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哪裏人最能吃辣?會顛覆你的很多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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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貴州人怕不辣”的說法準確嗎?中國哪裏人吃掉的辣椒最多?品種最辣?

文|鄭子寧 史祥莆

中國辣椒種植麵積 133 萬公頃,僅次於白菜,占世界辣椒種植麵積 35%;總產量 2800 萬噸,占世界辣椒總產量的 46%,其中大部分供給本國消費,食辣人群占總人口比例超過 40%。

在全世界,最能吃辣的當然是中國人,那麽在中國,哪裏人最能吃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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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的辣椒勁最大

薑、胡椒、芥末、辣椒、大蒜都具有辣味,其中辣椒所含辣味最為刺激、最為典型,因此也是使用最廣泛的辣味調料。辣椒素類物質賦予了食品辣味,提供了約 90%的辣感和熱感,而辣味素類物質的主要來源就是辣椒。因此,判斷哪裏人最能吃辣的一個重要指標就是哪裏人吃的辣椒最辣。



▍幾種主要辣味來源

如何評判一種辣椒有多辣呢?

1912 年,美國化學家韋伯·斯科維爾發明了一種評定辣度的測定法,即斯科維爾感官評定法。具體方法是在裝辣椒的容量瓶中加入乙醇提取辣椒素,然後取一定體積的提取液,以蔗糖溶液稀釋。當稀釋到所有品嚐者都嚐不出一點辣味時,這個最大稀釋度就是辣椒的斯科維爾辣度單位(Scoville Heat Unit,縮寫 SHU)。

按此標準,荷蘭、美國所產的鍾形辣椒,辣度為 0,而全世界最辣的燈籠辣椒,辣度可達 20 萬到 30 萬斯高威爾單位。

斯科維爾感官測定法雖然比純粹主觀鑒別要可靠得多,但是畢竟還是依靠主觀感受,所以後來又出現了用高效液相色譜儀直接測量辣椒中兩種主要辣味物質——辣椒素和二氫辣椒素濃度的做法。不過由於斯科維爾辣度單位通行已久,新法測出的濃度往往也被折換為斯科維爾辣度單位。

辣椒素是辣椒果實呈辛辣感和熱感的主要成分,辣椒素含量越高辣度越大。純辣椒素的斯科維爾辣度單位大約為 1600 萬 SHU,“防狼噴霧”的辣度則是 200 萬至 500 萬 SHU。卡羅萊納“死神椒”,SHU 在 150 萬以上,遠超中國任何一種辣椒。而辣度驚人的辣椒還有一長串,如特立尼達蠍子辣椒、印度“斷魂椒”等等。曾經世界上最辣的辣椒——特立尼達蠍子布奇 T 即是由特立尼達蠍子辣椒培育而來,SHU 達 146 萬 ,真正辣死人不償命,唯一的吃法是將辣椒置於桌上, 拿食物輕微觸碰。



▍目前世界最辣的辣椒卡羅萊納“死神椒”,SHU 平均超過 150 萬,最高可達 220 萬,比朝天椒辣 50 倍

不過,這些駭人聽聞的辣椒往往隻是為了衝擊最辣辣椒紀錄或者提取辣椒素而種植,並不會在現實生活中作為調料隨便食用。要判斷一個地方人有多能吃辣,還是得看煎炒烹炸中的辣椒品種。

那麽,在可食用範圍內,什麽辣椒最辣呢?

中國人的刻板印象中,從江浙到廣東的東南沿海人民應該是最不能吃辣的,江浙人往往把辣椒稱為辣火,形象地表現了對辣椒的畏懼之心。辣椒辣度測試也充分說明了東南沿海人不耐辣——江南地區主要食用的辣椒品種菜椒 SHU 幾乎為 0。而產自杭州的杭椒雖然成熟後頗辣,但是在當地都是趁著還未成熟,沒有辣味時采摘食用。



▍菜椒與杭椒

那麽,中國辣椒中最辣的品種到底產自何方呢?一般認為很能吃辣的四川和湖南種植的辣椒是否會特別辣呢?

答案可能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食用辣椒最辣的幾個品種並非來自湖南四川。中國最辣的辣椒其實產自雲南和海南。雲南涮涮辣和海南黃燈籠椒是中國“特辣”辣椒的代表,辣度單位遠超其他品種。海南黃燈籠椒可以達到 17 萬 SHU 左右,而雲南德宏出產的“象鼻涮涮辣”的辣度更是達到了令人發指的 44 萬 SHU,其狠辣程度使得“象鼻涮涮辣”調味的方法頗為簡單——將果實弄破在湯裏涮兩下即可產生足夠辣味。



▍海南黃燈籠椒與雲南“象鼻涮涮辣”

辣味濃重的辣椒產自雲南和海南真的是個意外嗎?

