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共和》
(2006-01-07 13:14:32)
下一個
易大旗
身居海外,初睹電視劇《走向共和》已慢了幾拍。先前未見國內有幾多佳評,竟以為又是《雍正王朝》的餘緒,為威權政治焚香上供,細觀之下,卻甚為感奮,這是部難得一見的曆史正劇。
《走向共和》氣魄頗大,以濃墨重彩重現了一軸晚清至民初的時代畫卷。不消說,它屬於文藝作品,其生命臍帶卻來自史實。在中國若要真正做到尊重曆史,頗為不易,這就是顧準所言的“史官文化”,他指出:“所謂史官文化者,以政治權威為無上權威,使文化從屬於政治權威,絕對不得涉及超過政治權威的宇宙與其他問題的這種文化之謂也。”史官文化並不獨指史學範疇,但在史學研究中尤為金科玉律。中國自先秦文化始,就與古希臘的城邦文化涇渭分明,“史官文化”植根於東方專製主義,在史學範疇便是泛道德化,“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文天祥《正氣歌》)一代又一代的知識分子在黃卷青燈下建造道德牌坊和道德的恥辱柱, “為亂臣賊子懼”,國家之正朔就是統治政權,古今諸事的取舍與廢存,都須從至尊權威的穩定著眼,此乃千秋基業也。
國人固有之曆史常識,均拜“史官文化”所賜。清末民初距今人僅百年,牌坊與恥辱柱已林立其間,各色忠奸臉譜出沒其裏。國民政府要修自己的忠烈祠堂,以春秋筆法,令亂臣賊子懼,自不在話下。幸而國民黨政權於思想文化專製上修為尚淺,無論造神或畫鬼,都無甚建樹。誠然國民政府也不是什麽好鳥,且看國父的遺訓:軍政、訓政、憲政,國民政府亦如慈禧太後一般虛與委蛇,能拖則拖,然而國府敗走台灣之後,到底還是履行了。若論“走向共和”,國共之分野,亦在於此。
將曆史公式化雖非始於本朝,但把曆史“飼料化”而用以喂養下一代,卻是本朝的傑出貢獻。吃標準化的飼料便生就標準化的頭腦,當一個自認手握絕對真理的人聽到異樣的聲音,他的抵觸是如此憤怒,覺得基本常識受到了顛覆,連自己的智慧都受到了侮辱。《走向共和》播出,一時間激起坊間滔滔劣評,正是源自這種本能反應,那簡直是屋頂要塌下來的感覺,非要回到舊有的曆史公式,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這才舒坦踏實,日子才過得下去。自不待言,較之過去的“史官” 說詞,《走向共和》的曆史脈絡人物造型與舊日臉譜頗有出入,而那些“蓋棺論定”的定評,正是本朝意識形態“藏經閣”典籍裏最初級的普及本。無可否認,這類教化積數十年之功,的確深入人心。《走向共和》對臉譜和教條的顛覆,無非是往史實那邊靠攏,便已朝野嘩然,人神共憤。
