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五個中國全職爸爸的故事。為了陪伴孩子成長，他們選擇回歸家庭，專心當起了“煮夫”和“奶爸”，顛覆了“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家庭觀念。他們有的是普通的工薪階層，有的是已經沒有經濟壓力的商業精英，但在這條少有人走的路上，都走得跌跌撞撞。圖為全職爸爸齊賢準備收拾女兒的午餐殘局。肖翊/攝



齊賢，全職爸爸2年。齊賢的妻子懷孕後，考慮到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姥姥姥爺還沒退休，小兩口就打算自己帶娃。那時，妻子的收入是他的4倍，平時又是他負責家務和做飯，齊賢順理成章成為了全職爸爸。圖為齊賢背著食材冒雨帶女兒Aka去公園玩耍。



做全職爸爸後時間和精力有限，齊賢一般一周來兩三次超市。逛超市時，即將出差一周的妻子在上飛機前跟父女倆視頻。一個人帶娃很累，時間長了，齊賢也會有小情緒。



當天剛下過雨，Aka在外麵踩水玩耽誤了時間，中午吃上飯已經比平時的作息時間晚了一小時，齊賢下了碗西紅柿雞蛋麵作為父女倆的午餐。飯後1-4點是Aka的午休時間，齊賢需要盡可能快地把女兒哄睡著，然後迅速地清理女兒的午餐殘局、踩水弄濕的鞋襪褲子，這樣才有可能跟著女兒一起睡會兒午覺補充精力。



下午4點，Aka準時起床，齊賢給女兒梳頭，準備出去溜達一圈。



每天下午來公園遛娃是既定路線，在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帶娃居多的地界，全職爸爸通常會得到更多的讚許，這也是齊賢的動力來源之一。不過齊賢很少像老人家那樣時刻護著孩子，他總是在旁邊默默地觀察，並且有距離地守護，希望孩子自己去做探索。可能是由於自己寡言少語的性格，Aka在公園裏不太願意跟小朋友交流，這可能是全職爸爸帶娃不太好的一點，齊賢總結。



全職爸爸也有節假日，每周六下午，齊賢有半天假可以去踢一場轟轟烈烈的足球，把女兒的屎尿屁拋在腦後。完全沒有收入，每天重複瑣碎的日常，齊賢的內心也會感到焦慮，他偶爾忍不住跟身邊的前同事和同學比較，如果這三年不離開職場，自己的職業生涯會有什麽不一樣。今年10月份，因為妻子的工作變動，他們全家將搬到上海，開始租房的“海飄”生活，齊賢的全職爸爸生涯還會繼續。圖為晚上9點，齊賢幫女兒換尿布，準備給她洗澡哄睡。



劉源，全職爸爸6年。劉源從女兒上小學後開始做全職爸爸，全職後，他再也不出門應酬，全心陪伴女兒成長。“掙錢能沒完沒了地掙，但孩子能在你身邊就這麽幾年，你和她就是漸行漸遠。”劉源感歎道。圖為6月4日，劉源在小區門口接放學回家的女兒。



女兒放學後的安排跟上學無縫對接。周一網球、周二田徑、周三英語、周四田徑、周五初中數學、周六遊泳、周日長笛。圖為劉源開車送女兒去打網球的路上，跟女兒複述他和谘詢公司工作的朋友聊麵試名校畢業生的要點。劉源從沒係統學過育兒知識，他不確定現在對女兒的要求都是對的，也不能保證這麽做就一定可以考上斯坦福這樣的名校。“像我這個年紀的人，知道即使付出了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相應的回報，我隻希望她沒有愧對自己。”劉源說。



網球課休息空隙，劉源為女兒遞上剝好的香蕉。



“家長的內心其實是很矛盾的。你想攬她在懷裏，又怕她不獨立，總想把她推向社會。”劉源記得三年級的時候他讓女兒下樓去買東西，女兒剛出門，他就開始趴在窗台上看，“感覺就過條馬路怎麽過了這麽長時間”。“但是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她已經開始嫌父母礙事了，尤其是有同學在的時候。現在她過生日，你隻需要往她微信打幾百塊錢，她打個滴滴自己就去找同學玩了。”劉源已經意識到，慢慢長大的女兒終將跟他漸行漸遠。圖為田徑課上，劉源在一旁幫女兒拍照。從女兒出生，劉源就一直用相機記錄女兒的成長。



每天訓練結束，劉源再充當“專車司機”送女兒回家。通常訓練回家後，女兒還要練一小時長笛，背兩個單元托福單詞，以及課外閱讀。這些都是每天的既定任務，女兒要自己合理安排好時間，再晚都需要完成。有一天晚上11點，劉源發現女兒的襪子沒有洗，他不顧妻子的阻攔，把女兒從睡夢中拉起來，洗完了才能睡。



做全職爸爸後，劉源每天的日子都非常充實。為了教女兒遊泳，他先花三個月係統地學習了三種泳姿；為了培養女兒的閱讀習慣，他和女兒比賽看誰看的書壘得高；女兒剛開始學托福時，他花了五個月的時間，利用在車上等女兒的空隙把他認為女兒可能不認識的單詞都標上了音標；為了女兒，他堅持鍛煉，每周去兩次健身房。劉源說，感謝女兒給了他現在健康的生活方式。圖為劉源在看女兒的托福學習進度。



如今，女兒馬上就要小學畢業了，劉源打算陪著女兒去千島湖來一次畢業旅行。“家庭的溫暖足夠多，孩子在遇到挫折的時候，才會相信父母永遠還會像原來一樣接納她。那就不是一個包就能被騙走的。”劉源說。