其實不然,辣椒中的辣椒素含量存在一定區域差異,海南、雲南等產區的辣椒中辣椒素含量較高,而西北、華北等長江以北地區的含量偏低。原因很簡單,辣椒在日溫差小、日照少、濕度高的種植環境更容易積累辣椒素。這是辣椒在生物進化過程中產生的抗病蟲害機製——陰濕天氣有利真菌繁殖,而辣椒素能抑製真菌。



▍不同主產區辣椒辣度比較

不同種源地辣椒的地方品種辣度差異極大,小椒型的辣椒的辣度平均值都比較高,米椒、泡椒和朝天椒辣度均在第 9 級,大果型的羊角椒辣度平均值較低,辣度為第 6 級。線椒介於中間級別。地方品種曆經自然選擇和人工選擇的結果是椒形與其辣度相關。南方辣椒品種多為小型椒,北方多大型椒,線椒在南北方均有種植。



▍不同品種辣椒辣度比較

雲南和海南的辣椒產區氣候濕潤、多陰雨天氣,而當地的辣椒品種又是小型椒,能培育出最辣的辣椒也就毫不奇怪了,與其說西南陰濕氣候會導致人嗜辣,不如說有利於辣椒變辣,而人們的味覺會主動適應。

但是菜品的辣度與辣椒的辣度並不能直接劃等號,絕大部分人並不會直接生食辣椒,烹調技法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烹調方式又是如何改變辣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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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的吃法最火辣

辣椒素隻能在一定溫度範圍內發揮作用,當溫度上升到 200 攝氏度時,辣椒素就會被破壞,因此高溫烹調處理能有效地在吃辣比拚中“作弊”——經過高溫破壞辣椒素含量大為降低,辣度也隨之下降。



▍油潑辣子

同樣,辣味感受也受到多種其他味道的影響,總的來說,其他味道越重,越能衝淡辣味。不同味道對辣味的影響是不一樣的。一般情況下,酸味、甜味和苦味都能有效遮蔽辣味,而食用油則是不折不扣的辣味殺手。

西北地區辣椒本來辣度就低,在處理過程中又往往有油潑辣子(高溫油潑)這樣消減辣味的工序,成菜中還往往添加酸醋,算不得特別能吃辣。而在西南地區中,四川流行的各式紅油菜品也巧妙地降低了辣度。

事實上,四川人經常因外地人認為“川菜很辣”自鳴不平。在舊時,傳統的成都菜製作過程中幾乎是不放辣椒的,而是在餐桌上擺放辣碟供人自行添加。曆史上的川菜因四川盛產蔗糖原本甜而不辣,後來之所以變鹹、辣,是因為四川的蔗糖減產,食鹽、辣椒豐產。



▍熗鍋魚

即使現在,川菜中真正“特辣”的菜品也極為有限。收集 123 個四川地區常見川菜菜品,按 SHU 標準單位劃分等級。分析顯示“特辣菜品”不過占到 2.44%,隻有夫妻肺片、涼拌折耳根、米椒鵝腸三款“江湖菜”夠得上“特辣”級別,相反,完全不辣的菜品則有 39.84%,其中不乏樟茶鴨、東坡肘子、開水白菜等川菜名菜。四川人並沒有江湖傳說中那麽無辣不歡。



▍開水白菜和東坡肘子

與之相比,湖南、雲南和海南的辣菜則往往采取涼拌、或鮮食、低溫烹調的處理方法,菜品辣度保持更好。如海南陵水酸粉若是真加足新鮮的黃燈籠辣椒醬,辣味足以讓人瞬間滿頭大汗,一些海南人甚至在吃西瓜時,都會在瓜瓤上撒鹽,塗上紅辣椒末。而雲南人的嗜辣更可謂集辣味之大成,烹飪辣菜時除紅辣椒外,還要混合大蒜泥、芥末、花椒、芫婪、薑絲助辣。

在烹飪方法環節,四川已經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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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人吃的辣椒多

其實,菜品的辣味也不能直接與吃辣能力劃等號,判斷某地人究竟有多能吃辣,還要看辣椒的消費量。中國辣椒種植史上有四大產區,俗稱"一澤三都"。即河北雞澤,四川成都、山東益都、河北望都。可眾所周知,河北人吃辣能力非常有限。這並不難理解,種辣椒多的地方不一定是更能吃辣。產量和消費量不是一回事,在現代農貿物流條件下更是南轅北轍。



