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子羅衿
為親身經曆留下筆墨
今年春天回國探親期間我帶著中學同學共四人旅了一趟9夜10天的國內自由遊。這是去年2023疫情結束後我回國時大家就說好的。並非我樂於領隊，我是唯一需要辦涉外住宿的，他們巴不得借此就把這個擔子推給我。我自信沒問題，當時剛玩過一次國內獨自遊，同時也想看看作為一名“老外”，能在其中“潛伏”的程度，也就答應了下來。
1.背景
我們一共二男二女四個人。男的是我發小好友，但在90年代末我在美國謀生碰上國內大拆遷失去了聯係。倆位女同學，在男女授受不親的文革嚴肅年代裏都沒說過話，其中一位是小學升中學期間班裏唯一的團員，管過班級。我們那年代畢業就下鄉，發小因父親公殉畢業後直接到新華書店工作，後辭公職為紡織業一個老板當廠長。掙了一些錢也把身體搞壞，每天需要為自己打胰島素；發小體力難以長足，旅遊隻能自由行。兩位女同學知青後招工回城，國企改製搞得提前下崗，轉到個體經濟裏謀生；退休後享受生活，旅遊有過多次隨團遊。這樣這次出行，便是定性作底層普通大眾的自由遊。現在國內同學，都懂得“國際規矩”。他們之間互相交流著收入，像這兩位女同學都僅是三千多的退休金收入，但他們從不會問我這方麵的問題，當然這也是我需要“潛伏”的一個隱瞞點。我要做的是，像以前彼此做同學那樣，同甘共苦。
當年我們班還有一位考上了七七級大學。他就讀吉大政法係，後來辭官下海在深圳開辦一間律師所。他以“土豪”之身，曾要包攬一次同學國內遊。都落實得幾乎動身了，但不知什麽原因最後沒成行。我沒那兩下，整個行程就偶爾做了幾次莊。疫情後我和同學相逢，也是有幸三年前他的一次律師采訪錄被我在網上看到聯係上的。
2.策劃
當時三月中旬大連停止供暖，氣溫仍然偏低，大家都說去暖和的南方。具體的地點飯桌上大家都不說，飯後我便叫上大家一起去了一家攜程旅遊店麵。店麵當然想拉我們入他們的團。我傾向去雲南，之後整理出了一條去昆明、大理、西雙版納….的線路，發到微信群開始拋磚引玉。整理時發現騰衝（至少是組團的）旅遊不接待外國人，說是因為邊境地區。騰衝是抗戰期間國軍在中緬線路上付出過慘烈犧牲的重要戰場。很快知道兩位女士去過雲南，便不再討論。事後休息了一段，我獨自去了雲南。
最終的討論出的方案是去成都、重慶、黃果樹，貴陽。我自認為這個方案不錯。這兒下承雲南海南，東攬長沙武漢；成都去年剛去，我的領隊可以始於輕車熟路；黃果樹遠離市區，可以考驗我“潛伏”的資質；終點省會貴陽，方便下一步或者接著去新的旅遊點、或者返程回大連。當時到底自由多少天問題上，又回到國內老毛病上，都說多少天都沒關係。我們確定應是便宜出行的星期二出發。
事實上，兩位女士攜帶每天必用的藥沒超過10天。這是我在後期才知道的。自由行便最後被這個藥給停了下來。但剛開始策劃出的，從旅遊點到時間上，是個有頭無尾的自由行。
3. 策動
我的手機支付功能是去年回國建起來的。第一時間選好大連飛往成都的航班，我便要求大家將自己的身份證號、姓名、出生日期、手機電話號等信息，通過微信群傳給我。我用手機數碼複印功能將這些信息直接複製到攜程APP上的人員實名登記頁上。繁雜的鍵盤輸入由各自完成，剩下我的操作其實挺輕鬆，隻要沒人出錯。
但這還真有一位將長長的身份證號出了個錯，無論我怎麽做它就是通不過，別人的都很順利。開始微信那一端的她一直以為問題是在我這邊，終還是她自己發現長長的號碼中確有一個號被敲錯了。糾正後我重新操作，立馬通過。這讓我挺感歎的：這個登記係統怎麽會這麽smart？在smart應該隻是針對國內身份證？
先由我在攜程APP上預訂下全體的交通票，手機微信支付後，攜程自動將各自交通票的信息傳送給各自的手機。這樣每個人就有了自己的交通票。做好了所有人攜程實名登記後，我便訂下了大連飛往成都的航班票，同時將支付的總額收據發到微信群。可能女士們天生就有那麽個天性，不能讓任何什麽的留在男士那裏成為個信物。每次她倆都會馬上算出自己所需付的費用，第一時間便通過微信轉賬削掉這份欠賬。
訂酒店，兩位女士可以合住一間。發小聲明身體晚間極度需要好好休息，最好獨住。訂完飛機票，我再回到攜程APP找合適的地段選出一家能涉外的酒店，從中訂出三間客房。合住的和獨住的屬於兩類客房；訂這三間客房，我得分別兩次實名下單。同樣，攜程APP將我下的單通過短信傳到各自的手機。
