05:26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我的朋友舍命君被穿丁字褲的美女奧斯卡搭訕後，劫財劫色，始亂終棄，賬上幾萬歐元被劃走不說，還落下一身的情傷。。在飯桌上黯然的說:“錢財乃身外之物。我隻想要回我送給她的丁字褲，還有，我，我是真想她啊。。”

眾人都對奧斯卡的行為義憤填膺，其中以安叔為甚！他拍案而起，指著我大罵：“別以為女人都是弱者，她們能讓你快活，也能讓你活得連豬狗都不如！”搞得我一籌莫展，為啥一罵女人，就指著我啊，又不敢辯解，隻好低頭飲酒，默不作聲。。

安叔拍著胸脯說：“這事兒叔叔一定要給你討個公道！”

舍命君開始還覺得不太好，畢竟好的時候纏綿悱惻，你情我愛，不想撕破臉皮。安叔虎著臉，指著我又開始罵：“丫頭她媽說得好，尊老愛幼，破財消災，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中華民族的四大傳統美德。”

“你才他媽。。罵我沒關係，幹嘛扯我媽！”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默默喝了三杯兩盞後，酒壯慫人膽，我也開始自衛反擊。。

安叔楞了一下，繼而大笑。。說：“丫頭都比你有血性！”

話都說到這裏了，舍命君也隻好答應下來。

於是舍命君按照安叔的指示約了奧斯卡去某酒樓見麵，奧斯卡依舊風華絕代，雪白的粉底，巴掌臉上兩隻大眼睛在濃密的睫毛下顧盼生姿，身著大紅雪紡連衣裙，如一朵花一般飄飄而來，仔細一看，她腳下高跟鞋的跟尖細得可以當凶器！倆人剛上樓，奧斯卡就被安叔帶來的殺氣騰騰的江湖人士嚇傻了，當場驚慌失措的掏出iphone從銀行轉賬，轉完就想逃。。

“慢著，把你的丁字褲給舍命君留下！”安叔擋在門口，一把抓住奧斯卡白花花的胳膊。

無奈，奧斯卡隻好當著眾人的麵，從裙子底下褪下丁字褲，塞到舍命君手裏。。落荒而逃。。

錢和丁字褲都回來了，舍命君卻依舊垂頭喪氣，悶悶不樂。有一天提著一瓶伏特加，搖搖晃晃來找我買醉。不用問，是對奧斯卡餘情未了。舍命君喝高了，抓著我的手和盤托出他的滿腹心事。。。

關於奧斯卡的前生今生。。舍命君前言不搭後語，這裏是我的總結陳述。。。

故事從奧斯卡的父親開始。。。

奧斯卡的父親03年偷渡來歐洲的時候，奧斯卡才9歲，弟弟還沒有出生，父親在外地種煙，收入微薄，家裏可以說是一貧如洗，眼見著日子過不下去，隻好一咬牙，決定鋌而走險，讓奧斯卡的父親去歐洲淘金。

奧斯卡的母親是個謹慎人，之前多方打聽，還請了蛇頭到家裏吃飯，準備了大約半年時間，經曆各種借錢，克服各種困難，奧斯卡的父親才得以出發。出發前夜，身懷六甲的母親哭成了淚人兒:丈夫小學隻讀了幾天，大字不識幾個，冒著生命危險在外麵吃苦受罪已是難免，前途未卜，不知道還有沒有重逢之日。。。

父親走後，奧斯卡的母親特地找當地的高中生借了一本地圖，每天計算著丈夫走到哪了。。還算順利，大約一個半月後奧斯卡的父親就到達了目的地。奧斯卡說，她父親寫信回來說他從來沒坐過那麽大的船，火車直接開進去的，雖然坐在最底層，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在船上可以用歐元買吃的，同行的人都買了吃的，隻有父親攢著錢不舍得花。到了俄羅斯還走了段山路，又換坐汽車。。。路上有一個男人腿受傷，流血不止，就被蛇頭扔下。。不知所終。。