▍華北地區常見的麻辣燙調味方式



▍幹辣椒與鮮辣椒主產區分布

消費量方麵,貴州人均年食用幹椒 2.5kg,早已離開吃辣第一梯隊。而辣椒消費大省——四川年消費鮮椒數十萬噸,幹椒 20~30 萬噸,盡管人均年消費幹椒 3kg 以上,但單就數據而言也遠算不上能吃辣。

而湖南人均食用辣椒 10 公斤以上,盡管是主產區,但大部分消費量需要外地辣椒填補:每年 1 月至 5 月主要由兩廣、海南運進,10 月至 12 月則靠河南、陝西、山東等省份供應。本地辣椒僅支撐著 6 月至 9 月的短暫時間。加工辣椒更是 70% 的原料要通過外省調運,湖南人是名副其實愛吃辣能吃辣的。

重慶同樣是國內辣椒主產地之一,但由於火鍋、串串香等地方美食不計成本的調味方式,泡椒、幹椒需求量過於龐大,本地供給根本無法滿足,需從外地大量輸入。重慶每年人均至少消耗 50 斤辣椒,在數量上冠絕全國。

▍重慶火鍋和重慶串串香

抗戰前夕,上海已是五方雜處的大都會,川菜館也開進了上海灘,但由於江浙人不耐辛辣,當時雖有“都一處”、“錦江飯店”等知名川菜館,但流行的菜品卻是奶油魚唇、竹髓湯、叉燒火腿。抗戰勝利,避難陪都的食客陸續返滬後,在重慶期間培養出的辛辣耐受力卻使上海川菜館一夜之間改弦易轍,開始以“地道川辣”招徠食客。

綜合各種因素,雲南、海南、湖南、重慶人都位於吃辣第一梯隊,但令人意外的是,近幾年,首都北京異軍突起。辣味和味蕾單調的年輕人、繽紛多彩的夜生活一起快速擴張,辣椒和辣椒製品消費量甚至已經超過了重慶,而選用的辣椒也越來越小型化、越來越重口味,他們才是中國最能吃辣的人群。



▍北京“簋街”以麻辣食品著稱,單個店麵每天消耗辣椒可達兩噸

延伸閱讀:

關山遠:紅軍長征到陝西就不走了,是因為再走就吃不到辣椒了?

1936年10月22日,中國工農紅軍一、二、四方麵軍曆經千辛萬苦,在甘肅會寧勝利會師,標誌著長征勝利結束。遙想當年,九死一生的紅軍將士歡呼相擁時,回望來時路,誰的心裏,不是滿腔熾烈的火辣辣?

看看紅軍長征走過的路,江西、湖南、桂北、貴州、雲南、四川、陝西、甘肅……確實是一塊火辣辣的區域,產辣椒,吃辣椒。

長征與辣椒,有不解之緣。

文丨關山遠

本文摘編自新華每日電訊旗下微信公眾號“草地周刊”(ID:caodi_zhoukan),轉載已獲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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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紅軍長征回憶文章,除了激烈的戰鬥、艱苦的行軍外,關於夥食,也有不少——畢竟這麽多人行軍,吃,是個大問題。

例如,打下遵義後,紅軍得到一個休整的機會,每個戰士都發了一兩塊大洋,於是紛紛下館子改善夥食。

何滌宙在回憶文章《遵義日記》中,三次寫到吃“辣子雞”的事:

進城第二天,問到遵義規模最大的川黔飯店,“掌櫃很客氣,讓我們上樓到雅座,代我們點了他們的拿手菜辣子雞丁,醋溜魚,血花湯等六七個菜……不一時菜來了,一盆辣子雞丁,堆得滿出來,味道確實不壞,大家都很滿意”;

進城第五天,“……又到川黔飯館去吃辣子雞丁,竟有一半是白菜,未免欺人。向夥計理論,他說明天一定做好……”

進城第七天,還是去川黔飯店吃辣子雞丁,“太不像話,少得連盤子底都鋪不滿,並且大部分是豬肉,大概認為‘紅軍先生’可欺……決定以後不來吃了,夥計看我們有點像發脾氣,又來賠不是……”

這段記錄頗為有趣,可見當時紅軍難得一次打牙祭的機會,而店主因生意太好,辣子雞的質量越做越差。



貴州美食“辣子雞”(來源:網絡)