卻說清史與秦漢、隋唐、宋元諸朝史冊的不同之處,在於它離今人最近,資料又豐富齊全,沒有幾多以訛傳訛、眾口鑠金的空間。然而,在一個集極權之大成的廟堂上,連“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這樣的泛道德主義史筆,亦難有立錐之地。毛澤東關於電影《武訓傳》和《清宮秘史》的禦批,“愛國主義還是賣國主義”便是頭一通殺威棒,其後更是周天寒徹,史學之“黨化”實屬必然。恍如昨日之清末民初,卒被“史官”的刀筆大肆刪削,最後統統熬煉成給當今聖朝提氣補血、延壽養顏、壯陽蓄精的仙丹靈藥。毛時代的中國,曆史就是這樣寫的。在那個令人不能呼吸的年代,一群真正的“憤怒青年”寫下了自己的孤憤與絕望,一位詩人對整個世界喊出: “我__不__相__信!”另一位詩人瘋了,他在鐵屋裏呼號:“放__開__我!”這些泣血字句,便成了那個時代的碑文。
曆史掀開新頁,及至80年代,國人被打散的三魂七魄漸漸歸位,“千年暗室,一燈即明”,思想解放運動春潮湧動,求索新知,敢說真話的人眼見多起來了。象《走向共和》對專製文化和共和憲政的正本清源,拂拭曆史的積塵與現實的迷惘,其實就是80年代思想界的主流(雖則彼時尚失之粗疏與浮躁)。令人扼腕的是,乍暖還寒的政治氣候,讓那盞思想之燈搖曳不已,終於被狂風吹熄,直至某夜,人們在黑暗中真切地聽到了血泊流淌的聲音……
進入21世紀,國際格局巨變,中國何去何從?從冬眠到驚蜇,中華民族麵臨的正是百餘年前的存亡抉擇,於是政治改革呼聲漸起,《走向共和》便應運而生。21世紀
是全球化、民主化的新紀元,如同19世紀工業化時代猛烈搖撼著大清帝國的根基,國族興廢存乎一念之間,而目下國家之政治腐敗、社會糜爛、人心思變,亦宛如晚清。自不待言,《走向共和》觸痛了大眾的神經。不過,某些權力者神經末梢的疼痛,卻非憂國憂民之痛,而是“慈禧”式的惱怒,惜乎世情的消長,時不我予,若要參照前朝律例悉數拿下“康黨”也甚為棘手。套用晚清的宮闈與朝堂的陣營劃分,圍繞該劇台前幕後的縱橫捭闔,誰為“帝黨”誰為“後黨”?實在未知其詳,總之拂逆鱗者無論康黨或孫黨都得以全身而退,隻可惜了該劇在嚴令之下不得重播。其實該劇既然這般“歪曲曆史”,何不攤開來讓史學界專家和廣大民眾討論?殊不知百年國脈的律動,集權與憲政的糾葛,事關瘌痢頭阿Q對“光”、“亮”、“明”的忌諱,怎容分說!
嚴格而論,《走向共和》當然也有若幹瑕疵,但至少它的曆史脈絡沒有大的偏差。那麽“後黨”之怫然不悅,原因何在?不消說,就是該劇清楚無誤地揭示了中國在近代國際競爭裏的慘痛失敗,正在於政治變革裹足不前,憲政無門,興國無望。在近代化起跑線上,同為封建之國,大清國比日本的起點還高,但中國的洋務運動不敢觸及體製變革,而更為落後的日本實行明治維新,脫胎換骨,甲午戰爭,“千尋鐵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它標誌著兩國之近代化競爭中國的徹底落敗。以史為鑒,本朝“後黨”之羞惱交加,在所當然;而當今“帝黨”能否銳意改革,引領國家真正走向共和?其實,《走向共和》已經揭示出百年前曆史的軌跡,沒有人民的參與和推動,玉璽朱批詔告天下的立憲改良,終是無本之木,安能長成參天大樹?
