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出去轉轉。想去哪裏?想幹什麽?”吃brunch的時候,曉玫說。
“能幹什麽?”久明生硬地問。
“我們去看場電影吧,小眾電影院在演《霸王別姬》,一部叫好又叫座的悲劇故事片。你不是喜歡悲劇嗎?”
“我現在還要去看悲劇片嗎? 難道我的親身經曆還不夠? 愛上一個有夫之婦,最後以悲劇結局,而現在有人正把這一悲劇推向高潮。”
“別說得那麽可憐,能有什麽悲劇?我沒有聽到你正式向我表白過,還開口閉口就是愛。” 她在等著他的反應,他沒說話,你沉吟片刻,接著說,“你說啊,看著我的眼睛,說你愛我。”他沒有看她,埋頭吃飯。她又接著說,“我懷疑你懂不懂真正的愛情是什麽。”
“這有什麽難懂,回到丈夫的懷抱就是真正的愛情。但在你眼裏愛情不需要身體忠誠。”
“我以前告訴過你,我們不可能走到一起,你都是一笑置之,或調侃幾句,今天怎麽了?別這樣無精打采,我會留心給你介紹一個你喜歡的女孩。”
“我用情專一,既不會逢埸作戲,也不會移情別戀。” 他說話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說得像個深情王子。是啊,以後久明可作為愛情的代名詞,正如陳世美代表喜新厭舊一樣。” 她忍不住笑道。
吃過飯,久明和曉玫沒有去看電影,他們驅車來到瓦克魯斯海岸。停好車,他們行走在綠蔭掩映的林間道。天氣晴朗,微風習習,已經能感到空氣中的秋意。沿著海邊,踩著掉在地上的枯葉,他們一邊悠閑地散步,一邊聊天,說說笑笑,走走停停,一路欣賞美好的風光。
今天曉玫腳穿運動鞋,身穿緊身粉紅色圓領衫,乳房輪廓鮮明,褪色的牛仔褲襯出修長的雙腿。好像她知道自己的傲人之處,走起路來昂首挺胸,充滿自信和活力,更凸顯她曲線優美的身材。走了一會兒路她臉上便麵色紅潤,容光煥發。他的目光注視著她,環繞著她,給她拍了好幾張相片。
當他說她今天特別漂亮時,她竟感覺有一股血湧上她的臉頰。
“我沒有告訴過你,每次和你外出,我都要鼓起很大勇氣,怕被熟人看見。我是有夫之婦,和你一起走在街上,總覺得有眼睛在盯著我們,對我指指點點。自從和你在一起,夜深人靜時內心裏不時聽到自責的聲音。”
“去海邊也會嗎?”
“不會,這裏不會遇到熟人。我指的是一起去購物。”
久明停下腳步,看著曉玫。“在我眼裏愛情應該是光明正大的,而不是膽怯的,猥瑣的,偷偷摸摸的不叫愛情。你愛過我麽?”
“這話問的太晚了。在我結婚之前就該問我。那時你哪裏去了?在忙什麽?”
“相見恨晚。都說女人是感情動物,感受和心情有關,女人有感情才會有高潮。”
“要是果真那樣,你怎麽會相信黃片上看到的東西?不過親情也是一種感情。我倒是想問問,你的愛指的是什麽?”她突然站住,盯著他,反問道。
“是男女之愛。我不該愛上不該愛的人,不想我的愛沒有回報。”
“偉大的愛情不圖回報。”
“我隻是個凡夫俗子。”他定睛看著她,她沉默不語。他也沉默了。他們又開始散步。
“我剛才還注意到兩個老外盯著你看,不過他們的目標不是你的臉蛋,而是你的身材。你今天真的有點誇張,走起路來乳房搖曳生姿。”他的話語中帶刺。
“放尊重點,你這人簡直不可理喻。”曉玫突然生氣了,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難道你不愛我僅僅是因為你是有夫之婦?”他追上來,走在她身邊,看著她說。
“你想聽真話?”
“不必顧及我的麵子,其實你也知道我沒有麵子。”
“不用提醒我。那是原因之一。應該承認你身上有優點。你思維敏捷、聰明過人、好學不倦、精力充沛、心靈細致、善解人意,也有激情。你是個不同尋常的人,你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東西。這麽說吧,在別人身上這些都是難得的優點,但是對你來講有的就會變成缺點,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喜歡看些汙七八糟的書,你把精力用在不當的地方。你有漫無邊際的想法,你活在自己的內部世界裏,不論對人對事都冷嘲熱諷,對生活有悲劇意識,變得悲觀、虛無、玩世不恭。我不是學心理學的,不可能象你那樣應用一大套理論進行分析,得出精僻深刻的結論,我隻是憑直覺,我能對人明察秋毫。”曉玫 一股腦說出這麽多。
“女人的直覺往往如女人的月經,比較準確。”
“內分泌紊亂就不準了。假如你不能正確輸導體內的能量,把它用在恰當的地方,最多你隻是個憤世嫉俗的人,最壞的話會帶來悲劇性的後果。”
“這麽誇張,好像你可以看到未來,吃早飯時你不是還在問能有什麽悲劇嗎?”他略作停頓後,接著說,“我隻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
“隨你怎麽講,你也利用了我的身子,也可以說是相互利用。”她突然放緩了語氣,“不想多說了,好不容易跑來海邊玩,不能好好享受美好的風光嗎?” 她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一起來海邊玩了,應該珍惜在一起的時光。
久明停下腳步,抬頭看天,有薄薄的烏雲飄過。“也許我的情緒受到月亮的影響。”
“你看到月亮了?我隻看到太陽。難道你也有月經?”