貴州是嗜辣之地,無菜不辣,無辣不歡,而另外的食辣大省湖南、四川與江西,也常常為誰更能吃辣而爭論不休。

曆史地理學專家藍勇教授將現代中國分成三個辛辣口味層次地區:以四川、湖南、湖北、雲南、貴州、陝南為主的長江中上遊重辣區;以北京、山東為核心,東及朝鮮半島,西至新疆的北方微辣區;江蘇至廣東,基本不吃辣椒的東南沿海淡味區。

紅軍長征,一路從長江中上遊重辣區走到了北方微辣區的邊緣,以至於有人開玩笑說:紅軍長征到陝西就不走了,是因為再走就吃不到辣椒了?

藍勇教授認為,長江中上遊重辣區,共同特點是日照少,冬季寒冷,氣候潮濕,才會因為祛寒濕方麵的需求,而養成吃辛辣香料的習慣。此陰、冷、濕為食辣三要件,缺一不可,而長江中上遊的食辣地區,往往太陽輻射較少,而且山多霧大,冬季冷濕,是當然的重辣區;而北方微辣區冬季雖冷卻日照強烈,大部分內陸較為幹燥,因此辛辣取向較重辣區弱得多;至於東南沿海地區,雖然濕度大但冬季溫暖,且日照較為強烈,因此沒有食辣需求。

著名軍旅作家王樹增在他的《長征》中,寫了這麽一個細節:湘江血戰後,中央紅軍攻占貴州黎平,得到一個喘息機會,紅軍中的夫妻能夠團聚幾天,“賀子珍買了一隻老母雞,作為給丈夫毛澤東的見麵禮物。盡管她對丈夫備受瘧疾折磨有思想準備,但是見麵的時候,賀子珍還是因為毛澤東的憔悴而十分傷感。這名英姿颯爽的遊擊隊隊長女紅軍,對丈夫始終充滿了溫存的情感。她在燉雞湯的時候沒有忘記放一把辣椒,毛澤東對她燉的雞湯很滿意……”



長征中的毛澤東與賀子珍(影視截圖)

這碗漂著紅紅的辣椒的雞湯,端到毛澤東麵前時,是1934年12月,正是陰冷潮濕的冬日,被剝奪了領導權又備受疾病折磨的毛澤東,正處於極度失意的狀態。能夠想象,這份滾燙香辣的雞湯,給了他多少溫暖。

正是在黎平,中央紅軍經過激烈爭議後,決定改變北上湘西的計劃,作出了轉向西進的行動部署,史稱“黎平轉兵”。接下來,就是實現了曆史轉折的“遵義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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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作家魏巍的《地球的紅飄帶》,是我國第一部描寫紅軍二萬五千裏長征的長篇小說,作品從湘江之役寫起,描繪了中央紅軍長征的完整過程。“紅飄帶”是一個極好的意象,在湘江血戰中劫後餘生的紅軍,昂起不屈的頭顱,一路西進北上,像一支鮮豔奪目的紅飄帶掛在這個星球上,給人類,給後世留下這個鮮明的意象。



從1934年10月中央紅軍離開中央蘇區,到1936年10月三大主力紅軍在甘肅會寧和今屬寧夏的將台堡會師,曆時兩個寒暑。(來源:網絡)

對比曆史,紅軍長征行進的路徑,與辣椒在中國傳播之途徑,高度相似。眾所周知的是,辣椒源自南美,直至明朝末年才傳到中國,比較一致的說法是,辣椒通過海路從浙江登陸,但並未在浙江大規模種植,而是一直深入到內陸湖南,才找到了迅速蔓延的土壤,而後從湖南繼續西進,清朝乾隆年間風靡貴州,同治年間盛行四川,而後北上陝西等地,不斷開疆拓土,終於構成了蔚為壯觀的“辣椒帝國”版圖。

如藍勇教授研究,長江中下遊重辣區,陰冷潮濕,需要發汗去濕、抵禦風寒之物。辣椒傳入中國之前,這一帶的人們吃什麽來獲得辣味刺激?答案是,生薑、大蒜、紫蘇、胡椒。辣椒一來,這些全部退居二線,邊緣化了。原因很簡單:作為外來物種的辣椒,生機蓬勃,適應力強,產量又高,不像胡椒那樣昂貴(同樣作為外來物種的胡椒,曆史上一度被當作奢侈品囤積),所以深得平民百姓的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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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辣椒在湖南、貴州等地大發展,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這些地方多為山地,交通不便,耕地少,人口多,相對沿海和平原地區,較為貧困,在特殊時期,例如山區食鹽匱乏時,辣椒往往起到替代鹽的作用。

