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紅玫瑰
任小葵悶悶地,窗外居然下著淅淅瀝瀝的雨, 在這冰天雪地的北方的二月的情人節這一天,不是活見鬼是什麽! 要不就是自己這幾天發燒腦子燒壞了,出現了幻覺, 要不就真的是莫名其妙的一年了。
任小葵有時是會有點兒小迷信的,比如說, 早上上班路上如果一路綠燈,她會心情頗佳, 覺得今天一定一切順利。反之,如果哪天運氣不佳, 紅燈一個接一個,(這種情況往往屢見不鮮, 第一個路口碰上紅燈了, 接下去很可能下個路口又會在車剛到路口的瞬間綠轉黃轉紅。) 任小葵就會心裏惴惴的,直犯嘀咕, 難不成今天會碰到什麽倒黴事兒?
今年這個兔年就是個讓任小葵心裏犯嘀咕的年。大年初二, 就莫名其妙地吃了一張parking ticket。 鬱悶吧?單位在這麽銀根緊縮的艱難歲月裏, 居然找出了些錢把同誌們輪班送去培訓。培訓就培訓唄, 老板居然自作主張把任小葵安排在了第二批,那可是咱們的春節啊, 還讓不讓人過年了?套句流行的話,太不給力了!培訓花公家的錢, 知識入自己的腦,好是當然好,但是參加過那些IT 培訓的人一定都知道,很多培訓公司都在downtown, 於是,交通問題成了培訓的死穴。任小葵在折騰了一通, 發現沒人願意和自己交換培訓時間之後(拖得一時是一時, 是她最初的如意算盤), 隻好無可奈何任勞任怨地開始了為時一周的培訓生涯。
每天早上任小葵在鬧鍾鍥而不舍的鳴叫聲中掙紮著爬起來, 然後把鬧鍾的鍥而不舍精神大大地發揚光大,以百倍於它的熱情, 以千倍於它的音量,邊刷牙洗臉收拾自己,邊輪番轟炸兩個女兒, 直到大女兒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小女兒哼哼唧唧地要媽媽抱。 然後進入下一階段的戰爭。不停地催促老大的同時, 連哄帶騙地幫老二穿上衣服。 建立比賽製度雖然行之有效, 但副作用是有時要花額外的時間安慰輸的那個。 接著是給孩子們弄好簡單的早餐,在兩個孩子吃早餐的同時, 任小葵得幫大女兒準備午飯,snack。給兩個孩子梳頭。 給自己肚子填入一定的食物或是實在連不及就隨手抓點什麽放進包裏 當早餐。
一頓乒乒乓乓之後,三個女人終於可以出門了,先送老大去學校, 然後送老二去幼兒園。把車停在park and ride,然後等公共汽車,每天直到坐上公共汽車, 才算是可以鬆一口氣。兩個硬指標是 - 大女兒要在8點之前到學校,自己要在9點之前趕到教室。 就是這麽高度緊張,高度壓縮的時間,仍舊不能改變它所處的空間- 冰天雪地,時間和空間交相輝映,它們永遠不離不棄,又互不幹涉。 就在這一周裏,任小葵趕上了暴風雪,那天在漫天風雪中, 她送完了兩個孩子已經很晚了,停車場裏居然滿了, 她繞了兩圈沒找到一個空位, 然後就看到前麵有輛車停在了一個不是停車位的位置, 相當於另外加了一行。哈!這是個好主意,怎麽自己沒想到。 任小葵樂顛顛地跟著停在了後麵。誰曾想到, 就是這麽得意忘形的一停,讓任小葵事後悔恨交加。 晚上當任小葵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積雪走向自己的車的時候, 遠遠地隱約的路燈下, 她看見有一張小小的白色的紙條在她的車窗前迎風舞動,啊? 任小葵當時就覺得心跳加快,莫不是這就是傳說中的parking ticket? 不知不覺任小葵也險乎乎地開了好幾年車了, 可從來都是守法的好公民阿,今天這大過年的,怎麽竟有這等事?! 相不相信,真的就是真的。任小葵一把扯下那張倒黴的小紙條, 真恨不能隨手扔了,讓它隨風而去。看看前後幾輛車都沒能幸免, 扔了估計也難逃一死,隻好悻悻地回家。
艱難困苦的一周終於熬了過去。任小葵鬆了口氣, 這下可以好好地過個年了吧,沒到十五還是年, 年都過不好這一年怎麽過。 任小葵懷著一顆海外華人堅守中國傳統文化的熱烈的心, 揣著堅決要把這個年過好的滿腔熱情,外帶那麽一點小小的迷信, 迎來了新的一周。結果壯誌未酬,就被流感的炮彈擊中, 光榮地倒下了。開始任小葵還有些竊喜,恩,休兩天病假, 在家放鬆一下也不賴。上上網,看看書,說不定還能來個“ 病中偶得"什麽的也不錯。可是要命的是,她居然發燒了, 而且一燒而不可收拾,燒了好幾天,燒得昏天黑地,燒得腰酸骨痛。 燒得她徹底認清了流感不是感冒,流感也不是紙老虎。 這回是真老虎來了。白天孩子上學,老公上班, 她有氣沒力地躺在床上,望著臥室窗外的一角天空, 隻有發呆的份兒。人真的是紙老虎,貌似強大,小小的病毒一搗亂, 臭皮囊就徹底繳械投降,臭皮囊一轟然倒下, 人的精氣神也跟著不見了蹤影。所以,所謂的“病中偶得" 在這樣的狀況下絕對是奢念。