“海水沒有月經,一樣受月亮影響,這不是女人的專利。”
“很好,這樣男女就真的平等了。”
他們又開始有說有笑,繼續沿著海岸線散步。清爽的風帶著鹹味,吹著他們。他們走走停停,走進一個公園,在一張木頭長椅上坐下。
公園是鳥的樂土,不知名的鳥兒在枝葉間上竄下跳,不停啁啾,婉轉的叫聲悅耳動聽,鴿子和海鷗邁著悠閑的腳步,在青草地上啄食,也有的謹慎地向人靠近。有人故意揮揮手,有幾對翅膀展翅飛起,過了一會兒又飛了回來。
這裏風光宜人,微波粼粼的海麵,波浪像一匹綢緞在風中拂動,整個海灣曲線優美,像彎曲的臂彎。
他們坐在板凳上看著前方,不說話,享受著海邊的寧靜。他們聆聽著風聲、鳥鳴。秋風吹來,不時有金葉飄落。
再次開始散步時,久明說:“聽說世上沒有和諧的夫妻,你們和諧嗎?”
“你又來了。要是不和諧,你會把我們變成和諧嗎?”
“我能保證我們倆做到和諧就夠了。看照片你丈夫並不強壯,雖然練過功夫,他床上功夫怎樣?能滿足你嗎?”
“你難道不知道人不可貌相? 再說在文明人麵前,我的動物本能減弱,而更注重精神生活。”
“你覺得和我在一起是跟野獸一起生活?”
“是的。一隻受到傷害的野獸,身上充滿活力,偶爾散發出野性的美。”
聽了這話他笑了,點點頭,說:“希望我是隻雄獅或雄鷹。”
“不,是一條毒蛇。前兩天我又夢到你是一條毒蛇變的。”
“你知道蛇的隱喻。你也不是人,你是個狐狸,狐狸精。”
“我有那麽狡猾嗎?”
“你身上隨處都散發著狡猾美。”
“謝謝讚美。” 說著,曉玫嗬嗬笑了。
“我們是野獸。現代人都喪失了野性,這個世界變得太理性,最可悲的是男人女性化,再也難以找到男性的陽剛之美。”
“這點讚同你,而且太過文明。”
“要是我們能在野外做愛就真的具有動物性了。”
“在海邊不算野外嗎?那晚之後我覺得自己不是文明人了。”
“晚上在海邊都那麽艱難,根本不會有人看見,料你不敢像動物那樣在光天化日之下做愛,哪怕是躲在偏僻的角落。”
“當然不敢,畢竟我還有靈性。要是件光明正大的事為什麽要躲在偏僻的角落?更正一下,在光天化日下不是做愛,那叫性交。”
“那才能真正體現出野性美。”他說。曉玫沒有回答。頓了一會兒他接著說,“我還以為能在你富饒的三角洲建造美麗的天堂,不料全泡湯了。” 他語帶挑釁,像故意要刺激她。
“你今天到底怎麽啦?真的不可理喻。出來玩,我們不可以說些輕鬆開心的話題嗎?” 她投來責怪的眼神,但並沒有發脾氣。
久明不假思索地答道,“誰說不可以?為什麽不可以?我知道我有許多毛病,我不喜歡我自己,但我喜歡和你在一起時的自己。”
“哈哈,這才像你,嘴巴甜。你可愛的時候,每個女人都會對你動心。” 她笑著說。
“包括你嗎?”
“我指的當然是未婚女人。不過,你今天的樣子並不可愛,大部分時間不可愛。”
“你讓我吃你身上更多的蜜就會很甜,更甜。”
“還不夠嗎?貪得無厭,別蛀了你的牙。”
“天生牙齒好。現在我看開了,曾經擁有,勝過天長地久。我應該知足,現在我覺得自己是有福氣的。”久明說。
他們沿著海岸線走上一個斜坡,來到風口,能聽到林濤聲蕩漾,他們有點步履維艱,好不容易才過了風口。他們繼續前行,不知不覺來到了望塔下。
他們在一排欄杆前停下來。曉玫手扶欄杆,看著大海。幾隻海鳥掠過水麵,輕盈地向上仰衝。
遠處影影綽綽能看到幾艘貨船,碧藍的海麵,看不見波紋,像一塊透明的玻璃,或藍色的布,覆蓋在廣闊的地麵,與藍天相連。
近處波濤洶湧的海麵閃著金光。雄偉的大懸崖,奇形怪狀的岩石構成美麗的景觀。懸崖下麵,波浪以千軍萬馬奔湧的氣勢,撞擊著岩石,形成很多白色的泡沫,有浪花濺起,再跳躍開來,發出歡快單調的聲音,白白點點的水花,再洋洋灑灑飄落下來,重新歸入大海。自由的海浪奔騰不息,一浪接著一浪,一排接著一排,不依不饒地追趕著,奔湧而來,永不停歇,展現著宇宙永恒的動力。
清新的海風吹著他們的麵頰,把她蓬亂的頭發吹起。她轉過身來,背靠著欄杆,顯得特別明豔照人,身體的曲線也更優美。
“廣闊深沉的大海豐饒多姿,而且水下有那麽多生命,真是神秘莫測。” 曉玫說,她用手攏了一下頭發,姿態極其優雅,臉上露出一點神秘的微笑。
“是不是也有點恐怖?”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眼睛帶著揶揄的神情,直勾勾地看著她。“敢不敢一起跳下去?”
曉玫沒想到他竟然會冒出這麽一句,她的後脊梁感到一絲涼意。據說有不少人在這裏自殺。她臉色一沉,說,“反正你覺得我在利用你,在演戲,就沒必要演得那麽真了。回去吧。”
月光黯淡(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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