孫中山的演講如同脫弦鳴鏑,箭無虛發,句句射中了封建專製的靶心。它難道不也是現今政治糜爛、吏治黑暗的嚴酷現實?然而孫中山共和思想的精髓,並不僅體現在它的批判精神,孫中山繼而指出:“民國六年來,我們看到的是什麽?是一個打著共和旗幟的家天下,在這個家天下的行政中,我們根本就看不到透明的行政程序,更看不到監督之製,那些行政官員是如何花掉民眾的血汗錢,民眾不知道,那些行政官員把多少錢揣進了自己的腰包?你們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你們都知道司法是裁判吧,這個裁判的原則是什麽?是一部主權在民的共和國憲法,可民國六年來,我們根本看不到這樣一部憲法,就連那部不成熟的《臨時約法》也一次又一次地被強奸。”孫中山痛心疾首於中國的封建專製之癌,為此提出了 “五權憲法”,即在立法、行政、司法三權分立之外,再加上考試權和彈劾權。前麵分立的三權屬於“間接民權”,後麵兩權屬於“直接民權”。
三權分立無庸多加解說,連身處集權統治下的中國人大都曉得它的概念。但何謂“直接民權”?這裏便要略加介紹了。如邱吉爾所言:“民主代議製不是最好的,但它比其他製度都好。”這是鐵鑄般的事實,但從另一角度觀測,民主代議製是可能發生錯誤的。這樣就需要在間接民權之外,賦予人民直接參政議政的權力。這種直接民權最主要的形式就是彈劾權。民主國家的國民都有“直接民權”,如美國加州選民最近罷免州長,就是直接民權的體現。加州憲法規定:超過上次投票人數 12%選民聯署,即可提出罷免動議。我個人認為這個法定上限偏低,但加州素為自由主義大本營,它為美國提供了許多成功與失敗的民主實驗,這在下麵還會談到。說到民眾的直接罷免權,美國別的州最保守的上限為40%,如果再加11%,可能更符合中國的“國情”----假設孫中山的五權憲法得以實現的話。
直接民權並不僅限於彈劾罷免,再舉一實例,美國的銀行、保險公司、信用卡等金融公司多年來一直出售客戶的私人資料以牟利,這是公開的秘密。美國民眾試圖通過立法程序來保護自己的權益,在諸多大財團的強力遊說下,各州議會一直難以通過該法案。還是加州民眾敢動真格的,他們對議會的“拖字訣”再也無法容忍,於是動用直接民權,以民間的力量收集到超過法定人數的60萬人聯署簽名,逼迫議會立即通過了保護公民財務隱私的法案。加州一馬當先,其他州也將跟進,一葉落而知天下秋,大財團自知敗局已定,金權的影響力再大,終難抵禦民眾的意誌。
上一個例子說的是民眾的直接立法權,且看議會已經通過的法案,人民有無重新審查和否決權?兩年前,911恐怖襲擊事件如同雷殛,美國朝野驚怒不已,國會旋即在10月15日一邊倒地通過了“愛國者法案”(參議院98:1票;眾議院357:66票)﹐該法案大大擴充了執法機關的權力,包括FBI在調查追蹤可疑恐怖分子時,容許執法人員竊聽電話,截查電子郵件,監控國際網絡;加強管製外國移民;檢查可疑人物的金融來往和個人財務。這些公民的信息資料﹐以前是受到法律保護的,而今公民的政治和社會活動﹑商業和金融 ﹐健康和醫療﹐甚至圖書館的借書記錄,都可能暴露於聯邦執法機關的“鷹眼”之下……盡管這個法案通過時附加了一個條款,它將在四年後重新討論廢存或者修正,但這個“愛國者法案”當時就已引起自由派人士的嚴重不安,隻不過彼時民氣磅礴,大勢所趨,遂無力阻攔。而今鬥轉星移,畢竟美國民眾捍衛個人自由的傳統,罕有其匹,在民主國家中,個人能享有公器和公權的程度,以美國人民為最。這個暫行四年的臨時法案,遂遭到越來越強烈的質疑。去年一月﹐密西根州安哈伯市的議會通過決議﹐反對“愛國者法案”﹐這是全美首例挑戰聯邦權力的地方議會。旋即跟進的是科羅拉多州丹佛市議會,它通過的決議﹐使得丹佛成為第一個抵製 “愛國者法案”的大城市。到今年七月四日美國國慶節﹐全國已有130個地方立法機構(分布26個州)通過了抵製“愛國者法案”的決議。來頭最大的包括三個州(阿拉斯加﹑夏威夷和佛芒特)和五個大城市(丹佛﹑底特律﹑明尼阿波利斯﹑費城和西雅圖)。
