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兒子奧薩馬”:本·拉丹母親首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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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事件之後,已經過去了17年。今年6月,奧薩馬·本·拉丹的母親首次接受采訪,向記者們講述了她記憶中的奧薩馬。英國《衛報》8月3日刊文對此進行了報道,文章編譯如下:

“9·11”事件已經過去17年了,奧薩馬·本·拉丹(Osama bin Laden)的家族仍然對沙特社會有著很大影響力,同時也讓人們想起沙特曆史上最黑暗的時期。他們能擺脫他的陰影嗎?

一間寬敞的房間裏,一位穿著鮮豔長袍的女士坐在牆角的沙發上。她的紅色頭巾映在一個玻璃櫃門上,櫃子裏陳列著家族的傳家寶和一些貴重物品,其中,最顯眼處是她的長子的照片。照片中,他麵帶微笑,留著大胡子,穿著一件軍用夾克。

阿莉亞·加尼姆(Alia Ghanem)是奧薩馬·本·拉丹的母親,她吸引了房間裏所有人的目光。她的身邊坐著她的兩個小兒子,艾哈邁德(Ahmad)和哈桑(Hassan),還有她的第二任丈夫穆罕默德·阿塔斯(Mohammed al-Attas),一個身材瘦削,健康,穿著白袍的男人,是他撫養了這三個兄弟。

說起這個與全球恐怖主義的興起有關的人,家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可以講。但是,今天的主講是加尼姆。對她來說,那仍然是一個她深愛著的兒子,一個不知何故迷了路的孩子。“我的生活非常艱難,因為他離我那麽遠。”她認真地說,“他是個很好的孩子,他非常愛我。”加尼姆已經70多歲了,健康狀況也不太穩定。加尼姆指著阿塔斯說:“奧薩馬3歲開始是他撫養的。他是個好人,對奧薩馬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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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位於沙特阿拉伯吉達的豪宅的一個角落裏,這家人聚在一起。吉達是本·拉丹家族幾代人的居住地。他們仍然是沙特王國最富有的家族之一,並與沙特的建設緊密相連,本·拉丹家族有著強大的財富和影響力。在富裕的吉達,街邊都是大莊園,而本·拉丹家族是這個社區最著名的居民。

多年來,加尼姆一直拒絕談論奧薩馬,家族中所有人都不願提起關於他的回憶。在他擔任“基地”組織頭目的20年裏,他在紐約和華盛頓特區發動了襲擊。2011年,他在巴基斯坦被擊斃。

現在,以雄心勃勃的32歲王位繼承人穆罕默德·本·薩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王儲為首的沙特阿拉伯新領導層,已經同意了我去采訪這個家族的請求。作為國內最具影響力的家族之一,他們的活動仍受到密切關注。奧薩馬留給這個國家和他的家人的是嚴重的災難,高級官員們相信,通過讓本·拉丹家族講述他的故事,可以證明他是一個被驅逐的人,而不是一個政府特工。長期以來,有批評人士一直聲稱奧薩馬得到了國家的支持,因為在“9·11”事件的19名劫機者中有15人來自沙特阿拉伯。一些“9·11”事件遇難者的家屬對沙特發起了法律訴訟,雖然至今未獲成功。

在我們最初的交流中,奧薩馬·本·拉丹的家人非常謹慎,他們不知道打開舊傷疤會是宣泄還是再次的傷害。但經過幾天的交流,他們同意了這次談話。當我們在六月初一個炎熱的日子會麵時,房間裏還坐著一位沙特政府的看守,不過她沒有試圖影響談話。我們這邊還有一名翻譯。

加尼姆坐在奧薩馬同母異父的兄弟們中間,回憶著她的長子,一個學習能力很強的靦腆的男孩。她說,他在20歲出頭的時候變成了一個堅強、有行動力、虔誠的人,那時候他在吉達的阿卜杜勒阿齊茲國王大學(King Abdulaziz University)學習經濟學。他就是在那裏變得激進起來的。“大學裏的人改變了他。”加尼姆說,“他變成了另一個人。”他在那裏遇到了阿卜杜拉·阿紮姆(Abdullah Azzam),他是穆斯林兄弟會的一員,也是奧薩馬的精神顧問,後來被沙特阿拉伯流放。“他是一個非常好的孩子,直到他在20出頭的時候被一些人洗腦了。你可以稱之為邪教。他們為自己的事業賺錢。我總是告訴他離他們遠點,他從不告訴我他在做什麽,因為他太愛我了。”

在20世紀80年代早期,奧薩馬前往阿富汗,抵抗蘇聯的侵略。“早些年見過他的人都很尊敬他,”哈桑說,“一開始,我們為他感到驕傲。即使是沙特政府也會以一種非常高貴、尊重的方式對待他。然後,‘聖戰者’奧薩馬出現了。”

當哈桑努力解釋著從狂熱分子到全球“聖戰”分子的轉變時,隨之而來的是長時間令人不安的沉默。“我為他感到驕傲,隻因為他是我的哥哥。”他最終繼續說道,“他教會了我很多,但我從不以他為榮。他在全球舞台上一舉成名,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本·拉丹的資料照片。 新華社

加尼姆聚精會神地聽著,當話題回到奧薩馬的成長歲月時,她變得更加活躍。“他很直。在學校成績非常好,他真的很喜歡學習。他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阿富汗——他總是打著家族企業的幌子偷偷溜走。”

她有沒有懷疑過他會成為一個“聖戰”者?“我從來沒有想過。”

當她意識到他成了一個“聖戰”者時,感覺如何?“我們非常沮喪。我不希望這一切發生,他為什麽要像這樣把一切都棄之不顧呢?”

