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族清洗？外媒要求撤銷昂山素季諾貝爾和平獎

最近，一度叱吒風雲的昂山素季遇到了大麻煩。

因羅興亞救世軍襲擊了緬甸30餘座邊防警局，緬安全部隊對羅興亞救世軍的大規模的反擊與清剿，大量羅興亞難民逃亡孟加拉國。目前，羅興亞救世軍已經通過推特宣布，從10日起單方麵停火一個月，並呼籲緬甸政府軍也放下武器，讓救援組織得以運送人道物資。不過這個單方麵停火聲明尚未獲得緬甸政府回應。

一時間，昂山素季領銜的緬甸民盟政府在國際輿論中飽受指責，一些西方媒體竟主張剝奪她的諾貝爾和平獎榮譽。

緬甸，這個“亞洲的寶石”怎麽就遭遇如此境遇？緬甸內部的民族問題到底有多複雜？本次的沙龍，我們邀請到東南亞問題學者、島上的資深島叔任南嶺，和大家聊聊緬甸那些事兒。

最近，昂山素季因為羅興亞人，被推倒了風口浪尖。

這次羅興亞人造成的麻煩，其實不算昂山素季遇到的最重大的麻煩。民盟執政以來，遇到各種問題，羅興亞人問題隻是近期發酵的非常突出的具有人權色彩的複雜的議題，同時在國際社會上容易造成輿論漩渦。正因為如此，昂山素季對這一議題感到比較棘手。

曆史

羅興亞人這個稱呼在緬甸並不是合法的稱呼，不被主流民意接受。大家普遍認為他們來自於孟加拉，應稱為賓格力人。但羅興亞人認為自己是緬甸世居的族群，主要原因有兩個：

一是羅興亞人居住時間比較久，羅興亞人自己認為，他們從7世紀就開始居住，但東西方學術界並不認可羅興亞人定居緬甸的這一時間點。二是他們居住地相對集中，居住在緬孟邊境附近的若開邦地區，在緬甸與孟加拉邊境。但從這兩個角度並不能充分證明他們就是世居居民。

羅興亞人還有一些其他特征，他們信奉伊斯蘭教，不同於若開人和緬甸主流所信奉的佛教。外觀上，與緬甸人不一樣，反而和孟加拉人長相相似。語言和文化方麵，奉行伊斯蘭文化，也完全不適用緬甸官方的緬甸語。

從緬甸的國家發展曆程上看，羅興亞人的地位也並不高。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在於，它們也屬於英國殖民時期的殖民對象，他們從孟加拉地區被英國殖民者派遣到阿拉幹王國（一個佛教王國，1948年歸入緬甸），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以印度為跳板向東南亞進軍，通過土地開發、作物種植等方式，產生了大量勞動力需求，再當地大量孟加拉人被殖民者驅趕、雇傭到若開地區。

羅興亞人就這樣遷居過來了，人數激增。到了20世紀初，若開地區的羅興亞人已經達到了20多萬人，和本地的若開人數量相當。兩個族群在資源的爭奪上，矛盾已經開始了。所以，羅興亞人和若開人的矛盾由來已久。

矛盾

羅興亞人的前輩在二戰期間，由於陣營不同，和若開人的矛盾愈發激烈。在英國的幫助下，羅興亞人成立了“孟加拉V支隊”部隊，歸於英國直接指揮管理。這支部隊不僅打擊日本法西斯侵略者，還造成了一個重大的人權災難，驅趕、迫害了大量的佛教徒。

在羅興亞人問題中，還存在國家領土分裂的一個話題。在二戰之後印巴分治期間，羅興亞人聯係巴基斯坦的領袖真納（後來的巴基斯坦國父）希望把自己居住的地方，攜土地並入巴基斯坦。這樣的分裂與建立武裝團體是不能被緬甸政府容忍的。

在吳努政府時期，羅興亞人是被政府接納接受的，和二戰後獨立建國的緬甸政府關係相對和緩，一部分加入國會，部分羅興亞人承擔政府公職，羅亞興人除若開邦之外還有其他的合法定居點。

但暫時的緩和緩解不了長期的曆史恩怨。就像二戰期間日本對中國的所作所為難以被中國人原諒一樣，羅興亞人和若開人兩個族群的矛盾和曆史上的恩怨很難化解。同時，分裂的問題對於政府來說，同樣也是不可容忍的。

