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團聚,或是朋友聚會,圍坐在桌邊吃飯,是再尋常不過的情景了。這種圍桌共食的方式,應當說是幾千年來中國文化的傳統。一桌菜擺放在餐桌中央,大家用自己的筷子夾菜,送入口中,吃完再繼續夾。就在這個過程中,各種病菌可能悄然傳播。可以說,許多傳染性疾病都是在這種場合中擴散的。
前天,我在公共汽車上,忽然看到屏幕上一則官方廣告,倡導人們徹底擯棄傳統聚餐方式,提倡在餐桌上使用公筷。我心中一樂:哈,終於有人把這個話題提升到了健康生活的層麵了。
事實上,在當前播出的眾多電視劇中,都會有很多表現家庭聚餐的情節,但很少見到使用公筷的場麵。而在朋友到家中做客時,更常看到的是主人用自己的筷子為客人夾菜。這種做法表麵上顯得熱情周到,實則缺乏衛生意識。主人的用心誠然是沒把客人當外人,但這樣做極有可能將自己體內潛在的病菌傳染給他人。當然,這並非出於主觀惡意,而是長期形成的文化習慣使然。
很多年前,我從中國返回美國後,忽然感到胃部時常隱隱作痛。前往醫院檢查時,醫生建議我接受一種名為“H. pylori”的檢測。我查了一下詞典,得知這是幽門螺旋杆菌。檢查方法相當簡單,隻需對著一個袋子吹一口氣,再將袋子封好,送去化驗。檢測結果顯示為陽性。醫生開了為期兩周的藥物,很快便治愈了。我隨即也催促家裏的領導做了相同的檢測,幸運的是,她的結果為陰性。
這或許得益於我們家一貫實行分餐製。每頓飯我們都使用公用的勺子或夾子,把菜分放到各自的碗中再食用。過去二三十年來,我們基本都以這種方式進餐,這可能也是我家領導沒有被傳染的關鍵原因。
我不清楚我的那次感染是如何發生的。在家中我一向十分注意飲食衛生,與同學聚會時也相對謹慎。但“人算不如天算”,最終還是感染了幽門螺旋杆菌。
據說,這種細菌是由一位澳大利亞科學家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發現的,他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幽門螺旋杆菌並不會立即引發劇烈疼痛,卻會長期刺激胃部,導致潰瘍,甚至誘發癌變。它也是胃癌的主要致病因素之一。更令人擔憂的是,該菌在中國人群中極為普遍,一旦家中有人感染,全家成員很難避免交叉傳染。因此,我確診之後,立刻打電話回國,叮囑父母實行分餐製,並盡快去檢查是否感染此菌。後來母親告訴我,家裏已購置消毒碗櫃,洗完碗碟後都會進行消毒,吃飯時也開始實行分餐。
幸運的是,幽門螺旋杆菌是可以治愈的。隻要按照醫生的處方服藥,通常兩周便可痊愈。但若置之不理,後果則可能越來越嚴重,最終導致胃癌。這或許也是中國胃癌發病率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我在美國每周常都會與朋友聚會,先吃飯後打牌。因此,我家準備了許多大號公用餐具,也就是所謂的 service spoons。每道菜肴上桌時,都配一個公用大勺,這樣既解決了分餐問題,又保留了中餐的分享精神,防止了交叉感染。
不過,我也發現,並非所有朋友家都對這一問題做好了準備。有些家不提供,若提出公筷也是隨便使用小勺子或筷子作為公用餐具,雖然勉強可用,但體驗總顯得差了些。因此,我建議朋友們,如果家中尚未準備公用餐具,不妨盡早行動。
在美國的一些中餐館,也有不同的做法。有的餐館每道菜都會配一個公勺,有的則毫無準備。有一次我跟另外兩家朋友去黃石公園,途中在一家湖南餐館用餐,老板端菜時並未提供公用勺子,我隻好特別向他索要。由此可見,這位老板尚未適應美國市場對餐飲衛生的要求。
至於中國國內的飯店,更不必說了——80%以上的餐館都不主動提供公用勺子。每當有同學聚會,這種情況最為棘手。如果提出加一個公勺,有時會令人感到尷尬,仿佛太過矯情、事兒多,甚至惹人厭煩。於是,我便索性在夾了一次菜後便不再動筷,隻選擇那些不易交叉汙染的食物,如餃子、包子等。
不過,我在深圳遇到了一種極具創意的做法。在一些大型餐廳,每位顧客的餐具中都會配有兩雙筷子:一雙黑色的用作自用筷,另一雙白色的用於夾取公盤的菜,或為他人夾菜。這樣,即使菜盤中沒有專門的公用餐勺,也能有效避免交叉感染。不得不為深圳這些餐廳的做法點讚。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其他餐館不能借鑒這種良好的經驗?難道人們還未意識到疾病傳播的嚴重性?
所以,當我在公交車上看到那個宣傳廣告的時候,心裏特別高興。終於有人開始正視這個老問題了。希望更多人能認真對待,不再覺得用公筷是矯情,而是最起碼的衛生習慣。
吃飯是件開心事,但健康比什麽都重要。咱們何不從這一雙公筷做起,保護自己,也保護別人?
2025.5.7
注意到老一輩比較抗拒,一則覺得是別人嫌棄,二則不習慣或不記得換勺子,在盤裏一頓瞎攪和,看得人胃口全無。不過,好現象是,在相對正式的場合,兩套筷子現在好像越來越普及;年輕一代家庭請客吃飯都備上serving spoons or chopsticks, 可能是因為特別注意自己和下一代的健康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