這家人說,他們最後一次見到奧薩馬是在1999年的阿富汗,那一年,他們去坎大哈城外的基地看望了他兩次。“這是他們從俄羅斯人手中奪回的機場附近的一個地方。”加尼姆說:“他很高興地接待了我們。他每天都帶我們四處參觀。他獵殺了一隻動物,我們吃了一頓盛宴,他邀請了所有人。”

加尼姆漸漸放鬆下來,談起了她自己在敘利亞沿海城市拉塔基亞的童年。她在一個阿拉維派家庭長大,阿拉維派是什葉派伊斯蘭教的一個分支。她說,敘利亞的菜肴比沙特的好吃,地中海邊的氣候也比沙特舒服,那裏溫暖濕潤的夏季與吉達6月份的高溫形成鮮明對比。加尼姆在20世紀50年代中期移居沙特阿拉伯,1957年奧薩馬出生在利雅得。三年後,她與他父親離婚,並在20世紀60年代初嫁給了阿塔斯。奧薩馬的生父有54個孩子,以及至少11個妻子。

當加尼姆去隔壁房間休息時,奧薩馬同母異父的弟弟們繼續著剛才的話題。他們指出,母親這個角色常常使人們不夠客觀。“從‘9·11’事件發生到現在已經17年了,她仍然在幫奧薩馬開脫。”艾哈邁德說,“她非常愛他,拒絕責怪他。相應的,她責備他周圍的人。她隻知道他的好男孩的一麵,那確實是我們都看到過的一麵。但是,她從未了解過他作為‘聖戰’者的那一麵。”

“我震驚了,驚呆了!”艾哈邁德回想起當年聽說了來自紐約的報道後的感受,“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在之後的48個小時內,我們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知道了那是奧薩馬幹的。從最小的到最大的,我們全家都為他感到羞愧。我們知道我們所有人都將麵臨可怕的後果。我們在國外的家人都回到了沙特。”他們本來分散在敘利亞、黎巴嫩、埃及和歐洲各地。“在沙特,有一項旅行禁令。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來維持對我們家族的控製。”整個家族所有人都承認他們受到了當局的審問,並且,在一段時間裏他們被禁止出國。

本·拉丹的遺產仍然是沙特王國最擔心的問題之一。我見到了圖爾基·費薩爾(Turki al-Faisal),他曾擔任沙特情報部門負責人達24年之久(1977年至2001年9月1日),我們在他位於吉達的別墅裏見了麵。他是一個博學的人,現在已經70多歲了。圖爾基戴著綠色袖扣,袖子上掛著沙特國旗。“有兩個奧薩馬·本·拉丹,”他這麽對我說,“在蘇聯占領阿富汗之前是一個,之後又是一個。以前,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不是一名戰士,他自己承認在一次戰鬥中暈倒了,當他醒來時,蘇聯對他所在的陣地的進攻已經失敗了。”

然後,本·拉丹從阿富汗去了蘇丹,漸漸地他與沙特阿拉伯的關係惡化,代表沙特王國與他交談的正是圖爾基。雖然“9·11”事件之後,這些談話內容已經受到了嚴密的審查。但是,直到17年後的今天,在紐約和華盛頓特區,那死去的2976人以及受傷的6000多人的親屬依然拒絕相信,一個輸出了這種極端保守主義信仰的國家,不用承擔任何後果。



2007年11月29日卡塔爾半島電視台公布的本·拉丹照片。 新華社

當然,本·拉丹前往阿富汗是沙特阿拉伯知道並支持的,沙特反對蘇聯占領阿富汗,於是與美國一起,武裝並支持那些與之作戰的組織。這個年輕的“聖戰”者拿出了家族財產的一小部分,用來收買影響力。當他回到吉達時,受到戰爭和蘇聯失敗的鼓舞,他變成了另一個人。圖爾基說。“從1990年開始,他形成了一種更加政治化的態度。他想要驅逐來自也門的共產黨人和來自南也門的馬克思主義者。我去見了他,並告訴他最好不要牽扯進去。他在煽動那些沙特的崇拜者。他被要求停止這些行為。”

“他有一張撲克臉,” 圖爾基繼續說,“他從不做鬼臉,也不笑。在1992年到1993年間,納瓦茲·謝裏夫(Nawaz Sharif’s)政府在白沙瓦組織了一次大型會議。”那個時候本·拉丹已經被阿富汗的部落首領庇護。“有人呼籲穆斯林團結起來,迫使穆斯林世界的領導人停止互相殘殺。我看到他也在那裏。我們的目光相遇了,但我們沒有說話。他沒有回到王國,他去了蘇丹,在那裏他做起了蜂蜜生意並資助了一條公路。”