這一波抵製現行法律的民間運動,就是訴諸直接民權。美國民間組織反對“愛國者法案”的依據,在於該法案違反美國憲法(人權修正案)﹐以防範恐怖主義為由,任意擴張政府的權力。且看“美國公民自由聯盟”如何運用直接民權----他們先以演講和廣發傳單來抨擊這個法案之弊﹐遊說州、市、縣地方議員﹐收集民眾簽名等等﹐然後依照法定途徑令自己的反對意見進入地方議會的議程﹐力求以表決通過抵製或反對這個聯邦法案的決議。美國的政體是聯邦和地方分權製,如果越來越多的州、市縣通過類似決議﹐聯邦政府和立法機構(國會)就必須正視民意,推翻或者修正原法案,至少另外立一個法案來製衡原來的“愛國者法案”。即使在一些未通過反對該法案的立法決議的地方,許多民間組織和公民個體也自覺地抵製這個“愛國者法案”,例如加州的伯克萊市,公共圖書館主任就自動地每天刪除圖書館歸還圖書的記錄,刪除50多部公用電腦被用客訪問過的網址;又如俄勒崗州的波特蘭市,市政官員拒絕和執行該法案的聯邦執法人員合作。這都是美國民眾公民意識的折射。
綜合上述,加州重選州長,為直接民權的彈劾罷免權之例;加州民眾迫使議會通過保護公民財務隱私的法案,為直接民權的創議及立法權之例;美國各地民眾抵製 “愛國者法案”,則為直接民權的重審及否決權之例。在美國,直接民權已深植於草澤民間,這正是民有、民治、民享的共和思想的體現。
中國十數年前的澎湃春潮和香港今歲的七月流火,都是民眾運用直接民權的實踐,其結局卻迥然不同。這邊廂“牽衣頓足攔道哭”,終是肝腦塗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一個唯我獨尊的家天下,還有何“主權在民”可言?試問它又如何能容忍孫中山“五權憲法”的共和思想?民國僅六年,國事已堪浩歎如斯,本朝建政竟逾半個世紀,夫複何言!
說到電視劇《走向共和》,縱然有為當今新政“代聖人立言”之意,但它呼籲政改,畢竟難能可貴。孫中山演講雖被刀斧手砍去,但大脈絡仍在。不過,若幹彌足珍貴的曆史事實仍未能被該劇所包容,殊為可惜。僅舉一則:甲午戰敗,李鴻章赴日本談判《馬關條約》,記錄在案的有如下對話。日本明治維新的主將、首相伊藤博文對李中堂說:“數年前與閣下在天津相會時,敝人曾進言:貴國之現狀,實有改進之必要,想閣下尚能記憶此事。但爾後貴國晏然依舊,不圖改進,以至今日,實深感遺憾。”李鴻章作答:“實感遺憾。但我國係擁有二十餘省之大國,不能指望有如貴國在短期內獲得異常進步。邇來雖常以素誌未伸為憾,但夙願未能一日或忘。但此次戰爭,反能獲得兩大好處:其一,證明歐洲之陸海軍戰術,並非白種人所專有,黃種人亦能應用,並已收到實效;其二,日本國之如此長足進步,可以促使我國從長夜之迷夢中覺醒,得益匪淺,此實為貴國促成其奮發圖強,幫助其將來之進步。今我國人雖有多數怨恨貴國,而我反擬向貴國致謝。相信我國有識之士,鑒於今日之慘敗,他日必有所覺悟。此次如能恢複兩國和平,以唇齒相依關係,促進兩國興盛,永保東亞之和平,則足以實現兩國之宿願。”
