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義》（以下簡稱《人民》）爆紅後，導演李路被問最多的一題是，什麽時候拍第二部？編劇周梅森也找他聊過續集的事，李路婉言謝絕了。

李路這麽解釋，“要是總重複自己，那就成技術工人了。”誰不想趁熱打鐵再賺一筆呢？李路骨骼清奇，他沒這種想法。



好吧，《人民》續集不拍，同題材的劇本總可以挑一挑——收視狂潮下，“反腐”是多麽滴油的一塊肥肉。而且據說，曾在上海電視節期間，某家影視公司的桌子上擺了8份策劃案，導演都是同一個名字，李路。

但李路還是不按常理出牌。花花綠綠的機會麵前，他偏偏選中已經不算肥的諜戰題材。劇名叫《天衣無縫》，目前正在衛視播出。



諜戰劇不夠肥是因為，一來，珠玉在前，《暗算》《懸崖》《偽裝者》《黎明之前》等等，經典作品數不勝數。二來，除了經典，“贗品”也很多，已經快被拍壞了，觀眾容易審美疲勞。

怎麽看，現在都不是諜戰劇的牛市。這時候入市的李路簡直“膽大包天”。



更大膽的是，《天衣無縫》的原著《貴婉日記》，是一部非常燒腦的小說。它從共產黨員貴婉的一本日記入手，牽扯出有誌青年們為國奮戰的故事。別說人物複雜、繁多，光是理清時間線，就是一項頭腦風暴。

如果劇版也照搬燒腦風格，對觀眾來講，是一種傷害。於是李路做了大改。把小說的多時空結構，重新調整理順，尤其對費腦子的部分，按時間順序捋了一遍，最後定型為現在的複合時空敘事。

光是這個階段，李路和編劇張勇就磨了近十天，“‘燒腦’不是我們的主標簽。‘燒’到什麽程度，觀眾能否接受，這個存在分寸的拿捏。”



李路也清楚，按複合時空來拍，美劇很常見，但對國產劇來說，是一種全新挑戰。

這對導演的整體把控力要求之高。導演hold不住，劇很容易成一盤散沙。導演拎穩了，層層鋪墊就能一環扣一環，最後，時空重疊，閉合形成，真相浮出水麵。

這會是一個相當帶感的過程，像玩本格推理。



《天衣無縫》的複合時空，其實不難理解。主線是現在進行時，由秦俊傑飾演的資曆平牽頭，設局，引一眾人物入甕，包括他同父異母的大哥貴翼。

貴翼是國民黨軍械司副司長，他與深藏不露的資曆平搭夥，為伸張正義，為理想，也為他們共同的妹妹貴婉，開啟複仇計劃。



副線屬於過去時。主要擔當是陸毅飾演的資曆群，通過他的回憶殺，重現貴婉生前與他經曆的種種。





就是說，一邊順敘一邊倒敘。非常期待，當兩個時空合並而引發的那場血案！

這種期待的心情，當時追《人民》時也有過。抽絲剝繭，慢慢浸入，最後，每個人亮出底牌的那一刻，過癮死了。李路把《人民》拍出了懸疑片的氛圍。

《天衣無縫》更是懸疑氛圍升級。不誇張地說，每一個出場人物，每一個，你看到的並非是你看到的，你以為的完全不是你以為的。追劇過程仿佛在被打臉。



比如歌舞廳舞女露西。她的初始人設很渣，上一秒還在對貴翼瘋狂表白，下一秒，就被資曆平拉到懷裏親吻。

直到她準備犧牲的那一刻，字幕起，“中共組員，代號‘瓶子’。”



身份的反轉更突顯悲壯。鄭重向露西小姐道歉！

又比如上海灘大佬四爺，江湖氣極重，終日鶯歌燕舞。貴翼一來上海任職，兩個人就掐上了。在剛正不阿的貴翼麵前，四爺就是個走私軍火的黑商。

但四爺有句話你留意沒有？電閃雷鳴中，他仰天自語，“小資有對手啦。”



四爺和資曆平什麽關係？四爺的真實身份是紅色資本家？未知。但就是這種點到為止的“劇透”逗得人心癢。

就算是一直擺上明麵的反派資曆安，也有多重解讀。前13集，他是刑偵處的科長，為抓共黨喪心病狂。第13集，在資曆平的回憶中，這個二哥很疼他，是個善良溫暖的貴公子。對愛情也傻到零智商。



一麵凶悍，一麵萌蠢，像李路說的，“好的影視作品，最終講的是人性。人物能不能立住，要看人性的醜惡和光輝，有沒有同時呈現出來。”