任小葵雖然看著瘦瘦小小弱不經風的樣子,身體基本還行。 一般女兒感冒生病,從學校帶回些細菌病毒什麽的, 到她這基本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已經好久沒有發過燒了。 她自己認為是因為小時候經常生病,吃了很多藥, 所以身體裏麵存在大量的各種抗生素殘留物,自然百毒難侵。 當然還有那些大蒜的功勞。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 據說生吃大蒜可以治感冒。任小葵的媽媽堅信不疑, 一顆顆生大蒜就和那些藥片一起歸入了感冒必備藥。 其結果是任小葵從此再也不吃生大蒜了, 而大蒜刺鼻的味道與發燒的感覺糾結不清,難舍難分。 時至今日, 發燒中的任小葵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大蒜那強烈的辛辣的霸道氣息。
任小葵在兔年伊始的那幾天裏,痛痛快快地生了場病, 情人節那一天終於不發燒了,晃晃悠悠地去上班。 現在她捧著杯熱茶,站在休息室的窗前。那些雨點掉落在積雪上, 留下一個個小小的洞,殘雪本來就沒有什麽美感, 如今更是醜陋的樣子,在晦暗的了無生氣的天空下呆呆地鬱悶著。 情人節到底是誰的節日呢? 今天早上女兒要穿紅色或是粉紅色的衣服,任小葵一時心血來潮, 也找了件紅色的毛衣穿上,還配了條心形項鏈, 也算給自己找點過節的感覺。盡管家裏那位早就宣布過, 情人節不是任小葵的節日,(其目的是不要讓她心存任何奢望,讓她認清 禮物是不會有的這一現實。) 任小葵仍舊賊心不死地讓自己沒有徹底忽略這個節日。是啊, 情人節到底是誰的節日呢? 女兒給班上的每個小朋友都準備了情人節卡片, 她也一定會如以往每年一樣收到小朋友的賀卡,小禮物。 他們都是小小的lovers. 反而是她這樣的老lover,似乎已經喪失了過情人節的權利。 想起才看的楊瀾采訪王菲李亞鵬,連王菲那樣的執著的愛情至上者, 到了這個年齡也不敢說“將愛情堅持到底”,而隻能退而求其次“ 將愛進行到底”了,那麽, 任小葵作為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當然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不是誰的情人,當然也就無所謂過不過情人節了。 任小葵覺得這不過是 又一個似水流年中的普通日子, 也必將如其他所有的日子一樣轉瞬而逝, 隻是人們賦予了這個日子一個特殊的意義, 於是它似乎顯得與眾不同了,隻不過這些對任小葵不會有什麽影響,至少對最近這幾年的 任小葵沒什麽影響,她已經習慣了在這個節日裏為女兒準備卡片,然後忘了其他,忘了玫瑰花長什麽樣。可是,這個倒黴的兔年,雖然不是她的本命年,她還是覺得自己需要一些紅色。紅色是喜慶的顏色不是嗎?紅色可以把那些不如意都衝走不是嗎?紅色可以給人帶來幸運不是嗎?
任小葵喝了一口熱茶,水順著喉嚨,一直暖到胃裏。 這給了她些許的暖意。這個冬天真的很冷, 這個倒黴的辦公室真的很冷。任小葵恨恨地想, 如果不是這裏這麽冷,也許我就不會生病了。哦,不對, 我的病就應該已經好了。任小葵亂七八糟地賴著,詛咒著。 如果不是結了婚,如果不是已經當了兩個孩子的媽,如果時光不是這麽飛逝,如果任小葵還是青春年少, 再不濟如果愛情可以常青,她還是他的情人......任小葵她現在說不定也可以幸福地抱著玫瑰花,吃著心形巧克力,浪漫著呢。誰就規定了這情人節一定不能是她任小葵的情人節呢?
任小葵站在窗前,固執地跟那些如果較著勁,跟自己較著勁。窗外雨水順著玻璃支離破碎地流著, 任小葵這個穿著紅衣服的半老徐娘,在兔年的情人節這一天, 終於在窗上看到了一朵綻放的玫瑰花,紅色的, 燦爛地盛開在似水流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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