百餘年前李鴻章為中國憲政改良裹足不前而護短的理由,迄今仍為中國“國情說”之宏旨,真乃天不變道亦不變。當年中國慘敗,李鴻章奉旨簽定《馬關條約》,為時人及後世切齒痛罵至今。然而李鴻章的“致謝”感言,畢竟內蘊抑鬱隱痛,正是“中夜四五歎,常為大國憂”。反觀毛澤東卻別開生麵,在此錄下他在1960年接見日本社會黨議員黑田壽南時的原話:“過去一位日本朋友曾對我說:‘日本以前侵略過中國,這實在抱歉,如果將來日本變成中國一個省就好了。’我的回答是:‘不能這樣看嘛。日本軍閥過去占領了大半個中國,因此中國人民受了教育。如果沒有日本的侵略,中國人民不能覺悟,也不會團結起來,這一來我們現在還在山裏,就不能在北京看京劇了。正因為日本皇軍占領了大半個中國,對中國人民來說已沒有其他出路,所以才覺悟起來武裝鬥爭,建立了許多抗日根據地,為後來的解放戰爭創造了勝利條件。日本壟斷資本行軍閥給我們做了件好事,如果要感謝的話,我倒想感謝日本軍閥。”毛澤東的思路是一而貫之的,到1972年他又對來訪的日相田中角榮說了近似的話。追憶李鴻章之哀傷沉痛,掂量毛澤東之揮斥方遒,竟思尋出《老子》篇別樣的反諷意味,句曰:“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
國非民有,政非民治,權非民享,這就是百年前的中國。故國夢回,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望中憲政枯河,依舊荒草瑟瑟。臨風憑吊孫中山先生,追撫那一代先賢的情懷,端的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完)
附錄:《走向共和》最後一集被刪除的孫中山先生演說全文
我知道,你們很著急。張勳複辟了,國會又開不成了。我們本來是共和國,可怎麽一次又一次地出現了封建主義專製主義的東西,這個問題不解決,專製複辟就是必然的。共和國就永遠是一個泡影。
共和的觀念,是平等、自由、博愛嘛。可民國六年來,我們看到的是什麽:各級行政官員都視法律為糞土。民眾,仍被奴役著。
民國應該是自由之國!可民國六年來,我們看到的是什麽:是隻有當權者的自由,權力大的有權力大的自由,權力小的有權力小的自由。民眾,沒有權力,沒有自由。
民國應該是博愛之國!可民國六年來,我們又看到的是什麽:是隻有民眾對當權者恐懼的愛,而當權者對民眾,隻有口頭上虛偽的愛。民國更應該是法製之國!可民國六年來,我們看到的是行政權力一次又一次地肆無忌憚地幹涉立法:你不聽話,我就收買你:你不服從,我就逮捕你。
那行政是什麽呢?應該是服務於國民,行共和之政。可民國六年來,我們看到的是什麽:是一個打著共和旗幟的家天下,在這個家天下的行政中,我們根本看不到透明的行政程式,更看不到監督之製。那些行政官員,是如何花掉民眾的血汗錢,民眾不知道,那些行政官員把多少錢揣進了自己的腰包,你們不知道吧,我也下知道。
你們都知道司法是裁判吧,這個裁判的原則是什麽?是一部主權在民的共和國憲法。可民國六年來,我們根本沒有看到這麽一部憲法嘛。就那部不成熟的《臨時約法》,也一次又一次地被強奸。
哦,對了,我今天穿的這身衣服有點古怪是吧,連裁縫都說是很奇怪的。我要說,這就是共和。這就是共和的衣服。這邊,我設計了三顆扣子,共和的理念,就是平等、自由、博愛。這邊也有三顆扣子:民族、民權、民生。那憲法呢,我發明了個新詞,叫五權憲法。這兒裝的是立法權,這兒裝的是行政權,這兒裝的是司法權,這三權你們都很熟悉,叫間接民權。我情有獨鍾的是直接民權。要讓普通的民眾都有直接參政議政的權力!一個是考試權,我們要把考試權還給民眾。今後,凡行政用人,一定要經過考試,不管是誰。
還有一個是彈劾權。沒地兒裝了,不急,不急,裝在這兒。為什麽要把彈劾權藏在裏麵呢?因為它是民眾的殺手鐧,它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突然殺出來,彈劾你。
我孫文此生啊,沒有別的希望,就一個希望,那就是,讓共和不僅是一個名詞,一句空話,或一個形式,要讓它成為我們實實在在的生活方式,讓它成為我們牢不可破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