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破船（3）

時間已是七月下旬。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倆四處探船十數條，足跡遍布東南西北的各個碼頭。而於此同時，我還將原來的小船以及一條雙人劃艇迅速賣出，一來補充買船資金。二來騰空家裏的車庫，為即將到來的維修工作準備空間。此外，還又買了為大船配套的小艇。可以說工作強度極大也很累。然而這一切扔無法壓住我倆興奮的心情。整天跟打了雞血似的合計著如何改這修那，規劃今後的航行路線以及今後船上的衣食住行。

  

 

接船的這一天終於來到了，Orientation & Training day。女船長 J 帶著我上了船頂的駕駛室，她的老公大副 E 則帶著兔奶奶守候在了甲板上。 很明顯，我是實習船長，我太太是實習大副。像 J 和 E 這樣女船長男大副的組合比較少，但我覺得更合理些。開船掌舵需要細心踏實。而大副需要解纜拴纜和拋錨啟錨等體力工作。太太總說學不來開船，那也就隻有委屈她那小身板了。

 

船準備離港了。此時我忽然發現幾乎鄰居船的所有人都站在了我們的船旁。當船徐徐離港的時候，他們有的在岸上幫忙解纜，有的向我們揮手祝福。哇，整得像新萬噸輪建成下水似的。之後在這個碼頭經曆的大大小小事情讓我明白了：這裏不單純是一條條停靠的船。這裏是一個溫馨的社區，大家相互關心相互幫助，一起享受Georgian Bay 美景，一起克服各種各樣遭遇到的困難。讓我想起從前北京四合院人們的生活。

 

船剛一駛出港口，J 就將舵輪交到了我手上。單個發動機的小船我開了十多年了，但開雙發的近十米長的大船還是第一次。在Georgian Bay，幾乎每個開船的人都叮囑我一定要小心無處不在的礁石。我這裏戰戰兢兢地把著舵輪，將船盡量保持在航道最中心線上，J 船長一邊不時的糾正著我一邊認真地查看她手機上的航道圖。在她的非常專業的叮囑聲中，我將船開到了一家水上加油站。J 開始給我上第二課，進港（Docking）。作為示範她邊操控邊向我講解，將船穩穩地靠在了碼頭上。趁加油等待的空隙我們四人進了這裏的雜貨店。E 帶著我太太介紹著店裏的商品，這些都是我們以後水上生活必須的。而 J 船長，此時就站在客人並不算少的商店中央，連說帶比劃，教我進港操作動作。她教的內容很專業和實用，而且如此地生動和形象，像跳舞又像太極，可見她為教我良苦用心。於是我也就顧不上難為情，和她一起下商店中間手舞足蹈起來。

 

駛離加油站我們繼續航行。經過了半個多小時，師徒倆都放鬆適應了些，於是就聊起天來。攀談中我深深地感覺到 J 對航行和對georgian bay美景的深愛，以及因健康問題而不得不放棄的痛苦。不知多年之後身處此境的我們將會是什麽樣，會不會也像她那樣依依不舍？亦或如釋重負？

 

船在繼續航行著，邊上不時有小船快速駛過， 遠處一個個宜人的景色不斷地緩緩向後移去。坐在高高的飛橋中我有了一種與在小船上航行不同的感受。然而，忽然有事情發生了。右舷發動機轉速急劇下降，最後居然熄火。憑著多年修車的職業習慣，我和Josie說了聲就下了飛橋打開了發動機艙蓋。“Flooding！ The engine room is flooding！”我大聲地對著飛橋裏的 J 喊道。“What？…… What？”我相信她應該聽清了，但顯然她覺得太意外。船尾因進水過多已經明顯下沉，我們趕緊將船駛到航道邊拋下了錨。J 已經焦急萬分地開始打電話。今天是周末，碼頭的工作人員休息，她隻能打給了在碼頭的鄰居。此時，E 和兔奶奶也來到了機艙邊。E 看到此情景，拿了個桶縱身跳進了半米水深的機艙淘起水來。他急速地一桶一桶地淘，然後遞給我，我再將水倒到船外。我們的動作快得驚人，不停地重複著。雖然E 看著很健康，但估計也得70高齡了。當時我不很擔心船會沉，但我的確擔心 E 這樣是否能撐下去。於是我提議我淘水，但被他口氣堅決地拒絕了。看到機艙內水位明顯下降，我也隻能安慰E 別太擔心，機艙已經不繼續進水了，船不會沉的，悠著點。

 

J 從電話裏聽到建議，堵上發動機排氣口試運轉發動機以檢測是否該段管路破裂。兔奶奶聽了二話沒說，拿了團廢布就向那邊匆匆走去。就在她走過我身前時，被毫無準備的我滿滿的將一桶水澆在了她身上。她也顧不上罵我就直接翻過船舷，蹲在船外已沒在水下的遊泳平台，一手抓住船舷上的扶手，身體懸在船外，另一隻手將布塞進已在水下一兩尺深的排氣口中。因不時有船駛過浪還是挺大的。船不停地搖擺，真擔心她會落水，而我此時也隻能在不停的倒水同時，兩眼緊緊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試過得知排氣管工作正常，還要繼續排查。正在這時，遠處急速駛來了一條小充氣船。船上是我們鄰船的“老大爺”A。估計他年紀再輕也得85左右了，可看他登船的動作和年輕人沒啥區別。後來他和我說，他和太太一起玩船超過50年了。

 

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很快，A 大爺就指出，是左舷發動機水泵皮管破裂導致進水。他來前我曾查過那部分，居然沒查出來！這老大爺真神了。憑著我修車的本事，很快將管子破裂部分剪掉，又將完好部分湊合著接了回去。這樣左舷發動機可以帶病工作了。右舷發動機還是無法啟動，A 大爺讓我把發動機進氣部分打開。果然進氣口的空氣過濾器泡水，所以無法進氣。

 

然而摘掉泡水的空氣過濾器發動機仍不啟動。好吧，輪到我了。我在發動機機艙裏用中文喊太太遞給我驅蚊噴罐。於是就拿著噴罐遞了過來。這下船上眾人幾乎一口同聲地發出強烈的質疑聲，覺得她是否拿錯了。我們也沒管那麽多，我一邊拿著驅蚊劑向發動機進氣口噴一下就喊太太啟動發動機，試了兩次發動機就轟鳴了起來，船上所有人都傳來了敬佩的目光。A 大爺還喃喃地說，居然滅蚊水能啟動發動機。我爬出了機艙，正好臉對臉地撞到癱坐在甲板上的 E。幾次接觸，E 給我的印象是很紳士的，穿著總是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而此時他癱坐的姿勢告訴我，他一定是累壞了。我剛想說些啥，他卻先開了口，問我“你仍然覺得開船很好玩嗎？”他的話讓我很吃驚，而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到“好玩”。估計他當時和我的反應幾乎一樣，吃驚！

 

終於返航了。進港是個技術活，在女師傅 J 的碎碎念聲中我將這個十米長的大家夥成功準確地靠在了我們狹小的泊位裏。師徒倆都興奮異常，幾乎都是跳起來來了個High Five, 以此慶賀彼此教授和學習的成功。