每走到一個地方，蛇頭就會打電話給奧斯卡的母親催錢，精明的母親總是要聽到爸爸的聲音才匯錢。。

就這樣一行人白天藏匿，晚上趕路，膽戰心驚的到了意大利。進了一家中國人開的製衣廠，奧斯卡的父親坐在縫紉機前開始了他的淘金夢。

華裔工人賺的都是血汗錢，每天工作十多二十個小時，基本都是熬夜，白天睡覺。奧斯卡的父親落下了頸椎病，苦於沒有身份，也沒有保險，隻能硬抗著。他們居無定所，風餐露宿，提著行李在一個工廠做完，又去了另一個工廠。。。

出來淘金的華人良莠不齊，有的品行很不好，偷雞摸狗，在商場穿上皮鞋就趕走，所以當地人都很看不起華人，社會地位極低。華人內部也不團結，奧斯卡的父親曾經去沙灘擺攤賣些指甲剪，皮帶，發卡什麽的，為了在競爭當中立足，比別人賣得稍微便宜點，生意不好的人扭頭就去找警察舉報，奧斯卡的父親被警察抓起來暴揍一頓。。。

不管怎樣，奧斯卡的父親還是攢了點錢，寄給了奧斯卡的母親。母親帶著她們姐弟，精打細算，日子越過越好。買了房買了店麵。還買了電腦，奧斯卡的爸爸蹭隔壁好心老外的網絡，一家人得以在網上相見，留著淚傻笑著。。

奧斯卡的父親當時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兒子。。激動得趴在電腦前，不停的用手揉眼睛。。奧斯卡說她傻乎乎的走好幾個小時去城裏拍了藝術照讓人帶出去給父親看。。。。她想讓父親為有這麽個漂亮的女兒驕傲。。

過了幾年，意大利頒布大赦，給沒有犯罪記錄的勞工辦綠卡，奧斯卡的父親狠下心花了一筆錢辦了綠卡，次年就回家了，帶了整箱子的巧克力，奶粉，化妝品，還給奧斯卡的母親帶了一根白金項鏈。。。

時隔多年，奧斯卡看到日思夜想的父親，肚子挺出來了，穿著花裏胡哨的襯衣，脖子上還戴著一根粗項鏈，近在咫尺，卻不敢相認。。

說到這裏，我的朋友舍命君已經眼淚縱橫。他說奧斯卡的父親年紀越來越大，又落下一身的病，錢也不好賺了。奧斯卡高中畢業後在家無所事事，覺得自己從小衣食住行都靠父親的血汗錢維持，如今長大成人也想要替父分擔，於是決定鋌而走險，撲父親的後塵，女承父業，偷渡來歐洲淘金。

奧斯卡的父親找當地蛇頭種種策劃，終於在12年奧斯卡坐著飛機經過土耳其，又經過希臘，輾轉來到了意大利，父女得以團聚。到了意大利奧斯卡才發現，原來她一直敬仰的父親和一個比自己才大8歲的女人住在一起，還有了一個5歲的弟弟。

奧斯卡想到她的母親在家含辛茹苦，裏裏外外，帶大兩個孩子，從未有過任何閑話，不禁心疼母親的付出，又恨父親對母親不忠。。故而，經常與父親發生摩擦，一段時間後，奧斯卡提著行李不辭而別，年輕貌美又會打扮的她，靠四處貼男人度日。。

舍命君語無倫次的講著奧斯卡的故事。對奧斯卡我是頗有成見的，但是聽了她的身世後，我也心有戚戚然，不知道是哀其不幸，還是怒其不爭。。總之是各種滋味湧上心頭。。。。
 
說到這裏，我寫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丁字褲女人奧斯卡的故事並沒有結束。。。。

寫這些東西，不僅僅是為了八卦。也許很多人會覺得不可思議，我們的身邊竟然有這樣的人，這樣的事。。。

其實我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些人和我們來自同一個國家，說同樣的語言，有同樣的習俗，去同樣的超市，去同樣的市政廳，有著同樣的喜怒哀樂，但卻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和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故事。。

所以，我想我來把它記錄下來吧。。。

世間好物不牢靠，彩雲易散琉璃碎，為世人，為各樣破碎的人生。。我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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