在史料中,常常有這樣的記載:“海椒,俗名辣火,土苗用以代鹽。”“當其(鹽)匱也,代之以狗椒(即辣椒)。椒之性辛,辛以代鹹,隻誑夫舌耳,非正味也。”還有研究者稱,正是當太平天國占據東南,阻斷了海鹽向內地輸送的通道,辣椒種植才在內陸地區得到新一波推廣。

今天,人們也能夠理解當年紅軍為什麽選擇了那麽一條長征之路:不斷西進,走進雲貴高原的大山之中,然後北上,沿農耕文明與遊牧文明的分界線,行走在青藏高原的皺褶中。這條線路,正是當時南京國民黨政府鞭長莫及之地。

事實上,自從張學良東北易幟之後,蔣介石國民政府名義上實現了對中國的統一,但軍閥割據的現狀,注定了眾多區域並不在蔣介石政府和軍隊的真正控製之下。湘江一役後,紅軍元氣大傷,接下來的戰略轉移,不得不盡量避免和國民黨正規軍的作戰,利用國民黨中央政府與地方軍閥的矛盾,努力選擇一條敵人較弱但行進艱難的道路去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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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紅軍長征的路徑來看,沿途有湘係、粵係、桂係、黔係、滇係、川係和占據陝西的張學良東北軍、楊虎城西北軍,沒有一個派係是跟蔣介石一條心的,各自均以保住自己的地盤和人馬為第一要務。雖然奉南京中央政府之命令狙擊、攔截紅軍,有時還挺賣命,但同時又對尾隨紅軍入境的中央軍疑慮重重,不歡迎不配合不支持,一片混亂。

當時蔣介石真正能夠控製的,還是東南沿海與中原一帶,均非食辣區域,尤其是東南沿海,曆來是富庶之地,講究飲食,以原味為美,追求體現食材原味的烹飪技藝。口感上,則以甜為貴,辣椒是不受歡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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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紅軍關於長征的回憶錄中,辣椒被頻頻提到的時候,不是尋常佐餐,而是在爬雪山、過草地饑寒交迫之際。

劉麗麗所著回憶長征女紅軍的《她們——32個女人的長征》一書中,講了劉彩香的故事,她是江西贛縣田村鎮紅衛村人,家境貧寒,出生8個月就給人當童養媳。1930年,蔡暢在田村組織婦女參加革命,成立紅軍洗衣隊,年僅15歲的劉彩香參加了洗衣隊工作,成為一名女紅軍,同年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3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第二年,她調紅一方麵軍工作,同年冬天,參加了長征,是紅一方麵軍走完長征全程的30名女紅軍之一。



走完長征的部分女戰士1949年在北京的合影(來源:網絡)

長征出發前,劉彩香獲準回贛縣田村老家看望自己的老母親及年幼的弟弟。出發前夜,與老母親徹夜長談,依戀之情不能言表。老母親深知西行之路的苦寒,離別時,家徒四壁的母親隻給了劉彩香一大包田村的辣椒。隻因是母親給的,在曆次戰鬥中都沒舍得丟,最後這包辣椒卻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爬雪山、過草地時,天氣特別寒冷,劉彩香從田村帶來的辣椒起了很好的禦寒作用。結果大部隊發動大家集體搜集辣椒,起了大作用。

參加長征的紅軍將士,多為南方人,翻越雪山時,還穿著單衣,作為前鋒的紅4團在夾金山下組成幾個工作組,深入老鄉家中取經,得到的回答是:早、晚時段切莫過山,要通過雪山的話,必須在上午9時之後、下午3時之前,要多穿衣服,帶上烈酒和辣椒,好禦寒壯氣。

夾金山下,人煙稀少,貧困不堪,白酒不好買,但辣椒倒是有。《她們——32個女人的長征》一書中寫道:“女紅軍們不怕路途遙遠,跑了五六裏地,從很遠的村莊裏買回了一堆紅紅的小辣椒。上山之前,用大鍋燒了一鍋辣子湯,讓每個人喝上兩碗,這可難壞了大家。指導員李堅真見大家猶豫著不動,就帶頭端起大碗,捏著鼻子把又熱又辣的辣子湯灌了下去,頓時辣得心裏冒火,眼裏流淚;劉彩香、金維映等人,也眼睛一閉,端起了碗……”