涉外的酒店不一定就代表價格貴。比如這家我們在成都東站附近入住的公寓酒店，三、四十層樓高，是2023成都世界大學生運動會指定的外國運動員入住酒店，2023年運動會之前我入住時一晚¥109，這次¥159。酒店第三層內部有一個高規格的室內遊泳池。遊泳要單收¥30。整個自由行中，這家是我訂的最貴的。最便宜的是住貴州的，不足¥100。所有的客房都包括廁所和洗澡間，衛生條件也保證得不錯。理解同學們希望不花大頭錢能省就省，我訂下的涉外酒店，他們毫無異議。而我內心一直有一份擔憂，生怕因為我的涉外，讓他們陪著我住高價酒店。
還不是因為這涉外的酒店，讓我不得不包攬了這一切的一切。
4. 行宿
飛機當晚七點降落到成都天府機場。下機後我們在擁擠的機場出口順利地找到地鐵站。我在一售票機上先從屏幕中的地鐵網找出我們住宿邊上的地鐵站：成都東站，然後手指輕點下去讓屏幕顯示出票價：每張¥6。國內的地鐵很便宜。乘車前記下機場專線後所需換乘的地鐵站名、線路號、和運轉方向。一般說，至少要對去一個城市的第一乘提前做一下功課。
我們的第一乘用了一個半多小時。下車後，在不乏熱鬧的地下通道足足走了十分鍾左右到達我們要住宿的公寓酒店。
除了逃不過的涉外，酒店在位置上的選擇也要下功夫。我將這個選擇和接下去的高鐵線路捆綁在一起考慮。我們決定旅遊點間的交通都乘高鐵。成都發出的高鐵到達重慶可以停重慶西站，也可以停重慶北站；重慶去黃果樹的高鐵主要從重慶西站出發，這樣我就把重慶酒店的位置選在重慶西站附近。黃果樹不直接通鐵路，其酒店位置就直接選在景點入口附近。回程到貴陽的高鐵停貴陽北站，其酒店位置就選在這附近。一般高鐵站都建在城市的新開發區域，通地鐵。地鐵去市內和去機場很方便，價錢對美元而言極其便宜。
我們住成都酒店的區域屬於高鐵專用的成都東站。成都東站乘地鐵到市內著名的春熙路在二十分鍾內。其他的兩個城市情況也差不多如此。
地鐵票都可以通過手機掃碼和現金在售票機上購買，隻是大多數情況下現金購買的機器少，難找。旅遊路上的市內公交車的購票還是現金直接些，但公交車不找零，所以最好動身前準備好一些零錢。這在離開大連前，我就讓大家準備好。
我們這隨意的自由行，下一個旅遊點的交通和住宿，都在旅途中預訂。大體上，明白大家都想換到下一個旅遊點了，晚上回酒店我便在攜程APP上研究一番，通過微信群告知後大家沒異議，便落實下來。所以經常的提前量不超過三天。碰上隔夜後才有機會答複上的，提前量又被進一步壓縮。高鐵成都發往重慶頻率很高，沒有問題。去黃果樹的，重慶西到安順西，理想時間段的高鐵票，等我動手時已售罄。最後搶到動車票，但必須在途中換座三次，其中有三個人還要換到別的車廂去。還好，發小留在原車廂換座，順便看守所有的留在原處的行李。雖然麻煩些，車票便宜不少，我看他們還挺高興的。
飛機和鐵路的網上實名購票機製有包括接收護照訂票的完備實施，但汽車公路的就沒這回事兒了。整個行程讓我頭疼的是高鐵站到黃果樹的汽車交通銜接部分。長途汽車隻接受身份證的網上購票機製真是讓我無語。包括黃果樹景點門票的網購也是如此（九寨溝的就可以接受護照預訂），為此我打過電話，但沒人接。我訂好我們四人的黃果樹酒店後對他們說，再給你們三個訂汽車票和景點門票，如果到了安順當天的汽車票已售罄，你們繼續前行，我回貴陽等你們。他們回話：那兩個票現在都先不訂，到了再說。當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搶訂能中午到達安順的高鐵或動車票，這樣可以有一個下午的時間去解決汽車票的問題。
還好，不是旅遊旺季，一切再沒有更順利的了。安順汽車站緊靠著高鐵站。汽車站也派人到高鐵站出口攬客，看到我們還嚇唬我們：坐黑車無實名手續路上警察抓的。被他這一嚇，我們隻好按他指的方向，爬上一段關掉了滾梯的有二層樓高的石階梯，走到汽車站大樓裏實名買票上車。待乘客滿員，車在高速公路上開了四十多分鍾便到達黃果樹。如果是旺季，怕就沒這樣順利了。
回程的公路段同樣費了一番周折。返回貴陽我訂的高鐵乘車站是關嶺站。然而黃果樹汽車站對這個近但小的地方幾乎停運。這是臨走的前一天下午我親去汽車站才知道的。搞得我又要上火。這條16公裏的路沒有出租車願意去。如果要去，車費比去遠它一倍多的安順還要貴一倍，因為從關嶺的回程基本是空車。後來聽了當地人的建議去安順：火車去貴陽在安順用關嶺的票上車沒問題。鐵道規定，隻要不超程中間的站都可以上車。我們需要一早離開黃果樹，沒法指望上那隻有滿員了才發車的汽車客運，便找到一出租車，和司機說好第二天一早到酒店接我們，如此這般地過了這一關。
