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坐在風扇前看一部恐怖片，讓風把我的冷汗吹幹。

現在看來，之前那部大火的《昆池岩》也並不是特別值得回味，“因為有鬼，所以有鬼”的路數在彼時一驚一乍的生理刺激之後便歸於平淡。某種程度上來說，心魔或許才是最能回味的鬼。

看看梅婷在《瘋人院》裏的這波操作，為什麽有鬼？因為自己就是自己的鬼。

據說是害怕被下架，《瘋人院》這部國產網劇並沒有做太多的前期宣傳，並且一口氣就把兩季共24集全部上架。一出來豆瓣8.1分，現在是7.9分，不誇張的說，應該是這個夏天最讓人驚喜的網劇了，因為劇裏真的有鬼。



當然，更主要的是，它在用心講故事，講精神病院裏，那些瘋子的故事。

以往的國產恐怖片，前邊裝神弄鬼，到了最後強行告訴你，那些鬼都是人扮的，或者都是臆想出來的，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恐怖氛圍散作一地雞毛。

《瘋人院》反其道而行，倒是一來就告訴你了，這些都是精神療養院裏發生的事，那些所見的確是臆想出來的，這就是精神問題，但如果沒有得到治療解決，那就會一直看見，深陷其中，到最後甚至難以分清真假。



比如有梅婷出現的第一個故事“送神”。梅婷飾演的病人蘇茂平因為一起全員喪生的公交車禍事件，開始變得神經質。她時常會看到車禍中喪生的人被燒得焦黑的身影，比如這個車禍中喪生的交警。



還有在公交車站等車的鬼影。

洗澡的時候伸手一摸滿背的屍油，浴簾後麵有個人影，想要拉開浴簾卻發現拉開一層還有一層……

那個人影最後蓋著散落的浴簾緩慢站了起來，梅婷蹲在浴室尖叫，她的母親聞聲趕來，看她蹲在角落，身邊並沒有什麽東西。



別人看不見、感受不到的東西自己能看見，於是她也就被認定精神出了問題，送到了精神病院。梅婷始終帶著她黑黑的眼圈，如同身處在人群中的孤島。



在壓抑的色調和陰霾的天空下，這一切好像都讓人束手無策，甚至影響到了為了照顧她專門來當護士的妹妹蘇麗珍。

本來不信鬼邪的妹妹也誤入了秘境，經曆了在那輛公交車上地獄般的一幕，看見了那些肢體扭曲焦作一團的乘客。這一刻，讓人開始真假難分。



第八集“醒著夢”，講王永泉飾演的大學江教授陷入夢魘無法自拔，也還是一來就告訴了你這就是夢，但夢中詭異的氛圍依然使人窒息。看的時候簡直跟江教授一樣，在噩夢裏醒不過來。

江教授年歲已高，雖然有一雙女兒一個兒子但都不管自己，二女兒為他雇了個保姆，沒想到，這個保姆成了他夢魘的根源。



他在午覺醒來時看見保姆春姐把飯菜自己嚼一遍又吐回盤裏，擺好上桌，家人卻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不敢吃，保姆春姐就瞪著他。





還有進自己屋時發現春姐正在翻箱倒櫃偷東西，回頭想要叫正在打牌的子女來看，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再一回頭，春姐已經站在了自己麵前。



又或者睡醒時發現春姐正往給自己吃的稀飯裏邊加敵敵畏，攪拌均勻了正要拿過來喂自己。



明明知道這是夢，但春姐的凝視還是會讓人雞皮疙瘩爬滿全身。這個保姆是真要害他，還是隻是單純的噩夢而已？不管是哪種，都足以讓人瘮到骨髓。

還有“魔菇”那集，男主角劉暢在療養院後山上誤食了致幻的菌類，在一個場景裏麵遇到了“鬼打牆”，在一個滿是貨箱的地方繞著圈，對突然出現的醫院指示牌、病床措手不及。



明明知道是被菌類致幻，但還是架不住感官帶來的恐慌。



這些畫麵似乎都是在幫普通人向精神病人搭建起一座橋梁，在說：看看，這些就是他們看見的場景，這就是他們在癲狂外表下內心的掙紮。

當然，單純能夠展現場景是遠遠不夠的，《瘋人院》最精彩之處，還是在於它對這些種種不正常精神現象充滿了人情味的解構。每一個故事伴隨著療養院患者的驚悚經曆，但背後其實也還是源於人心的種種不堪與真實。