翻越雪山(來源:網絡)

在火辣辣的灼燒感中,紅軍開始挑戰長征以來除了國民黨軍隊之外的又一個強敵:雪山。在今天,即使有了盤山公路,有了現代化的交通工具,翻越夾金山,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年,有多少人在雪山上隻是累了想坐一坐,卻再也沒能起來?老紅軍楊定華在《雪山草地行軍記》中回憶翻越夾金山的情景:“照例想來,上山走快一些,身上發熱,就可禦寒,然而空氣卻不容許你這樣想。因為山上的空氣異常稀薄,呼吸異常困難,因此隻好慢慢地一步步來走。吃辣椒水的辦法,結果隻對身體強健的人起了作用,對身體弱的人則不生效力。這些體力弱的人竟有些冷得牙齒啪啪地響,有如機關槍發射的聲音,甚至臉上也改變成黑黝的顏色……”

據統計,紅一方麵軍一共翻越夾金山、夢筆山、長阪山、打鼓山、拖羅崗5座雪山。他們的裝備,隻有木棍做的拐杖,少量白酒和一些幹辣椒。用楊成武後來回憶的話來說:“我們隻能用內心的革命烈火,去戰勝雪山的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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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已經揭示了辣椒的秘密:源自其本身一種叫“辣椒素”的物質。在人們的口腔和皮膚上,有一些特定的神經受體,能與辣椒素結合,給味蕾和消化道帶來“燒灼感”,本質上就是疼痛刺激,傳導到大腦,會誤導大腦錯誤地認為“受傷了”,為了安慰“受傷的”身體,巴胺神經元會釋放出叫“內啡肽”的激素,可以緩解疼痛,感覺愉悅。

或許從這個角度,我們能夠理解當年辣椒對於紅軍將士的特殊意義,他們進行著苦難而又輝煌的遠征,艱苦卓絕,卻又意氣風發,辣椒,是他們的朋友,匹配著他們火熱的精神力量。

人類曆史上,堪稱不朽的,是偉大的精神。



王樹增在《長征》中寫道:“如果從人類文明發展的角度去探尋中國曆史上的這一重要事件,就可以發現長征是人類曆史上罕見的不畏艱難險阻的遠征……”

僅中央紅軍,在長征途中就進行了380餘次戰鬥,攻占700多座縣城,紅軍犧牲的營以上幹部多達430餘人,平均年齡不到30歲,共擊潰國民黨軍數百個團……

臘子口天險,地處川甘古道,三十多米寬的山口,兩側盡是斧劈刀削般的懸崖絕壁。遊人到此,無不驚歎:我的天哪,當年紅軍是怎麽打下來的?

當年,就連橫馬躍馬、身經百戰的彭德懷彭大將軍,也有同樣的驚歎。1935年9月18日,臘子口天險攻克翌日,彭德懷經過時,看到50米一段崖路上,手榴彈的彈片鋪滿一層,有的地方還厚厚地堆了起來,他連聲感歎:“不知昨天我第一軍團這些英雄是怎樣爬上這些懸崖絕壁,投擲手榴彈的……”

在今天,已經難以統計有多少紅軍戰士倒在長征路上,有的在戰鬥中犧牲,也有大量非戰鬥減員。一些老紅軍回憶說,過草地時,沿途都有紅軍戰士的遺體,不少人至死仍保持著前進的姿勢,成為後續部隊壯烈的路標。



電視連續劇《長征》中的情景(來源:網絡)

四川滎經縣,有一座紀念館專為一名青年戰士設立,他叫胡長保,長征時是毛澤東的警衛班長,在滎經縣境遭遇敵機襲擊,為掩護毛澤東而犧牲。

據時為警衛營戰士的陳昌奉《跟隨毛主席長征》一書中回憶:胡長保犧牲後,毛澤東含著眼淚把他輕輕地放在地上,將自己用的夾被蓋在胡長保身上。在戰友們掩埋胡長保遺體的時候,已經走出一段路的毛澤東又返回來,親手添了一抔土,並將隨身的一瓶辣椒水灑在胡長保墓上。

這是祭奠,也是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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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長征的故事將使人們再次認識到,人類的精神一旦喚起,其威力是無窮無盡的。”美國記者索爾茲伯裏在《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中文版自序中這麽寫道。



今天的人們,應該如何去理解長征的精神力量?

其實,我們可以去想象當年他們走過的那一片土地,正是辣椒收獲的季節,火紅,燦爛。曆史一年年遠去,辣椒一年年生長,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