李赫鳴，全職爸爸9年。李赫鳴的兒子一開始也是由爺爺奶奶帶，但兩代人的教育理念和生活習慣不同，夫妻倆決定自己教育孩子。李赫鳴想讓妻子辭職，但妻子堅決不願意。剛好那時他的工作不是特別順心，就想趁此機會辭去工作當全職爸爸，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孩子成長，“也是一種逃避吧。如果我在單位人際關係特別好，工作特別順，領導也對我特別好，我也不會這麽決絕地就辭職。”李赫鳴說。



兒子兩歲以前，李赫鳴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和家庭沒什麽關係的賺錢機器。那時他的工資大概是妻子的4倍，但是每天下班回到家都9、10點鍾了，錯過了很多孩子的第一次。在他終於明白孩子的成長對他而言是另一種財富的時候，孩子已經上幼兒園了，他開始惡補和孩子有關的一切書籍。圖為兒子放學回家後逗狗玩，狗是父子倆在一年前決定養的。 16



李赫鳴讀了很多教育方麵的書籍，但並沒有解決全職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全職的第六年，我對自己的婚姻都開始產生了懷疑。”李赫鳴說。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他和妻子沒法保持統一口徑教育孩子，但是為了不讓孩子看到父母爭吵，就會強壓下去，試圖在孩子不在場的情況下溝通，尋求改變，夫妻關係越來越惡化。為此，他去看了心理醫生來幫忙化解夫妻間的矛盾。圖為李赫鳴邀請放學回家的兒子一起玩三國殺，可是兒子隻想自己完手遊。放學後先玩還是先做作業，李赫鳴把安排時間的權利交給孩子。



李赫鳴在家做好晚飯等妻子下班。周圍的媽媽公認他是好老公、好爸爸，但他的父母還是希望他能有一份收入不錯且穩定的工作，嘴上沒說，內心對李赫鳴的選擇卻不太滿意。李赫鳴希望將來兒子做的選擇都可以追隨自己的內心。



“掙錢很多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什麽都對，如果我沒有走出全職爸爸這一步，我就是個很霸道的丈夫和爸爸。”對李赫鳴來說，選擇全職爸爸這條路的收獲可能更豐富一些。這個月兒子就要小學畢業了，李赫鳴也在開始考慮重回職場。全職期間對育兒知識的學習，讓他準備投身兒童教育領域。圖為6月1日下午，李赫鳴送兒子去上體能訓練課。



盧偉，全職爸爸20個月。跟大多數家庭一樣，由於兩代人的教育理念不同，在既要掙錢養家，又要教育孩子的現實麵前，盧偉在孩子10個月的時候被迫成為全職爸爸。圖為6月3日，盧偉在窗邊安慰哭泣的女兒哈妹。



在育兒方麵，盧偉有自己的一套理念：堅持讓女兒自己吃飯，哪怕每次吃完飯都要給女兒洗個澡；女兒冬天下樓玩水把衣服全弄濕，盧偉也不會阻止；女兒把畫畫顏料塗的滿身滿牆，盧偉也不會去打斷女兒。“無非就是大人收拾麻煩點，”盧偉說，“如果所有的探索都被遏製，就會影響孩子的專注力。”



在盧偉看來，全職帶娃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隨時觀察孩子每一步的變化和需求，從而及時作出反應。圖為哈妹發現媽媽沒經過她同意就動了她的奶粉盒，放聲大哭。媽媽匆匆出門後，盧偉一直耐心地安撫她。



做全職爸爸前，盧偉是家裏的經濟支柱，妻子是公務員，他覺得全職一年後他再找工作比妻子容易。但家裏少了一份穩定收入後，經濟開始變得緊張。哈妹兩歲半的時候，盧偉不得不重回職場。他的收入是原來的1/3，但是工作相對輕鬆，不加班、不出差，既可以貼補家用，還可以盡可能多的陪孩子。“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不會選擇做全職爸爸。”盧偉說。



孫霖，全職爸爸3年。孫霖的4歲的女兒在北京已經換了三家幼兒園了，最近，他帶著女兒去珠海考察了一所建在植物園裏的幼兒園。孫霖覺得孩子應該在更接近自然的環境裏長大，於是決定在7月底舉家移民到珠海。這是孫霖從空氣質量全國排名前十的城市裏選出來的，除了更好的空氣質量、食物和水，那裏讓孩子更接近自然的教育更符合他的理念。圖為5月27日，女兒在廚房幫爸爸洗菜。



孫霖家是素食家庭。中午，女兒和爸爸一起親手做了披薩作為午餐，姐弟倆邊吃邊玩。孫霖全職前是一名心理谘詢師，全職期間，他翻譯了一本育兒書籍，還寫了一本關於有機飲食的著作，用文字和行動來踐行自己的教育觀和生活態度。



周末，孫霖帶女兒去京郊的有機農場玩。女兒近距離觀察小奶牛喝奶時，被奶牛媽媽“嫌棄”。在孫霖看來，放棄肉製品堅持素食不但教育女兒對大自然要適度索取，而且也讓孩子從小愛護小動物的邏輯更通順。



路過有機農場的一地桑葚，孫霖和兩個孩子就地品嚐起來。



品嚐完來自大自然的饋贈後，姐弟倆即興在餐巾紙上作畫一幅，表達自己的感受。孫霖覺得，上大學並不是孩子唯一的出路，從小培養孩子親近自然的感受力和學習能力，發展孩子的天賦比分數來的重要。



作為家裏的獨子，孫霖的舉動讓他的母親難以接受，她又不願追隨孫霖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母親一提這事就很傷心。孫霖的妻子在國企工作，一開始她舍不得放棄在北京現有的一切，但經過了激烈的內心掙紮之後，她覺得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地生活最重要，最終決定聽從內心的渴望，跟孫霖一起去珠海開創全新的生活。圖為孫霖牽著兩個孩子走在農場的田間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