梅婷痛苦地活在車禍回憶之中，但她一直不敢麵對自己，因為車禍其實就是她自己一手釀成的。她在與公交車錯車時，開遠光燈閃了對麵，導致公交車車毀人亡。



她跟妹妹解釋，說她當時不敢說，所以內心飽受折磨。



是如此嗎？哪能這麽簡單，看看文章開頭的那張姐姐妹妹精分的動圖，真正困住她的，其實是對妹妹的歉意。

當初妹妹得了肝癌，她執意要讓妹妹做手術，結果手術失敗，媽媽便把妹妹的死歸咎於她。梅婷在靈堂聽見電視裏播車禍的新聞，於是她把車禍主角替換成了自己，並且精分出了妹妹。



這也就是“姐姐妹妹”都能看到車禍鬼影的原因，她們兩個根本就是一個人。精神問題的根源也還是親情的羈絆。

而深受夢魘侵擾的江教授，同樣是因為家庭親情的缺失，不僅在於三個子女對贍養職責的互相推諉，也有自己以前對子女愛的缺失。

他現在意識到，父愛母愛都並非天生，而是在子女向父母索取庇護與關注的過程中，父母不斷學習提高的。



隻是為時已晚，他年輕時隻顧賺錢養家錯過了提高的時機，回過神來時子女關係已是疏離。保姆春姐的萬分恐怖，其實還是為了反襯父女、父子關係的病態，這顆硌在他與子女間的石子，同時也是對江教授作為一個失職父親的審判。

都說《瘋人院》反映的問題很現實。在劇中，這些現實問題就基本以家庭為單位，每一個病人既是自己的不幸，也是所處家庭的不幸，這就是那本家家都會有的，難念的經。

看“鹹豬手”這一集，兒子出生母親就死了，孩子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直哭，哭到嗓子發炎。



無奈之下，當爸的穿上孩子媽的衣服，扮作母親來哄孩子，一哄就是六年。



六歲那年父親覺得孩子也大了，不能再用這個方法了，但一旦離開穿女裝的父親，孩子就開始不安分，此時父親的辦法是采用家暴。這也是日後孩子心理扭曲的根源。



楊新鳴飾演了這個悲情的父親，年輕時是酒吧的彈唱歌手，獨自撫養孩子30年，厚重的眼袋，濃密的劉海，天天酗酒，動不動就歇斯底裏。



完全看不出他也就是《我不是藥神》裏那個儒雅的牧師。



說起來，這部劇也沒有大牌流量，男主角劉暢以前最出名的作品大概就是《陪安東尼度過漫長歲月》了，知名度並不高。但出演精神病患的，大多卻都是紮紮實實的演技派。

梅婷算是整部戲裏最大的咖了。作為四十歲女演員的典範，梅婷今年很是敬業，一連上了好幾部戲，角色都各不相同。現下裏也是兩部戲同時播出：隔壁《天盛長歌》裏是雍容華美，抬眼滿目金鑾輝煌；這邊《瘋人院》裏則是瘋癲神經，低頭四處鬼影森森。梅婷的演技真的太能打，我想這大概也是把放在她最初兩集的原因吧。



還有那位江教授王永泉，明明是正午陽光的導演，但偏偏自己戲癮還大，當初在《琅琊榜》演了反派夏江，折磨別人，這次倒是被春姐折磨慘了。



在第二季劉敏濤也會出場，據說是主動來的精神病院，神經兮兮的，笑得人有些瘮。



倒是主演劉暢，模特出身，演技不算特能打，但好在夠帥、夠開朗、夠陽光，是陰暗故事中的亮色。表麵上是目前療養院的醫生，但其實算是某神秘組織的特工，目的是翻出療養院背後的秘密。《瘋人院》的這盤棋，下得還挺大。

雖然劉暢和女主盧杉感情戲有些被詬病，但總的來說瑕不掩瑜。女主還早早領了便當（歎氣）。



第一季的故事大概算是集中在每個小故事之上，每集都有一個美學風格鮮明的標題，據說第二季就基本進入了主線。而第二季的主線，應該也就是神秘組織與療養院背後的組織的角力了。







總的來說，《瘋人院》當然算不上神作，但真能讓人冒了冷汗之後又眼眶發酸，真的有鬼，也真的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