再加上，目前羅興亞人和緬甸的若開族和佛教徒的衝突是造成緬甸國內局勢動蕩的重要源頭，由於政府認可的若開人的世居地位，一定程度也表示出對羅興亞人的不認可。這樣的族群矛盾和爭鬥，雙方也並沒有化解和融合的意願。

同時，若開地區本就經濟條件落後，貧窮欠發展，資源有限，羅興亞人和若開人本身的人口比例規模就不利於若開人發展，這樣一來固有矛盾爆發起來會更加激烈，進一步加劇了緬甸社會的動蕩。

因此緬甸獨立以來，除了吳努時期，大多數軍政府時期對於羅興亞人都持憎恨、保守的態度，不包容不接納不承認，軍政府時期還采取軍事上的打擊。軍政府時期的政策和態度對緬甸民意產生了影響，形成了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一種針對羅興亞問題不接納、不承認的政治正確，即使時候現在的政府也沒有辦法去改變。部分時期這樣的高壓政策使得羅興亞人的反抗意識非常強烈。

應對

對於昂山素季來說，緬甸國家的社會經濟發展問題是最重要的問題；另一個頭疼的是，昂山素季致力於推進國內的民族和解和和平進程。要知道緬甸內部民族結構比較複雜。主體是緬族，其他的還有緬北地區撣族、克倫族、孟族、克欽族、克倫尼族、欽族等。若開地區的若開族等。人口上講，非緬族人口數量比主體緬族少；土地占有上，較少的人口占據了緬甸較大的土地麵積。

這是緬甸的現實特征，雖然羅興亞人和這些問題關係不太大，但也有不少關聯。在若開地區存在其他軍隊和緬甸政府軍的矛盾，這次清剿羅興亞反政府武裝的過程中，還有一些在若開地區其他的力量也出來反對政府軍，也是非常重要的矛盾。

對於羅興亞難民問題，其實昂山素季政黨一直應對。在勝選之前，就有大規模的羅興亞人海上難民潮。當時緬甸協同東盟其他國家進行過溝通，希望國家能夠接納一些難民。很多舉措都在進程之中，例如請國際社會或者是難民組織救助；難民登記問題，要對難民進行認定。目前中國也在協助緬甸解決問題，提供了大量援助，也在國際社會上為緬甸發聲，幫助緬甸爭取更為獨立的運作空間。

解決羅興亞人最重要的問題是，要了解羅興亞人為什麽要從若開地區逃向孟加拉，到底是源於當地群組矛盾，還是恐怖襲擊帶來的。若開地區還存在著大量不願離開若開的羅興亞人。目前昂山素季政府也在做這個事。

我認為，未來解決羅興亞問題的關鍵，是處理好若開地區若開族和羅興亞人的穆斯林之間的關係。目前，昂山素季政府在推動解決，首先是成立一個若開地區事務委員會，委員會的成立對這一問題的解決提出了一些建設性的舉措，包括推動難民身份的認證等舉措，至少保證其以相對合法的身份留著若開，政府也根據報告配合執行這些舉措。

但問題的徹底解決，還是要靠政府的規劃和族群的融入，沒有捷徑可以走。最關鍵的問題在於，兩個族群間仇恨的部分化解和地區的經濟發展。但這存在很多挑戰，兩個民族之間的仇恨化解是否能夠解決？羅興亞人能否很好的融入緬甸主流社會？在正式的執行之前，這些問題的答案都不得而知。

現在若開地區問題的解決存在一個很大的悖論，那就是若開地區的穩定和發展的關係。兩個族群的矛盾和衝突沒有得到緩解和解決之前，若開地區的發展是很困難的。政府致力於推動推進若開地區的經濟發展，但這樣的社會背景下推行招商引資，能否奏效並施行我們是持保守態度的。

指責

目前昂山素季遇到的所謂“種族清洗”的指責，我認為是沒有依據的。

羅興亞人本質，是曆史上兩個族群的衝突和矛盾問題的發展。昂山素季的民盟政府，去年10月份和今年羅興亞人對邊境政府的衝突行動，軍方開展大規模的清剿，但不是針對普通老百姓，而是針對極端組織和恐怖分子。