四個人乘坐一台出租車，國內看作拚車，確實有優勢；開到安順的出租車費四人均攤沒比來時的汽車客運貴多少。我們遊玩的幾個城市，貴陽的地鐵票最貴。我們在那“拚車”，比乘地鐵還便宜，而且更有方便說笑的空間。
原本貴陽不一定是這次自由行的最後一站，但現實還是讓它成了“一定”。那天黃果樹的最後一晚，一家餐館飯桌上說起下一步行動，我才知道女士們每天必用的藥就備了10天。這個第10天也正好是有一位為她孫女慶生的日子。我當即打開攜程APP，很快找到3天後合適的航班，飯桌上現場拍板，訂下四張飛機票。航班當天中午就能到大連，那慶生都不耽誤，機票還挺便宜，就是需要一大早趕到機場。那時我已經知道了，他們不怕麻煩，便宜最為上。
最後入住的貴州酒店是我頭一次碰到櫃台人員不知如何登記護照的。她讓我先回去，等老板來了再說。前後幾次路過問櫃台，她都說老板還沒回來。積極性受到打擊的我從此就不再去追問了。
一路上找出一個滿意的涉外酒店挺費精力的。首先通過攜程APP在一城市的酒店“查詢”目錄下先挑出一家認可的酒店，然後打開該酒店的頁麵拉到底端，查看“酒店政策”中“可接待人群”一欄，如果該酒店沒有寫明“接待來自任何國家/地區的客人”就得放棄重新再來；不少的酒店寫得很明白：“僅接待持有中國內地簽發的有效居民身份證的客人”。如此往複多次，最後會找到一家即滿足涉外的也令人滿意的酒店；但也會被搞得有些精疲力盡。這件事都是別人回酒店睡覺時我親力親為。
直到自由行都快結束了，我才發現一個讓這變得很容易的竅門。點擊酒店“查詢”界麵右上角的“篩選”，之後將打開的界麵拉到最底端，在“適用人群”一欄隻選“外賓適用”，從此打開的酒店“查詢”目錄下的全部都是該地區的涉外酒店，其中有的很便宜，價位高的當然不乏；不涉外的都不會在單上。要是早知道這一招，我就不用去做這個領隊的了。簡單的交代後，誰都可以做好。
一路的勞苦也許還是被他們有所察覺，他們自告奮勇承擔了最後一項任務。最後一天我們需要一早五點多從貴陽北站趕往貴陽龍洞堡機場。這個時候首班地鐵都還沒有動靜。他們如法炮製，前一天晚上和一出租司機講好第二天一早來酒店接我們。那次不同的是，司機希望先付一半的定金，怕我們在他趕來時坐上別的出租車。後來相信了我們，沒有收定金。第二天一早我們也專門電告等他。
這個去機場的安排，也可以通過攜程APP操作。隻是一登記上去四個人，攜程派出的一定是麵包車之類的，費用也就會貴些。這或許也是他們自告奮勇訂“拚車”的動力之一吧。
這是我們自由行最後一次“拚車”。接著搭上航班飛機經停武漢，中午時分降落大連，結束了這9夜10天的旅程。在武漢機場，兩位女同學買了一盒糕點送我。
她倆共住一房間，總共花銷兩千元多些，比跟團遊經濟不少又開心，糕點算是份謝意的意思吧。我們男的，花銷也就三千元多些。對於我這個“潛伏”的，基本就是免費了。
“潛伏”也有潛不住的地方。去都江堰進大門時，管門的人看我拿護照，要我跟那些窗口購票的排隊走一下流程，雖然門票錢因過60歲還是被免掉。但在成都的杜甫草房，那兒拿護照的，不論什麽歲數，都需要買門票。憑身份證自由進出的他們，這時就很有優越感了。他們一路給“潛伏”的我貼標簽：行走的五十萬；都算好了如果能舉報成功的話每位可以獲得的賞金數。
按四川省旅遊部門的規定，60歲以上的各景點門票一律免費。去年2023以來我去過的都江堰、青城山、三星堆、樂山、和預訂但沒成行的九寨溝、黃龍等地，甚至河南的殷墟博物館，和接下來去的貴州黃果樹，都免我的門票費；唯獨成都的例外。去年在金沙遺址，說係統處理不了護照收我門票費。這次杜甫草堂的收費，我懶得再張嘴。在全國各地城市的遊玩中，我對成都印象極好，然而唯一的，就這印象極好的成都卻例外我。正是“我把我心照明月，明月將我照溝渠。”
還有個例外地方，用護照坐高鐵，我可以走人工通道。他們三個得排大隊去。後來他們發現了技巧，讓我在前麵開路，他們緊跟在我後麵。我唯一能有的一點優越感便也被他們削去了。
一程遊玩下來，有了不少的別樣經曆，自由的、潛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