他懂觀眾的心，觀眾不傻，觀眾喜歡看的是“鮮活的角色”。像祁同偉，壞嗎？壞，為勝天半子，步步走在刀尖上。但當他真的被刀刺死，觀眾一聲歎息。

總說善惡分明，可絕對的善和絕對的惡，不是割裂存在的啊。



更佩服李路對男主資曆平的塑造，很迷，很磨人。直接點兒說，小小“玩弄”了觀眾一把。

第一集開場五分鍾，雪夜，槍聲劃過，一位紅衣女子倒地——貴婉死了。沒錯，這是史上女主活得最短的劇，上線即領盒飯。李路敢這麽拍，酷炫。



相隔十米，巷子後麵，資曆平趕到。他痛苦至極，拚命抓雪，大口大口往嘴巴裏塞。這樣他就哭不出聲了。恕我膚淺，當場斷定，資曆平是貴婉的愛人。



結果演到，資曆平是貴家趕出去的孩子，貴婉是他同父異母妹妹的時候，我又狗血地猜，貴婉是貴家抱養的女兒，貴婉、資曆平沒有血緣關係。

尤其，貴翼從貴婉日記本裏找到兩個人合影，不隻是我啊，貴翼都察覺他們有曖昧。



同時，在貴婉住所又發現了資曆平的衣服。這這這，遠不是曖昧了喂。

然後，貴翼拿著合影，問遍了貴婉生前呆過的地方，得到一個驚天大瓜：這個在貴翼眼中，乖巧文靜的妹妹，結，過，婚，還結兩年了。我替貴翼十臉懵X。

怎麽想都是，跟貴婉結婚兩年的，是資曆平沒跑了。



直到第12集，貴翼與資曆平對質，謎底竟然是，“貴婉是我嫂子，我是她的小叔子。”媽耶這是什麽峰回路轉的操作。



心疼貴翼……



所以，正確的關係應該是，貴婉的丈夫是資曆群，貴婉和資曆平，確實是板上釘釘的親兄妹。以及提個知識點，資曆平被貴家趕走後，隨母嫁入資家。等於資曆平和大哥資曆群、二哥資曆安毫無血親。

導演太狠了。玩了整整12集，左拐右拐，上躥下跳，最後還是回到原點——早說了嘛，是兄妹，字麵意思的兄妹。徒留站錯CP的我暴風哭泣。



也印證了觀眾那句評語，“《天衣無縫》是一部純諜戰劇。”純度多高？想看虐戀奇情的故事，這裏，真沒有。

順便，溫馨提示站CP的朋友，無論你是貴婉和資曆群的夫妻黨，還是資曆平和資曆群的兄弟黨，一萬個謹慎吃糖好嗎？資曆群，或將成為全劇最大最嗨的反轉喲。



《天衣無縫》被稱《偽裝者》的兄弟篇。李路也很皮，貴翼宴請上海政商的戲，明家人在鏡頭裏一晃而過。其實呢，追到現在才發覺，它跟《人民》更像一家人。太多太多重合的熟臉了。

高小琴變身舞女。育良書記的妻子變身貴家母親。季昌明變身貴家父親。趙東來繼續當警察。連丁義珍都跟在四爺身後當了個人肉背景板。

最噴飯一幕是，前世的侯鴻亮和祁同偉，今生，以共黨和數學家的身份再次重逢，見麵還握了握手。



對不起，我有點出戲。

能讓一眾老戲骨，接連兩次跟他拍戲，拍的還是配角甚至打醬油——醬油角色裏還出現了吳秀波，李路這是什麽神仙魅力？



首先是信任他的水準。“農民的兒子”侯勇曾說，“李路讓我演什麽我都演，演女人都可以。”

這次拍《天衣無縫》又圈粉了兩個90後演員。秦俊傑誇，“導演像處女座，特別認真。”徐璐震驚臉說，“導演一天隻睡兩三個小時沒問題。”



徐璐可能不知道，拍《人民》時，影視獨舌去探班，李路用“身心俱疲，分身乏術”來形容他的狀態。那陣忙起來，李路可以不睡覺。

合作者也信任他的為人。還是拍《人民》時候的故事，說當時差錢，朋友要來投錢，他沒答應，“怕虧了對不住人。”拍完發現預算沒用完，又把剩餘的錢，挨家還給了投資人。

投資方之一的安曉芬感歎，“這種事，我還是頭一次遇到！”



李路選本子，直覺還特準。決定拍《老大的幸福》時，範偉隻寫了一個500字的構想。拍板要拍《山楂樹之戀》時，小說還在印刷。對《人民》動了念想，僅僅因為聽說周梅森在寫反腐題材。

這次的《天衣無縫》也蠻神的。剛播出，觀眾覺得看不懂。再追兩集，咦，有點香。追到第5集的時候，車已經刹不住。

以前有人懟，“很煩說一部劇是‘漸入佳境’，我真的沒那個耐心。”追《天衣無縫》才發覺，這句話原來是真的——理順了前麵，後麵，何止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