比較突出的是對羅興亞救世軍，這個救世軍說白了就是一個打著救世旗號的恐怖組織，他們暴力的方法對解決羅興亞問題沒有實質好處，反而會影響地區安全。

這個恐怖組織奉行極端主義思想進行恐怖主義，嚴重影響了緬甸居民和羅興亞普通居民的生活。所以緬甸政府和軍方，針對恐怖分子采取的行動是合理合法的。

而西方媒體報道的所謂種族清洗，大都是比較保守極端的佛教徒，他們和羅興亞人的族群和曆史矛盾很難化解，不可避免的存在攻擊行為，包括燒毀房屋等，但西方輿論就把這種行為被強加到昂山素季政府頭上，這讓昂山素季人權女神的光環大大褪色。

其實在早些時候，西方輿論對昂山素季的態度是比較親近的。例如，昂山素季上台以後，奧巴馬執政後期，對於緬政府的接待和交流采取了比較友好和拉攏的手段，包括減少製裁，高調接待昂山素季訪美等。但為什麽，羅興亞問題爆發之後，西方輿論對昂山素季表示出非常不滿和貶斥，甚至引發了聯名提出撤銷其諾貝爾和平獎等行為？

明麵上講，這更多的是從人權的角度上，希望緩解和改善羅興亞人的生活條件和生存空間，這多次出現在美國與昂山素季的對話中。但實際上當然還有更多的目的：這是西方輿論對昂山素季拉攏不成的失落。

有種觀點認為，昂山素季是西方的代言人，這不是一個嚴謹的態度。我認為，昂山素季是個知識分子，但也是有強烈民族主義色彩的領導人。因此昂山素季上台之後，民盟政府和其他國家之前的關係和可能與西方政府的預判和期望有了一定落差。民盟政府采取的對外政策的特征有：（1）東盟是其重要依托；（2）廣泛地加強和周邊國家聯係；（3）以比較靈活務實的方式與大國開展外交。

對民盟政府來說，這能夠爭取更多的國際社會的支持，能夠對緬甸經濟和和平的幫助。因此，緬甸沒有以完全親西方的態度處理外交事宜，與西方國家的期望有所落差。

在這樣的狀況之下，西方可能沒有從緬甸取得想要的東西，因此有一種說法認為，西方有進一步把昂山推向漩渦之中，不過，新政府還沒有執政太長時間，通過外力的作用更換政權的希望又很小。破壞形象很可能產生一定影響，但不會太明顯。

從我國的角度來看，我國和緬甸政府在若開地區開展了一些油氣項目的合作，油氣管道的安全保護兩國都比較重視，現在管道的運營安全不得不麵對緬甸國內社會動蕩局勢的影響，將會增加兩國油氣合作項目的風險，為項目的運營增加了不確定因素和障礙。因此西方輿論更願意將問題炒熱，會引起更多關注，特別是會受到一些極端伊斯蘭組織的關注，甚至有引來IS等恐怖組織的可能性，這對緬甸和中國都是比較大的打擊。

其實，每個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多少都會有反對聲音，這個獎的合理成分本身就存在一定的爭議和質疑。而諾貝爾和平獎之前沒有被撤銷的先例，也沒有能夠撤銷的機構和機製。

從客觀角度上來看，雖然緬北的大規模衝突前後發生過個別人或組織會赴美和相關組織溝通對接的先例，但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西方緬甸問題的直接幹預。因此所謂聯名的“撤銷”，估計也不會起到實質作用。

評價

我個人認為，雖然現在遇到困難，但昂山素季還是一個比較有智慧的民族主義者和政治領導人。昂山素季上台後的做法，與軍政府時期的政府有很大差別。她長期受到西方教育的熏陶，西方教育帶給她的不隻是民主思想和多黨選舉，也包括確定經濟發展的依靠和重點。

昂山素季上台後，致力於緬甸社會長期發展合理構建適應發展的相關製度，對社會經濟和發展所做的努力和合理並有成效的，也是符合緬甸社會經濟長期發展需要的問題。

民盟政府執政以來推行了不少相關舉措和製度，希望讓國際社會投資看到緬甸社會的穩定和吸引力的閃光點。從社會經濟來看，總體比較認可。對於國內民族和解和國內和平進程，希望通過對話來促進緬北地區戰端的緩解，使得更多少數民族力量加入到國際對話的進程中來，這也是政府真正致力解決的重頭戲和重心所在。

在緬北問題的和解方麵，昂山素季政府處理的還是比較好的。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昂山素季民盟政府從內政、社會經濟發展、民族和解、外交等方麵都做出了很多積極的努力和推行，給緬甸帶來了不同以往的形象，更多推進民主化進程和民族和解，我個人是非常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