本·拉丹的宣傳活動在流亡期間有所增加。“他常常把聲明傳真給每個人。他的家人試圖勸阻他,派出了使者之類的,但都失敗了。他可能覺得政府沒有認真對待他。”

到1996年,本·拉丹回到了阿富汗。圖爾基說,王國察覺到了有問題,希望讓他回來。於是,圖爾基飛往坎大哈與當時的塔利班首領奧馬爾(Mullah Omar)會麵。“他說:‘我不反對把他交出來,但他對阿富汗人民很有幫助。’他說根據伊斯蘭教的規定,本·拉丹得到了庇護。”兩年後,也就是1998年9月,圖爾基再次飛往阿富汗,但這一次卻遭到斷然拒絕。“在那次會議上,他儼然成了另一個人。” 圖爾基談到奧馬爾,“更加矜持,滿頭大汗。他沒有采取合理的語氣,而是說‘你怎麽能迫害這個獻身於幫助穆斯林的有價值的人呢?’”圖爾基說,他警告了奧馬爾:他所做的一切將傷害阿富汗人民。然後圖爾基離開了阿富汗。

次年,他的家人訪問了坎大哈。隨後,美國對本·拉丹的一處住所進行了導彈襲擊,以回應“基地”組織對美國駐坦桑尼亞和肯尼亞大使館的襲擊。似乎,在沙特和西方情報網都無法找到的地方,一群直係親屬輕易地找到了他。

據利雅得、倫敦和華盛頓特區的官員稱,本·拉丹從此成為了世界頭號反恐目標,他決意利用沙特公民在東西方文明之間製造隔閡。“毫無疑問,他故意選擇沙特公民參與‘9·11’陰謀。”一名英國情報官員告訴我,“他確信這將使西方反對他的……祖國。他的確成功地煽動了一場戰爭,但並不是他所期望的那場戰爭。”

圖爾基聲稱,在“9·11”事件發生前的幾個月,他的情報機構就知道有人在策劃一些麻煩的事情。“在2001年的夏天,我收到了其中一個警告,警告說一些驚人的事將要降臨在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和阿拉伯人身上。我們不知道在哪裏,但我們知道有人在計劃陰謀。”

在國內的一些地方,本·拉丹仍然是一個受歡迎的人物,那些人稱讚他在為真主效力。然而,很難衡量支持度究竟有多高。他的直係親屬被允許回到沙特王國,至少有兩個奧薩馬的妻子(其中一個當他在阿伯塔巴德被美國特種部隊擊斃時與他在一起),以及他們的孩子們現在住在吉達。



2007年7月15日得到的視頻截像顯示本·拉丹在講話。 新華社

“我們和前王儲穆罕默德·本·納耶夫(Mohammed bin Nayef)關係很好。”艾哈邁德告訴我,“是他讓他的妻子們和孩子們回來的。”雖然他們在城中有行動的自由,但是不能離開王國。

奧薩馬的母親很喜歡這次的交談。“幾乎每周我都會和他的後宮聊天。”她說,“他們就住在附近。”

奧薩馬的妹妹,法蒂瑪·阿塔斯(Fatima al-Attas),沒有參加我們的會麵。她後來在巴黎的家中發郵件說,她強烈反對母親接受采訪。盡管她的弟弟們和繼父祝福她,她依舊覺得她的母親是被強迫說話的。然而,加尼姆堅持說,她很樂意聊這些,本來可以談得更久。這種緊張關係的存在,或許是這個大家族在王國複雜地位的一個標誌。

我問這家人關於本·拉丹最小的兒子,29歲的哈姆紮的情況,他被認為在阿富汗。去年,他被美國正式認定為“全球恐怖分子”,似乎在“基地”組織新領導人和奧薩馬前副手紮瓦希裏(Ayman al-Zawahiri)的支持下,接過了父親的衣缽。

他的叔叔們搖搖頭。“我們覺得所有人都在擔心這件事。”哈桑說:“我知道,哈姆紮會說:‘我要為父親報仇。’我不想再這樣了。如果哈姆紮現在在我麵前,我會告訴他:‘願真主指引你。三思而後行,不要重蹈你父親的覆轍。你正在走向靈魂中可怕的部分。’”

哈姆紮·本·拉丹的持續崛起很可能會給這個家族擺脫過去的努力蒙上陰影。這也可能阻礙沙特的薩勒曼王儲塑造一個新時代的努力,在這個時代,本·拉丹被塑造成反麵典型;在這個時代,曾經受到沙特王國認可的強硬教條不再為極端主義提供合法性。盡管沙特阿拉伯以前也嚐試過改革,但改革的廣度遠不及當前的改革。不過,穆罕默德·本·薩勒曼能對這個在不妥協的世界觀中發展起來的社會造成多強的衝擊,仍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沙特阿拉伯的盟友持樂觀態度,但也發出了警告。與我交談的英國情報官員告訴我:“如果薩勒曼無法突破現狀,勢必將會出現更多的奧薩馬。我不確定他們是否能擺脫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